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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脚下略微一迟疑，但还是决定走。
“不查清楚，你这辈子都别想睡一个好觉。”白玉堂淡淡道，“查明真相比包大人的伤疤有用得多。”
周广他们几个都对着老爷子点头，白玉堂说的也是实话，逃避不是办法。
老头最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展昭和白玉堂，同时又微微一愣。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刚才他坐着钓鱼的地方，天尊不知何时蹲在了那里，正好奇地看着水面，貌似是看到了一条小鱼。
几个小兵面面相觑——天尊什么时候从桥上过去的？无声无息的，还会飞不成？比飞还快。
老头对周广招了招手，问了他怎么回事。
周广将事情的大概跟他讲了一下。
老头倒是有些疑惑，招呼展昭和白玉堂，回家去说。
众人跟随老头穿过不远的土路，来到了一座小茅屋前。
茅屋不大，院子里养着只大黄狗还有几只鸡，院子后边一小片菜地。众人在院子里落座，周广跑去倒茶。
那老头告诉展昭他们，他叫石金，渔民之后，孤身一人，大致的情况与周广说的差不多。
没等展昭和白玉堂询问，石金倒是先开口，“恶壶岛上的确是有人的，我也发现了。”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
“你确定？”展昭询问，“能不能说清楚些。”
老头将自己的经历又说了一遍，和周广说的差不多，不过多了不少细节，毕竟他是亲身经历过。
石金提到的几处细节，让白玉堂和展昭十分在意。
首先，石金提到押送他们上岛的是江湖人而非官兵，且其中有一个人，他最近在开封见过一面。
展昭和白玉堂都问他是谁。
石金提到说他大概十天前到开封城里买东西，看到一帮江湖人从街上走过。
当时双方打了个照面，石金看到为首一个老者，面容因为时隔六十年，苍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但是这人有一个特征他终身难忘，就是左边脸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那块青色的胎记覆盖了左边的眼睛，形状类似一个手掌纹一样，十分的特别。石金说，当年押送他的那些江湖人里就有他，因为胎记太明显，所以那天他在路上一眼就认出了他。不过对方肯定不会认出自己来，毕竟时隔六十年。但回来之后石金还是很不安，于是这几天特地钓鱼的时候都不戴斗笠，还抹了些炭灰在脸上，将自己尽量弄黑些。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可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生有这种胎记的人全天下也没几个，而江湖人里，正巧就有这么一位——天宝堂的二当家，斎素。
斎素是斎天宝的大伯父，老头今年有八十多岁了，武功很好，平日比较低调，具体人品不详。江湖人都叫他掌面青，因为他那块胎记实在是太好认，想不出名都难。
白玉堂和展昭都忍不住皱眉——果然和天宝堂有关系。
而石金说到的第二个细节则是——他当年在山谷之中逃命的时候，看到山谷上方有人。并非是押送他们来的江湖人，而更类似于岛上的居民，他仰脸望上去，发现似乎还有几个小孩儿。
展昭和白玉堂根据时间推算，当时的小孩儿六十年后，应该跟罗莺罗鸢他们的爷爷年纪相仿，岛上如果有超过七十岁的老人，那没准就是当年石金看到的几个小孩儿里的一个。
而最后，也是最让展昭和白玉堂在意的一点细节是，关于刑天号和锁链拴住的——怪物。
首先，石金十分肯定，地上到处都是尸骨，但是尸骨并未穿盔甲！
这就很奇怪，如果这艘船真的是当年的刑天号，那船上载的应该就是士兵，怎么士兵不穿盔甲？
另外，石金一路从山谷中踩着枯骨跑出来，却并没有看到一枚白色的面具……
展昭详细给他描述了面具的样子，石金很肯定地说自己没看到。但同时，他也提及了他狂奔出山谷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狂乱的锁链晃动之声，之后就一切都安静了。
于是这里有一个比较矛盾的地方，小四子看到的是戴面具的人，而石金亲临山谷却没看到面具。同时，石金说的确似乎是峡谷的后方有一个山洞，他不太肯定，因为他是往反方向跑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小四子看到的戴着面具走进山谷的人，和船周围的那些枯骨，并非是同一拨人？
“你没听到那些人惨叫么？”展昭好奇。
石金摇头，“起先真的没有，直到我逃出来，一直逃到海边，回头看的时候，突然才听到了惨叫声，之前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安静。”
说着，老头显然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感觉，十分不安。
展昭看了看他面色黢黑，就问，“你是现在和以前变化大么？”
老头点头，“我自从逃出来之后就很后怕，感觉那帮人会再把我抓回去，于是隐姓埋名的同时尽量晒黑肤色，想着让人认不出来。久而久之就越晒越黑，最近碰上当年的人之后我更加不安，于是就尽量化化妆。”
“那这个伤疤……你最近做恶梦所以用来驱邪，怎么会做恶梦？”展昭便问，边心里嘀咕……原来包大人还能这样用。
石金搔了搔头，“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那天在路上看到了那个有胎记的人的缘故，我做恶梦越发严重了！也是我太没用了，胆子太小！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再找到我。”
石金的话刚说完，就听一旁端着杯子一直走神的天尊突然说，“你确定没人认出你么？”
老头一愣。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站起身，不动声色走到门口像是看风景。
院门口，周广他们四兄弟正坐着扔色子打发时间，一旁，那只大黄狗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也不出声，偶尔尾巴晃一下。
白玉堂缓步下了台阶，走到周广他们身边似乎是看他们扔色子。
周广等人仰起脸，以为白玉堂有什么事情，却见白玉堂突然一抬手。
白色的袖子在空中一甩的同时，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射向不远处的小树林。
周广等人就听到“啊”一声，随后是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下来摔在了地上，重重两声“嘭”，紧接着，林子里有异样响动。
“什么人？！”周广他们四人蹦了起来就要追进林子。
白玉堂却伸手一拦他们，同时，屋子里一道红色身影已经“嗖”一声，以极快的速度飞进了林子里。
不消片刻，树林里一个黑色的人影飞了出来，正摔在了石金小茅屋前的院子里，晕了过去。
众人一看，就见是一个黑衣人。
再看林子里，展昭溜达了出来，手上还提着衣领子拖着另一个被打晕了的黑衣人，一抬手……也扔进了院子里，就摔在刚才那个黑衣人身上。
两人重重撞了一下，倒是都哼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白玉堂打量了一下二人—— 一身黑衣无其他特征，看来只是暗探的。
展昭扔完了人，就蹲在了院门口的篱笆上，看着院子里两个黑衣人。
周广等人看了看细细的竹片搭起来的篱笆，篱笆上有牵牛花，展昭就蹲在一片竹片的顶上，感觉跟一旁落在牵牛花上的蝴蝶差不多重量，竹片都没弯。
几个小兵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看那个小树林……刚才这俩黑衣人竟然躲在林子里？他们完全没发现！白玉堂抬手扔了个什么啊？再看那两个黑衣人几乎不能动的左腿，很明显被打中了，说不定还是点了穴什么的。
四人忍不住缩脖子——江湖高手什么的，果然是好可怕的存在。
白玉堂问那两个黑衣人，“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想下一步的对策。
就听展昭突然打了个响指，“啊！天宝堂的人。”
两人一皱眉，都抬头看展昭，那神情显然是被展昭唬住了。
展昭托着下巴嘴角挑了挑，“果然么……”
房间里，石金目瞪口呆看着外边的黑衣人，疑惑，“怎么可能？！难道这样还是被认出来了？可是过了那么多年我都老成这样了，他们怎么发现我的？”
“既然你认出对方了，会不会对方也认出你了？”天尊好奇地打量石金，“看着又好像没什么特征……”
话没说完，天尊突然一抬手，一把抓住了老头的衣领子。
外边展昭等人就听到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天尊的一声，“都闪开！”
……
众人一愣的同时，就感觉地面似乎有些震颤，同时，“轰”一声巨响伴随着滚滚的气浪冲了出来。
“妈呀！”
周广等人滚出去老远，震得耳朵嗡嗡直响，眼前也是烟尘滚滚，而原本那座小茅屋已经消失，只剩下原地一个巨大的坑，看来屋子下边埋了大量的轰天雷，将整个院子都炸没了！
展昭和白玉堂被爆炸产生的巨大力道冲了出去，两人落地刚站稳，展昭就见白玉堂已经冲了回去。
白玉堂冲入滚滚的烟尘之中，展昭也赶忙跟了过去，就见烟尘落下……白玉堂站在巨大的坑里，四外寻找，却不见天尊和石金踪迹。
而刚才还在院子里的那两个黑衣人，已经被炸死了，血肉模糊地被掩埋在了沙土中，样子十分可怖。
展昭看到白玉堂在坑里连着转了两个圈，样子是少有的慌乱，赶忙道，“别急别急，天尊肯定没事。”
可此时四周一片异样的宁静，一切似乎瞬间凝固。
白玉堂站在坑里，此时他感觉不到天尊的气息，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在这样诡异的安静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了天尊的声音，“死小孩，为师没了你竟然不哭鼻子！”
再看白玉堂，就见五爷长出了一口气，都没抬头看，走到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扶着额喘气。
展昭也松了口气，抬头看，就见林子里最高的一棵树上，天尊蹲在树梢上，手里提着吓傻了的石金。
……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卡在爆炸发生天尊不见了……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做人要厚道……otz
第474章 狭路相逢（92ks。）
房子都炸平了；但是房子里的天尊和石金却早已躲在了安全的地方，安然无恙。
天尊从树顶上飘了下来，连衣裳角都没沾到半点火星；倒是白玉堂接了一身的烟灰；头发上都是尘土。
展昭站在他身边帮他拍衣服顺便吹头发；看得周广等四人都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仰着脸望天……
展昭拍完了灰尘；就上手给白玉堂抹脸。白玉堂有一种错觉，展昭可能随时会突然蹭点口水然后给他洗脸；就跟猫似的……想到这里；五爷赶忙抓住展昭的手；一指旁边的水井。
周广他们几个机灵；已经去打水来了。
白玉堂抽出帕子来在水里打湿。
展昭凑过去，看白玉堂洗脸。
不过白玉堂将湿润的帕子拿了起来却没往自己脸上按，等展昭明白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湿乎乎凉冰冰的感觉，于是眨眨眼。
白玉堂将被烟尘扑了个花脸却完全没自觉的展昭拉过来，仔细给他擦脸。
展昭蹲在水桶边，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让白玉堂擦脸，擦到眼睛的时候，还闭起一只眼晃了两下头，白玉堂嘴角微微地动了动。给展昭擦干净脸之后，洗了洗帕子，自己接着擦把脸。
周广他们几个都傻乎乎看着，总觉得画面有一点点过于美好……
白玉堂擦好了脸，就见天尊的脸突然也凑到了眼前，“为师也要！”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把湿帕子拍他脸上了。
“噗！”天尊拽下帕子，眯着眼睛看白玉堂——不孝徒！
白玉堂心说，差点被你吓死，还不孝徒……
展昭好奇，问天尊，“天尊，你怎么知道会爆炸？”
天尊指了指耳朵，“地下有嘶嘶的声音，应该是引线吧，轰天雷藏在地底。
展昭微微皱眉，心说，今天幸好带了天尊来，除了他和外公那种级别，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就算察觉到了，自己逃走都很困难，更别说带着石金一起逃出来了。
展昭走回那个坑边检查，大半的地面都被炸起来了，也不知道下边埋了多少轰天雷。
“这不是一下子能完成的吧？”周广忍不住问石金，“老爷子有人在你家地下埋了那么多轰天雷你都不知道的啊？”
石金也是一脸困惑，“怎么可能呢……”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石金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老头子而已，对付他哪儿需要用这一手？
白玉堂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展昭的意思——引爆炸药的人显然目标不是石金那么简单！可刚才展昭和白玉堂都不在屋里……难道对方的目标是天尊？
白玉堂想到这里，无语地看天尊。
天尊也正瞧他。
“你又得罪什么人了？”白玉堂有些无力，这一天到晚怎么尽是些想要天尊命的人，同样活一百多岁，其他几个都没他那么能招惹是非！连殷候的仇家都比他少！这二货年轻的时候究是竟得罪了多少人？！
天尊见白玉堂一脸嫌弃的表情，有些来气，伸手掐住白玉堂的腮帮子，“兔崽子！”
展昭赶忙去拦，将白玉堂藏到身后顺便安抚天尊，“玉堂这不是担心你么！”
天尊又斜了白玉堂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一点不可爱。”
白玉堂叹气摸了摸脸，展昭十分在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白玉堂脸上两个红红的手指印子，于是展昭就抿着嘴不满地瞧着天尊，那意思——这么好看一张脸你也下得去手，掐坏了没有地方换啊！
天尊一伸手掐住展昭另外半边腮帮子，“你也是个兔崽子！”
掐完之后，见两人两边腮帮子挺对称的，天尊似乎稍微消了点气，抱着胳膊，伸手去拍了拍一旁那只满身泥巴的大黄狗，道，“这次铁定跟我没关系！用几根轰天雷就想炸死我？谁那么天真？”
展昭和白玉堂觉得也的确有道理，可能是过于紧张了。
最麻烦的是，两个黑衣人炸死了，线索也断了，房子炸平了，什么东西都没剩下。
附近的村民也都听到了响动，跑出来看情况，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展昭神情比较严肃，石金的小院虽然是独门独户，但是这附近村落不少，在这里埋轰天雷结果可大可小，而且谁知道地下还有没有。
展昭知道邹良手下有一队人马是专门寻找埋在地下的轰天雷的，不知道带来开封没有，就让周广他们赶回军营一趟，让邹良派人过来。
白玉堂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就对石金说，“你跟我们回开封府吧，这里不安全。”
石金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小茅屋。
展昭看了看乱糟糟的大坑，道，“东西可能都埋在下边了，我让人找出来之后给你送去开封府。”
石金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颈的位置，“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钓鱼的家什有些舍不得。”
展昭伸手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白玉堂则是注意到石金其实并不是在摸脖子，而是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串东西。
老头也算一贫如洗，自然不会戴着什么金银玉器，脖子上挂着的只是一个吊坠。一根细细的绳子拴着一颗木头雕刻的小船，工艺十分简单，看着也不值钱的样子。
白玉堂指了指他戴着的小船，问，“这个……”
“哦。”石金叹了口气，“这个是我爹用小桃核雕的，我从小就戴着，也算我爹妈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当年船难没死、后来恶壶岛又逃过一劫，这次又贵人相助没被炸死……多少也有点它的功劳吧。我爹这辈子都跑船，最喜欢船了，我小时候也喜欢，不过从恶壶岛逃回来之后，这大概是我唯一敢靠近的船了吧。”
石金回忆过去的同时，展昭和白玉堂有另一个共同的想法——也许，石金的身份暴露，就是因为这串挂坠？就好像石金记得当年的斎素，没准斎素也因为这串特殊的挂坠，认出了当年的石金。
白玉堂低声跟展昭说，“没准他们当年就发现少了一个人。”
展昭也点头，“所以一直耿耿于怀了六十年？”
白玉堂一耸肩——天晓得，还得仔细查。
众人随意收拾了一下，邹良就带着人来了。
随同邹良来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副将，展昭和白玉堂都认识，他叫陈煦，对雷火弹轰天雷之类的相当有研究。
陈旭略检查了一下坑道，就告诉众人，“轰天雷的量不是特别大，但是威力很惊人。填埋的方式是放穿山甲挖地道然后塞入轰天雷，引线并非是线而是一种暗杀常用的磷火。知道位置后，只要朝着点火的点丢两枚打火石，就会燃烧爆炸。因为磷火也在土里，所以隐蔽性非常高！极度不易察觉。”
“穿山甲？”展昭惊讶，“这个能训练的啊？”
陈煦点头，“以前江湖人盗墓，有些墓穴铲不开，都通过穿山甲带炸药进去炸。这方法后来流入了军中，这些年来，江湖上据说已经绝迹了，但是军中却是留了下来，我也是跟几个老兵学的。”
展昭好奇，“你也有穿山甲么？”
陈煦点头，“我那一班人马总共养了十只，很宝贝的。”
展昭摸着下巴，显然对穿山甲很感兴趣。
“按照这附近的土质和这几天的雨水量推算，轰天雷大概是十天前到五天前这段时间被埋进去的。”陈煦说着，他的一个手下已经从土堆里挖出来了半截还没炸开的竹筒，交给了陈煦。
展昭和白玉堂都凑过去看。
陈煦看了看竹筒，微微皱眉，道，“这是军中人常用的制作轰天雷的手法。”
“是当兵的干的？”邹良疑惑。
“应该说是以前当兵的，现在都不用这种老的手法了。”陈煦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军营仔细研究。
留下一些衙役帮忙清理现场，展昭和白玉堂以及天尊，带着石金一起，和邹良同路回开封府。
邹良神色有些匆忙，展昭就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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