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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三也从来不解释。
此刻杜老三站在柜台后,噼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那个安静吃饭的少年。
切确的说,看少年腰间那把狭长的刀。
刀身狭长,刀柄也略长。
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略微黝黑,左刀右剑有些不伦不类,吃饭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他停一下筷子。
杜老三开客栈有二三十年,见过太多贩夫走卒,像这样骑着高头大马,左刀右剑却才十四五岁的客人却从没见过。
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杜老三对坐在通往二楼楼梯上正在逗着双胞胎玩耍的儿子喊道:“开门去。”
客栈少掌柜兼职小二的杜春明应了声,将大女儿从身上抱下来,“去,跟妹妹到后院找娘去,爹还要忙一会儿。”
两只双胞胎萝莉一阵风一般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杜老三满脸溺爱,慌不迭扭头喊了声:“你俩慢点啊,别摔着了。”
两只小萝莉回应了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杜老三也笑,继续埋头算账。
杜春明吱呀一声打开门,有两人站在门前,前者着白衫身姿挺拔,头戴斗笠遮住了双眼,露出的下半部脸容,颇有一些奶油白俊,腰间佩了长剑,剑柄上系着华丽剑穗,剑鞘上点缀着几颗珠玉。
很华美的一柄剑。
后面一人身姿也挺高,不过……是一种妖娆的高挑,着绿衫。
戴着的斗笠下垂面纱,遮住了容颜。
腰间也佩剑。
杜春明心里暗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又女扮男装学那游侠儿行走天下,真以为游侠儿潇洒?风餐雨宿凄凉着去。
况且,这身材鬼都知道是个女子啊。
女人啊,就是愿意自己骗自己。
56章 夜里长蛇()
杜春明脸上堆起职业的笑意,“两位客官里面请,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站在前面年轻男子轻声道:“住店,也吃饭。”
杜春明立即出门,“那两位里面请,我先将您们的马牵到马厩,对了,客官,马儿过夜,草料的话三文钱。”
说完去牵马。
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女扮男装的女子。
身材真心好,那屁股一看就好生养,估摸着比自己婆姨还好生养,自己那婆姨能生双胞胎,这女子生个三胞胎没难度的罢。
这个游侠儿好福气。
屁股好生养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床笫之欢时会很销魂。
女扮男装的女子似乎感觉到杜春明在盯她背影,不自然的扭快了几步,先一步进门,走到角落里坐下,这才有了安全感。
杜老三来到两人桌前,“两位客人吃点什么?”
白衫男人将斗笠摘下,又将腰间长剑放在桌畔,这才抬头笑道:“来几个家常小菜,两壶酒意思意思,快些罢,时候不早了。”
杜老三暗惊了一声,好个俊俏游侠儿。
面皮白净水嫩,几无瑕疵,春柳眉颇有几分斯文秀气,双眼皮下的眼眸总是含情脉脉般的温柔,挺翘鼻梁增添了些许的利落英姿。
垂鬓如柳,端的是风流倜傥——如果不是眉角那一道伤痕。
男子眉角处,有寸长不知是刀伤还是剑伤留下的黑痕,在完美的脸上烙下一丝瑕疵,如龙走蛇,为他平添了三分霸气。
飘逸气质里显犀利。
杜老三应了声,去后厨吩咐。
李汝鱼一直在认真吃饭,此时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两人摘下斗笠,然后愣了下。
女扮男装的女子,身影有些熟悉。
那女子恰好也有些惊魂未定的四望,和李汝鱼视线相接,明显愣住。
有些熟悉啊……
江秋湖畔,太阳刚西落时分,江秋知州徐继业负手站在听蛙榭里。
面前是翠绿入人心的碧波春莲。
徐继业很喜欢这座临湖的宅邸,尤其喜欢临湖苑。当初从通判补缺江秋知州后,前任知州便半卖半送将这座宅子贱卖给自己,也算是个人情。
这几年又刻意打造了一番,等自己高升后,这座宅子的价值必然翻倍。
就算不卖,留作祖业也是好的。
临湖苑占用了江秋湖面积,借助天然水势,在湖面修建亭台栈桥,水榭歌台,是府中过节时分家人饮酒赏舞的场所。
仅是这临湖苑的打造,就足足花费了万两会子。
此刻碧波荡漾水润天长,春莲初绿,极目望去心旷神怡。
徐继业的心情很好。
从接到临安那位大人物的飞鸽传书,自己便在布局,江秋房的李汝鱼也一步一步走进了自己的局中,今夜之后,所有事情尘埃落定。
之后,便是秋歌南去盛世临安,成为一位郡王妃子。
而自己过不了多久便能高升,不说入京为官,至少一府之首。
只不过唯一没料到的是,女儿徐秋歌竟然跟着那游侠儿私奔,简直败坏门风,若是被临安那位大人物知晓,自己这几年的经营都将功亏于溃——赵室王爷可不会娶一个跟别人私奔的女子。
一念及此,徐继业便怒不可遏。
为父辛辛苦苦为你经营数年,自小教你琴棋书画,甚至重金从临安请来官宦人家府上当过管事的婆子来教你临安那一方的礼仪风情,不就是希望你有一个富贵人生。
难道你真以为《芳华录》是你自己悬名上去的?
没有的事!
为了让你悬名《芳华录》,那位翰林院“术艺”供奉言笑晏晏间便拿走了为父三千两会子,这才有了那十几张美轮美奂恍若仙子的画像。
礼部、翰林院、鸿胪寺负责四录事宜的官员,为父也着人送去了近两万的会子。
否则《芳华录》那么好悬名?
大凉天下,不知道多少官宦人家的小姐们削尖了脑袋想挤上芳华录,若非为父是江秋知州,若非我徐家在临安还有点人脉,否则就算有钱也办不成这事。
好在事情并非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一切依然尽在掌控之中。
先前担心老铁会坏自己大事。
不过自己多想了,或是沈炼的调职给了老铁压力,从始至终他都在旁观——北镇抚司虽然强势,但那是在异人一事上。
真要涉及政治上的斗争,北镇抚司还是会被女帝打压。
这是朝野之间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临湖苑门口有人急奔而来,短襟黑色紧身衣,背负双剑,戴了斗笠,看不清容颜,来到徐继业身后,抱拳弯腰,“二爷,李汝鱼入住双鹿镇平安客栈。”
徐继业在徐家拍行老二。
闻言点点头,“小姐呢?”
黑衣人恭谨答道:“也在那处客栈。”
徐继业愕然了刹那,旋即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游侠儿的气节?笑话而已!”
沉默了一阵,“人都好了?”
黑衣人点头,“回二爷,万事俱备。”
徐继业满意的嗯哼了声,“江秋房那边,老铁可有异动?长陵府那边,柳向阳还没有赶到?”
黑衣人思忖了一阵,才道:“老铁一直在喝酒,看不出有什么异动,他的那些线人也都安静的很,似乎真的不打算插手这件事,至于长陵府西卫十三所那边,据传来的消息,从广南西路调职过来的柳百户不知道在路上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原本昨日就应该到的,却还没影踪。”
徐继业头也不回,望着落日余晖下,翠绿中荡漾着金芒的江秋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吟道:“江秋湖的美景,今后怕是不多见了。”
落霞孤鹜平水乡,秋莲碧波暮色漾,若得一朝春风起,人间便得三月裳。”
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意气风华。
江秋如大凉,而我徐继业,便将是那三月裳!
今后,且去他处看风景。
终有一日,我将荡舟西子湖畔,看那歌舞不休。
临安风景更妖娆。
头也不回的挥挥手,“立即准备出发,对外就说徐府大小姐被流寇劫掠。”
不能再拖,迟则生变。
柳向阳为何迟了行程,徐继业隐然觉得是那位闲安郡王的手笔,好在沈炼被调职,老铁不愿意插手,主动权依然在自己手中。
况且,就算老铁要护犊子,自己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惧怕他们两人?
片刻后,十余徐府扈从跟随在徐继业身后风驰电掣出府。
同一时间,江秋官署前聚集的二十州兵,亦各自上马,在西城门汇合后,踩着夜色直上前往璧山的官道。
马蹄飞扬雷滚,夜色里如一条长蛇爬行,择人而噬。
57章 也有理亏时()
江秋房公衙,老铁罕见的没有穿短襟,而是飞鱼服。
纵是飞鱼服也难掩他的市井气。
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看着落日灿晖,哼着蜀中川剧曲儿《红梅记》,身旁的石桌上放着一碟花生米,一坛子老酒。
绣春刀被丢在脚下。
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旱烟喝着酒,好不快活。
哼着哼着,有些意兴阑珊。
忽然间就沉默了下来,拿起旱烟杆,将里面的烟灰磕出来,填了些烟丝又停下,颓然的看着天边只剩下一丝的血红残阳。
“也是一个这样的傍晚啊……”
老铁的眸子里,映照出一片嫣红,如血。
沉默了许久许久,老铁才拿起坛子猛灌几口,话匣子打开,愤懑的对空而语。
“你说没事做什么木鸢,做也便罢了,为什么非得让它上天惊艳蜀中?”
“你说没事做些谁也打不开的机关又有什么用,不愿意接受征召,最终还是被那位女帝亲自下旨格杀。”
“死物成灵妙手如仙,可你只是个凡人,不是神仙。”
“你终究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说不愿意死在北镇抚司其他人手上,说这辈子不后悔,可你知道吗,老子后悔,老子真的后悔……当年我应该和你一起杀出一条血路,大凉容不下你,那我们去北方蛮地。”
老铁已泪流满面。
“临死之前你还抱着那堆木头,说那才是你的命。”
“说有一天,这天下会有更多的你。”
“我当时不相信。”
江秋房公衙后面的江秋州官署,传来马蹄奔驰的声音。
老铁站起身。
挑脚,绣春刀飞起,老铁伸手一抄,裂开嘴,满脸泪痕犹在,仰天望着,似在与人对语:“有一个少年不愿认输,他也很讨厌老子,就和当年的你一样。”
“他虽然还没什么特异之处,但老子觉得他和你一样,是个异人。”
“所以儿啊,我信了。”
老铁提着绣春刀,走入黑暗里。
曾经因为恐惧异人,因为恐惧未知和死亡,我选择了退缩,失去了你,失去了家。
如今,我不会再失去一个徒弟。
或者说,一个希望。
一个实现你说过的话的希望。
儿,爹等着你说的那一日,天下尽人才,举世大同!
有老人骑马出城,身穿飞鱼服,腰间佩刀。
刀狭长,名绣春。
老人手提旱烟斗,星光点点闪烁,彷如薪火。
……
……
李汝鱼吃饭很认真。
用钱买来的饭菜,格外珍贵。
小小喜欢他的认真,然而夫子却常说他迂腐,但也知晓李汝鱼养成这种习惯的缘由,是以只是偶尔提提,并不奢望他能改过来,只是心疼这个孩子。
他这样活得很累。
食不言寝不语,便失去了醉酒高歌的快意。
这样的习惯,大抵会陪他一辈子。
那对摘了斗笠露出真容的年轻男女窃窃私语了片刻,两人起身,来到李汝鱼桌前,游侠儿打扮的年轻男子笑如春风,“小哥儿,乡野寒凉,不弱凑一桌喝点小酒暖暖身子,在下请客!”
话没说完,女扮男装的女子已在李汝鱼对面坐下,死死的盯着他。
李汝鱼讶然抬头。
环视了一眼,不做声,态度很明显。
不欢迎。
那么多空桌,非得来和我挤,不过看清楚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后,李汝鱼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知道为何觉得熟悉了。
因为见过。
芳华录上悬名,江秋女子徐秋歌。
虽然女扮男装不施粉黛,但只要不瞎,看过芳华录上她画像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另外……还有种不一样的似曾相识。
李汝鱼思忖间,游侠儿也坐了下来,“相逢何必曾相识,三山五岳能相遇便是缘分,在下燕狂徒,大燕的燕,狂傲不羁的狂,徒然之徒。”
这名字和奶油一般的相貌,以及飘逸中略带犀利的游侠儿气质,可一点不符。
大燕的燕?
李汝鱼多看了一眼,很确定他说的大燕,是前朝的大燕王朝,而不是那种筑巢房前檐后的燕。
今时天下人皆只知大凉。
竟然有人主动说自己的姓是大燕的燕。
他们又意欲何为?
转念一想,也许是看见了自己的绣春刀,所以想利用自己——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位芳华录悬名的大家闺秀被这游侠儿拐跑了。
要不然徐继业会让他宝贝闺女女扮男装跑外面来丢人现眼?
不耐的说了声,“随你。”
正欲低头吃饭,桌上碗筷却倏然飞了起来,蓬的一声,饭桌轰然翻起,饭菜泼了一身,耳畔传来徐秋歌怒意沸腾的声音,“果然是你!”
这声音徐秋歌化成灰都记得。
李汝鱼安静的坐在那里,盯着衣衫上的饭菜,脸色阴沉。
气氛凝滞。
燕狂徒不明所以,愣在那里,不明白温柔可人的徐秋歌为何忽然间发怒。
柜台后的杜老三慌忙给儿子杜春明示意,让他别去掺和。
片刻后,李汝鱼缓缓起身上前一步。
徐秋歌挺胸怒视,毫无怯意,刚张嘴,却见少年扬手。
好快!
这是徐秋歌燕狂徒心中那一瞬间的唯一感受。
“啪!”
很清脆的声音。
而且悦耳。
徐秋歌脸上迅速浮现出嫣红的五指印,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汝鱼,“你敢打我?!”
李汝鱼冷眼乜视一眼。
“你敢打我?我爹都不敢打我,你敢打我?!”徐秋歌瞬间爆发了,红着眼睛疯了一般就要冲上来撕咬,被燕狂徒慌不迭拦住,“秋歌别急,究竟怎么回事?”
燕狂徒茫然着呐。
实际上他是看见李汝鱼的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按在腰间绣春刀上,这可是绣春刀……
李汝鱼漠然的盯了这对男女一眼,默默的上二楼。
只是心中却没那么平静。
终于听出来了,徐秋歌就是昨夜在徐府遇见的那个女子,难怪她会如此歇斯底里,貌似自己昨夜确实有些过分。
于是忽然觉得自己理亏。
不善交际的李汝鱼也不知道如何化解这种尴尬局面,只好不发一言的逃了。
表面很淡定,内心很狼狈。
好在徐秋歌被燕狂徒拦住。
回到房间,楼下依然传来徐秋歌的喧闹和燕狂徒的安抚声,想来今夜这位游侠儿是没法芙蓉帐暖话巫山了。
距离双鹿三里之处的高地上,数十人寂然无声的矗立在黑暗里。
徐继业望着夜幕下的双鹿,蹙眉许久。
回身吩咐道:“扎营过夜。”
一群人迅速行动起来。
背负双剑斗戴斗笠身穿短襟的汉子不无担忧:“二爷,小姐……”
徐继业冷哼了一声,“他敢!”
在更远处,有一马一人,老铁幕天枕地,吐了口痰,拿出旱烟杆点上,深呼吸一口,才吐出一句话,“读书人啊……”
58章 老兵不死()
李汝鱼起了个大早。
不想有人起得更早,挂着黑眼圈似乎一夜未曾睡好的徐秋歌,却凭空多了几分女人妩媚,而那位很有君子风范的燕狂徒,春风满面。
眉角龙走蛇的黑痕似乎活了过来。
安静吃着早食,徐秋歌忽然来到李汝鱼身前,“你不想说点什么?”
李汝鱼抬头,或许是理亏,终究说了一句:“先前是我不对,昨夜我们两清,关于前夜的事情,北镇抚司职责所在,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向你道歉。”
说完继续低头吃饭。
如果不是因为理亏,李汝鱼甚至不想和徐秋歌说上任何一句话。
徐秋歌冷笑连连,“好一个职责所在。”
但李汝鱼埋头吃饭。
自己竟然被无视了……
徐秋歌自小锦衣玉食,家里将她当宝贝一般惯着,清明节时回老家祭祖,偌大的徐氏家族里,堂哥堂弟们谁不巴结奉承自己。
就是那些颇有姿色的姊妹,虽然私下里羡慕嫉妒,但明面对自己全都唯唯诺诺。
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
最关键的是无视自己的少年,两次袭胸,是为生平奇耻大辱。
不能忍。
徐秋歌怒叱一声,腰畔长剑锵的一声出鞘,剑指少年,“信不信本姑娘杀了你!”
燕狂徒吓了一跳。
我的大小姐嘞,这可不是徐府,由不得你任性。
拦住徐秋歌,“先等他吃完饭,死囚也不做饿死鬼不是?”
实际上惧怕,万一这个北镇抚司的缇骑身手了得,一刀将这位妙人儿捅了,自己找谁说理去,而且问题不在于此。
虽然北镇抚司还没有嚣张到如此无视法纪的地步,但真打起来事情闹大,自己怎么办?
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徐秋歌冷哼了一声。
李汝鱼懒得理她,细嚼慢咽吃了两个咸鸭蛋,三个大肉包,就着泡菜喝了碗粥,这才起身,一脸认真的对徐秋歌行礼,“先前多有冒昧,还请见谅。”
就这样?
徐秋歌无比郁闷,怒道:“道歉有用,还要官差做什么。”
李汝鱼点头,“有理。”
旋即轻轻按住腰间绣春刀:“好像我就是官差。”
徐秋歌噎住。
干脆一顿脚,一不做二不休,“我杀了你!”
女人么,大抵如此,况且她确实占理,头脑发热间哪顾得了其他,一振手中长剑,就要和李汝鱼拼命,被燕狂徒及时拉住。
“小哥儿,你看这样行不,作为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