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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魂-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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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若得蚀心剑,算什么天下无敌?人毕竟、是人,驱使不了蚀心剑。蚀心剑最可怕之处在於它会吸取执剑者的心魂,若教人类所执,充其量是柄好剑,若执剑者本身便是拥有法力之仙佛妖魔,蚀心剑便会褪去凡剑形态而成幻剑,幻剑一成,蚀心剑才算完全——到那时候,佛来杀佛,仙来弑仙,这才谓天下无敌。”

漂亮男子说著说著,自腰际取出一面铜镜,拢拢自己的发,蹙起眉宇瞧著脸上被百里剑划伤的剑痕,指尖戳戳抹抹,痕迹尽灭,接著不知由哪变出一枝绘眉墨笔,小心翼翼地为那双完美无瑕的眉再添艳色。

南烈半侧过脸,瞧著那抹娇小剑魂正使尽吃奶力道试图拔出石中剑,模样好不逗趣可爱。

“关於这点,身为蚀心剑之主的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画完了眉,漂亮男子还不忘点了绛色胭脂,揽镜许久才满意地收回铜镜。

“我只知道蚀心剑的蚀心传言,可没听过什么幻剑不幻剑的。”

万一剑娃娃真变成了幻剑,那他的麻烦就更大了,除了要避免武林盟主穆元胧察觉到百里剑近在咫尺,他还得对付排山倒海而来的妖魔鬼怪,那他岂不是要步上“过劳而死”的悲惨下场?

“所谓幻剑,便是依照持剑者本身的法力修为而成形,法力越强,蚀心剑亦然;法力越弱,蚀心剑便浪得虚名。”漂亮男人恢复了最美丽的打扮,几乎要教人分不清性别,“但……若是经由你之手,百里剑或许会变成数一数二的幻剑。”

一句话,让南烈的笑容灰飞烟灭,再寻不著一丝一毫。

“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剑魂虽距离两人有段距离,但漂亮男人的话仍是听得清楚,碍於百里剑被困,她没办法飞近南烈,只能嚷嚷问道:“阿烈,他在说什么?!”可恶!这剑怎么嵌得这么牢?!

“即使你隐藏得极好,但瞒不过明眼人,更瞒不了同类。”漂亮男人扯起薄唇,唇间约略能见一双吸血獠牙。“你,与我一样是吸血妖,对吧。”

万里无云的晴空中传来了轰隆的闷雷响,震得大地瞬间静寂,那雷声像战鼓沉鸣,惊起梢头飞鸟。

就如同南烈能毫不费力地在深山阔林间轻易寻到他的踪影,漂亮男人亦能一眼瞧出南烈的本体,这也就是为什么漂亮男人在一开始凝觑他时,便恼怒著同类竟成为人类走狗,同族相噬而流露凶意。

南烈只是静静的,静静的敛睫,静静的扬笑,好似他只是听到一句无开痛痒的话。

“你不以血为主食,自是淡化了身上腥味,但骨子里的妖血是怎么也消抹不去,即使你这副人模人样仍埋藏不了非人的事实。但你竟向著人类,妄想斩除同族,岂不吃里扒外?”漂亮男人脸上又浮现愠色。心存反叛总是最教人鄙视,无论在仙魔人三界皆无法获得谅解。

面对漂亮男人的指责,南烈仍维持一派浅笑,深沉且恰然。

良久,南烈才道:“我虽是吸血妖,但自小便由人类扶养长大,我同人类稚儿一样,牙牙学语、跌撞学步、习字念书,同样有爹疼有娘爱,他们待我极好,即便知道我属妖魔之流,仍待我极好。我周遭的人,全是人类,何时曾接触到同族吸血妖?若真有,也仅只一个熟识多年的兄弟。在我认定中,我是人类。”

养育他的人类夫妻老年丧子,却因缘际会在荒林拾获他,丧儿之痛全数移转至他身上,就算两人对他的身分有所怀疑,仍视他如己出。

虽过著人类生活,但他也曾靠吸血为生,附近邻人所养的牲畜几乎全惨遭他獠牙荼毒,若依人类年龄推算,那年,他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不知如何压抑体内渴血的冲动。

血的鲜甜,让他有如上瘾一般无法自制,一旦沾上了,只会越来越贪心、越来越渴望,体内的血魔被唤醒了,便只能以血哺喂。

他忘不了七岁那年的夏夜,喉间的乾涩让他整夜辗转难眠,无论灌下多少桶沁冷井泉,仍纡解不了火焚般的痛楚。

那时的他无暇多想,跃窗而出,寻找润喉鲜血。很快的,他在邻家门口找到了一只狗,那狗时常伴随著他们一大群孩子玩耍奔跑,大家总爱叫他“老黄”。老黄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一双圆亮的眼,在瞧见他时,尾巴摇晃成亲昵示好的半圆弧线。

然後,他一口咬上它的颈子,感觉到源源不绝的鲜血充塞口中,他贪婪地吮著、使力吮著,喉间的涩意获得滋润,老黄的哀鸣声划破夜的静寂,餍足的他正想转身逃离,却怎么也没料到养育他的老夫妇神色哀凄地站於他身後。

他们瞧了多久?瞧见了多少?

他不敢肯定,就怕他们是打从他跃出窗棂的同时便尾随他而来。

三人之中没人开口,老妇人蹒跚地走近他,以单薄衣袖为他拭去唇缘腥血,每擦去一抹赤艳,她便无声坠下眼泪,素色的衣袖染满了他所犯下的杀孽,洁净的眼泪却怎么也洗涤不了极红的血迹。

满布风霜刻痕的手,牵起他的右手,而老丈人亦牢牢握住他的左手,他不知道是自己害怕被爹娘所厌恶,抑或老夫妇对他万般恐惧,那四只交握的手掌,竟传来一阵阵的震颤。

没有斥责、没有辱骂,老夫妇只是一左一右地牵紧他,沉默地领著他回家。

进了屋,老妇人松开了紧咬的牙关,逸出哀痛的泣吟。

“娘……”他怯怯地唤,引来老妇人抬头。

“烈儿……烈儿……是爹娘不好……是爹娘的错……”她紧紧抱著他,和著啜泣。

错?娘说的错是什么?

是错在将他拾回?还是错在扶养他长大?

“烈儿,你要记住,你是人,是我们南家的孩子,是爹娘一辈子的孩子……不要再对那些牲畜下手了……有朝一日要是让人给瞧见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一只吸血妖魔,会为这朴实的村子投下多大的惊恐?!若南烈的真实身分被发现了,村人又岂会善待他?怕是缚绑著他,活生生将他给打死吧!

“你以後若饿了、若渴了,就吸爹娘的血吧,爹娘不怕疼不怕痛,在咱们家里,你毋需隐忍——”

衣袖翻折起来,露出风乾如橘皮般的粗糙手臂,无论是老妇人或是老丈人的,那臂膀瘦瘦小小,他们已年近六旬,却仍日日担著清粥上市集叫卖,即便生活清寒,他们仍不吝啬给予他衣食无缺,甚至连生命之血也愿奉献给他……爹娘的血,苦涩得难以入喉,那苦涩来自於他们的心疼。

而所幸他懂了。

那夜之後,他开始压抑自己,无论渴血的欲望多浓多烈,他也会学著压抑。他是人,人不需要饮血为生,他总是在痛楚袭来之际,如此反覆告诉自己。

他怕见血,是因为怕见了血,体内禁锢的魔便会悖逆理智,快意地享受血的滋味,若真如此,只怕他战胜不了那魔。

爹娘待他好,不忍见他为难自己,时常要以血喂他,他总是拒绝,一方面是不愿再咬疼了他们,一方面是他已能操控自如,让自己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他感谢他们的包容对善待,若那夜他们目睹他的嗜血而心生惧怕及排斥,甚至以妖孽看待他,今时今日的南烈只怕会是另一只以吸血为乐的妖魔。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也害怕别人瞧出这种与众不同,他总是畏缩在暗处,不与人争,不与人斗,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只要他维持这般方式,他便能成为人群一员,没有人会去对一个不具威胁性的守门奴仆投注太多心力,如此一来,他便会是个单单纯纯的人。

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如同他爹娘那般宽待一只非人妖魔?

没有吧……

南烈的思绪缓缓回归现实,对上漂亮男人略显诧异的眸。

“有必要这般错愕吗?”

漂亮男人摇摇头,长指落在南烈背後。

“不只是我,你身後的人看来比我还要错愕。”

第九章

南烈身後,除了那抹小剑魂之外,尚伫立著五名汉子,其中为首的——竟是穆元胧!

“你与他竟是一夥!”

穆元胧原是打算在南烈危急之际出手相助,毕竟他对南烈的能力无法完全信赖,又不愿见到穆家庄忠心不贰的奴仆死於非命,故派人留意南烈寻妖的行程,尾随其後,孰料他竟听到如此惊人的事实。

他们尽力寻找的吸血妖魔,竟然曾与他们朝夕相处!

“堡主,这是误会……”南烈几乎要发出头疼的呻吟了。

“方才你分明自己承认了,现在还妄想欺骗我?!不仅如此,连同百里剑一事你亦心存恶念,有心隐瞒於我。”

“慢著,什么叫心存恶念?百里剑是受人之托,要不是看在剑宗老大哥的面子上,我压根不曾想要百里剑,而今,百里剑认我为主,我能拥有她是理所当然,这与存不存恶念有何相干?”即使他真心存杂念,这念也不叫恶念,而是欲念——他想自私地留著小剑魂,留她在身边。

这念头既不伤天也不害理,何需扣上“恶念”这等沉重罪名?

“我不会听信一只妖魔的话,一切尽是狡辩!今天穆某要替天行道,斩除你们两只妖孽!”

南烈与漂亮男人互望一眼,没料到两人今天甫相识,连对方姓啥唤啥都不清楚,就被归为哥俩好,令人不胜欷吁。

“你不是认定自己是人?为什么同为人类还提剑相向?”漂亮男人疑惑地问著南烈。

“我认定自己是,可他们不认定。对了,你武功如何?”

“很差。”漂亮男人不讳言,“习武会折断我的十指蔻丹。”他伸出那十只修剪得整整齐齐而且长度颇吓人的指甲。

“不习武会折断你的脖子。”南烈白眼一翻,原来旁边这只吸血小妖是个道道地地的爱美妖,爱美爱到不怕死!

“你既被派来除妖,表示你武艺了得,这个人就交给你啦。”漂亮男人豪气地拍拍南烈肩胛,给他一个充满信任的目光,缓缓退到一旁树下观战。

“喂!你——”开玩笑,穆元胧是武林至尊耶!全丢给他一人应付?!改阏飧黾一锞圆皇且桓鲋档锰托耐诜蔚暮眯值埽?
“我也没说自己是。”漂亮男人不理会南烈的叫骂,好心提醒:“喂,後头的剑刺上来了。”

南烈脑袋一侧,闪过穆元胧突刺而来的利剑。“堡主,你听我说,我从头至尾不曾有加害人之意,我只是想与众人共处,难道这样也让你容我不得?”

穆元胧能容江湖豪杰、武林败类、三教九流,其中有多少人的心眼比蛇蝎更狠更毒,为何竟容不下一只但求日子平凡的善良小妖?!

他的宽大心胸竟是如此差别待遇吗?

“人不容妖,妖不容人,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剑势再变,更高深莫测的剑气在林间蔓延。

“在你还不知道我的身分之前你能容,为什么现在就容不得?!”南烈浅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知肚明,再问一回也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死心。

“因为你是妖孽!”

“啧,伤脑筋……”所谓正义之士,就是自己认定是对的事就永远是正确的,而所认定是恶的,敲破了他们的脑袋也改变不了根深柢固的观念。

“阿烈——”

熟悉的唤声飞驰而来,小剑魂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於将百里剑自巨岩中拔出来,赶在第一时间内为南烈挡下了穆元胧的攻势。

金石互击的剑啸清亮,两剑会集之处,银芒进射,穆元胧手中飞龙剑自是不敌百里剑,承受不住十回重击,飞龙剑应声而断,削断的剑尖被强烈力道弹飞,以流星之势穿透漂亮男人所倚靠的大树干,甚至破树而出,再嵌入石块内。

“原来你以前的不谙武术都是假象,临空御剑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若你身为人,恐怕便是老夫下一任至尊之位的传人,只可惜你是妖。”穆元胧不由得惋惜。

“我哪会什么临空御剑?这只不过是柄剑在乱飞罢了。”南烈低声嘀咕。

他总算有些明白了,难怪小剑魂的每一任主子几乎都是剑艺高超之人,其中恐怕有不少人就是像他现在的情况——用不著自己出手,爱管闲事的小剑魂也会替他上场应战。

“堡主,这里尚有剑,您暂且先用。”穆元胧身後的汉子急忙解下身上的剑。

“不用。连飞龙剑都不是百里剑的敌手,其余的剑又能奈它何?”穆元胧要那名汉子撤下,目光钉牢在百里剑之上。“果然是老夫大费周章想要取得的绝世之剑,落入妖魔之手只怕助纣为虐,污了百里剑之名。”

“你唧唧咕咕个啥劲呀!在那边自我陶醉什么?!”哼。小剑魂飘回南烈身边,双手攀在他颈间,百里剑则仍是杀气腾腾地指向穆元胧。

“你不怕我?”趁著空档,南烈问向小剑魂。

“废话,你不是人,难道我就是吗?你不怕我,我为什么又要怕你?”她贴在他眼前,好似在训诫一个小娃儿,“我只管谁是我的主子,可不管主子是人是妖,当然,我不会准许有人欺负我的主子!谁胆敢对我主子提剑相向,我就同谁过不去!”她说得义愤填膺,双臂摊展地护在南烈身前。

不准许有人欺负她的主子……这句话,轻轻敲叩在南烈心坎。

可见在她心目中,“主子”仍重於一切,就算今天她的主子换了对象,与他若为敌对,她也会像现在对付穆元胧一样对付他是吧?

刀剑无情,但就她而言,她已经远远超过无情之剑,至少对主子忠心不贰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只是她似乎不懂其余世间的感情,只一心一意守著剑、守著她的主子。

南烈有些心浮气躁,不是因为他的身分被人揭穿,往後生活恐怕难再安宁,也不是因为穆元胧欲斩除他而後快,竟只是因她这抹剑魂向来谨守的忠诚而心绪波动。

她讨厌听他谈论起“主子”,没料到他更讨厌“主子”之称!

一千两百零一……在她心中,他的排名只不过就是第一千两百零一。

“阿烈,你握住百里剑,以你的妖力助我成为幻剑,然後咱们合力把那个山羊胡男人给劈了!”她建议道。

“我哪来的妖力?”二十多年来的压抑,早就将他的妖力给压得比蚂蚁还要小哩,加上他饮的血又少,不足以供给吸血妖的法力所需。

“可是刚刚那个很漂亮的吸血妖说你可以让我蜕变成幻剑的!”

“他是说“或许”,你不是说要保护我这“主子”,不许任何人欺负我这“主子”吗?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让你表现,我就不打扰你大显神威了。”南烈摊掌恭送小剑魂上场厮杀,自个儿向後退一步。

“阿烈,你怎么可以这么窝囊!”

面对她的指责,南烈只是扯扯唇角,“我向来如此。反正你不是认主不认人?那么算你倒楣跟到我,既然我是主人,那么我说的话你就该奉为圣旨,莫再多言,去和穆元胧一决高下、去拚个你死我活。”他背靠在树干上,朝她努努下颚。

小剑魂终於发觉南烈的不对劲。

“阿烈,你怎么了?”她懒得理会现在仍处於被人团团包围的危急状况中,挥舞如翼宽袖飘到南烈面前,与他平视。“你好像……怪怪的……”口气好冷淡噢。“我说了让你不痛快的话?”

“你那番为主子肝脑涂地的宣言,会让全天下的主子都眉开眼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呦啦啦,口气越来越冷冽,还说没生气,骗人!

南烈既然特别强调她的某段论调,表示那是所有问题的症结罗?

可她努力想、用力想,还是觉得自己从上山到现在所讲的每字每句都是经典,字字珠玑,哪来惹他不快?而且她还为他出头,护他安全,为什么换来一张臭脸给她瞧?

还是……

“阿烈,我是说真的,我不怕你是吸血妖,一点也不怕。”她头一个便先猜测南烈是因妖邪身分而情绪低落。

“我知道。”

“就算你是妖,却没有妖力也没关系,我不会笑你的。”她往第二点去猜。

南烈的回答只是淡瞥她一眼。

“啊!是我那句脱口而出的……窝囊?”是了是了,一定是这个严重损伤男人自尊心的字眼。

“我不否认我窝囊。”命重要还是窝不窝囊重要?要他南烈来选,他毫不迟疑选择前者!

“这表示你也不是因为这句话而同我生气,那你到底在气什么?”她真猜不透了。

南烈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听在她耳里却像是轻叹一般。

“你舍命保护我,因为我是百里剑的主子?”

她没有考虑,点头。

“就因为我是百里剑的主子?”

咦?为什么又问了一回同样的问题?她虽不解,却还是点了一下螓首。

“因为我是百里剑的主子,而无关我是不是南烈?”

“咦?”

“今天被你护在身後的人,是人是妖都无妨,你都不在乎,只要是“主子”就行?”

“这……”

南烈双唇越抿越深,还记得他喝醉酒那天,是被小剑魂与伏翼的交谈声所吵醒,那日伏翼最後所提出的问题——如果有朝一日,你这柄百里剑被迫与阿烈兵戎相向,看来你仍能毫无迟疑地将百里剑送进阿烈的胸口?

她还没有回答,便让他一句“别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给打断了,他知道,他是故意打断她的答覆,因为他害怕——“倘若今天我的角色与穆元胧互换,百里剑的剑尖便是向著我?”

害怕听到由她口中说出的肯定答案。

“然後,穿透我的心窝?”南烈大掌覆在心口之上。

同一瞬间,锋利的剑尖透过了她虚无的身躯,直直抵住南烈的手背,强劲的内力往剑身一推,没入了南烈的胸膛——那柄逞凶的剑,正是百里。

这样的场景,不是头一次。

在每一回的夺剑过程中,几乎都会以染血的方式收尾,而献血的祭品就是与她绝缘的前一任主子。

剑身浴血,同样深浓的赭红色泽亦在她身上衣裳晕展开来,以往她的裳泽是大红喜色,即便血液的污渍染在上头,难见影响,而今,她身上穿的正是南烈送给她的月色绣襦,皎洁月晕般的素净——现在,染上了南烈的血。

近乎不肯置信,她缓缓回过头,视线沿著百里剑身移去,落在那只扣握在剑柄上的手掌,满布大小剑茧,自是热爱习剑之人。越过藏青色衣袖,她再往上瞧,瞳仁映出了此时持剑者的脸——穆元胧。

她的……第一千两百零二任主子。

穆元胧方才原准备再与百里剑对峙,孰知南烈态度反常,一人在自言自语,目光虽落在他的方向,然而注意力却完全没放在他身上,好似与无形空气在交谈些什么,就连那柄悬空的百里剑亦同样失常,停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杀气略减。

如此大好机会,穆元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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