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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坞-山月不知心底事(出版)-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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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只是一瞬间,叶灵便没于深潭之中,一切发生得如此地忽然,如果不是水面荡起的涟漪,向远几乎要以为这是她午后失神的一个错觉。瞬间的本能反应让向远飞奔到潭边,正待跳入潭里救人,然而行动的前一秒,她的眼前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被水泡得发涨的向迤漂浮在水面,小小的一张脸肿得变了形,泛着毫无生气的灰紫色。 
  向远微不可察地一抖。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奇怪,有无数的人――像她妈妈,像向迤,像许多贫贱如蝼蚁的无名氏,分明那么艰难,仍然盼望挣扎着活下去而不可得;但是这个叫做叶灵的女孩,年纪轻轻,服饰精致,显然生活优渥,她比很多人活的要好,偏偏自愿求死。这真是种讽刺。 
  向远之前对叶灵那点萍水相逢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她厌恶轻贱自己生命,甚至是拿死当作筹码的人,这种人懦弱、卑怯、无能,毫不值得同情。她想,既然这个叫叶灵的女孩子那么想死,我何必阻挠,不如成全了她。她怔怔看着水面的涟漪越来越淡,直到听见身后不远处的山坡上传来失足滚落的声音,很快,裤子划破了好几道,小腿上全是尖利的树枝划出的血痕的邹昀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身边。 
  “向远姐,刚才……刚才那个人……”邹昀显然是在半山坡也看到了叶灵落水的那一幕,他平时爬山爬树灵活得像只猴子,只有乍然大惊之下才会失足滚落下来,他心急如焚地冲到向远身边,却被向远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劲和漠然吓了一跳。 
  邹昀救人心切,心急如焚之下也顾不上言语,眼看四周再无旁人,他咬咬牙,拖着一条伤腿就扎入水中。刚游上几米,伤口处的剧痛让邹昀再也使不上力,眼看那女孩白色的身影在不远处隐约晃过,他拼命想朝她靠近,自己却不经意呛了一大口水,头脑一阵空白,脚底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往潭心拽。 
  这野鸭潭虽然不大,确实惊人的深,即使是盛夏,潭水也是凉得沁人,据说潭心好几处地方,就连村里水性最好的成年人潜下去也探不着底。正是因为这样,当年向迤落水的时候,许多乡亲帮忙着抢救,但是就连尸体都没有办法及时打捞上来。这潭水每隔几年就会淹死人,小孩们都被家里大人警告过不许在这里游泳……邹昀慌了,挣扎了一下,手脚却更不听使唤,尤其是伤了的一条腿仿佛失去了知觉,意识也在慢慢地模糊,绝望之间,忽然觉得有人推着他往岸上走,等他伏在地上咳了几口水,缓过劲来的时候,向远已经浑身湿漉漉地拖着那个女孩往岸边靠,他连忙爬起来在岸上帮了向远一把,两人合力才把那意识全无的女孩拖离了水潭。 
  向远累得够呛,她问了一声,“邹昀,你有没有事?”见他咳着摇头,才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平躺于地面的叶灵身上。叶灵的面庞更无血色,胸口的起伏也若有若无。 
  “向远姐,怎么办?她不会死了吧?”邹昀毕竟还是个孩子,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向远指着水潭斜上方农田的方向,急声对邹昀道,“你快去,把李二叔的牛牵过来。” 
  邹昀当即会意,也无力理会腿上的伤,扭头就往向远指着的方向跑。 
  邹昀牵来李二叔的牛的同时,身后还跟着一大批闻声而来的村民和游客。其中有经验丰富的人将叶灵的身子杠上牛背,让她面朝下趴在牛背上,然后鞭着牛往前跑。 
  向远走到人群外喘气,十月的天,风拂过湿透的身子,不可思议的凉。没过多久,她听到了乡亲们庆幸的欢呼声,知道叶灵吐出了腹内的水,想必已捡回了一条命。算她走运,向远撇了撇最,心里却是一轻,说不清是为了一个生命的获救,还是为了她心深处一闪而过的陌生念头所获得的救赎。 
  她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谢天谢地,口袋里的钱虽然湿了,却依然还在,不回家换下这身衣服,又还等什么。她朝自己家的方向走,远远地听到脚步声追了上来。 
  “向远姐……” 
  她就知道是邹昀这小家伙。她回头指了指邹昀的脚,“快去村卫生所给你伤口消消毒,裤腿破成这样,你阿姨又要数落你了。” 
  向远回到家,向遥看到她这个样子,想问又不敢问,闷声不吭地去烧水。等到向远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出来,才发现乡亲们居然把仍然虚弱的叶灵抬到了她家。原来,叶灵获救后,围观的游客虽多,却没有一个认得这个莫名落水的女孩,不知道是受惊过度还是未曾恢复,叶灵清醒过来之后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村民们没有办法,送去卫生所,赤脚医生说没事之后,他们只得把她往向远家抬。一则向远是搭救她的人,二则向家两个女孩子,照顾起来也方便得多。 
  这一天向家的所有空房已经住进了游客,向远无奈,将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晚上跟向遥挤一挤。向遥跟村里另两个女人一道,给叶灵换上了向远的干净衣服,之后叶灵就一直处于半昏睡之中。 
  手忙脚乱了一下午,安顿好一切,已是日薄西山。向远把被水打湿的大小钞票小心晾在厨房里,自己靠着门框坐在家里的门槛上。从水里出来已经那么久了,她添了件衣服,还是觉得有点冷,头很沉,喉咙被火燎过一般,想让向遥给倒杯水,那死丫头一时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早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心知自己可能是受了凉。她身体一直很好,平时头痛发热的都很少见,今天不过是在水里泡了一阵,居然就成了这样,莫非是那个城里女孩将娇气沾染了给她?向远想到这里,自己就笑了,牵动嘴角的时候觉得头更痛了。她想,再靠一会,就回去睡一觉,明天还要早起。 
  这一次她没能如愿,意识刚开始混沌,就听见村长李二叔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唤,“向远,向远,那姑娘的家属来了,嘿,你猜猜是谁……” 
  李二叔后面的话向远没有听真切,她的视线越过李二叔,落在他身后一个模糊的身影上。 
  那个人跟他长得真像,但怎么会是他?然而声音分明又是熟悉的,“向远,你怎么坐在这里?” 
  向远,你怎么坐在这里? 
  他以前每天早上起来上学,她总等在他家附近的谷垛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笑盈盈的,向远在这里,当然是等她。 
  向远笑了,弯弯的眼睛又眯成了月牙。 
  叶骞泽,你这家伙怎么又晚了,害我等那么久。 
  可他的表情不该是焦灼啊。 
  向远一个激灵,脑子顿时清明了不少,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腾地站了起来,看清楚了眼前人,迷惑却更深。 
  “骞泽?怎么是你?” 
  他匆匆从她身边踏过门槛,“向远,我们后面再聊。” 
  向远心念一动,忙跟着叶骞泽走向内屋。 
  叶灵躺在床上,已然醒了过来。叶骞泽几步走到床前,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她。 
  叶灵竟然笑了,那种单纯的快乐就像一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是她先开的口,没有来由的突兀的一句话,“你想要对我说什么?” 
  叶骞泽半响不语,然后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出来玩也要跟家里说一声,还有,水性不好就别玩水,爸妈会担心的。” 
  他淡淡地避开叶灵的视线,回头却迎上向远的一双眼睛。 
  “谢谢你。向远。”此刻他脸上才是真心的笑容,“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向远也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怅然。原来叶灵是他的妹妹,想来是叶叔叔回城后跟新妻子生的孩子。骞泽的感谢一点问题也没有,问题在于向远心中,她从没有想过,故人相逢,他面对她的第一个姿态竟然是感谢。 
  感谢是礼貌的、客套的,是对外的、疏离的,所以最亲的人不说感谢。叶骞泽的谢意来自于她向远――这样一个外人无意搭救了他的亲人。亲疏立现!而向远记忆中的叶骞泽却是只与她相关的,密不可分的。14岁那年,他跟着父亲回城前的那天,向远站在村后山的坡顶上,看着村口的叶骞泽站在老槐树的附近,迟迟不肯动身。他的眼睛在送行的乡亲里苦苦搜寻,唯独不见两小无猜朝夕相随的女孩。谁忘得了,曾经在山月的清辉下,年幼的他们并肩坐在溪涧的边缘,他说,“向远,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向远当时没有说话,可心里却再笃定不过,他们是那么地好,谁能把他们分开,就算有一天他走了,假以时日她也一定会飞回他身边。她不送他,只是害怕离别的泪眼,走是必须的,相送又有何意义。叶骞泽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向远的视线中,一去就是四年,重遇这天,他为了他的亲人笑着说谢谢。 
  向远觉得头更痛了。想太多了吧,向远,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她的唇动了动,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笑意:“谢我干什么?就当是所罗门的宝瓶实现你第一个愿望。” 
  叶骞泽会心一笑,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暗示让四年光阴带来的霸道隔阂消弭了许多。向远仿佛这才看到一起长大的那个最亲密的伙伴。他环顾四周,想了想,说道:“我想先去看看阿昀。” 
  “快去吧,你们都多久没见了?现在他应该在家,我就不陪你去了,有什么事回来找我。”向远一直站得很稳,就连向遥也没看出她的生病,她从来不喜欢别人看到软弱无力的自己。可这个时候,她忽然希望叶骞泽问一声,向远,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对他苛求,他快四年没有回来了,等着他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如何能面面俱到明察秋毫?邹家婶婶,也就是他妈妈是个倔脾气,和叶叔叔离婚再改嫁之后,就断了跟那边的联系,叶叔叔把骞泽接走的时候她没有阻拦,但从此两边也疏于音讯。向远也是听人说,叶叔叔回城后另娶了妻子,叶家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那边以骞泽的名义好几次给婶婶汇钱,她全都退了回去,骞泽说要回来看她,也被她拒绝了,她就像跟姓叶的一切都断了联系,以至于她去年过世后,邹家竟不知道如何给她在那边的大儿子报个信。等到那边辗转知道了消息,已是不久前的事情。所以向远已隐隐有预感他将要回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而且还是为了叶灵这一桩事。老胡那家伙早上才说有“故人得归”之兆,他说话一向没个谱,这次竟然歪打正着地一语言中。 
“我先过去,叶灵――我妹妹就麻烦你多照看一下。”他说。 
  向远想起叶灵在潭边的异样,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什么独自一人回到他生长的地方,又问什么一声不吭跳进了深潭,他们兄妹见面为何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异样。向远心存狐疑,不过转念一想,叶灵已经暂时没事了,邹昀也是叶骞泽的亲弟弟,有什么事,等到他见了邹昀之后再说也不晚。 
  叶骞泽去了很久,向远在向遥的床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向遥被她支使去守着叶灵,回房拿被单的时候,向遥无意间说了一句,“你房里躺着的那个人,一点动静也没用,不知道为什么,枕头却湿了一大片。” 
第六章 

  叶骞泽重回向远家已是次日清晨,同来的还有邹昀。当年叶骞泽走的时候,邹昀已经九岁,许多事都记得很清楚。叶骞泽是个好哥哥,过去他们兄弟感情一直不错,然而隔了这些年不见,邹昀在哥哥面前显然有些腼腆拘谨,原本就算不上外向的他跟在哥哥身后,即使是来到一向熟悉的向家,还是显得异常的沉默。 
  叶骞泽去看了看叶灵,她还没醒,她睡着的样子异乎寻常的安静。叶骞泽叹了口气,听到向遥在房门口叫了一声,“叶哥哥,我姐叫你一起吃早餐。” 
  相比邹昀在亲哥哥面前的腼腆,向遥对于这个小时候常来往的叶哥哥则显得熟捻得多。她招呼了叶骞泽,就一个人朝厨房的方向走,平时向远的事情多,家里的一些琐碎家务事,大多是向遥动手。 
  向家的早餐很简单,无非一些清粥小菜,还有向遥在向远的交待下特意一早到村里的豆腐坊买来的新鲜豆浆。向遥将豆浆分到几个杯子里,习惯性地往里面添一小勺白糖,忽然走进厨房的向远打断了她。 
  “有一杯不要放糖,换成一小勺盐。叶骞泽喝这个从来就是喜欢咸的。”向远说。 
  向遥愣了一下,嘀咕了一句,“叶哥哥的口味怎么那么奇怪。”话虽这样说,既然向远开口了,她还是依言照办。 
  四个人坐在向家有十几年历史的小圆餐桌旁,邹昀很自然地帮忙摆碗筷。 
  叶骞泽有些歉意地说:“向远,我们这一次大概麻烦你太多。” 
  向远朝他摊开一只手,“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大可以像来旅游的人一样付给我钱。” 
  知她是借着玩笑话怪他客气,叶骞泽笑笑,不再多说,低头抿了一口摆在他面前的豆浆,喝进口的那一瞬,他愣了一下,眉头随即微微皱起,不过他立刻掩饰住了异样的神情。 
  不过是极细微的举动,然而向远却立刻觉察了,“怎么了,不合你胃口?” 
  叶骞泽很自然地咽了下去,笑着说:“没有的事。不过向远,我还以为喝咸的豆浆只是北方人的习惯。” 
  向远愣了一下,“你以前不是一直喜欢在豆浆里加盐吗,那时我还常笑你奇怪。” 
  “是吗?”叶骞泽凝神想了想,又笑了起来,“大概是小时候的奇思异想,难得你还记得。”他怕拂了向远的好意,特意又喝了一大口。 
  向远却立刻将杯从他手中夺了下来,转头对向遥说,“把这杯倒了,换杯甜的吧。” 
  “不用,真的不用。”叶骞泽正待阻止已经起身向遥。 
  向远自我解嘲地笑了,“没事,都怪我,我记得的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了,都过了那么久,还以为跟小时候一样呢。向遥,倒掉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邹昀忽然说道,“不用倒,我跟大哥换吧。我喜欢喝咸的。” 
  向远意外地挑高了眉,“咦,看来你们兄弟俩小时候都有这个奇怪的爱好。” 
  向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杵在那一会,过了一会又坐了下来,把那杯咸豆浆重重放在邹昀的面前。 
  折腾了一番,杯子换了过来,四个人安静地吃着东西,一时无话。 
  向遥最早放下筷子,她看了看邹昀,又看了看叶骞泽,忽然说了句:“叶哥哥,你比以前长高了好多,你们兄弟俩长得真像,不过你比邹昀好看多啦。” 
  她平时并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个时候一句无心之语,带着她这个年级小姑娘特有的天真,把叶骞泽逗笑了,向远也忍俊不住,但更多的却是不以为然。事实上,叶骞泽和邹昀兄弟俩虽然不同一个父亲,长得却确实挺相像的。不同的是,叶骞泽应该比较像他父亲,宽额深目,邹昀却随他们的生母,眉目俊秀,都是一样好看的男孩子。哥哥长大了,有了更多书卷气,弟弟却还带着小男孩的稚嫩,尽管如此,实在也难分高低。 
  向远不知道向遥为什么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不过也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向遥跟邹昀不但同岁,从小学到初一,始终都是同班同学,按说两人年级相近,两家又颇有渊源,但这并没能让他们成为好伙伴。邹昀那方面是没有什么的,倒是向遥处处看他不顺眼,两人凑在一起,向遥对他不是置之不理,就是横眉冷眼。上初中后,从村里走到乡上的中学有近十里的山路,有时向远让向遥跟邹昀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向遥却偏偏不肯,不是早走半个小时,就是故意拖延时间,总之不愿跟邹昀走在一起。向远听说,即使在学校里,向遥也是不跟邹昀说话的。 
  向遥算不上个脾气难相处的女孩子,在学校人缘不错,好像跟邹昀也并无多大过节,向远记得他们小时候也还是会在一起玩耍的,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问邹昀,邹昀莫名其妙,时间长了,她也懒得理会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邹昀听到向遥拿自己跟哥哥比较,不忘故意贬低他,倒也没有生气,仍旧一口一口地喝他的咸豆浆。 
  吃过了早餐,按照之前的约定,向远要带住在她家的几个游客上山看风景。回房间准备东西的时候,她打开抽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叶骞泽刚走的那些日子,给她写的厚厚一叠信从她放钱的小盒子下滑了出来。 
  向远拂了拂那叠信上看不见的灰尘。她很少翻看这些旧的信件,不过却记得清清楚楚,一共二十一封,另有好几张过节时候的明信片。骞泽刚回城的时候,写给她的信像雪片一样地飞来,那时他初到一个陌生的家庭、陌生的城市,还有许许多多不习惯的地方,向远是他惟一可以倾诉的人。起初他的信总是写满密密麻麻的好几页信纸,上面描绘着大城市的新奇和他的彷徨,还有他对小山村和旧友的怀念。向远的回信总是简明扼要的一张信纸,她心里有很多话,下笔却只觉得值得写的东西不多,无非是劝慰他,等到习惯之后,就会发现大城市必定有比小村庄好太多的东西。 
  从他后来的信里也证明了向远所说是对的,他在时间里慢慢融入了新的生活,他开始跟她说他的新家庭――他那多年未见,从大学里辞职下海的父亲,他温柔娴静的后母和一个比他小两岁多的妹妹,他说他们都待他很好,学校的生活也顺利,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听到这些,向远有一种带着怅然的欣慰。她每次寄信,要走很远的路到乡上,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宁可只一个倾听者,偶尔会回一两封信,说说村里的新闻,你家隔壁的李二叔做了村长,我们同班的狗蛋去当了兵……他们各自说着各自的生活,越说越不一样,渐渐地,就说得越来越少。他的信从每周一封变成了每月,后来又成了不定期的偶尔一回,再变成节日的一张明信片……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他回城后的第三年,两人彻底断了音信联络。 
  向远并不怪谁,她可以理解骞泽的心情,他一直是个善良念旧的人,只不过他们分开了太久,生活的世界太不同,只靠鸿雁往来,再深的旧情也会淡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止是他,有时候就连她自己,无数次提起笔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只盼望着有一天,她有足够的力量飞出这个坐井观天的小村庄,站在和他一样的土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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