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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与蜗牛 -[美]刘易斯·托马斯 1086-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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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择波形。自然还得说一句,如不满意(或即使满意),钱款退还。这些装置会被冠
  以诱人的品名展开销售,如忧愁放大器,或人工沮丧机云云。想到这些,又添一段
  愁,可这份愁或许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像普通的汽车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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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观察者在生物学研究中所起的作用是复杂的,可是并不奇怪。他或她只是观察,
  描述,解释,或许偶尔还嘶哑地喊叫一声,仅此而已。观察这一动作本身并没有改
  变观察对象的根本方面,或按理说不应该改变什么根本的方面。
  在现代物理学中,情况可大不一样。测不准原理并不意味着,观察者一定会一
  经观察就毁坏确切的动量,或改变被观察的粒子,尽管这些事情是有的。实际上,
  那效应更深刻些。观察者和他的仪器创造被观察的现实。没有他,单个的粒子有种
  种的可能性,表现为种种的波形。要由他的仪器加以研究的现实不仅仅存在;那现
  实是由实验室生出来的。
  我想到了这一点,但不能长久地专注。词语老是构成障碍。物理学的词汇本身
  就够使人迷惑: “魅力”(charm,核物理学),“奇异性”,“强”力和“弱”
  力,还有“夸克”。“物质”(matter)一词本身就跟梦幻一般,由一个基于儿语
  的印欧语词根ma生长而成。 这个词根后来成了mater,  再后来分化成好几个词如
  maternal(母亲的,母系的),material(物质),还有matrix(子宫,基质)。
  德墨特尔(Demeter)的名字就来自这一词根,她是管整个大地的神。
  说到这儿,我突然记起,我自己一直在作着某种物理学的观察。没经过正规训
  练,观察用的仪器是一个铅笔尖,而可能还无意中引起了麻烦。我没想改变什么,
  并且,我想说,假如有所打扰,那么我得为这打扰说声对不起。
  大约自去年开始,有好几回,我坐在北向面对东六十九号街的一个高层房间里,
  在办公桌前,直直地看七十二号街和三号大道交汇处的一座高层公寓楼,看那上面
  某块玻璃上太阳的反光。太阳从午后出现,出现的地点随季节而慢慢地变化。这你
  也能想到。但一天中太阳出现地点的变化可快得多。如果我看得足够久,我的眼睛
  可以携带多达八个又黄又绿的太阳的余像,把它们移到房间墙上的任何地方,把它
  们移上移下,所有的八个太阳,随意移动。
  现在,我得说说我一直干的是什么了。
  偶有几次,我把纸张(我用的是一种带黄色格子的拍纸簿)放在书桌的中心,
  把铅笔尖(最好用削得溜尖的铅笔尖)放在纸张的中央,注意七十二号街和三号大
  道间那幢大楼,然后把笔尖固定在那儿。
  这种时候,我作的就是改变那系统运作的方式。我没有使地球每二十四小时转
  动一周,而是把稳笔尖,让太阳慢慢地绕东六十九号街转。谁都可以作这件事。开
  始启动得费点力气,但经过几分钟的凝神苦想,你就能让东六十九号街居于不动的
  中心,然后你就感觉到太阳从你右后方升起,慢慢划一个大圆;一旦你启动了太阳,
  就不难组织起太阳系的其他部分,使整个系统围着一个不动的地球旋转,更确切些,
  是围绕曼哈顿东部的一个中心点转。当然得对付某种偏心性和不对称,并且,事件
  也并非井井有条,可它还是在转。
  可是,在我开始作这件事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的是,它必然要触动更大的
  范围,这范围超出了太阳系。
  你得使整个星系转动起来。整个星系在二十四小时转一圈。可然后呢,还有所
  有其他星系,它们不能被高高挂起,置之不理。它们也必须同时启动,旋转起来,
  跟我们当地的太阳准确地同步运动。当它们被启动旋转,发着尖利的哨声穿过太阳
  风湍流的时候,得允许它们围绕彼此作自己的无摩擦而有韵律的舞蹈,各自还带着
  自己的部件在内部跳舞。这是件巨大的工作,你得牢牢把握住铅笔尖才能作得正确。
  你得作那整个事情,完全地作,否则,就会把那个结构震撼成碎片。
  假如你想要太阳每二十四小时里转一个整圈,你就得带着那整个宇宙,所有的
  星系,太空里所有的东西,离开那个弯曲的边缘。
  这件事情里,最难作的部分,是你必须以那样的速度转动最外围的星系,以便
  使所有一切在二十四小时里转过来。这意味着,你需要非常高的运行速度,远远超
  过光速,否则,有些部分就要落后在外围磨磨蹭蹭。这样不行。宇宙需要在二十四
  小时内围绕一个固定的地球旋转,可你必须愿意投入那么多时间,并且牢牢地握住
  铅笔。
  现在让我烦心的是,这种活动会给宇宙学家造成什么效应。他们可能会在帕萨
  迪纳,或波多黎各,或巴洛马,或匹茨堡,或其他什么地方,观察着什么。在我转
  动宇宙的时候,很可能万事大吉,想象道,我是在首尾一贯地做这件事,并且,实
  际上也没有什么附着在边缘上的膜曾被我无意中撕裂。可是,在我玩腻了——有时
  我真的会玩腻了——而放下铅笔,转而想别的事情时,情况又会怎样呢?我想,一
  定会出现某种倾侧,某种震动,直震到边缘,这时、事情会作出调整,调回到老样
  子,地球每二十四小时自转一周,同时又绕太阳公转。
  我想我应对此说几句话,为的是万一在我作完了那件事情时,需要就我的观察
  结果作些调整。可同时我也想到,我个人的操作可能不是唯一的。完全可能,还有
  个什么人,在西部中央公园,在第八十号街的上头的公离里,在那儿使宇宙绕固定
  的一点旋转。 或者,甚至在提奈克(Teaneck)也有人作着同样的事。或者,甚至
  远在旧金山,还许有人以我所不解的方式歪曲着一切。实际上,这样的事也许会一
  直出现,以这种或那种方式掀动着宇宙,使其绕这个或那个固定的点转动,有时甚
  至还会彼此矛盾。这事应该告诉那些天文学家,不然恐怕就太晚了,来不及意识到
  那乱糟糟的数字。
  我为自己所作的感到抱歉。可这并不意味着,我有把握能停下来。一旦你精确
  地把握住那个铅笔尖,把它固定在一个好地方,整个宇宙发着哨声围着它转、以必
  要的速度使所有天体物质缩小到乌有,感觉到那整个东西颠簸起伏,几乎要失控飞
  走,但仍旧举着它,旋转着——那时,要想停下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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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疾病
  从远处看去,脑膜炎双球菌好像是整个人类的残酷无情的危险敌人。时疫席卷
  过军营,校园,有时危及整个整个城市的居民。那种微生物侵入血流,然后侵入脑
  膜间隙,结果便是脑膜炎。在有效的化学疗法出现之前的日子里,那是一种可怕的、
  高度致命的病痛。脑膜炎双球菌似乎特别适应于人类脑膜内的生活。从这一意义上
  讲,这种遭遇好像是有针对性的。你甚至会说,它就是这样讨生活。是一种捕食性
  动物,而猎获的对象就是我们。
  可事情不是这样。如果你计数感染脑膜炎双球菌的人的总数,再比较一下被脑
  膜炎整倒的人数,那么,这一安排就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来。真正发生脑膜炎的病例
  总是非常少的少数人。没错儿,有多数人感染这种菌,但在带菌者身上,它只局限
  于呆在鼻咽道,带菌者通常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在感染几天后,它们在那些人的血
  液中产生针对脑膜炎双球菌的抗体,然后,那种微生物或继续留在咽粘膜中,或不
  留下来,但事情到此就了结了。没有侵及中枢神经系统。
  脑膜炎病例是一些例外。脑膜炎双球菌感染的常例是一种良性的,暂时的上呼
  吸道感染,几乎就不是一种感染,倒像是一种平和的结社。某些病人竟然发生脑膜
  炎、这仍是个谜,但不大可能意味着这是那种细菌的特别嗜好。可能的情况是,受
  感染病人的防御机制在哪方面出了毛病,以至于脑膜炎双球菌得到了进入的特许,
  可以说被请了进来。不管怎样,这种病是自然界的某种反常事件,很像是一场事故。
  淋巴球性脉络丛脑膜炎的病毒在小鼠群中是无所不在的。它造成的典型疾病是
  一种致命的脑膜炎,其中,脑表面的渗出物几乎完全由淋巴细胞组成。初看上去、
  那种疾病似乎代表了一种特别适应于这种行为的病毒对中枢神经系统的侵害。然而,
  实际情况是,疾病是由寄主自己的淋巴细胞侵入大脑表面引起的,而不是由该病毒
  的任何神经毒性引起的。如果淋巴反应得到了预防,比如、在胚胎期诱发感染,产
  生对那种病毒的“容忍”,结果是持久的、无处不在、包括中枢神经系统都有的病
  毒感染,但没有任何脑病的症状。如果这时通过从正常的、不容忍的小鼠身上移植
  入淋巴组织来恢复免疫反应,那么,几天内就发生脑膜炎。新来的淋巴细胞涌满大
  脑表面,寻找病毒,而这正是致命的。从本质上讲,那种疾病是寄主对病毒的反应
  的结果。
  肾上腺皮质酮有着许多性质。其中之一,就是关闭对细菌的各种防御反应,似
  乎也关闭传染病的一些最显眼的临床表现。20世纪50年代初,在肾上腺皮质酮刚刚
  能用于临床研究时,用它治疗了好几例患肺炎双球菌性大叶肺炎和几例非典型性肺
  炎。一开始,观察到似乎是神奇的临床疗效。不出几小时,高烧,不适,虚脱,胸
  痛和咳嗽都消失了,而病人自己也感到恢复得健康如常,要吃饭,声称能起来走走
  了。但与此同时,X光检查显示,肺炎的病程惊人地加深了。于是,试验立即停止。
  后来,其他研究者在伤寒热和立克次氏体感染的病人身上观察到类似的临床表现戏
  剧性消失的现象,同样伴有感染加速蔓延的不可接受的代价。
  病理由寄主支配的最显眼的例子,是通过革兰氏阴性菌类酯多糖内毒素在各种
  动物身上诱发的一系列反应。在这些情况中,那种细菌毒素本身甚至看上去没有毒
  性。尽管那种物质对各种细胞和组织,包括多形核白细胞,血小板,淋巴细胞,巨
  噬细胞,小动脉平滑肌等都有很强的效应,对补体和凝结机制也有很强的效应、但
  所有这些效应都是完全正常的反应、是正常生命过程中每天作着的事情。使其成为
  灾难的是,这些机制由寄主一下子全部开启,似乎是对一个警报信号作出反应,结
  果便是广泛的组织破坏,如在全身性施瓦茨曼反应中那样;或者造成血循环的立即
  衰竭,如在内毒性休克中那样。
  施瓦茨曼反应可内简单地抽除反应参与者之一的方法加以避免。暂时除掉多形
  核白细胞就可作到。方法是用氮芥处理,或者用肝素防止血凝结。这样处理过的动
  物既不能发生局部施瓦茨曼反应,也不能发生全身性施瓦茨曼反应。致命休克的现
  象可由事先用肾上腺皮质酮处理而完全防止。
  至今还不知道内毒素是如何作用而产生信号的,但该机制似乎是自然界非常古
  老的一种。 最敏感的实验动物之一就是鲎(Limulus polyhemus)。一微克类酯多
  糖注射入它们的血流,就会引起剧烈的反应。循环的血细胞陷入密集的凝块中,跟
  凝结的蛋白粘结在一起,这些蛋白是由这些细胞分泌出的。结果是,血流停住了,
  动物死亡了。这个反应似乎代表着一场大大夸张了的防御反应,旨在保护鲎免遭革
  兰氏阴性致病体的侵袭。 弗雷德里克·班(Fredrick Bang)显示,血细胞微粒含
  有一种可凝蛋白,当革兰氏阴性菌进入组织时,这种蛋白便被逐出。可以想见,平
  常,单个的微生物就是这样被包围、吞噬的。纯化的内毒素一旦注射进血流,就成
  了一种宣传,发出信息说,细菌到处都是了,需要加以包围。于是,所有血细胞立
  刻放逐出这种蛋白。实际上,现在已有证据,内毒素的信号是由血细胞提出物中所
  含的一种受体直接接受的。于是,就有了用鲎血细胞提出物检测内毒素的极其敏感
  精确的方法。在这一试验中,一毫克血提出物中只要加入一毫微克的类脂多糖,就
  会产生凝血反应。
  从鲎的观点来看,这无疑是一个有用而有效的机制、用来防止病原体的入侵。
  在它工作良好,对付一单个或一小撮微生物时,这个机制是不会带来危险的。但是,
  当防线被突破、细菌大量出现时,或者当纯化的内毒素在实验中注射进来时,它就
  成了一种代价高昂的防御。于是,防御机制本身成了疾病和死因,而病菌则扮演着
  旁观者的角色,从它们的角度看是清白无辜的。
  甚至在细菌的确对寄主的细胞具有毒性和破坏性,如在一些制造外毒素的微生
  物的情况中那样,对于遭遇的直接性,还是不能不存疑问。白喉杆菌,假如不是由
  于它的毒素,它在任何意义上都不会是病原体。然而,毒素-细菌的关系必定是极
  其密切的双向关系,涉及承认,还有准确地适配人那种细胞的分子机件,就好像那
  种毒素被误认作蛋白质合成中的一个正常参与者。此外,说句公道话,毒素也不是
  白喉杆菌蓄意制造的。它当然是细菌制造的,但却是受了一种病毒——噬菌体的指
  使。只有对病毒具有溶源性的微生物才能产生毒素。白喉不单纯是白喉杆菌的感染;
  它是一种噬菌体的感染。那种噬菌体的平生事业就是感染那种细菌。甚至可以想见,
  使得噬菌体能够诱使该细菌产生某种毒素的遗传信息,乃是在别处,在同该动物寄
  主的长期密切关系中获致的。这或许可以解释,毒素服寄主细胞本身的组成如此酷
  像。
  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关系,其中并没有我们关于传染性疾病曾设想过的那种直
  来直去的捕食者-猎物之间的种种关系。很难看出;白喉杆菌能因它有产生这种毒
  素的能力而在生活中得到什么好处。棒状杆菌属在人类呼吸道粘膜的表面过得相当
  好,而制造坏死性的假膜就要冒着杀灭寄主、结束关系的危险。简言之,这样作没
  有什么道理,看上去更像一场生物学混乱,对它的进化似乎无益。
  对人类来讲,最有恶意的微生物外毒素,要算肉毒杆菌。这里,毒素的不相干
  性是没有疑问的。破伤风及其毒素代表着同样意义的事故。不过,这些微生物,像
  白喉杆菌, 还有A组链球菌及其生红毒素,是因为遭到某种噬菌体感染才产生毒素
  的。这一点倒颇为有趣。假如可以推而广之,说细菌只有在有某种病毒提供详细指
  令时才制造外毒素,那么,这倒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谜。
  在第一次登月旅行准备之际,我们都得到保证说,会采取最大的防范措施来保
  护地球上的生命,特别是人类的生命,免受可能生活在月球上的不管什么东西的感
  染。实际上,最初几次登月,每次完成之后,都进行了挖空心思想出的细致入微的
  月球灭菌仪式;宇航员们被戴了面罩,隔在玻璃板后面,送去作四十天检疫隔离,
  勿使接触地面,直到我们确认不会从他们身上染上什么。认为细菌在我们周围到处
  都是,老想接近我们,吞食我们,毁灭我们,这种想法深深地根植于现代的意识之
  中。于是,人们自然会认为,从月球上带来的陌生的细菌会更可怕,更难对付。
  诚然,细菌在我们周围当真到处都是,它们构成庞大土壤的起眼的部分,在空
  气中也不少。但是,它们当真不是我们的天然敌人。实际上,我们惊异地意识到,
  地球上这么众多的细菌种群中,只有这么少的少数对我们多少还感点兴趣。细菌与
  较高级的生命形式之间最常见的相遇是在后者死了之后,是在分解复用生命元素的
  过程之中。这显然是一般微生物的主要营业、而这与疾病毫无关系。
  自然界中,细菌与其后生生物寄主之间的共生关系,可能比传染病要常见得多,
  尽管我不能证明这一点。但是,如果你计算一下,有多少生活在各种肠道里的不可
  或缺的微生物,在供应着至关重要的营养物质,或提供用以分解本来无法消化的食
  物的各种酶,再加上所有那些特殊的细菌——它们生活在许多昆虫的组织里,好像
  是其必要的器官;再加上所有的细菌共生物,它们跟豆类植物合作,从事固氮的工
  作——那么,营共生关系的整个庞大群体将会使你瞠目结舌。在另一面,人类重要
  的细菌性传染病的名单真是短得很。
  我想,假如我们关于卫生学,营养学和拥挤状况知道得较少些,事情就会两样
  吧。对于没有作好这些事情的那些地方的新生儿来说,事情的确不一样。婴儿死亡
  率的最大原因,无疑是肠道感染,由环境污染而传播开来的。然而,随着我们文明
  程度的提高,装了上下水道,总的来说,感染已经成为对生命的比较小的威肋了。
  现在,在我们有了抗生素以后,威胁就更小了。
  但是,甚至在所有这些之前,在到处的情况都一律可怕的年月,在大瘟疫的几
  个世纪里,微生物和人之间的战争也从不是真正大规模的事件。往往,那些疾病之
  所以凶狠肆虐,首先归因于寄主防御机制的凶猛。麻风,像结核病一样,是极具破
  坏性的疾病,但那破坏主要是免疫性的,是由寄主支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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