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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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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爱舞,可是她自生来就全无学舞的机会。

她家穷。

更重要的是:她家人——父、母、叔、伯、婶、姨、姊皆认为女子跳舞,是极不正经的玩意儿,那是富有人家用作淫辱女子的东西,他们非但不许朱小腰学,甚至连看都不让她看。

每次朱小腰提出有关舞蹈的要求:不管是看或跳,至少都会惹来一顿臭骂,严重的还会招来一场毒打。

不过,这家正经人家后来的下场都不怎么正经:朱小腰父亲家道中落,却仍然嫖、赌、饮样样上手,终于债筑高台,好好一个家,变卖得零星落索,到头来,朱小腰也给卖到青楼子里去了。

这时候,朱小腰就有机会学“舞”了。

可是那是淫俗的舞。

这些“舞”只有肢体的淫亵动作,完全是一种取悦、满足、勾引乃至与客人意淫的方式来做出动作。

——那当然不是朱小腰心目中的“舞”。

但这种狼狈、淫乱的舞,朱小腰却非要跳不可。

否则得挨龟奴的棍子。

这几乎完全毁碎了朱小腰理想中的“舞”。

直至有一天,颜鹤发上来了“香满楼”。

他很喜欢朱小腰。

他一眼看出了她的丽质天生,看出了她的不平凡。

她告诉他喜欢“舞”。

他就带她去看“花满楼”里的一场“暗香舞”。

——“闭门舞社”那一场舞,居然舞出了香的味道来。

而且是不同的香的味道。

他们跳“暗香舞”的时候,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先“流”出来才“动”的,当跳的是“天香舞”之际,一个手势一个风姿都变成了“飘”下来之后才“水落石出”般的“动”。

——像花之飘落。

她又感动得哭了起来,而忘了拍掌。

颜鹤发老于世故。

他自然观察到这女子对舞的感情。

——就像他当年对“炼丹”的热诚一样。

他一直驻颜有术,靠的是丹药。

但他一直也都有个遗憾:

他炼不出“长生不老”的药。

他外号虽然叫做“不老神仙”,外表不老,或者老得很少,老化得很慢,但在身体上的“老”,他总是可以感觉得出来。至少,他的指掌已瞒不往年龄,苍老得特别明显。

——像对这小女孩,他就常常觉得自己“老”,时时觉得自己已“无能为力”了。

就是因为这样,如果跟她在一起只为一夕之欢,恐怕到头来迟早成陌路。

所以他决定为朱小腰赎身。

但他不让她学“舞”。

只教她学“武”。

就像他炼丹的结果还是专心去了练武。

他不住地说服她:

——武,也是一种舞。

——舞,其实就是武。

就像从前上香叩头拜神,其实都是一种气功的仪式一样。古人“舞”、“武”本就分不清、分不开来、同时也没有分际的。

这算是朱小腰能够“翻身”的“良机”,但仍不是她学舞的“良机”。

“良机”本来就是有分类的:

对甲的良机,对乙来说,可能是厄运。反之亦然,相同的,对某件事可能这正是良机,但对某件事却仍时机未成熟。

鹤颜发感动于她对“舞”的赤子之心。

但他洞悉人情:知道让她习舞,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练武又不同。

——至少可以帮自己的忙。

他不想“老而孤独”。

要不一辈子“孤军作战”,就得要训练的助手、弟子、接班人。

他决定培训朱小腰。

朱小腰也没有令他失望。

她知道既然颜鹤发不高兴,她就只练武,不习舞。

武术天地大。

她以半途出家、女流之辈来习武,能有所成后,分别又受到其他高手、圣主的提点,她以舞蹈的天份与禀赋来练好她的武。

从此她自成一派。

不再受人欺侮。

可是舞蹈的希望她就完全放下了、放弃了,而且,她年岁渐大,再要重头学起,也来不及了。何况,单是练武,已占据她全部时间了;人,有几个能同时做好学成几件完全不同的事。

毕竟,世上许多事,都得要把握青春好时光,才能适时而作。

故尔,对朱小腰而言,舞蹈,只是她一个淡忘了的梦想,一段伤心史而已。

直至这一次。

这一回,她本只是受邀去参加“发梦二党”中“梦党温宅”的杂耍夜宴。

她本也不想去,可是温柔和何小河也要去,并也要她去,她就去了。

结果她在随时浅酌小食之际,忽听笙乐齐鸣,眼前一亮,新一代“开门舞团”的子弟纷纷起舞,还是一阙她最想听的“飘香舞曲”,化成彩衣翩翩,羽衣翻翻。舞到末了,舞者的师父“蝶及轻”汪泼大师,还出来亲自说明了这是为她寿辰而编的舞呢。

朱小腰这才记起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打探后方才得悉。

原来这一切都是唐宝牛的悉心安排。

她自己的生辰,在关七的“迷天七圣盟”、苏梦枕“金风细雨楼”、王小石的“象鼻塔”的资料里都有纪录,并不希奇。

她自己的心愿,却在闲谈时,告诉过温柔和何小河。

何小河跟方恨少交情“殊异”。

温柔与王小石也有“过人”的交情。

王小石和方恨少都是唐宝牛的好友。

朱小腰是聪敏的人,当年她在一见颜鹤发时就懂得把握良机,脑筋自然不差;她只略一寻思,便弄清楚了唐宝牛居然、竟然、赫然替她安排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舞大师汪泼是舞者。

一个舞者在江湖上往往要遇上许多浩劫,何况这舞者还领着一群舞者。

他一定受过唐宝牛或是王小石等人的情。

汪大师还在台上公然要收朱小腰为徒,把毕生绝艺传给她。

大家都为朱小腰拍掌。

喝彩。

这是朱小腰一生梦寐以求的事。

唐宝牛也在他那一伙兄弟的“推动”下,怏怏地走上前来,对她说:

“朱姑娘,汪大师很少肯收徒的,他而今要收你为衣钵传人,你对舞蹈又那么有天份、才华,良机一去不再,何不把握这——”

朱小腰却倦慵地、摇头。

“不了。”她说,“我练舞的年龄,已经过去了。”

在唐宝牛的错愕中,她又说了一句:“我学舞的心,也已经死了。”

在大家的失望中,她末了还这样说:“不了,谢了。”

总之,她推却了。

三十六、军机

“打动不了朱小腰,”方恨少“军师”仍十分“军师”地说:“感动她。”

“对对对,”张炭把握时机调侃他,“买对猪腰送给她,感动不了她至少也惊动她。”

唐宝牛只觉这种佛偈式的对白令他十分“迷惘”,只苦着脸问:“她连舞都不跳了,却是如伺感动她?”

“山人自有妙计。”方恨少仍顾盼自得,“本公子自有分数。”

“耗子自有猫耍。”张炭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我们的唐巨侠可给你整惨了。”

“我整他?你没见过一个恋爱中的男人坐立不安的样子?”方恨少火道:“我是在帮他。”

蔡水择忍笑道:“你怎么帮他?”

“我把对方也变成恋爱中的女人,让她也试试恋爱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方恨少故作狰狞地吟道:“天机不可泄露哩,而且,这可不止是天机,所谓情场如战场,这还是一级军机呢!”

“军机!”大家都为之咋舌:“好严重!”

颜鹤发死了。

他的尸首仍然给抬了回来,王小石将他厚葬了赖蕉花园。

他的坟前草青青。

草不高,向有修茸。

种有花,也时插着鲜花。

香火常见。

——准确一点说,是初一十五有人上香、每天早上有人送花来。

送花来拜祭的人自然就是腰儿高高、腰儿细细、腰儿长长、腰儿纤纤的朱小腰。

其实,一直要到颜鹤发死了之后,朱小腰才觉察到自己对他是有点真情的。

——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如何分类?一时可也说不上来。

最分明不过的,就是没有颜鹤发,就没有今天的朱小腰。

至少,朱小腰还是感激他的。

她深知颜鹤发,看来犹如闲云野鹤,其实却很怕死,甚怕孤独,更怕没有人理睬。

她现在就来理他。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手把她自污泥里拉拔出来的人,就算她也付出了极高的代价,但颜老予她的,还是足够偿还她应得的。

所以也常来拜他,为他坟前清理一下芟杂草,有时,也在他坟前说话。

包括目下她的困扰和烦恼。

“老颜,现在,你可安安乐乐地休歇了,你这一撒手,可什么都不理了。”朱小腰半晒笑半自嘲喃喃地说“我可烦了,有个大肉包子老是打了过来,我不吃,他缠着烦;要是吃了,怕哽着了。有你在,你来出面,好应付。现在你去了,你说说看,大家同一伙儿,又不好拆破了面,我用啥来搪着?”

说着,她也有点警省起来。

这几天,她因在“小作为坊”负了点伤,所以就没来拜祭颜鹤发的坟。

可是有件事却很奇怪。

这坟依然有人勤加扫理,从香枝和谢花看来,只怕天天都有人来送花点香。

据朱小腰所知:颜鹤发并没有什么亲人。

——以前的五圣、六圣,已给新进的五、六圣害死了,至于邓苍生和任鬼神,也各事其主,不便来祭,颜鹤发就连朋友也不多个!

那么说,是谁那么好心天天给他打扫,还送花上香?

“谁给你扫墓,你泉下有灵,当然心知肚明。”朱小腰俯身献了菊花,小声说给自己鼻尖听地道,“是不是你又到处留情,有了些小老婆,连我也瞒着……”

她洒然又道:“要是这样,你就别怪我了,是你先有小老婆在先的。我也有人籍头借路地来亲近,只是本小姐没意思要累人累己罢了。你要是老尚风流,我还怕砸贞节牌坊么!”

说到这里,她陡叱了一声。

“出来!”

她手上已一下子扣着三十一枚暗青子,眼里刹地闪着比蛇和凶残的鱼更怨毒的神色来。

“是谁!?快给我滚出来!”

只听坟后有人惨声道:“我滚出来,你先不要动手,好不好?”

朱小腰一听这个声音,脸上通红了起来,一味的冷笑风声,看来似怒多于嗔,但仔细看去,仍是嗔多于怒。

那人自墓后真的滚了出来,“滚”到一半(一半就是屁股、腿、踝、足还有一小半的肥腰,都在碑后现了身了),又陡停了下来,艰苦地问:

“我可不可以不用滚的?滚出来既尴尬,又难看。你可以赏我个脸吗?用跳的好不好?这样或许威风些!不然,用爬的也可以,就是不要用滚的——我块头大,不适合滚,对不起嘛——”

朱小腰寒了脸色。她的粉脸一旦发寒,眼神就很歹毒,令人心惊。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近日天天都来——”

“你来干什么!?”

“……我来替颜老扫坟。”

“你——!”朱小腰这才把挟着暗器的手垂下,可是余怒未消,“我呸!你跟老颜非亲非故,用得着你这般好心眼儿!?”

唐宝牛搔搔头皮,硬着头皮,向坟前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道:“说老实话,我不是为老颜,我扫坟为的是你——”

“去你的!”朱小腰一向伏犀一般的眼波也禁不住吐出锐利的杀气:“你敢诅咒我——!?”

“不不不,我是说真话。”唐宝牛忙分辩道:“我看你前几天受了伤,这当口是没人料理这儿,我便——”

忽又听朱小腰急叱一声,“——还有谁人——!?”

“人?”唐宝牛左望望右望望后面望望,然后前望朱小腰,嗤啦一笑,说“没有人啊。只有我一个——”

话未说完,骤变就遽然发生!

三十七、司机

死人当然是埋在地下的。

死人如果浮在空中,那么,他不是只鬼,也是个鬼魂了。

颜鹤发当然已经死了。

他虽然身首异处,死于江上,但他的遗体给王小石和“象鼻塔”的手足们奉回安葬于“万宝阁”。

——当然,如果白愁飞坚持不让人取得颜鹤发的骸尸,那么,王小石那一干结义兄弟想要争回颜氏的尸首、恐怕也得用多条尸骸才有望可得了。

不过白愁飞却没有这种观念:

反正人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就不是人,不是人就不是敌人,不是敌人而空遗一具尸体,他可要来作甚?

他可犯不着为一条尸而跟任何人起冲突。

他可不是这种人。

他做的事,一切以“实利”为依归。

没意义、白花气力、无所得的事,他一概不为。

——既然别人要这具尸,他就给他好了。

他只是把来要死尸的人是谁,遗体下葬何处,葬体有些什么人参加,这些种种资料,一一着人记下。

这才重要。

因为这可以弄清楚:谁是敌?谁是友?

死了的人不重要,因为不管他生前多厉害、多可怕,对他现在已经没有妨碍了。

活着的人才要防。

——只要是活着的人,再乖再蠢再听话,都得要防。

白愁飞当然查得出来:颜鹤发下葬于“万宝阁”。

——这场葬礼,王小石和许多高手都去了,是足以轰动江湖的一件大事,而以王小石等人跟颜鹤发的交情,这些人也一定会出现的。既然如此,白愁飞要探听颜鹤发何处立坟,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知晓是一回事,下手又是一回事。

这一次的举殡,王小石一干人等自然义愤填膺,不止是“象鼻塔”的结义兄弟都来了,“发梦二党”、“六分半堂”、“迷天七圣盟”、“岭南老字号”、“十六剑派”、“七帮八会九联盟”、“十大派”、“金字招牌方家”、“江南霹雳堂”、“蜀中唐门”、“太平门”,“黑面蔡家”、“下三滥”、“下五门”、“山东神枪会”、“南洋整蛊门”、“大联盟”、“神侯府”、“有桥集团”等都有人过来参加葬札,白愁飞再狂、再横、再妄,也不会更不能选在那时候动手的。

他们不止为颜鹤发的死而悲愤——“不老神仙”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他们更为苏梦枕给推翻下台、生死不明而不忿不平。

于是,参加“不老神仙”颜圣主的葬札,就成了他们的一种“表态”。

白愁飞可只想在当今武林中拥有领道和主道的地位,他并不欲与天下英雄为敌。

他其实多愿意跟武林中所有他看得起的英雄豪杰做朋友、交朋友——只要对方也看得起他、服膺于他的了不起。

——他这种性格的造成:是来自于他成名、成事和成功得太迟了。

他早年历经过太多的失败,和遭遇太多的瞧不起——纵有一身本领,空有满怀大志,却无人理会,任凭他年岁悠悠过,扔弃于无人问津的角落。

就这样藉藉无闻、生老病死过一世吗?白愁飞也曾这般郁愤自问。

不!

决不!

绝对不!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奋发图强,迎头赶上,而且还要站在大家的前面、骑在众人的头上,这才会让人对他重新估量,不敢再瞧他不上眼。

——也许,只要给他早五年成名立业,这种心态应当一定会根深蒂固。

他未成名时,至少在他的黄金岁月,有超过十二年是大志难伸、郁勃不舒的。他说过的话,尽管说得多好,多真实、多有理,但都不受人重视。同样的,另一个在江湖上已成大名的人,拿他的话一说,就人人称是传遍天下了。

他打过的战役,是凭真材实学取胜的,但那时他仍什么都不是,所以,既没人记载下来,也不会有人承认他的艰苦胜利,甚至把功劳、成果往别的已名成利就的人身上推。

他看透了这些人的嘴脸。

他历遍了这种事。

是以他一旦成事遂志,就死抓住权位不放,谁对他有威胁的,他就先行除去谁。—

—就算是栽培他起来对他恩厚的人,他也不许对方有机会把他打下去。

他深切地知道:与其等得机会,不如自行去创造机会。

他要掌握机会,制造机会,而且,还要利用机会,转化机会,这叫“司机”——机会,就由他一手控制、管理、操纵。

他来到世间一遭,要的是成功立业,要大家都看得起他,记住他这个人!

他这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独一无二。

他看来冷傲,其实,也一样渴望多结交朋友,希望得到朋友的衷心支持和爱戴——

他甚至是为此而战,为此而斗的。

对他而言,死了的人,再厉害,也失去了用处。

他注重的是活人。

只要是活的人,不管他有多强多弱多卑微多伟大,都得要提防,原因是,人性买在是太可怕了!人,本来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动物!

——活着的人才能够反对他、支持他。

他才不会为任何死去的人多花时间,就算是他的亲人好友亦然。

这当然跟朱小腰是不一样的。

朱小腰仍惦念颜鹤发。

她知道,看来如闲云野鹤潇洒的颜鹤发,孤身一个,浪荡江湖,但其实是很怕别人记不得他、忘掉他的。

“我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有一次,颜鹤发曾跟朱小腰这样有意无意间提起,“我死了之后,恐怕连香烛都吃不到一口了。”

朱小腰认为:这是颜老的强烈暗示。

——他希望在他身后,至少该有人记得他,为他扫一扫坟,上一上香。

她毕竟是他一手带上来、带出来的。

她已暗自起愿:她会做该做的,尽管不知黄泉下的颜鹤发知不知道——甚至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黄泉,有没有所谓黄泉上下之分了。

是以她来扫坟、上香。

而不喜欢有人替代。

——感情上的事,本来就无法替代的。

何况,唐宝牛总是挺看笑脸,痴痴地为她做事。

她可不喜欢。

——喜欢我,就该放胆表示,牛高马大,这般扭扭捏捏,实在不像话,也不像样。

所以,她总忍不住要给唐宝牛脸色看,还常不禁要斥喝他几句。

他听了也总是没有反驱,还一副引以为荣的样子。

这使得朱小腰更想重一点地斥罚他,原本只是试探着嫌几句,尊重着刻薄几句,也就算了,便过去了;但一路斥下来,没有什么动静,更没有反应,愈渐成了习惯了,不骂,心头还真不舒服哩。尤其看他那副自负自大而又自命风流偏偏更自我陶醉的样子,朱小腰就更希望给他多吃点苦头,给他多碰个一鼻子灰才惬了意、遂了心。

——尤其今天。

在颜老坟前。

她对他这般凶,仿佛是对泉下的颜鹤发,也是一种表态。

泉下的颜鹤发,当然是在地底里的。

不过,这次却不然。

颜鹤发却在空中。

自空中直摔下来。

向她!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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