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子逮起蛐蛐来入迷,蹶着屁股扎在草丛里,顺着墙根爬
我对八子说:“我去看看后院有没有蛐蛐。
紧后院的南房里亮着灯。我悄悄地爬上石阶,扒着窗台往里看
一排排的课桌前坐的全是老头、老太太。我看见奶奶坐在最后排,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样子就象个小学生。我冲她招招手。没看见,她听得可真用心。我直想笑。奶奶常说,她要是从小就上学,能知道好多事,说不定她早就参加了革命呢!“我说不定就从你们老史家跑出去了呢。我有个表妹,就是从婆家跑出去的,后来进了共产党……”奶奶老是讲她那个表妹,说她就是因为上过学,知道了好些事,早早地放了脚,跑出去干了大事。我又想笑了:奶奶跑起来是什么样呢?还是用脚后跟跑吗?
讲台上有个人在讲话。讲台两边还坐着好几个人。有个女的老是给他们倒水喝
我见过奶奶的那个表妹一回,只见过一回,在一个大楼里。奶奶紧拉着我的手,在又宽又长的楼道里走,东问西问后来人家让我们在一间屋子里等着,屋子里有好多沙发,可奶奶不让我坐,她自己也站着。等了老半天,才来了一个女的,奶奶让我管她叫表奶奶
讲台上的那个人讲个没完没了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远远地望着过奶奶。她直了直腰,两只手也没敢离开膝头。这下您知道上学的滋味了吧?我又在心里笑。奶奶每天晚上都抱着那本扫盲课本念,有一课是《国歌》,她老是把“吼声
念成“孔声”。“又是孔声!”连我都能提醒她了。她挺难为情,声音变小,慢慢又大起来,念到“吼声”的时候声音又变小,停好一阵,大概是在心里重复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听清了讲台上那个人讲的话:“你们过去都是地主、富农,都是靠剥削农民生活,过的都是好逸恶劳,光包不做的剥削阶级生活……
什么?!再听
“……地、富、反、坏、右,你们是占的前两位。今后呢?你们还是要认真改造自己……
我赶紧离开窗台,站在台阶下不知该干什么,脑袋里“嗡嗡”的
地主?奶奶也是地主?八子来了。“嘿!看,六个!
我应了一声,赶紧往前院走
“后院有吗?你怎么啦?
“后院没有,咱们还上前院吧。
“前院都没啦!
“那,咱们玩爬杆去吧。”我拉着八子往前院走,我怕他也听见
奶奶拿回来一个白色的卡片。爸爸、妈妈围在奶奶身边看,样子倒象是很高兴。奶奶直擦眼泪
“这回就行了,您就甭难受了,”爸爸说
“就是说,您跟大伙都一样了,也有选举权了,”妈妈说
我趴在床上不说话。这是怎么回事呀?我又不敢问
“跟了你们老史家,唉……”奶奶又是那句话,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解放前我也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呀,比老妈子能强多少
“您可不能这么想,”妈妈说:“您过的日子再不舒心,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呀!工人、农民呢?人家过的什么日子?
奶奶的脸腾地红了,慌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那么一说。人家过得牛马不如,这我都知道。
过了一会,奶奶又对爸爸说:“你还记得给老史家扛活的刘四吗?后来得肺病死了,剩下刘四媳妇带着仨孩子……那时候我也是自个儿带着你们仨。我就跟你大哥说过,真要是分了家,咱们这份儿由我作主,我就把那一亩多地给了刘四媳妇……
“您可也别总说这事儿,”妈妈又说:“那是因为您有,不在乎那一亩多。
奶奶愣了一会,说:“可不也是,让我都给,我准不干。还不是剥削思想?
“行了,”爸爸弹弹那张白卡片说:“这回您就过舒心日子吧。
奶奶把白卡片用一条新毛巾包起来,说:“打解了放,没什么人告诉我,我也是爱这新社会。我可不想再受你们老史家的气……哟,这孩子八成着凉了吧?我说不带他去……”奶奶才发现我蔫蔫地趴在床上,忙打住话头,哄我去睡觉
奶奶摸摸我的头:“不烧。准是玩累了。
奶奶给我打来洗脚木,又摸摸我的头:“明儿奶奶给你包饺子,扁豆馅的,爱吃吗?”奶奶也好像高兴起来了
直到半夜我还没睡着。我听见奶奶总翻身,大概也没睡着。我不敢动,我怕奶奶知道我在想什么。窗外,海棠树的叶子轻轻地摇晃,露出几颗星星。奶奶怎么会是地主呢?我想起过去奶奶给我讲《半夜鸡叫》的时候……“周扒皮就靠剥削人过日子。”奶奶说。“什么叫剥削呀?”我问。“就是光吃饭不干活儿。”“那我是吗?”“你不是,你还小。”“那您是吗?”……真的,奶奶那时就不说话了,是爸爸把话接了过去:“奶奶不是做补花吗?奶奶老了,我们工作养活奶奶。”……唉,我心里乱七八糟的,一宿都没有睡安稳。海棠树的叶子不动了,仍然看得见那几颗星星
有好几年,我心里总象藏着个偷来的赃物。听忆苦报告的时候,我又紧张又羞愧。看小说看到地主欺压农民的时候,我心里一阵阵发慌、发问。我也不再敢唱那只歌——“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田野里,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过队日时,大家一起合唱,我的声音也小了。我不是不想唱,可我总想起奶奶,一想起奶奶,声音就不由得变小了。奶奶要不是地主多好呵!我是解放后出生的,但还赶上了一些旧北京的“尾巴”。大人门都说我记事早。那时候,从早到晚,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和耍手艺的不断
一清早,就有挎着笸箩卖烧饼果子的,挎着小一点的笸箩卖烂糊芸豆的,挑着挑儿卖老豆腐的。卖烂糊芸豆的还有一块布,你要是多花一分钱,他就把芸豆包在布里,给你捏成一个小芸豆饼。奶奶有时候给我买一小碗芸豆,但绝不让捏成饼,说他那块布一点都不干净
我就是想要一个芸豆饼,于是哭、闹。奶奶找来一块干净布,自己给我捏。我还是哭、还是闹,说那根本不是芸豆饼,跟卖的一点都不一样。奶奶就说:“再不听话,你长大了也去卖芸豆!那个卖芸豆的老头儿就是从小不听话,长大了没出息,去卖芸豆。
那时候,我们家住在东直门北小街附近。北小街再往北就出了城,很荒凉,破城墙、护城河边长满了荒草,地坛附近全是乱坟岗子,再走就是农村了。总有些赶大车的、拉排子车的从城外来,从北小街走过。马蹄子踩在地上“咕唧咕唧”的。在我的印象里,北小街永远是满地泥泞、满地马粪。马的鼻子里喷着白气,赶车的人穿得很破、很脏,“哦——,哦——”地喊着。我心里挺怕。奶奶拉着我的手站在路边,就又对我说:“看你听话不听话,那些赶大车的就是从小不听话,长大了就得去给人家赶大车。
奶奶总这么说。中午,修理雨伞旱伞的在街上吆喝,我又闹着不睡午觉,我愿意看那个人用猪血把一条条的高丽纸粘到伞上去。一会儿,磨剪子磨刀的又在外面吹喇叭,“呜哇——”,我又想看那个喇叭。奶奶就又是那些话,要么是“不听话就得去磨刀”,要么是“那个修理雨伞的就是因为不听话,才那么没出息
自从知道了奶奶是地主(后来我又人了队),想起这些事,我心里就对自己说:奶奶可不是看不起劳动人民么?可是还有另外一些事,让我没法解释。也是我很小很小时候的事
门口来了一个买破烂的女人,敲着一个象瓶子盖似的小鼓儿,背着一个柳条筐,筐里还站着一个比我还小的女孩儿;奶奶拿了几件破衣服交给那个女的。“您要多少?”那女的问,翻来覆去地查看那几件破衣服。“这衣裳可还不算破,”奶奶说。“还不破?”“您瞧这袖子,这肩膀儿!顶多值……”那女的笑笑,说了个价儿。“那可不卖。
奶奶要收回那几件衣服。那女的抓着衣服不撒手:“那您说个价儿。
奶奶又说了个价儿。“唉,您指着它发财哪?行啦,算我亏本儿!
那女的把衣服扔到筐里,然后慢慢地掏钱。奶奶摸摸筐里那个小女孩的脸蛋儿,奶奶就喜欢女孩子。“多大啦?”奶奶问那女的。“两生儿。”“几个?”“仨,仨丫头!”“她爸做什么?”“没了。”那女的把钱递到奶奶手里。奶奶忽然不言声儿了,愣怔地看着那娘儿俩
她们穿的衣服一点不比筐里的衣服好。那女的背起筐来要走,奶奶又把她叫住。奶奶回屋里拿了两件我穿小了的衣服来,给那个女的:“这可不破,我们这孩子穿着小点儿了。”“您要多少?”“不是,
奶奶说:“您要不嫌,就给您这小闺女儿穿吧。”“哟,那敢情……
女的把衣服在小女孩身上比比,笑着:“大妈您瞧,还真挺合适的……
我心里真高兴,又“呱哒呱哒”跑回屋去,把我的好几件衣服都抱来
奶奶的眼圈直发红。那女的已经走了。为这事,奶奶总对爸爸妈妈夸我,说:“这孩子大了心眼儿错不了。
也许这又象妈妈说的,是因为我们有吧?可是我总觉得,奶奶的心肠绝不象个地主。周扒皮会那样吗?不过,奶奶还是象个地主。住在北小街的时候,逢年过节,奶奶总把爷爷的旧照片摆在桌上,照片前摆两盘点心。我没有见过爷爷,妈妈说她也没见过。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穿一身缎子衣服,还戴个瓜皮帽,真象黄世仁,也象穆仁智。我想吃块点心,奶奶不让,说那是给爷爷的
“这个人长得真难看。”我说
“咳,不许瞎说!”奶奶把我从照片前拉开我还是远远地望着那照片:“他怎么长得那样儿呀?
“他是你爷爷。
“他是我爸爸的爸爸?
“嗯。
“他是您的什么呀?
奶奶又被逗笑了:“去问你妈,你爸爸是你妈的什么。
我跑去问,回来告诉奶奶:“是爱人。
奶奶不言语,象是想着别的事
奶奶那会儿不是在思念“失去的天堂”吧?上四年级的时候,我开始懂得了“阶级敌人总是思念他们那已经失去的天堂”,就这么想
不过自从我上了小学以后,奶奶已经不再供爷爷的照片了
唉,奶奶是地主,这个念头总折磨着我。睡觉的时候,我不再把头扎在奶奶脖子底下了。奶奶以为我是长大了,不好意思再那样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为什么。而且我心里也明白:我还是跟奶奶好——这想法更折磨人。星星还是那些星星,在树叶间闪亮。奶奶会死吗?想到这儿,我还是害怕
经常有个老头儿到我们家里来。奶奶让我管他叫表爷爷。一身农村人的打扮,说是从河北老家来。我很少叫他“表爷爷”,心里只管他叫“馋老头儿”。他一来就盘腿往床上一坐,喝茶、抽烟,满地上吐粘痰。奶奶就得去给他买肉、打酒。有一次爸爸小声对妈妈说话,让我听见了:“要说地主,他才真是地地道道的地主呢。”怪不得他这么讨厌呢,我想
“馋老头儿”夹一块肉、喝一口酒,谁也不让,好像他就应该到这儿来吃,来喝
奶奶坐在他对面,陪他说话
依我看,这“馋老头儿”说的全是反动话
“老嫂子,您猜怎么着?”他说:“现在难得喝这么口好酒了
有钱你也不敢这么买着喝。
“是你劳动挣来的钱,你就甭怕。”奶奶说
“那倒也是。您猜怎么着?村儿里对我还真不错,瞧我这岁数,让我喂牲口。活动活动,身子骨儿倒结实了。
“你可得好好儿的。
“那是。再者话说了,你不好好给人家干也得行啊?”他喝得满脸发红,“滋咋”地响
“给人家干?”奶奶不满意地斜了他一眼:“你这是给自个儿干
过去人家才是给你干哪!
“说的是,说的是,”那“馋老头儿”连连点头,低头光是吃,不言语了
“你的帽子摘了吗?”半天,奶奶又问
“摘了,头年就摘了。
什么帽子?搞什么帽子?那时我还不懂
“老嫂子,您猜怎么着?我还真是心服口服。可不是吗?一样爹妈生的,肉长的,凭什么你就光吃不干呢……”他好像再找不出什么词儿来表白了,又说:“我可不象史五爷那么混横儿不说理。
“史五爷怎么着?
“还戴着呢。老话儿说了,得人心者得天下,共产党就是得了人心。你史五爷逞能,有你的好儿?
我越听越糊涂,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地主?也许他是装的?可又不象。不过我还是讨厌他,老是满地吐粘痰。还有,一来就吃肉、喝酒,电影里的地主就那样。奶奶还老给他喝。唉,可不是吗?奶奶也是地主呀
有好几年,对这件事我心里总是惶惶的。我希望那是假的,但愿是那个晚上我听错了。我去想奶奶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一会觉得奶奶真是有点像地主,一会又觉得一点也不像我几次想问妈妈,又怕妈妈真说是。我真想找个人说说。我跟八子说了。八子听了一愣,一然后直笑:“你别瞎说了;奶奶要是地主我死了去!”八子也管我奶奶叫奶奶。“真的,我亲耳听见的,”我说。“准保是你听错了。
“也许是,”我说,心里轻松了许多。八子又说:“解放前才有地主呢,现在哪儿有哇?”我的心又一阵子紧:“说的就是解放前。
“反正我敢说,奶奶不是!”八子又拍拍自己的胸脯:“要是,我死去!”八子说得那么肯定,我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明澈了许多。那是个夏天的中午,院子里静悄悄的。海棠已经有红的了,梨还是青的,树荫下好凉快。八子揉着一团儿面筋。我们常用面筋去粘树上落的蜻蜒
把面筋放在竹竿的顶端,把竹竿慢慢升高,接近正在“做梦”的蜻蜓,“扑噜噜”,蜻蜓使劲扇动翅膀,但已经被粘住,跑不了啦。……奶奶不会是地主,奶奶还总让我教她唱《社会主义好》呢。奶奶不会是地主,妈妈从单位里借来一张桌子,奶奶总是把热锅什么的放在我们家自己的桌子上,说“可别把公家的桌子烫坏了”,她怎么会是地主呢
六六年,我快十六岁了,早已经过了人团的年龄。可我却总入不上。爸爸、妈妈才跟我讲了奶奶的事
“你知道奶奶的成份是什么吗?
我心里“轰”地一阵紧张,不吭声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吧?
我说不出话来
奶奶的娘家并不是地主,是个做小买卖的——开一个卖棉花兼而弹棉花的小店,总共一间半门脸儿。奶奶从小长得漂亮,父母指望能靠她发财,立志要把她嫁到富贵人家去。那时代,在一个小县城,要想作成富贵人家的贤妻良母,需要长得漂亮,需要把脚裹得特别小,需要会做各种针线活,需要会看公婆和男人的眼色……唯独不需要念书识字,“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奶奶不能象她的弟弟、妹妹那样去上学,也注定了要有一双小脚儿,要学会恭谦、驯顺、忍气吞声
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奶奶长得好,只是因为她的父母希望攀一门阔亲戚
父母的愿望竟真实现了。十七岁,奶奶嫁到了“老史家”。史家是全县的首富,全县将近一半的土地都姓史。不过史家要的仅仅是一个漂亮而且贤惠的儿媳妇,奶奶的父母照样开着那一间半门脸儿的小棉花店;奶奶的父母唯有想到女儿是走了运,才觉得多年的希望没有全落空
奶奶可真是“走了运”,上有公公、婆婆,下有一大群小叔子、小姑子;公婆之上还活着一对老公公、老婆婆。奶奶既是儿媳妇,又是孙子媳妇。侍候了这个侍候那个,给这个磕了头给那个鞠躬,听完了这个的申斥再去给那个赔不是,似乎“老史家”主要是缺一个老妈子,缺一个挨骂的,缺一个出气筒,才把奶奶娶过来的。只有奶奶的婆婆还算通些情理,因为她也是那么熬过来的,而且还没熬完
“你看过《家》吗?”爸爸问我
我点点头
“就是那样。那种大家庭都是那样儿。奶奶的地位比使唤丫头也差不多。
奶奶病了,但是在那个大家庭,专为孙子媳妇做些可口的饭菜,等于是造反。奶奶的父母给奶奶送来些点心,但是得交到老公公那儿去。老地主还稀罕几块点心?但这是规矩
我听奶奶说起过这件事,奶奶根本没见到那几块点心,奶奶的婆婆说了一句:“人家娘家送来的,她又病着……”于是也遭了一顿训斥
“你还记得《家》里瑞珏是怎么死的吗?”我又点点头
“奶奶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是那样。老公公、老婆婆不让找大夫,更甭说去医院,他们舍不得花那份钱……
在伯父前头,我还应该有个姑姑的。我记起来了,奶奶常念叨她那个闺女,“模样儿可俊了,要不是你们‘老史家’,那孩子何至于死呀!”奶奶喜欢女孩子,就是因为她没个闺女。一看见别人的闺女,她就眼热,就想起自己那个死了的女孩子。所以奶奶对妈妈特别好,把妈妈当亲闺女看
“不是因为别的,因为那是规矩。”爸爸说,“就象你老太爷。出门儿几十里,一泡屎也要憋回来拉到自家的地里。因为那是规矩
那个社会,可笑和可恨的规矩多太了。”奶奶生了三个儿子:伯父、父亲、叔叔。叔叔还不到一岁,爷爷就死了。爷爷一死,奶奶在那个大家庭里就更没有地位了,没有权也没有钱。想给自己做件衣服,还得打着三个儿子的旗号去跟公公要。算计来算计去,要是能从给三个儿子做衣服的钱里省出一点来,自己才能做件汗衫。大概唯因奶奶生了三个儿子,都是史家之后,奶奶才仍然能在“老史家”吃饭吧
奶奶还不如让“老史家”给轰出去呢,我想,那样奶奶现在也就不是地主了
其实奶奶给他们干的活也足够换来一天三顿饭了。无论什么时候,奶奶总得侍候得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以及儿子们都吃了饭,她自己才能吃。老妈子也不过如此了,老妈子也是永远吃剩饭
奶奶真想离开那个家。奶奶的表妹就是不堪忍受那种日子,跑出去参加了共产党。可是奶奶的表妹上过学,碰巧知道了有共产党,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