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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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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一份……
  ——太师府……
  于润生拖着枣七的手在墓碑间走过。“这儿也一定预留了容祭酒的地方吧?”他不经意地问花雀五。花雀五指向一株槐树下的空地。
  于润生瞧着那片空地好一会儿。
  ——很好……足够埋葬两个人……
  内室只点着两盏油灯,气氛显得更见深沉。
  狄斌双手捧着镇堂刑刀“杀草”高举过额,神情肃穆地走过站在两侧的部众,最后把刀安放在那新造的神龛中央的木架之上。
  镰首早已拿着三支点燃的清香站在旁边,此时马上把香插进刀前的炉子,然后双手猛力合十——那掌声震撼整个静默的厅堂。
  “谢本堂副堂主、刑规护法葛三爷英灵,护佑我等平安进京。”狄斌庄重地宣讲。他锐利的视线扫过去,确定每一名部下的脸容都诚恳恭敬——即连与葛元升素未谋面的枣七也诚心地合十——心中很是满意。
  狄斌和镰首都退到部众之间,只余于老大一人站在神龛前面向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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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润生的脸抬起来,视察这些卑恭而又显得跃跃欲试的兄弟与部下。他忽然记起四年多前,在漂城北部那个属于他岳父的仓库里,他站在一个木箱上向一百九十三个腥冷儿讲话的情景。
  那一年他发动了一场战争。现在,他要发动第二次。
  舞台已经设定好。
  ——开始吧。
  第二章 无智亦无得
  赵大伦感觉得到:暴力正在接近。
  春雾笼罩在广场上空。潮湿而郁闷的空气,令他额头冒出汗珠,再沿着脸颊与衣领滚下来,把写在衣服上那些字体渗糊了。
  今天早上,他照常如每个月的初一与十五一样,把那件写满了斗大墨字的白纸衣披在身上,额头缠上一根白布带,走到位于东都府衙门前这个小广场,跟其他农民默默站立一整天。
  鬼哭神号
  冤
  天道昭昭
  赵氏村上下老少
  七十三口性命身家
  白纸衣的胸前写着这样的字——是赵大伦亲手写的。这已经是第三件。第一件给雨水淋坏了,另一件给差役撕破了。这一件再破掉,他还是会再做第四件。
  ——从进首都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平安回乡的打算。
  其他农民有的也开始自己做起纸衣来,然后请赵大伦为他们写字——在他们当中,他是唯一识字的人。
  赵大伦上京快满一年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留在这里多久。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先死在首都的街头或是牢狱里,还是松林乡赵氏村的人先饿死。
  在这一年里,他眼看着这些跟他一起在广场上伸冤的农民一天天地增加,当中有许多来自比他更遥远、更穷困的乡村。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变成这样,可是他别无选择。
  沉重的赋税他们可以忍受;从州里、县里、乡里一层层压下来的种种苛捐杂项他们也可以忍受;各种无理的强迫劳动,还有地方官吏进乡里“视事”如同抢掠,他们也都忍受了;开一口井、宰一头老牛、生一个孩子、葬一个亲人都有种种不同名目的“抽征”,他们从没有吭一声;当年“平乱战争”赵氏村有十四个被强征的壮丁没有回来,遗属们连半分钱兵酬都没有收过,县里却先索取兵酬的抽税——他们一样没有反抗……
  他们知道:自己生为农民,注定就是要给别人欺侮。就算连最后那一口饭也没得吃,他们都能忍受。
  去年由于欠收严重,四个村民在村长首肯下到了县城衙门,请求暂缓税项。
  那四人在县牢里关了五天才回来。有一个永远也不能走路;另一个的右手变成了软巴巴一堆肉;其他两人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赵氏村的人咬牙强忍,以为事情会就此完结。
  两天后县里来了十个人,硬说是村长煽动村民抗税而要“严加查问”。他们待在村长的屋子里一整夜。门锁上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屋子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只看到村长的十三岁女儿雅花的尸体。每道伤痕都暴露出来——因为衣服都撕破了,长有稀疏荫毛的下体结了血痂……
  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赵大伦每次想到那具尸体,心里感到的不是如火的愤怒,而是像结了冰一般的寒冷。
  ——然而到了首都,跟这些来自其他农村的人认识以后,他才赫然发现:这许多人家乡里发生的许多故事,赵氏村并不是最悲惨的一个。
  他的心里更冰冷。出发上京时原有的那股希望已经死掉。他总算读过一点书,比这里所有的人心里都雪亮: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我们只是向着一道钢铁铸造的墙壁伸冤而已。
  只是他无法放弃。不是因为赵雅花那具尸体常常在眼前出现;不是因为这些同病相怜的难友;也不是因为他知道,县里的人也许已经得悉他上京的事,正拿着刑棍在家乡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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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放弃,因为他已经放弃了人生的其他。他甚至不再在乎是否有人看见纸衣上的字。他的脑袋麻痹了。他茫然站立在广场的中央,什么也没有想。
  ——直至现在这一刻。
  他蓦然预感到那迫近的暴力,他脑里一部分猛然活过来,恐惧与想象同时燃点。
  令赵大伦感到不安的,是广场跟平日有点不同。过去每次集会时在外围虎视眈眈的差役和禁军都不见了,连平日守门的衙差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眼睛看不到那些可怕的人,赵大伦更清楚感觉到隐形的压迫力量。
  ——力量……他忽然想象:假如不是他孤身一个人上京,而是赵氏村七十三人全体到来,那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不,不只这样。还有广场上二、三百个来自不同村落的人……还有许多没能够上京的。半路被抓的。已经绝望回去的、病死或饿死的……这些伸冤的人,他们家乡的农民统统都朝首都这儿进发……那将会是什么光景?
  ——一个个黑压压的人头;一张张疲倦饥饿的脸;一双双粗糙的手掌……成千成万……
  赵大伦想象着在广场上漫步。他忽然发现了一个人。不属于他们的人。
  那人蹲坐在人丛之间,全身从头到脚都披在一件破污的粗布斗篷里,像一块石头般纹丝不动。他拥有赵大伦平生见过最高大的坐姿——即使蜷曲屈膝,头顶仍及赵大伦的胸口。
  那人略一抬头,似乎发现了赵大伦的目光。他看了赵大伦一眼,又马上把脸藏在斗篷里。
  那短短的一瞥里,赵大伦看见了:这个男人好像有三只眼睛——额顶上多了一颗……
  ——他不知道:许多年以后,这个巨大的男人将以令世界震惊的方式,实现他刚才的想象。
  赵大伦恐惧得全身颤抖。他忽然很渴望,在自己还能呼吸走路的时候回去家乡。他想再看一眼乡里高大的松树,还有赵氏村的美丽田野。在夕阳之下……
  然后他听见那凄绝的呼声,看见那喷溅的鲜血。他哭泣了。
  曹功拄着一根用破布条包裹的拐杖,身上穿着到处都是补钉的农服,与二十多个打扮相似的手下混进了广场。
  有的农民似乎认出这些陌生者,正在上下打量。可是在对方凶狠的回视下,又吓得把目光移去。
  曹功捂着鼻子,低声喃喃说:“这些乡下来的废物,臭得像猪……”
  要不是太师府特别委托下来的工作,他才懒得亲自到场。这次任务若干得圆满,必定能够增加何太师对他的信心。他不敢怠慢。
  自从庞祭酒归天以后,曹功知道自己的地位十分微妙:“四大门生”既然全都死掉,在庞系势力里他突然变成最具资历的头目。只有花雀五的地位稍高于他,但“丰义隆”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花雀五多年来只是活在义父的荫庇下,本就不是独当一面的材料;反而是庞祭酒转战漂城的多年间,曹功都把首都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他也知道:“大祭酒”容玉山——还有其背后的大太监伦笑——必然渴望吞掉庞系,因此争取太师府的支持就是成败的关键。
  一收到庞祭酒的死讯后,曹功已开始主动连络太师府。“丰义隆”的私盐贩运生意是最大的一支财脉,而庞文英就是何太师在“丰义隆”里的代表,何太师绝不会坐视庞系势力就此烟消云散。
  果然曹功得到太师府的安抚和鼓励,各种利益输送也在没有庞文英之后如常运作。虽然还没有得到何太师亲自召见和正式支持,曹功已把这些视为信任的象征。他深信自己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如果那个姓于的没有出现。
  “那个叛徒!”曹功已经调查到:于润生一进首都就跟容玉山接触。这已经暴露出那家伙的野心。竟然还把庞祭酒的府邸也占据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外来人,甚至还没有在“丰义隆”的“海底”上登名,一踏足首都就想把我多年辛苦经营、失去一条腿换来的东西抢走?休想!
  可是那一夜看见镰首的威势后,曹功知道必定要重新估计于润生的实力——毕竟曹功是庞文英器重的头领,不是个容易自我高估或相信侥幸的人。
  曹功不是没有想过与于润生开战——尤其是对方进京还不足一个月,连脚步也没有站稳的时候。以现时的兵力来说,曹功一方可说是压倒性的。可是他不能确定己方的胜利要付出多少代价——单是那个镰首就十分难缠。更令他担心的是,容玉山会趁着这个机会,以“平息纠纷”的名义直接插手。
  他已下了决定:首要是争取成为何太师认可的继承者。一旦确立那个地位,他不必费一兵一卒,光是借助太师府那近乎没有限制的庞大政治力量,剿灭于润生的势力就如捺死一堆蚂蚁一样。
  ——那个时候我会让你见识京都的可怕……
  曹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得把眼前这事情做好。他抬头看看半隐在云雾中的日光。差不多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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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这些不断聚集在首都伸冤的农民,令朝廷大感头痛。东都府衙门每逢初一十五开放让各地平民“进状”申诉,原本只是开国以来订立的象征性政令,几乎从来没有认真执行过——有的也只寥寥十数宗,亦不过发些公文,责令地方官府调查而已,结果如何则从不过问。
  想不到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希望,也像灯火吸引飞蛾般,引来如此众多的伸冤者;他们更长期聚居在武昌坊及合和坊两个相连的贫民区,不管衙门如何拖延也不肯回乡。
  以何太师为首的朝廷文官当然极力掩饰隐瞒。那位对来生他界比对现世更有兴趣的年轻皇帝,绝不会喜欢听到这种消息。可是伸冤的农民越聚越多,朝廷的面子渐渐挂不住……是时候来一次“清场”了。
  ——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曹功在出发前已把计划告知手下:先扮成农民发出不满的哄动,吸引部分真农民附和起来;接着引起推撞,继而拿几个农民来殴打——出了人命也不打紧;把火煽起来后就马上撤退。藏在衙门里和邻近街道的禁军自会适时出现“善后”……
  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曹功开始搜寻适合的起哄地点。既不能距离出口太远,也要找人群较密的位置。最好是年轻的农民较多的地方,他们容易冲动……手下们都藏着护身的兵刃,但非到无法脱身时不会拔出来,以免令人生疑。
  曹功看着人丛,忽然发现就在前面不足十尺处,一个人站了起来。
  这个人很容易便看得见,因为他比四周那些干瘦的农民最少高出一个头。他的头脸罩在一件粗布斗篷下。
  曹功无法控制地紧张起来,手掌牢牢握住拐杖,掌心冒出汗来。
  那个人正盯着他。
  他想起这种不安的感觉很熟悉——就像当年他在首都街巷面对敌方帮会的伏击时一样……
  “他……好像……”身后的手下也留意到那个人,其中一人禁不住低声呼叫。
  ——不错,好像是……
  那个人把斗篷掀开来,露出凸出在额顶上那乌黑的胎记。
  ——镰首!
  二十六名手下同时指向镰首,合呼出一记短促的惊叫。四周的农民马上全把脸转过来注视他们。
  ——他怎么会在这里?
  曹功与手下们五十四只眼睛,全都集中注视着镰首的黑脸,而没有留意来自后方的赤足奔跑声。
  一个怎么看也像乡巴农民的男人赤着两条毛腿,在人丛间跑了七、八步,然后如猿猴般猛力纵起——
  身体越过了所有人的头顶。
  曹功感觉到一团热暖的东西朝自己后脑袭来。他还没来得及扭转头颈,已感觉到双肩各有一股重压。
  然后是肩颈肌肉被擒住的感觉——是那个男人的一双赤足踏在他肩上,长得古怪的足趾如兽爪般抓紧。
  只剩一条腿的曹功无法承受这股重压,身体向前仆倒。
  男人双足乘势巧妙地挪移,变成踩在曹功的背部,继续发力向下猛烈蹲压。曹功来不及伸手支撑,脸庞重重摔在广场冷硬的石砌地砖,鼻骨立时歪裂,鼻孔冒血。
  蹲骑在他背项上的男人双手合握高举过头。人们这才看见,男人拿着一块比人头略大的方形麻石。
  男人运用全身之力,把方石朝自己两膝之间狠狠砸下——
  在场许多人平生第一次听见,人类头骨被压碎的声音原来是这样低沉。
  以曹功的头颅为圆心,广场的地面散溅出一幅如太阳般的血红图案。
  男人放下沾满鲜血的麻石,以曹功的尸身作跳台再次跃起,然后在农民之间以惊人的速度穿插奔逃,却没有碰撞到任何人。
  二十六名“丰义隆”汉子全都像给钉死在地面般,没有移动半步。一切突变实在发生得太快——从发现镰首,直至那凶手离开曹功的尸体,他们没有人眨眼超过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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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个最接近曹功的护卫来得及反应。他拔出藏在衣襟下的匕首,朝逃逸的凶手追过去。
  镰首如铁壁般截在他跟前。
  他本能地举刀刺向镰首的腹部。
  刀尖到达镰首的衣服数寸前无法再前进——镰首像跟对方心灵相通般,右手准确无比地擒住那握刀的手腕。
  镰首踏前半步,左掌砍击那护卫伸直的肘弯内侧,那条手臂不由自主地屈曲了。刀尖立时反转了方向,镰首右手再往前推送,匕首爽快刺入了护卫的胸口。
  镰首杀人的动作轻松得就像在搔痒。
  他伸出刺满荆棘图案的左手,指向地上两具尸体,然后瞧着那二十五个活人,略一摇头。
  ——别来送死。
  他重新把斗篷拉上头顶,然后转身隐没在惊惶的农民之间。
  这时在广场边沿开始传来马蹄声,前方衙门的正门也打开来。农民们看见门里整齐排列着明亮的刀枪。
  ——在首都军队陆续出现,展开“清场”的工作时,枣七和镰首早已安全登上停在广场附近、由陆隼负责驾驶的马车。
  挂在颈项上那个细小的佛像护符,因为抚摸得太多,雕刻已变得平滑模糊。木质因为长期吸收体汗而变成了深棕色。
  狄斌站立在武昌坊贫民窟的街心,不经意地轻抚胸前这佛像,悲怜的眼神瞧向四周。
  这地方令他回想起破石里的日子。可是当年他们终究还有象样的屋子可住。而这里聚居的外地农民,只有用薄得像纸的破木板草草搭建小屋,还要像蜂窝般密麻麻挤在那仅有的地皮上。首都的天气比漂城冷得多,他想象不到他们如何渡过冬天。
  有的农民再无空地可用,就索性把屋子搭在别人的屋顶上。最稠密的是东面那一带,木屋歪歪斜斜地建了三层,四周满布着蛛网般的绳索木梯;有些角落倾斜了,就随便找根木头钉在下面支撑着;似乎只要风稍大一点就要一口气塌下来;木材因为雨雾而发胀变软,所有屋子结合起来仿佛一只会呼吸的庞然生物,而那些人就活在它充溢着腥臭的肚子里……
  这天仍留在屋内没有到广场的,都是因患病或残废而走不动的人。偶尔有几个农民发现了狄斌这个外来者,都以惊恐而绝望的眼神窥视着他。
  这些外来伸冤的农民,当然还未至于把整个武昌坊和接邻的合和坊都占据了。然而那些原有的居民也好不到哪儿。狄斌很清楚这一点:贫民窟是每一个城市必然生长出的毒瘤。不管是多么繁荣的城市。不管是漂城还是首都。
  矮壮得像颗铁球的田阿火交叠着双手,紧随在狄六爷身旁。
  “六爷……想不到京都里也有这种地方。”田阿火搔搔头脸。“我还以为,皇帝老子脚边的屋子,他妈的都是用琉璃瓦砌成的……这是什么世道……”
  狄斌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一个在垃圾堆中寻找剩饭的老人。
  ——简直活得连狗也不如……
  ——而我要把他们仅有的东西也夺去吗……
  然后他听到了:西面隔在一条街外的大路上,传来一阵急密的铃声,迅速接近又再远去——是一匹挂着铃铛的快马疾驰而过。
  那就是信号。
  五哥和枣七那边已经完事了吗?……
  田阿火瞧着狄斌,等待他的指示。
  狄斌仰天闭着眼睛,双拳在大腿侧握得血管贲起。
  “他们没有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勇气。”于润生的声音再次在他心里响起。“这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分别……”
  他伸手向胸前,把佛像握在掌心。
  ——没有犹疑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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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火。”
  正午时分,东都府武昌坊与合和坊内总共十七处地点,同时燃烧起熊熊烈火。
  根据正史记载,这一年春季发生的“东都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完全扑灭,武昌、合和两坊被彻底夷为焦土败瓦,死者三百四十余人。
  大火起因于半刻之前,聚集在东都府衙门前广场的外省流民爆发流血斗殴,禁军出动了三百兵马镇压平暴,期间逃逸的暴民遂纵火抢掠泄愤。从暴动发起至大火熄灭为止,军方共就地正法八十四人,另拘捕二百一十余名暴民,经审判后于三个月内一律处斩。
  大火后受伤、患病、流离失所的灾民数目并无统计。后按坊间稗史记录,有一于姓药商出资赈灾,施派药品、衣服、米粮等达百日之久,传为佳话。
  千载谷丰登
  忠义贯乾坤
  气运永昌隆
  日月鉴此盟
  黄纸中央以朱砂书写了这首似通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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