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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承宗道：“愿闻其详。”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天天都这么有空？”
“这个简单，因为昨天一个算命的老阿婆告诉我，今天下午——”冀承宗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接着说道，“十五点三十七分四十二秒，我会在这里遇见我的心上人。如果我不来，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美意？告诉我第二个问题——”
陈小蕙的脸突然红了一下：“这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喜欢穿白衬衫？”
“这就更简单了。”冀承宗说，“在穿着上，我喜欢简约。陈小姐，你是不是打算就此问题给我做一番心理分析？”
陈小蕙笑了一笑。
冀承宗打开车门，说：“小姐，请上车吧！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陈小蕙略略犹豫了一下，坐上车，对冀承宗说：“我有两箱子资料从英国运过来，民航货物处通知我去取。”
冀承宗松开脚闸，跑车向前滑出。
《财经旬刊》杂志社。萧虹从电脑前转过身体，对正在网上查阅资料的郭伟说：“郭伟，果然不出你之所料，下午开盘以后，‘海天高科’成交量急剧放大，创出了天量。”
郭伟走过来，看了一眼“海天高科”的走势图，说：“很显然，‘海天高科’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换庄。”
“照这样的进度，我估计再有个两三天，‘海天高科’就要改朝换代了。”萧虹说。
郭伟思索片刻，说道：“不行，不能就这样让他们跑了！”
陈小蕙开门进屋，后面跟着冀承宗，手上拎着两个大纸箱子，往客厅中央一放。陈小蕙对他道：“谢谢你了。厨房冰箱里有喝的，你随便吧。”她边说，边打开箱子，开始清点资料。
股惑 第五章（9）
冀承宗倒了两杯冰水，走到陈小蕙身边探头一看，箱子里全是有关精神分析的书本，还有一些录影带和碟片。冀承宗随手拿起一张碟，是希区柯克的《爱德华大夫》。冀承宗问：“你是对电影有兴趣？还是作为研究材料？”
陈小蕙接过碟片，看了一下，走到电视机前，打开ＤＶＤ机，把碟片放了进去；说：“两者兼而有之。”她又说；“你要知道，精神分析理论的发展在法国和拉丁语的国家是以临床为主，但是在很多英语国家是以文学、电影和女性主义批评等理论研究为主的。”
冀承宗摇摇头，由衷地说道：“学理论的女人真是……可爱！”
陈小蕙双手叉在腰上，露出刁钻的神态：“你是想说可怕吧？”
冀承宗连忙说道：“不不不，我是真的不懂，所以真心地崇拜你们。”
这时，电影开始了。陈小蕙看着电视屏幕，对冀承宗说：“我上次跟你提到过的我的一位病人，她的病和‘爱德华大夫’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她按了一下快进键，继续说道，“她曾经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股评人，前些时候突然在夜里疯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事发当天曾经有股民从她办公的楼上跳下去，所以人们只能推断她是因为内疚的心理压力。现在我正在做的事就是找出刺激她发病的原因。你看这一段——”
她指着电视屏幕。电视屏幕上，是英格丽·褒曼饰演的康斯坦斯和格里高里·派克饰演的爱德华的一段对话：
康斯坦斯：“我们准备在那里修建一个游泳池。”
爱德华高兴地：“是吗？我可是个游泳爱好者。”
康斯坦斯兴奋地：“那里可真是个游泳的好地方，四周全是高大挺拔的榆树。一到夏天，幽幽的绿荫，还有那碧波粼粼的游泳池，即使是赤日炎炎，你也决不会感到闷热。由于地形关系，新游泳池将不会是长方形的，而是不规则的，就像这样——”她用餐叉在桌布上画了起来，雪白平坦的桌布上呈现出叉子划过的几道痕迹。她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小方块：“这里是淋浴室。”
爱德华慢慢皱起了眉头，突然粗暴地对康斯坦斯嚷道：“你是不是觉得疗养院的桌布用不完，故意变着法子来糟蹋？”
大家为爱德华突如其来的厉声训斥吃惊。大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陈小蕙说：“康斯坦斯医生后来发现，这种白色平面上的曲线正是诱发爱德华发病的原因。”她停了一停，接着说道，“我现在要找的就是这种诱因。”
傍晚。徐乃珊家。客厅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小琴接起电话：“喂？你等一下。”她放下话筒，喊了一声，“林老师，电话！是小陈医生的！”
正坐在厨房里阅读徐乃珊日记的林怀民应了一声，他走进客厅，拿起电话：“小陈医生，你好！”
电话里传出陈小蕙的声音：“乃珊姐这两天怎么样了？”
林怀民转过头看了看徐乃珊，她独自站在阳台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鱼缸里的金鱼。林怀民对着话筒说：“她还行，我觉得她在慢慢地恢复。”
“那就好，待会儿我去看看她。”陈小蕙在电话里说。
“好的，你来吧。”
林怀民放下电话，又转过头来，长久地看着徐乃珊的背影，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一种近乎难言的情绪。蓦然，他脑海里闪出了徐乃珊日记里的一段话——
“生活对我来说早就毫无兴致，像是冥冥之中被一只手扼杀了，我也失去了倾诉和自救的欲望。我在黑夜里惊惧着一个人的名字，而在白天痛恨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股惑 第五章（10）
林怀民走回厨房，关上房门，又看了一下炉灶上煨的汤，然后，打开日记本，继续看了起来——
“四月十六日。下午放学的时候，从省报上看见一则招聘广告，是一家新创办的经济类报纸要招聘记者。我看了一下应聘的条件，那些条件我不仅绰绰有余，更为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机会，而且，是在鹭江。八年了，我像是一个被流放异地的贱民，没有一天不想着要回去，去找回本应属于我的位置……”
傍晚。龙岩。筒子楼的楼道里暗淡无光。徐乃珊迈着疲惫的步子，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拐角处、扶手旁到处都放着自行车和堆放着杂物。徐乃珊登上六楼，打开自家的房门，走进去。屋里的灯黑着，好像没有人。
“怀民，怀民——”
徐乃珊喊了两声，见无人回答，正要去开灯，忽然，卧室的门开了。林怀民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望着她，身后烛光摇曳。徐乃珊被这温馨的气氛吸引了过去。
卧室里，点着几十支红烛，床头放了一大束鲜花。光影飘摇，令人心醉神迷。徐乃珊惊喜地看着林怀民，问道：“怀民，你这是——”
林怀民说：“乃珊，你忘了吗？今天是你的生日。”
泪水顿时涌上了徐乃珊的双眸，她抱住林怀民，百感交集地说：“怀民，谢谢你。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傻瓜。快许个愿吧。”林怀民说。
徐乃珊看着林怀民，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林怀民把手放在耳朵旁边：“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徐乃珊迟疑了一下，说：“怀民。我想去鹭江。”
“去鹭江，那太容易了。暑假我们可以好好去玩上一两个星期。”林怀民说。“我还可以陪你去南普陀拜拜观音……”
徐乃珊打断他道：“我不是说去玩，我是说我要去鹭江工作。”
林怀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乃珊，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嗯。是真的。我想辞职去鹭江。”徐乃珊说，“……怀民，趁我们都还没老，我们应该去找一个更适合我们的位置。”
林怀民抱着徐乃珊，沉默了好久，才说：“乃珊，我知道你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的，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你想去鹭江的愿望始终没有改变……乃珊，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了，你如果真的想去鹭江你就去吧。你要知道，你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皇，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徐乃珊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两人相拥良久。
一阵若有若无的敲门声打断了林怀民的回忆。林怀民手里拿着日记本，起身开门，小琴站在门口，说：“林老师，小陈医生来了。”
林怀民看了看手里的日记本，最后还是把它放进了碗橱的抽屉，转身来到客厅。看见陈小蕙正站在阳台上和徐乃珊说话。一会儿，陈小蕙拿着一张纸进来，对林怀民道：“你看这是什么？”
那张纸上画满了图形，有小人儿，有一只只的眼睛，还有一些难以辨别的涂鸦。
陈小蕙说：“这是我在她手上看见的，这是她的梦境。她肯定还画过别的图。这些图画是她潜意识的传达。关键是弄清楚这些小人儿都是谁，这一只只眼睛又代表着什么？”
林怀民从陈小蕙手里接过那张画满了图形的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显得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陈小蕙问：“你还见过她画过别的什么东西吗？”
林怀民摇摇头，说：“没注意。”他叫来小琴，举着手上的那张画满了图形的纸向她问道，“小琴，最近你有看见乃珊画这种画儿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股惑 第五章（11）
小琴摇摇头，一脸惊诧：“好像没有。”
陈小蕙略沉吟了一下，说：“我们应该让她继续画。小琴，你去准备一些画簿和颜料，我们可以把她画的东西全部搜集起来。我相信，这里面一定会有我们想要的信息。”
林怀民点点头道：“我会留意这件事的。”
5
夜。潘世凯家。肖岚和潘小新已安然入睡。潘世凯站在窗前，长时间地凝望着夜空闪烁的繁星，默默地思索着。渐渐地，他脸上凝起了一丝毅然决然的表情。他说：“陈少泽，我并不想这样做，是你逼我这样做的。”
6
金海投资顾问有限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前，郭伟从摩托车上下来。他摘下头盔，看了看手上的地址，确定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他来到前台，向接待小姐出示了记者证：“你好！我是《财经旬刊》的记者，我想采访一下你们公司的肖岚经理。”
接待小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对不起，肖经理不在。请问你有预约吗？”
郭伟摇摇头说：“没有。请问你们经理什么时候会在公司？”
“这可不好说。”
这时，李彬走过来问：“什么事？”
“李经理，他说他是《财经旬刊》的记者，说要采访肖岚经理。”接待小姐说罢，对着李彬颇有意味地笑了笑。
李彬警觉地看了郭伟一眼，说：“肖经理不在，你请回吧。”
他们的态度让郭伟觉得事有蹊跷。他追问道：“那么请问我该到哪里去跟你们肖经理预约呢？”
李彬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郭伟仍想争取，掏了一张名片递过去说：“如果今天不行，是不是可以请肖经理给我定个时间？电话号码这上面有，我随时可以过来。”
李彬对递给他的名片看也没看：“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了肖经理不在。你要是再这么死乞白赖的，我就让保安把你轰出去！”
郭伟看再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只好转身离去。在门口，正好遇上潘世凯领着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潘世凯向楼里一边走着，一边向他身旁的人吩咐道：“你让李彬和史东成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此刻，史东成正和另外一个职员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史东成说：“你注意到没有，最近‘新环亚’有点不对劲。昨天跳低了045元，以跌幅近10％开盘。上午十点半的时候，我想通过场内给自己买进比市价高出五个百分点的一万股，但是最后还是一股也没成交。这后面肯定有名堂，你信不信？”
那个职员问道：“什么名堂？”
“首先，股票放量高开或者低开就是不正常的。”
“是，但也可能有例外。”
史东成略带嘲讽地笑了一笑，说：“年轻人，光靠你在学校书本上学到的那点东西，怎么能够行走江湖哟？在我们这行里，有一种操作手段，坐庄的机构为了打通各个方面的关系，经常通过开盘竞价让受礼的一方在某个价位买进等待股票升值，一两个月之内让对方收个十万八万太简单了，而且无据可查。”
“你是老江湖了，我还真得跟你好好学一学哪。”那个职员敬佩地说。
这时，电话铃响了。史东成接起电话一听，突然面露笑容：“张太太，哎，你好你好！我跟你说，你那只股票啊，我赌它两天之内上升20％。怎么样？好，我替你办！拜拜——”
他刚挂断电话，一人敲门进来，对史东成说：“史经理，潘总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股惑 第五章（12）
史东成正了正色，说道：“我马上就来。”
史东成和李彬一前一后步入总经理办公室。两人先是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潘总”，尔后两人又勉强地互相打了个招呼，一脸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的神态。潘世凯看了他俩一眼，说：“都坐吧。”
史东成和李彬在沙发上落座。
潘世凯给他俩每人扔了一支香烟，然后说道：“我长话短说，从明天开始，你俩每天都会收到一张由我亲笔签发的手令，上面注明了你俩每天的交易任务，你们看过以后，我会派人收回手令。而且，你们两人的任务也是相互保密的。听明白了吗？”
李彬和史东成郑重地点点头，齐声说道：“听明白了！”
潘世凯说：“行了。老李，你可以去了。老史留下来一下。”
李彬站起身来，瞥了史东成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潘世凯目送李彬走出办公室，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半天也不说话。室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闷起来。史东成察觉潘世凯态度不对，变得有些忐忑不安：“潘总！——”
潘世凯恍如未闻，继续看着报纸。史东成愈发不安，宽大的额头上开始沁出汗来。潘世凯终于把报纸放下了，注视史东成良久，终于开口：“老史，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史东成被潘世凯问得一愣：“还好。这个月我那组赢利三百七十多万元，应该是居全公司之首。”
“这我知道，知道。”潘世凯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冷了，“可我怎么听说，你们那组有人拿了客户的佣金？”
史东成心头一凛，但他脸上却做出一副很愤然的样子说：“这是谁造的谣，根本就没有这种事！”
潘世凯像是没有听见似的顾自说道：“我还听说你们有人收到客户的买入指令后，不是立即替客户买入，而是自己先给自己买进同一只股票，待股价上扬后再将买入的股票卖给客户，从中赚取差价。”
史东成猛地站了起来，冲到潘世凯面前说：“潘总，我用脑袋向你担保，我们那组绝对没有这样的人。这一定是有人在你面前恶意中伤，造谣诽谤……”
潘世凯打断他道：“不管有没有，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听到类似的传闻。你可以走了。”
“是。”史东成起身走了出去。门在他的背后还没有彻底关上，他就暗暗地骂了起来，“操！又是李彬这杂种！——咱们走着瞧！”
中午时分，炽热的阳光照得大街明晃晃的。郭伟站在金海公司对面的街角处，看了看表，十一点半，已是下班时间。他从包里取出照相机，对了对焦距。
片刻，潘世凯从金海公司走了出来。郭伟将长焦镜头对准潘世凯，不停地按动快门。他一连拍了十余张照片。潘世凯一无所知。
两小时后，郭伟又来到位于永安百货附近的长盛公司，看见前厅里同样有门卫和接待小姐。他整了整衣装，目不斜视地快步向楼里走去。接待小姐在身后叫住了他：“哎，先生！你找谁？”
郭伟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继续朝里走着。门卫一看，疾步上前，将他拦住了，问道：“先生，你找谁？”
“哦，我找……你们经理。”
“你跟她有预约吗？”
郭伟突然发火：“没有预约就不能见吗？我是你们公司的客户……”
门卫毫不通融地说：“即便是客户，也请你先在这里等一下，让我们先通知客户部的负责人……”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进去！”郭伟说着，就往里冲。
门卫也急了，拦住他道：“对不起先生，你不能进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股惑 第五章（13）
门卫说着，伸手去拽郭伟。
门卫与郭伟撕扯在一起。就在郭伟马上就要被轰出去的刹那，郭伟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上班时间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郭伟转身一看，正是乔冠瑛。门卫松开了郭伟，对乔冠瑛说：“乔总，这位先生说是公司的客户，硬要见你。”
乔冠瑛看了看郭伟，说道：“他不是公司的客户。”
郭伟和门卫听了，皆是一愣，但还没等门卫反应过来，乔冠瑛对郭伟说：“你跟我进来。”
乔冠瑛领着郭伟登上二楼，走进总经理办公室。乔冠瑛关上办公室的门，对郭伟说：“你坐吧。我知道你，你是叫郭伟吗？”
郭伟在乔冠瑛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说：“对。我是叫郭伟。”
乔冠瑛给他泡了一杯茶，说：“我见过你和小蕙的照片。听说你是在《财经旬刊》工作，是做记者？”
“是。是做记者。”
“你今天来恐怕不是私人拜访吧？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好了。只要不涉及商业秘密，我都可以回答你。”
“你很直率，那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郭伟说，“乔总，证监会曾经公布过操纵‘海天高科’股价的账户，你不会不知道吧？”
乔冠瑛不置可否。
郭伟继续说道：“我查过了，这些账户几乎有一半是在你们长盛公司。”
乔冠瑛淡然一笑：“你果然是个有心人！郭记者，如果不保密的话，我很想知道你大学是从哪里毕业的？”
“中央财经大学。”
乔冠瑛点头道：“郭记者，你如果对做投资和证券感兴趣，我非常欢迎你到我的公司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位置。”
郭伟摇摇头说：“乔总，或者我可以称你陈太太？你的公司可以说是掌握了‘海天高科’的生杀大权，而你的先生恰好又是海天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你们曾经联手打下了海天的江山，这不是巧合吧？”
乔冠瑛摇摇头，说：“郭记者，你弄错了，我早就不在海天了。你看清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