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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又是哪儿来的？“纳兰泽也坐了下来，仔细检查了手中的小镜子，还真是与上次的一模一样。
“你还别说，这事儿啊真的邪门了。我一步也没踏出过这个门，刚才睡得正香，睡着睡着就觉得有东西膈在背上，伸手，感觉到手我就猜到是什么了，果然一摸就摸到了这玩意儿。你看你看我这背上还给烙了个印子，这小镜子太神出鬼没了！”叶蕴越说越来劲，明明一只手被纳兰泽抓着，还使劲儿地扭着身体，扭成了一个麻花，正巧他光着个膀子，方便给纳兰泽看背上的烙印。
纳兰泽皱眉看着叶蕴右边肩胛骨上与镜背花纹一样的浅痕，凑过去用拇指来回摸了几遍，确认这痕迹仅仅是睡觉压出来的，才算放心，问道：“没有做噩梦？“
“那倒没有。“微凉的手抚过背皮，让叶蕴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嗯，吃吧。“
就在叶蕴以为还要接着审的时候，纳兰泽却话题一转请他吃糕点，忽然从审问模式变成了请客模式，愣了一下。
“啊？哦。“
纳兰泽在一边看着叶蕴吃得挺香，确实不像上次做完噩梦的虚弱样子，总算放下心来。至于这面小镜子，不管是不是上次交予印白的那面，都先由他保管，等印白忙完了，再问不迟。
最后，为了以防万一，纳兰泽决定搬过来跟小狐狸同住，一路上还不都是这么一起住过来的，左右不过是换个房间打坐罢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水镜似乎在躲着纳兰泽，自从纳兰泽搬来与小狐狸一同修炼之后，小镜子就再没出现过。纳兰泽就更加觉得有必要跟小狐狸形影不离了，下山寻食材带着它，去厨房也带着它，一人一狐随遇而安地在这水镜世界生活起来了。
等到印白终于从培训班毕业，已是五天之后。
虽然做了天机门唯一的大弟子多年，印白还是表示，他还是太天真了，掌门之位，信息量真的好大。幸好赶在他当光杆掌门之前，上天给他送来了一个小师弟，不然他连个诉苦的对象都没有。
分光水镜作为流落凡尘的仙器，压制着自身灵气才没被天道当超标的物件“清理”，自然是躲着天雷还来不及，所以印天道人的渡劫之地绝不可以是这里。于是完成了门派传承之后，就急吼吼地捏个法决冲出水镜，去了之前布置好的渡劫之地蹲点天雷。
好在门派传承在这五天之内，都已经被他打包整理，下载，不，刻录进了玉符。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虽然解压缩之后的信息量对印白来说有些大，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参悟。
虽说对修真者来说，根本没有长久的相伴，修为有高低，渡劫有成败，总有人先走一步。印白心中对照顾自己多年的师父十分不舍，但也只能遥祝他渡劫成功，只待来日在上仙界相见。
空虚寂寞冷还是有的。
一身掌门装扮的印白，一脸忧郁地走进叶蕴房里：“小师弟！“
好吧，没人。
“印白兄？“纳兰泽从厨房回来，就见印白坐在门前石阶上打坐，想来印天道人已经赶时间走了，恭喜叶蕴一入门就活得了极高的地位——掌门师弟，不过暂时不会有人喊他师叔就是了。
“纳兰兄，我找小师弟有些事情，不知纳兰兄能不能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印白起身道明来意。
纳兰泽对此不作回答，只示意印白低头。
感到道袍被拉扯了几下，印白见到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只半大的白毛狐狸，小东西正伸着爪子，似乎是觉得拉扯没效果，索性踮着后腿站起来，张开前爪趴到了印白腿上。
“小师弟？“印白蹲下来伸手。
“嗷！“师兄！见成功引起印白注意，叶蕴伸爪搭在了那只手上。
“小师弟你变回来呗，这样说话挺不方便的。”虽然觉得这样的小师弟好乖巧，毛爪子让人爱不释手，但却是不适合交流。
“印兄，关于这件事，我有话跟你说。”不动声色地抱起小狐狸，纳兰泽示意印白进屋，看来现下他们有的是时间，最好能一次性把所以问题都聊个结果出来。
“不知上次交予印兄的那枚水镜碎片可还在。”见印白从怀里掏出那面小镜子，纳兰泽也摊开手，将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递到印白面前，“贵派的水镜碎片，似乎到处都是。“
“纳兰兄怎么还有一块？也是捡的？“
“确实。“见印白听到这两个字一脸震惊的表情，纳兰泽继续说道，”且也是在水镜之内。上次时间不够，有些事情没跟印兄说清楚，其实这两枚水镜碎片，皆是叶蕴捡来的，它灵力低位本不够化成人形，之前能成功，便是借了这碎片的力量。只是收集碎片既是贵派要务，又何以使得这碎片四处散落于这镜中世界。所以我当日才会问及贵派收集来的碎片去向，不知印兄可否做个解答。“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这当然是贵派机密，我本不该过问，但想来贵派弟子几代人辛苦收集来的碎片，总不至于随意丢弃。而明明被妥善保管的东西，却突然出现在某个毫不相干的地方，这里是水镜世界，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看起来倒更像是水镜有意如此，那它的目的又是什么？几次三番作此提示，想来我若是不能明白其中缘由，水镜是不会放我出去的了。”
将纳兰泽手中的碎片拿起来，反复确认了之后，印白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块如假包换的水镜碎片：“纳兰兄说得不错，这里的一切皆在水镜的掌握之中，它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也着实令人费解。这样吧，你们且跟我来。“
印白的想法很简单，与其做无谓的猜测，不如去询问水镜本尊。他刚从印天那里得到的门派传承之中，终于知道了撑起这一方世界的水镜藏于何处，而大家收集回来的碎片，也会由掌门送至那里融合壮大。
听说要去找那面神叨叨的小镜子的本尊，叶蕴有些紧张地戳了戳纳兰泽的手，纳兰泽回握住小毛爪让它不要担心，起身跟上印白的身影。
令人想不到的是，仙器水镜的藏身之处，竟然就是在天机门的祖师画像之中。纳兰泽不由感叹这货捉得一手好迷藏，不藏在天机门的宝物库中，也不躲在仙山深处，而是“大隐隐于市“地附身于画卷之中。
毕竟的门派机密，召唤水镜的方法，纳兰泽并不打算了解，就抱着小狐狸在门外等印白操作。
天机门的历任掌门画像，每一张画像上，都在同样的位置画着一枚同样的镜子。印白将所有的画像摘下来，从创派祖师开始，小心对齐水镜的位置，依次堆叠，当最后一幅印天道长的画像堆上去之后，画着镜子的位置忽然光芒大盛。
这种藏宝方式，印白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说，画像堆叠，加上还得按照天机门历代掌门顺序叠放，旁人是绝对不会猜到的，就是知道了方法不知道顺序也是白搭，实在是刁钻。
只见光芒处逐渐升起一物，分光水镜的真面目还真的是一层水面，从平躺到竖起的过程中，水面还泛着涟漪，除了造型上与印白手中的两枚小铜镜一样之外，尺寸超大之外，透明度光洁度也比水镜术画出的水镜好上不少。
原来这就是分光水镜啊。印白感叹，他也是今天第一次见，感叹完了便招呼门外一人一狐进来。
怎么说呢，这难道就是仙界的超大液晶显示屏？纳兰泽突然有种想问问这水镜多少像素的冲动。
反倒是叶蕴挺淡定的，这水镜的样子，跟它在外面湖边捉鱼时看到的一模一样，这回它可不会再傻不拉几地去戳了 。
印白抬手将两枚碎片放了进去，就像穿过了湖面一般，水镜也泛起了圈圈涟漪，而明明透明地能看见背后大殿的水镜，印白拿着碎片的手伸进去，就像凭空消失一般。等印白手退出来的时候，两枚碎片已经不见了。
“纳兰兄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还以为印白还要施法之类的，结果对方告诉他，这个高清液晶屏，是个语音的……
第32章
语音的、液晶的，加上印白的开启方式，这水镜还带个密码锁；不过纳兰泽此时可没心情出本《应用于修真的高科技》，前世今生一直困扰他的答案既然近在眼前；那么问题来了。
“关于叶蕴，你知道多少？”听说分光水镜有器灵，纳兰泽问起问题来，自然而然就把对方摆在了“知情人”的位置上，希望水镜不要让人失望，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现场两人一狐都是第一次见到水镜本尊，对于纳兰泽的问题；就连叶蕴本身都十分好奇，水镜会给出怎样的回答，一时间三双眼睛紧盯着水镜；等待着水镜的变化。
纳兰泽话音落下；只见水镜中心逐渐泛起涟漪，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甚至越过边缘，蔓延至整个大殿，在场所有人忽觉脑中似被重重一锤，“嗡“地一声震得人两眼发黑，措手不及。
而须臾之间，扩散开来的水波迅速收拢，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水镜之中。
等印白与叶蕴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睁开眼，才发现与水波同时消失的，还有纳兰泽。
纳兰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虽仍身处于天机门的祖师殿中，身边却少了印白与小狐狸，巨大的水镜也不在，殿中只有一幅幅天机门历代掌门的画像。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纳兰泽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这历代掌门的画像之中，别的不说，至少完全不见印天道人的！
身后的殿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纳兰泽转身，便见到逆光之中，一身月白的叶蕴正跨进来，白色的门派常服轻灵飘逸，眉间一抹红色朱砂醒目刺眼。纳兰泽见他迎面走来，耳朵正常尾巴不见，已是完全化为人形，颇有些生气，明明已经三令五申过了，为何还不听话。正想开口责问，叶蕴却好似完全没看见他似的，径直走到了创派宗师的画像面前。
不仅如此，等叶蕴将所有的画像全部摘下，依次摆好，直到召唤出水镜，全程都没有理过杵在一边的纳兰泽。
经历过一次幻境，联想到并未出现的印天画像，纳兰泽很快反应过来，这并非真实的空间，而是一段记忆，前世的过往。看来水镜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它所知道的，关于叶蕴的一切……
叶蕴召唤出了水镜，却没有问任何问题，而是在水镜前的蒲团上闭目打坐了起来。
纳兰泽走近了才发现，叶蕴的脸色有些苍白，衬得眉间的朱砂像是要滴出血一般，眉头紧皱，满头大汗，打坐似乎是为了平复心情？
纳兰泽从未见过挚友如此，前世的叶蕴但凡出现，从来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情会将他逼到如此地步。
“我知你不能泄露天机，但我也同你说过，在我看来，既然能够被预知，便已经是得了天道允许。当然，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关于阿泽的演算结果，我算得是对还是不对？“
纳兰泽在旁听得一愣，关于自己？看样子，挚友为了自己也是拼了，真的连门规都违反了，自己还怀疑过他信口开河，真是惭愧。
这次水镜倒并没有什么大反应，只是闪烁了几下，于是满脸纠结的青年盯着剔透的水镜看了一会儿，就狂躁地挠乱了潇洒的发型，最后丧气地坐在了蒲团上，望着祖师殿高高的屋顶，喃喃道：”我还以为，以他的资质是成不了仙的呢。“
对于纳兰泽能成仙这件事，叶蕴说得如此笃定，原来是因为卜算，这小子之前也是没有信心的。纳兰泽听到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挚友一定是平时疏于修炼算错了，自己可是连雷劫都没渡过。
“我还以为，他那么迟钝的性子，永远不开窍最好，我好一直霸着这个朋友的位置。“叶蕴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出来，眼中却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止也止不住：”哈哈哈哈，臭小子到了仙界还能走上桃花运，还是仙子，真是小看他了！我真是太蠢了，他不开窍，原来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开窍的人！ “
纳兰泽从没见过这样的叶蕴，状若癫狂，却透着绝望悲伤。开窍，娶仙子就是开窍吗？仙子不也是女修飞升上去的，可当山门路引这么多年，也没觉得哪个女修特别啊。纳兰泽蹲下与叶蕴对视，然而面前的人毫无反应，他伸手想安慰幻境中的挚友，晶莹的泪水穿过了他的手掌，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纳兰泽只觉得那滴幻境中的泪水，似乎是烫的，烫的人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下一秒，空旷的大殿消失，周围变成了乌黑的岩石，散发着腥臭，前方也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山洞。后方的树丛“悉悉索索”，钻出一个白衣小童，提着一个食盒到了山洞面前，从里面端出一盘盘菜来，散发着香味的鸡腿和山洞的腥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衣小童穿着天机门的衣服，年纪虽小但修为似乎不错，从打从山洞里传来“叮铃哐啷”的铁链声之后，小童像风一般迅速撤离了。
纳兰泽转身，看向深不见底的山洞，越来越近了，伴着浓重的腥臭，铁链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是个……人？
确切地说是个人形的生物，蓬头散发，四肢着地从里面爬了出来，瘦骨嶙峋地四肢上，穿插着四个沉重的镣铐，两边肩骨上也是如此，每一次动作，血便从镣铐处流了出来。就算是关押十恶不赦的犯人，也不至于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很快，纳兰泽就知道，之所以用这种方式，是因为这关押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魔。似乎是问到了饭菜的香味，方才还颤抖着爬行的生物忽然站了起来，不顾四肢肩膀上的镣铐摩擦，兴奋地冲了过来，血液沸腾浑身魔气。
魔冲了过来，纳兰泽心惊地后退了半步，却再也挪不动步子了。那张脸，就算是化成灰他都不会忘掉，是叶蕴啊！
叶蕴双眼血红，脸上却带着笑容，身上的白衣早被不断流出的血染黑，他张着双臂扑了过来，穿过了纳兰泽，扑到了饭菜上，吃得狼吞虎咽，连鸡腿骨都嚼碎了咽了下去。
可是食物很快就吃完了，他找遍了碗碟还是没有找到其他吃的，生气地将盘子砸向了地面，铁链摇得“哗啦哗啦”地想冲出去觅食，大概是魔气太盛触动了什么机关，松垮的铁链忽然绷紧，直接将没吃饱的魔拖回山洞深处，魔起初还扒着石头挣扎，最后还是惨叫着被铁链拖了回去。
原来山洞里那些乌黑的岩石，亦是被血浸黑的。
纳兰泽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周围属于叶蕴的血腥味让他快要窒息，他强忍住转身离开这里的冲动，暗骂这水镜的5d幻境效果太过真实，一步步走向山洞的深处。
这山洞很深，明明到顶的地方，画满了幽蓝的符文，从洞口看却看不到一点儿光。每一个符文法阵中固定着一根铁链，而刚才为了根鸡腿疯狂的魔此时却缩在山洞的角落，缩成一团喃喃自语。
纳兰泽不断告诉自己，哪怕这些真的发生过，此时只是幻境，他凑过去想听听叶蕴在说什么，却见魔忽然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阿泽，疼！”
忽然觉得心口酸胀得快要窒息，纳兰泽缓了好久，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祖师殿中，最后的位置挂着印天的画像，证明了他此时此刻终于回到了现实。
为什么叶蕴算到他娶了仙界女修会如此绝望？为什么叶蕴会入魔？而为什么入了魔的叶蕴会被那样残忍对待？
水镜的回答不仅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让他生出了更多的问题。
开窍开窍，就因为自己一直不开窍，所以把叶蕴逼到了这种地步吗？纳兰泽忽然觉得自己被雷劈死实在是太应该了。
可到底要开什么窍，纳兰泽不懂，叶蕴尽管永远霸着挚友的位置好了，已经谁也抢不走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现在开了窍，他到哪里去找前世的挚友去说？这里的一切是真的吗？所谓的重生，会不会只是一个更真实的幻境呢？
纳兰泽没有发现，他此时的眼中亦透着疯狂，身体里灵气乱窜，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可能。
“阿泽！”大殿的门被推开，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你回来了！”
从纳兰泽消失那天起，叶蕴每天都要来祖师殿一次，虽然知道水镜不会对人有什么伤害，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恨不得不吃不喝守在这儿。好在印白用修炼转移了一些他的注意力，天机门的修炼方法甚是精妙，演算天道顺应天理，一旦摸清了天地间的灵气走向，又能找到体内最适合的脉络，自然精进迅速。
而按例来等纳兰泽的叶蕴，今天终于感受到殿内的动静，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便祭出几日修炼的成果，化出人形喜不自胜地迎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虎摸阿泽。
第33章
叶蕴的化形实在是因为终于见到纳兰泽回来；一时间激动开心昏了头；可他毕竟还是那样□□半人半兽的状态；当意识到羞耻的时候想变回原形；却为时已晚。
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状况都处于错乱中的纳兰泽用几乎折断骨头的力气一手抓住了叶蕴的手腕；如以往一般传送过去的，却是狂暴肆虐的灵气，不仅阻止了叶蕴回到原形；也使他全身经脉被粗暴地冲撞。
将疼得说不出话来的叶蕴拉到面前；纳兰泽瞪着眼眶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
活了两世，什么都看得开的纳兰泽，第一次感到如此愤怒。
就像修仙若无法飞升寿元有尽；入了魔也不是永生不死；修仙需要灵气，入魔自然需要修炼魔气，而把自己锁在刻满封魔法阵的洞中，除了耗尽魔气虚弱至死之外，别无他途，叶蕴只有在那一条条锁链日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