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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提醒你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迪卡的心夺走!现在迪卡居然给你雕刻石像!”接着她就无声地冷笑,“原来只是个乡下的白痴!”
“你要提醒我什么?”米克尔平静地问道。
“所有的东西,太多了!不可胜数,无法一一道来,”女人突然暴跳如雷,声调陡然升高了,“喂!让我看看你是什么身子!”
女人大叫着,上来一把扯住米克尔的衣服。米克尔的腰带和衣服都散开了,一下子变得赤身裸体。
女人手里拉着米克尔的衣服呆住了。米克尔用手护住自己的私处,茫然地站在房间中央。
“为什么?怎么回事?”
“你……”这个女人嘟哝着嘿嘿地笑了起来,接着声音越来越高亢,变成狂笑,“……你,哈哈哈哈……你没有穿内衣?哈哈哈,还有这样的乡下人?现在?”
“请把衣服还给我!”
“哼!乡下人正应该是这副德性!”
女人把衣服摔在地上叫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变成一丝不挂的奴隶,你给我记着!在你出现之前,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米克尔赶快蹲下拾起衣服遮住身体。
“嗯!胸部也不大,屁股也很瘦削!你怎么可能给迪卡生出健壮的孩子!对这件衣服这么紧张?是迪卡给你的?真可笑!我来给你!”
女人再次抢夺米克尔的衣服,咬着牙哗哗地撕开,然后摔在地上用脚踩踏。同时她还大声叫喊,抬起头来时,她脸上的泪水在透过窗户的月光下显得闪闪发亮。
外面传来嘈杂声。人喊马嘶,兵器碰撞,士兵列队。
“注意外面了吗?看!快看呀!”
女人跑到门口,对米克尔大喊:“迪卡要出发啦!要去作战!一顿饭也不和我吃,为了逃避我居然要上战场!看!快来看啊!”
她肆无忌惮地过来,抓住衣不蔽体的米克尔的头发,拽到门口。
“到这边来看,看你干的好事!没人稀罕你的裸体,快来看!”
庭院中,能看见士兵们整齐的队列,其中一部分已经开始向城堡外出发。
“在这样的夜里出兵!简直是精神失常!”
她接着就把米克尔推倒在地。
“好好给我听着!你就会想起自己到这里来都做了些什么!你和奴隶亲近,居然把神圣的文字教给他们,你知道文字有多么重要吗?!那是我们的先贤豁出性命从神那里争取来的东西!而你却不当回事!还给自己雕刻石像,你想做女神?!你把这里弄得一团乱,你这个瘟神!恶魔!你来以后就没干一件像样的事!你是奴隶的间谍吗?!
“迪卡一定会和我在一起的,你来之前迪卡爱的是我!可是你来以后他就不和我吃饭了,打猎也不带我了。
“可是你做了些什么呢?你是怎么报答迪卡的呢?你破坏了这里的秩序!你居然进贵族学校,你居然敢给自己雕刻石像!这种事情从未有过!你还想让奴隶罗伊到学校里去,你还一天到晚泡在奴隶那里去当老师!
“议会一直在讨论你的问题。迪卡一直在包庇你!他被议会孤立了,树立了太多的敌人。以前把迪卡赶出吉萨的对手已经被迪卡流放或者消灭,可见你来之前他就树敌很多,现在你居然还把他逼到这步田地!难道迪卡什么也没对你说吗?”
女人的话音一停,外面士兵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我不知道。迪卡什么也没对我说。”
“他就那样!总是把苦恼埋在自己内心。他哪怕听我一句,你早就沉到尼罗河里去了!
“所以他只有发动对利比亚的战争,取得胜利,立下赫赫战功,才可能挽回威望。他只有成功才可能无视别人的指责,迎娶你为妻。
“怎么这么愚蠢!现在根本不是对战利比亚的好时机。现在沙漠的夜晚太冷,带的水也不够,会死很多人。议会全体成员一致反对,可他一意孤行,反而说正因如此利比亚会疏于戒备,真是意气用事!
“真是傻瓜!你有哪一点值得他豁出性命?你这乡下女人的精瘦身板!托你的福,他已经发疯了,像野马一样失去了理智!他最后肯定追悔莫及!这全都是你的错!你要是能替他去送死就好了,那一切都解决了。啊!可恶的女人!我怎么办?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失去了迪卡,究竟,究竟还有谁能救我啊?!”
接着女人蹲在门口,双手掩面失声痛哭。剩下米克尔跪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这可是她从未想到过的事,为什么会这样呢?但米克尔现在至少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迪卡为了自己,正舍命蛮干!
苍茫的月光照着角落里孤零零的女人,只见她霍地站起来,用哭肿的眼睛瞪了米克尔一眼,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
第二天,米克尔从罗伊和熟悉的奴隶那里知道了昨夜出现的女人。
这个女人叫塞梅特培提斯,母女二人都是东方的贵族,在迪卡的少年时代,周围的人就已经认定她将是迪卡的未婚妻。但她们同时也是异教徒,所以迪卡的想法逐渐发生改变,开始疏远她们。
至于现在的迪卡,虽然恨不能把塞梅特培提斯母女驱逐出城堡,但因为缺乏口实也一直没能动手。
塞梅特培提斯虽然是东方的贵族,但因为父亲被入侵的异族所杀,所以境遇也十分凄凉。她本来拥有此地早已断绝的东方大陆的高贵血统,具有崇高的身份,可事到如今,迪卡似乎也并不是非娶她不可。曾经拥有的大批家臣和奴隶正日益减少,可供东归的家园已经失去,她和母亲的内心正陷入狂乱。相对而言,这对母女在此地只能依靠迪卡,所以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迪卡被逼得走投无路却也是事实,只是他什么也没告诉米克尔就奔赴战场了。
船上5
晚上十一点半,推理小说作家杰克·沃德贝尔和夫人南希正在一等吸烟室和老考古学家沃尔特·赫瓦德及其夫人简一起聊天。乐团演奏的高亢乐曲仍从餐厅里传过来,旁边桌上的客人正兴致勃勃地打牌。在吸烟室的角落里还有一套组合沙发,伦敦证券交易所所长安德鲁·奥布莱恩正乘着酒兴,施展他刻薄的口头本领,夸夸其谈。
在伦敦的上流社会中,安德鲁有些格格不入。他出生于伯明翰一个贫穷技师的家庭,孤身一人来到伦敦,经过多年打拼才得以成就今天的地位。
他豪饮着上个世纪酿造的葡萄酒,像站在混乱吵嚷的证券交易所的讲台上一样扯着喉咙讲话,这会儿已经有点累了。他松了松领子,说道:“泰坦尼克号就像一个多层蛋糕……”
杰克和沃尔特不停地附和他的话,可此时也有些厌倦了,两个人互相使着眼色敦促对方先帮腔,而证券交易所所长却还像表演莎士比亚话剧的演员一样夸张地手舞足蹈。
“富翁们带着一大群跟班,搬上船来的行李堆积如山。女士们的衣箱、鞋盒还有珠宝箱,都是为了餐厅和沙龙里每晚的时装展示会准备的。可是,在这金字塔一样漂浮在大西洋上的客轮的船底,那些大汗淋漓浑身煤灰的锅炉工等普通船员必须干上好几年,才能买得起一张头等舱的单程票吧。
“他们普通船员上面就是三等舱。里面是人生的失败者,把希望都寄托在新天地里,从我们英国,还有法国、爱尔兰挤上船来的穷人。
“再上面的是二等舱。他们有几个钱,过得马马虎虎,是高中教师、商人或者专业技师等中产阶级。
“最后一道大餐,在客轮的顶层是奶油和水果。这一层的地板上站满了衣冠楚楚的富豪名人,就是诸位。”
“我的情况不一样。”老考古学家说道。
“我也是,我没有跟班,也没有搬来堆积如山的衣箱。”南希·沃德贝尔也说。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块金属蛋糕的纵断面就是一九一二年我们大英帝国的讽刺画。”
“说得好!”沃尔特·赫瓦德说。
“但是,先生们,你们想过没有,我们帝国的繁荣也不会长久。”
“这个说法我不能同意。”作家夫人说。
“呵呵,那么夫人,您是怎么认为的?您的意见我洗耳恭听。”
“您只是太悲观了。您对我们大英帝国文明的批判,就如同一个独身主义者对于一位女性进行批判一样,是您的内向性产物。”
“哎哟?真是意味深长的心理分析。好的医生,请您继续说。”
“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是和其他国家比较而言的。如果说我们大英帝国的文明不能持久,那么请问哪里的文明能够代替我们的繁荣?是法国?是意大利?还是奥地利?不!这些文明已经过气了。”
“那要说自由的新天地——美国怎么样?”
南希笑着说:“不行,那里不行。那个国家将来可能出现很多大富豪,可是却难以产生文明。不止是美国,桌子上堆满金钱的国家今后还可能出现,但能用金钱浇灌使文明之花得以盛开的国家却不多。孕育文明只依靠金钱还不够,还需要有传统。美国没有历史传统。”
“的确有道理。但是对于伟大的罗马帝国而言,我们也曾经是他们边境上的蛮夷之邦。”
“而且美国一直残酷地对待奴隶。他们从非洲掠夺人口,像牛羊牲畜一样买卖。有的从英国来的契约工人也被他们称为奴隶,身上被打上烙印。这样的野蛮国家能产生优秀的文化吗?”
“的确,从历史的观点看,建立在多数人怨恨之上的文明难以长久,”沃尔特·赫瓦德说,“不过,现在美国只是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内布拉斯加州、堪萨斯州和路易斯安那州是从法国购入,加利福尼亚州和内华达州是从墨西哥购入,佛罗里达半岛刚从西班牙购入,其余的土地来自于我们英国。他们最近终于确立了国体。凡是处于弱小时期的事物——即使是人类——都总会做出一些残酷的事情。”
“仅仅如此也算够坏的了。”
“夫人,历史上不使用奴隶的文明还不曾有过。古罗马、希腊、古埃及都是如此。所谓文明,靠的就是压榨奴隶们得到的‘闲暇’树立起来的。”安德鲁·奥布莱恩说。
“我们现在谈论的不是古代,而是二十世纪的现代。奴隶解放宣言在四十年前就已经发布了,可直到现在暗地里不是仍然存在奴隶制度吗?”
“南希,因为人类是愚蠢的啊。”
作家对妻子说。
“不管是什么人类什么文明,都追求富贵与虚荣,都不能从愚蠢的欲望中解脱。这艘豪华客轮我们不也是蜂拥而上吗?”
“哎呀,我可从没压榨过什么奴隶。”
“但是,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富贵,也许正来自于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的弱者做出的不公平的牺牲。”
杰克·沃德贝尔说话的时候,忽然感到地板好像微微颤动。
“但是,你……”南希正要反驳,作家举起手来制止了她。
“你刚才没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震动吗,南希?”
“没有啊!”夫人摇了摇头。
沃德贝尔把视线转向赫瓦德夫妇以及安德鲁·奥布莱恩。
“没有。”老考古学家和他的妻子也都摇头。
“唉!在这么漂亮的客轮上,在耗资不菲的沙龙里装模作样地讨论奴隶问题再怎么说也都是苍白的。夫人,奴隶船上的状况要糟得多。肮脏到什么程度呢?据说奴隶船在大西洋上只要往返三趟就必须报废。”
“奴隶船上散发出的恶臭,在好几海里以外的船上都能闻到。”沃德贝尔也说。
“因为十分肮脏,所以船上天花和眼疾流行,有的奴隶船上的奴隶由于眼睛发炎而全体失明,船就像幽灵船一样在海面上漂浮。”沃尔特说。
“唉……”夫人们不再说话。
“在同一片大海,驶向同一个国度,而我们却乘坐着如此豪华的客轮。但愿不要触怒神灵。”安德鲁说道。
这时,吸烟室里进来了一个男人。
“甲板上好像下了好几吨雪!”他大叫道。
“下雪了?”安德鲁转过头问他。
“是,船好像正掠过冰山。”男人回答。
安德鲁·奥布莱恩啪地拍了下手掌:“好极了,我们明早可以打雪仗。”他兴高采烈地说。
“四月的雪仗!船长给我们安排的精彩游戏!我是在不怎么下雪的地方长大的。”
五个人继续闲谈,吸烟室里的人越来越少,于是他们也站了起来。
“餐厅的音乐也停啦!好,睡觉前到甲板上去吹吹夜风吧!”安德鲁说。
长时间呆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大家的脸上都有些发热,所以没有人提出异议,都穿过豪华的楼梯走上了甲板。
“啊!多么漂亮的星空!”老考古学家的妻子说。
“但没有月亮。”她的丈夫回应。
外面的寒气冰冷刺骨,但对于头等舱的客人来说,这种刺激很不错。
“但有星星也已经很漂亮了,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星星。”
“大海也很平静,也没有雾。”杰克·沃德贝尔说。
“真的!我们现在正处于大西洋的正中间,周围不存在有人烟的陆地。多么浪漫啊!”他的妻子说。
“奇怪啊,女士先生们,引擎是不是停了?”安德鲁说。
此时大家才发觉脚下平静得很诡异。轮船似乎并没有乘风破浪地前进。
前方的甲板上是黑压压的人群,杰克猜想他们可能是很早就出来打雪仗的人。正思忖着,一个穿着制服的船员朝五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请问一下,引擎是不是停下来了?”安德鲁和他搭话,“难道锅炉工睡觉去了?”
“正如您所说的,引擎已经关闭了。”船员平静地回答。
“为什么?他们罢工了吗?”
“现在请夫人们上小船。”
安德鲁忍不住笑了起来:“小船?你没事吧?那些救生艇?怎么回事?”
“实在难以启齿,再有一个小时左右,这艘船就会沉没。”
五个人目瞪口呆。
“什么?开玩笑吧?”
“非常遗憾,这是事实。那么我现在去向其他乘客通报这个消息,告辞了。”
船员默默地敬了个礼,向后部甲板走去,剩下五个人呆站在无风的甲板上。
不久他们的眼睛就适应了黑暗,果然可以看见前面隐约地沉淀着一片白雾,似乎就是冰山群。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南希·沃德贝尔叫道。此时可以看见她嘴边的白色哈气。
“是撞上了冰山吗?什么时候?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安德鲁嘟哝着。
“不是说这艘船不会沉没吗?”推理作家也说。
?
虽然避开了正面冲撞,但冰山还是斜着蹭到了轮船的右舷。
舰桥里,威利阿姆·马托克和詹姆斯·穆迪看到冰山擦上了右船舷。可他们并没有很惊讶,因为从舰桥的高度看,客轮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安然无恙地躲过了灾难。泰坦尼克号只是稍稍震动了一下,然后就顺势滑动,几分钟后慢慢停了下来。惹祸的冰山已经隐没在遥远的黑暗中了。
而大部分乘客,不但不知道客轮受到了致命伤,而且连发生的碰撞也没有感觉到。外面非常寒冷,大部分乘客都躲在舱内,很多人已经钻进了被窝。
也有人听到了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音,于是停止打牌跑到甲板上来。他们看见了消失在后面的巨大的白色冰山,还有落到甲板上的大量碎冰,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变化,就又返回去喝酒打牌了。
但在船底的锅炉房却不是这样。司炉长的耳根感觉到发射炮弹一样的轰鸣声。从墙壁里突然喷出冰冷的海水,水势猛烈。他迅速地爬上梯子,逃到相对安全的E甲板上。
被人唤起的史密斯船长和飞奔而来的设计师托马斯·安德鲁斯一起,开始在船内巡视。
船底的邮件仓库全是水,邮包晃晃悠悠地漂浮着。
泰坦尼克号的船底有十五层防水壁,形成十六个密闭空间。船体是否会沉没,关键看海水涌进了几个密闭空间。最多四个,船还可以漂浮,如果第五个区间也进水,轮船就会沉没。可是第五区间转眼间已经进水了。
托马斯·安德鲁斯感到茫然。客轮和冰山正面冲撞的确不会沉没,但是如果客轮侧面和冰山发生剐蹭,船体就会裂开,此时他才知道船体比运算的结果脆弱得多。其实只要想一想,为躲避冲撞,轮船肯定会在最后的瞬间转舵,现实之中几乎没有发生直接正面冲撞的可能性。
发生冲撞二十分钟以后,史密斯船长不得不承认,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堪称世界第一的豪华客轮现在只能等待沉没。安德鲁斯告诉船长,船还可以漂浮一个小时,运气好的话可以坚持一个半小时。
可是真正的悲剧在于,船上载有两千两百人,但救生艇最多仅有一千一百七十八个位置。尽管如此,泰坦尼克号的救生艇仍比英国通商委员会规定的多出很多。根据该委员会的规定,救生艇只要占到轮船总吨位的一定比例,即有九百六十二个位置就算合格了。
乘客们的危机完全可以想见,这等于宣告一千个乘客的死刑延缓一个小时执行。作为船长,他有尽可能延缓乘客死刑的义务。
零点五分,史密斯船长指示水手长亨利·威尔德揭开救生艇上的外罩,命令马托克将乘客集中到甲板上。但是,船长特别提醒,要他一定注意平静地传达指示。
史密斯接着沿轮船左舷走向船尾,进入了位于后方十八米处的无线电发报室,亲自发出了遇难求救信号。当时他所用的求救信号SOS刚刚开始使用。
四等水手保科斯霍尔算出了泰坦尼克号的遇难位置,北纬四十一度四十六分,西经五十度十四分。
船长允许保科斯霍尔向附近的船只发射白色信号弹,从零点四十五分开始,每隔五分钟向夜空发射一次。
船长接着向周围的其他船员下达命令,保证妇女和儿童优先登上救生艇。
狮子岩,埃及6
迪卡出征一周以后。
早晨,空气依然凉飕飕的,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还是灰白色的时候,米克尔的房门被粗暴地撞开了。
惊恐的米克尔从床上起来,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众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