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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接风酒变成“鸿门宴”(1)
马户法庭的大院里正乱作一团的时候,一辆轿车从县法院出发,向马户镇驰来。
车内的气氛有点儿沉闷。一位年轻人静静地望着窗外。他棱角分明、线条粗犷的面相给这张青春的脸庞凭添了几份老成;窗外虽是田畴畇畇,春风剪绿,一派生机,但他却满脸沉郁。“法院是玩人的!”肖仁那诡秘的口吻又浮上他的脑际。这是他首次见肖仁听到他讲的第一句话。他感到憋闷,遂把车窗旋下一点儿,料峭的飔风令他一振,他长长地吐了一口闷气。
他憎恶这“玩人”的警句!他清楚,这“玩人”,不仅要玩原告、玩被告、玩律师,更重要的是要玩好同僚;内部的玩、玩人的人之间的玩才是真正的玩!这种玩,表面风平浪静,一团和气,背地里却是黑枪暗箭,刀光剑影。他曾被人“玩过”,因而时时感到这“玩”的压力!对此,他睥睨蔑视而且不齿!他认为,这是对人性的歪曲,对人间真情的亵渎,对纯真友谊的玷污!
“小郑,又在想什么?”单印突然问道。
“没想……瞎琢磨。”郑器忙收回目光,望着一脸严肃的单印拘谨地笑了。他十分佩服单印在“舌战”时,从不谔谔争辩,而是訚訚论说;更佩服他遇事咄嗟立办,从不故意逋延。他更推崇单印的那句名言:心正脚正案则正。法律圣殿,不容纤尘!法庭是什么?是让好人出气,恶人出丑,扶正压邪,惩恶扬善的所在!法官是什么?是手执尚方的钦差,耳藏如意的大圣,专吃恶鬼的钟馗,视法如命的包拯!
然而,太阳不尽灿烂,总有“黑子”捣乱。郑器的任命一公布,法院出名的“大泥板”老王就拍着他的肩膀谑道:“兄弟啊,你要小心哟!‘那’个人脖子后面可有个毒疮,说不定哪刹挤出点坏水来就够你戗的!”
此时,这位具有浪漫情怀且极富理想色彩的年轻人不信这一点,他只冷冷地暗笑几声,却被状似静水的单印窥见了他情感的涟漪。单印虽步入中年,却十分欣赏青年人所独有的青春活力和激扬的情感。这是生命的春雷,是青春的闪电;是对高尚灵魂的讴歌,对无私奉献的礼赞!
郑器感到了单印那窥人心魄的睿光,他是用第六感觉感知的。别看单印一向和善豁达,皮厚肉重的方脸也显得波澜不惊,但从他闪动的犀利目光中,能够读出他内心的水静流深和波涛汹涌。每逢此时,他会冷不丁提出一个问题令你猝不及防。
“你怎么看待埃利希的正义感?”单印又突然发问。
郑器会心地笑了。埃利希是奥地利法学家。他主张:在法律规定含糊不清时,应就案件事实,根据“正义感”加以裁决。
“我赞成他的学说。”郑器回道,“再完备的法律也存在真空地带;作为法官,如果没有正义感,在运用自由裁量权时,就会出现偏差。所以,白居易做刑部尚书时就严肃地指出:‘不使国家生杀之柄,假手于小人;不使舞文之弊生于刀笔之下’!”
“是啊,”单印说,“清代的沈家本老先生说得好:‘法贵得人,用法在人!’再精确的天平也不如心秤准啊。可法官队伍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提高素质迫在眉睫啊。我真怕‘罪刑擅断,罪刑残酷’的老戏在我们身上重演啊!“
“所以,坎托罗维奇主张,法官不但适用法律,还可以创造法律。我国宋代律典也规定:法所不载,然后用例,以填充法律的空白。但这对裁决者是一个挑战。”
“是个挑战,但必须面对!明代的王守仁就强调,要用‘良知’治心;做到既‘破山中贼’,又‘破心中贼’;破山中贼易,要破心中贼却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啊。”
“归根到底,”郑器说,“是法官的素质问题,连资本主义国家都注重这一点。日本国宪法就规定:所有法官依‘良心’独立行使职权。西方国家采取‘自由心证’制度,只要法官对案件形成‘内心确信’,就可以依确信的事实自行裁判。这对于每一个判官是个严峻的考验。”
“你说,”单印加重了语气,“应如何对待缺乏正义感的法官?”
“教育和惩罚,直至开除司法队伍!”
“咱北斗法院,有多少缺乏正义感的法官?”
郑器顿哑,问题如此尖锐令他愕然!究竟有多少“歪法官”厕身其中呢?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串影子,脸上却满是尴尬与无奈。
“谈起理论流水滔滔,一说实际就堵‘耧淌’。你的‘正义感’哪里去了?”
郑器再次哑言,但他脸上的尴尬和无奈立时消去,瞬间爬满了思考。
“评最差法官时,你敢不敢在他们的名字上打‘×’号?”
郑器遁去思考,代之以临渊一跃的无畏神色:“敢!就看你们党组的决心了。”他想到了“特号大泥板”高院长。
“好!”单印兴奋了,“你知道为什么派你到马户庭吗?这可是一个落*啊,不光工作差劲,关键是人心涣散啊!”
郑器就突然想起今年除夕夜发生的一件事,马户庭的大门上兀现一副对联——
早走一天天有眼,
再居此地地无皮!
郑器闷叹一声,车已驶近法庭大门,果见门上还遗有半个“皮”字。那银灰色的铁门紧紧关闭,门外围着一堆人。司机不住地鸣笛叫
门,仍不见动静。
“这是院长的车!”突然有人说。
“这个院长是专门管法庭的。”又有人补充。
“听说这人办事爽快……”
那位倚在门垛下的妇人听了议论,一双泪眼突然闪出光来:“老天有眼!”她刚刚打定的主意,不承想就来了机会!刹那间,她“腾”地跃起,喊着“院长大人……”就跪在了车前。
门卫室的明老头见状,急忙抓起内部电话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肖庭长,有人拦‘轿’喊冤了!”
“谁拦轿?见大闺女坐轿他馋了?”
“不是、不是!是那女人。”
“女人?咋?要姊妹易嫁?”
“是元贵媳妇拦下车了!”
“啊?拦下谁的车了?”
“说不好,车头挺圆,腚挺厚,像个大官车……”
“你这老‘瞎驴’!肯定是他们来了,快开门!”肖仁扔下电话就往楼下跑。
单印气得脸色铁青:“关门,就知道关门!属老鼠的,一有动静就钻进窝里不敢露头了。”说着就下车扶那妇人。
郑器早将那女人扶起来:“这是单院长。你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妇人听罢,“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青天院长啊,您得给我做主呀!我要告状,三年了!他们不管……”
未等单印开口,大门“哗啦啦”打开了,牛撼等人一涌而出,不容分说,“哧溜”一下把那妇人拖到一边。肖仁一脸窘态,僵硬地笑
着去握单印的手:“单院长,您来的……真早……”
单印没接他的手,指着那妇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肖仁忙笑道:“是个缠诉的。单院长,先上楼吧。”对牛撼等人,“把她拖走!”
“不,”单印制止道,“带她到办公室。”
柳添就松了手,牛撼却不肯。肖仁忙递眼色叫他快放开,牛撼坚决不从!肖仁见这憨货眼色教不得,就骂道:“牛撼,快松开爪子!”
“不能放!”牛撼抓得更紧,“肖庭长,你忘了?上回我一放,她把你的裤子都拽下来了!”
“放屁!”肖仁一瞪眼,“谁说的?”
牛撼见肖仁打赖,便抢白道:“谁放屁了?你忘了?你还骂谢亚心:‘狗X的还说鳄鱼皮的!屌皮也不如’!”
“你胡唚什么!”肖仁恼了,“滚!”
牛撼这才慢慢地松开手,见她没再去抱肖仁的腿才放心地走了。
办公室里,肖仁递烟上茶,伺前忙后,单印只接过茶来递给那妇人:“你是哪村的?”
“闫党村的。”
“叫什么名字?”
“姚平莲。”
“你有什么事?”
姚平莲便滔滔地说起魏元贵是如何遭谢亚心谋害,如何倾家荡产;法庭又如何不管……就禁不住掉起泪来,又要给单印下跪。单印连忙制止;让她明天一早来法庭立案处理;那妇人才千谢万揖地走了。
妇人走后, 单印脸色愠怒,茶不饮,烟不抽,一言不发。肖仁坐立不安,不时望着窗外,暗恨牛撼买水果怎么还不回来!
“肖庭长,”单印忽问,“这个案子,怎么三年多了还没立案?”
“牛撼负责立案;我再问问他!”
“那你干什么了?牛撼的情况谁不清楚,能让他干这么重要的工作?”
肖仁欲语却见牛撼端着草莓进来了,忙笑道:“单院长,先尝尝,这是马户的特产。”
牛撼也说:“吃吧,吃吧,刚摘的!是原告的老婆在卖,白给咱的……”
单印瞪了牛撼一眼。肖仁又递烟。牛撼忙掏出打火机“嚓”地一声给单印点着,说:“单院长,你看这火机,进口货,防风的!给你吧。我还有,被告给了我一盒子……”单印把烟一掐,“腾”地站了起来:“不像话!这还像个法庭吗?马上整顿,向党组写出整顿报告!”走到门口,又踅回身来,“姚平莲一案,马上立案审理!”说毕,愤然离去。
第七章 接风酒变成“鸿门宴”(2)
把单印送走,肖仁扭回头来,冲明老头开了大腔:“老明,你这头瞎驴!你看不见是院长的车吗?!你眼珠子是驴屎蛋子?滴溜溜光知道瞅娘们?见了臊毛就挪不动步了!这回整顿,先把你这老杂种整回去,回家吃您老婆做的!”
满院的当事人哄地笑了,说:“你听听这庭长骂的!又是‘瞎驴’,又是‘杂种’,又是‘臊毛’,又是‘驴屎蛋子’……”
“都走,都走!”柳添见他们嘀嘀咕咕就轰道,“今天不办案了,搞整顿!”
有人问:“您叫来的,又撵俺?法院说话也不算数?再叫俺来俺可不来了!”
柳添小眼睛一瞪:“你敢不来,不来去铐你!皇帝老子见了传票也得来,不用说你这小样的!”
“你们法庭就这么办事?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放屁还有个响呢!”
“你不服?你想听响,老子还不放呢!老子一放你就得来!就是放个哧溜子屁,你也得乖乖地来!”柳添拇指一指鼻子,“这就叫权力!不服?就掰点给你尝尝。明白了吧?赶快走,别自找麻烦。”
这时,怒气未弭的肖仁见牛撼从厕所里出来,又开口骂道:“牛撼!你那叫嘴?连腚也不如,瞎刺刺!”
牛撼正在系前开门;就说:“俺叔来,我说也没事。他们不都是副院长吗?”
“你叔?”肖仁冷笑一声,“牛院长是您爹,单院长也是您爹吗?”
众人“轰”地笑了。牛撼一时懵懂茫然,哑言无语。这牛撼的身世说来有趣。他父亲幼时,因邻居之犬来净其秽物,下嘴太急,连其“丸儿“一并吞噬。牛天算见状,料知要断香火,四代单传了啊!立时凄然欲绝。牛撼奶奶却说:“我摸着还有一个呢。别怕,独根苗,更壮!”牛天算也知独头蒜更辣,因而略稍释然。这“独头蒜”艳福不浅,后娶了个俏姑娘,叫红杏。但一晃几年;总不见动静,红杏就觉如芒刺在背。恨这“独头蒜”,不辣呀!她正心焦间,曙光兀现!
念法律大学的远房小叔子牛壮体恤嫂心,灵犀心通&;shy;——
“小嫂,地还……荒着?”牛壮戏问。
“他……干耩地……没种。”
“唉,净做些无用功!”
“壮兄弟,你看我………”
“咳,井里没水四下里淘。”
“我……一个女人家……到哪里淘……”
“对呀,远水……可不解近渴……”
有了“近水”,红杏很快得“月”!转过年,就生了个胖小子,足足八斤半!牛天算高兴了,其妻笑道:“这回你信了?独根苗,就是壮!”牛天算文兴大发,就想起揄美楚霸王的一句古诗:“力拔山兮气盖世!”想这孩子体壮又姓牛,定能成为撼山拔树之人,便取名曰:牛撼。
牛撼晬岁那日,红杏抱着牛撼冲牛壮:“叫叔叔。”牛撼的奶奶就笑道:“你瞧瞧,没结婚的小青年,乍叫他叔叔还脸红呢。撼他娘,以后撼儿要有出息,还指望你这壮兄弟哩。”红杏听了,脸色苹果般红艳,瞟着牛壮,亲着牛撼说:“可不!俺想叫撼儿,认壮兄弟当干爹。以后,俺就指望壮兄弟了。”
牛撼从此,得了一绰号:老干!
这“老干”被骂,气得走了。柳添就冲明老头:“老明,关大门,快关上!”明老头哭丧着脸,叹道:“还关什么门?掌柜的撵我走!叫走也罢了,还叫回去看‘臊毛’!我回去看不看该他啥事的。”柳添驳道:“你还有情绪?你应该高兴才对!你懂不懂?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编外,真打狠骂才实在!明白了吧?快关门!”老明就嘟哝:“打是亲?骂是爱?这么个‘爱’法,还不把人‘爱’死。”就撵看热闹的人,“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叫他“爱”上,可不得了!”
“老明,你咕哝啥?”柳添质问,“再胡说,马上滚蛋!”
老明见郑器走过来,口气不觉就硬了:“叫我走?咱得说说道道!法院不许骂人,不准打人,我挨了多少打骂?烟灰缸摔碎了几个?茶壶砸了几把?看我腿上这疤!我比窦娥还冤,比白毛女还苦。我要告您虐待罪!”
“哎哟哈&;shy;——”柳添的口吻充满了揶揄,“你这老杂毛,吃‘伟哥’了?头发都直了,想耍横?”
“你们是逼着哑巴说话!张口‘瞎驴’,闭口‘杂种’,还叫回家看‘臊毛’。您这是侮辱人!剥削我的*!”
“哎哟哟哟哟……”柳添点着明老头,“*?你看了几天大门;还学会讲‘人犬’了?我告诉你,撵了你这个‘人’,换上只‘犬’也比你强!”就瞟了眼郑器,“你认为有人给你撑腰了?我告诉你,这马户法庭还姓肖!”
“明老伯,”郑器一指大门,“别关。有状告状,有冤伸冤,挡住了人,堵不住嘴,关门没用。”
“老明,”柳添恨声道,“这可是庭长的指示!”扭头疾去。
肖仁回办公室刚坐下,牛撼就跟进来问:“我去安排饭?”
“安排什么饭?”
“安排个‘场’呀,不给郑器接风了?”
“接风?接大麻风!不是他来,能惹出这一堆乱子?!”
牛撼踟蹰多时,终于说:“柳添来,咱是‘王八’席;郝存来,也吃了个全羊。郑器来就不接风了?”
肖仁闷头不吭,他气恼极了!一大早“泼妇”来闹,又来个郑器报道,还惹出个整顿通报!怎一个愁字了得?这时,柳添进来,见气氛不对,就悄没声息地坐下。牛撼瞧了瞧闭眼装死熊的肖仁就沮丧地走了。
这时,进来一男子,柳添一瞧,比自己还丑!天下有丑女嫫母,马户镇竟有这等丑男!便冷冷地问:“你进来咋?”
“我要告状。”
“你告谁?”
“告俺娘。”
“告您娘?您娘欠你钱?”
“不欠。”
“她打你了?”
“没打。”
“她多要赡养费了?”
“不多。”
“那你告她什么?”
“我告她生我……”
“不生你,你还想在您娘肚子里呆一辈子?”
“不是,她生丑了我……”
“什么?你嫌您娘把你生丑了?”
“对!”
“你丑?我看你比谁都俊。”
“没个说我俊的。”
“说你俊能当面说?都是背后说。”
“他们背后都说我丑。”
“你是咋知道的?”
“我听到的。”
“你就信?他们都说我俊,我就不信!”
“你俊不俊我不管,我非告不行。”
“咋这么坚决?”
“因为……”
“因为啥?”
“因为我说不上媳妇!”
“噢,为这个呀?怎么?没跟咱的?”
“看一个黄一个,都看了一打了!”
“你还是看少了。全世界有三十多亿女人,你才看了一打,功夫不到呀!”
“不该那事!就因为我丑。”
“你认为你丑?”
“丑!”
“你比武大郎还丑?”
“他……”
“他说了个潘金莲,美眉!还有……”
“还有谁?”
“还有猪八戒,他丑不丑?”
“他更丑。”
“更丑?人家猪八戒说了个高老庄的美女!你就不如个猪八戒?”
“他是猪,咱是人!能一样?”
“你真说对了!他是猪,都能找个*,你起码是人吧?就找不着个人婆?你说这话,猪八戒都笑话你!”
“反正我要告。”
“你告啥?叫您娘再回炉?重新造造你?那你回家找您娘吧。”
“我不找她!”
“为什么?”
“她更丑。”
“唉,”柳添故作叹声,“当初,是你错了。”
“我咋错的?”
“当初,你在您娘肚子里光困觉。”
“谁说的?”
“这还用说?一看就知道。你看你这刀片脸,像长城似的,就是因为你困觉多压扁了!”
“那我该……”
“你应该做做美容,整整形,自行修正呀。你知道这叫什么?”
“叫啥?”
“叫‘胎校’。”
“胎教?”
“对,自我校正,当时可塑性极强,你不自我塑造,光困觉,错过机会了。”
“真是我的错?”
“那当然!你还有一错。”
“啥错?”
“你投错胎了。当初你投到貂蝉肚子里就好了。”
“俺娘就一点错也没有?”
“有!不过,也不能全怪您娘,一个巴掌拍不出饼子,您爹也有责任。”
“对,他还不如武大郎。”
“这就是您娘的错了。”
“咋错的?”
“她呀,当初嫁错郎了,找潘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