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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灵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一边观察着食堂内的情况，眉头纠结在了一起，双手用力按在桌子边缘。
“莫先生，喝杯茶吧！”
莫灵转头，看到一个女人端着刚泡好的一杯茶递给他，他接过杯子：“谢谢……我，好像见过你？”
“恩。”女人点点头，“我叫张小慧，是穆珏的班主任，你是他表哥吧，经常看到你接送他。被绑架的学生里，也有一个是我班上的，名字叫赵青，是穆珏的同桌。之前穆珏也晕倒了，幸好只是被吓晕的。”
莫灵正好要找个熟悉学校的人询问一些情况，那个王校长已经靠不住了，这个张老师看起来像个有脑筋的。
“我有个疑问，你们食堂建的位置好像有点偏了，离教学楼和学生宿舍都有点远，学生吃饭不方便吧？”莫灵问道。
其实他刚才进来学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而且，学校给他的一个整体印象是——能拿来建楼、立碑、搞形象工程的地方一寸地都没浪费，从大门进来到这里，一路上没见到一个花园，甚至连绿树都寥寥无几。
张小慧说道：“那里，原先是属于退休职工居住区，本来是一个小菜园子。”
莫灵思路渐渐清晰，医院那个学生说过，王校长占了别人的家，看来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看了一眼一直闷声不吭坐在角落的王校长，说道：“于是，你们学校就把地占了修食堂，对吧？”
“我们取得了审批的！”王校长这时候总算想起来要为自己辩护了。
莫灵冷笑一声，简直想把这个校长扔进食堂里去，让厨师压死他！
郑亦明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一向雷打不动的人也惊诧的一吼：“你说什么！怎么会少了一个！都给我盯紧了！”
挂了电话，他走到莫灵面前，指了指监控画面，说道：“这里面，只有4个学生。”
“？”莫灵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这里，只看得到两个人。”
郑亦明指着画面给莫灵讲解：“我的人在食堂外用望眼镜看到的，虽然视线被挡住了一部分，但是几个学生坐不住，一直在动来动去，你仔细看，他们过一会就会换位子，而且，你不觉得他们跟厨师的关系显得比较……亲密？”
莫灵仔细看了两分钟，确实在换位子，但出现在画面里的学生，始终只有4张脸，有一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对于这个，你从你的专业角度怎么看？”郑亦明压低了声音问莫灵。
莫灵装傻：“我没读过大学，没专业。”
“也就只有陆局相信你，我早看出你不行。”郑亦明加以讽刺。
莫灵再反讽：“郑sir，麻烦不要随便说一个男人‘不行’，而且，我没拿纳税人的钱，我很明白我的身价。”
“那我只好找个身价高的同行来了。”郑亦明转身走到一边，拨通了陆振邦的电话：“陆局，这里出了点小小的状况……恩，知道……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请您调动特警队待命。”
莫灵手中的纸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他有点失神的望着屏幕，眼里带着濒临世界末日般的不可逃避的情绪。
直到莫灵恢复常态，他才发现重案组大部分人已经不在监控室了，只留着一个警员守在这里，而张小慧正拿着扫帚等着他挪到一边，好清扫泼在地上的茶水。
莫灵以查看现场为由离开监控室，几乎是跑着出去的。他不过是想找地方暂时躲避下而已，查看现场是顺便的。
他先来到食堂前面，几辆警车和一群警员在外面守候，谈判专家做了各种努力，也没与食堂里的任何人通过一句话，最后分析结果为，学生们已经表现出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反应。
莫灵没有反对他，总不能说学生和厨师其实是被一个恶灵控制着，他们是一体的，而且专家的分析也没错，的确不存在绑架，学生们不会离开厨师接受警察的救援，这跟斯德哥尔摩表现也差不多。
莫灵没有在此过多的停留，警方办案他确实也不好插手，而且一会儿特警队就要到了，为避免与不想见的人撞个正着，他还是主动先闪比较好。
他沿着前方的一条主干道一直走，观察着学校的环境。虽然经常接送穆珏，却不常进入学校，记忆中还是去年来过一次，那时候学校还有很多花坛或者草坪，现在却一个都没见到了。道路两旁全是玻璃宣传栏，上面贴着学校的光荣历史和傲人的高考成绩，原先的草坪也铲掉了，换成了学校创始人的塑像。
国家级示范高中的形象宣传，真是杠杠的！
莫灵一路走下去，转了个弯，看到一片刚被挖松了的土，周围堆放着连根拔起的花草树木，穆珏正蹲在那里睁大眼睛四处看，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莫灵走过去站在穆珏左后方，见那人竟然一点察觉力都没有，重重拍了下他的背，说道：“穆珏！你还是一点都不警觉，当心总有一天会被人从后面袭击！学校不是清场了吗，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快给我回去。”
穆珏站起来，揉了揉后背，一脸委屈：“我在帮你查案呢。”
“查案是警察的工作，你帮他们做了，我的税不是白交了？”莫灵说道：“早上那个司机没多收你钱吧？”
穆珏想起早上自己是睡着了被人从后座强行拖下车的，可不能让莫灵知道自己的糗事，所以他只是摇摇头，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着16岁花季的天真。
莫灵就知道那司机不敢造次，满意的笑了笑，随即才关心起案子：“那你蹲在这里查到什么了？小柯南？”
“哦……什么也没查到。”穆珏拍拍手上的尘土，“刚感觉到这里有些耸动的灵气，可是没找到源头。”
“哦？这里也有问题？”莫灵看着这块地，貌似是刚挖掘过的，扯出来的花草还没有完全枯死，大概是这两天学校出了大乱子，所以停工了没人管。
莫灵弯下腰捻了抹泥土，又拿起那些即将断送性命的花草查看了一番，没有觉察到任何灵力。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尖尖的声音唱起了歌。
【小白菜呀，叶叶儿黄啊……】
“谁在唱歌？”莫灵朝四周看了一圈，没发现人影。
穆珏茫然的看着他问：“哪里有人唱歌，我怎么没听到？”
“你听不到？他在唱小白菜！”
“什么也没听到。”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就算是鬼魂在唱歌，穆珏没理由听不到的。
莫灵想起了昨天早上那颗小核桃，莫非……
他仔细辨别歌声传来的方向，声音十分微弱，好像从地上飘上来的。他低着头一路寻找，终于在这块地的右上角处找到了发声物——一颗小白菜。
小白菜栽在松软的土里，偏偏倒倒，大概是工人还没来得及把它拔出来。
它叶子黄了大半，杆子也又细又软，瑟瑟发抖，发出“嘤嘤嘤”的呻吟。
“就是它在唱。”莫灵指着那颗小白菜对穆珏说。
“啊……这个小东西也能讲话？”穆珏难以置信，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能见鬼就已经超越客观世界的范畴了，没想到还真有植物能成精的。
小白菜晃动着叶子，一会儿卷成S形，一会儿卷成B形，继续唱：“小白菜啊，叶叶儿……”
“别唱了，走调了。”莫灵蹲下去帮它把泥土按紧了一些，把它露出来的部分根部埋进土里盖好。
小白菜抖了抖菜杆子，用小正太的萌音说道：“谢谢你，我是不是快死了？”
莫灵道：“不会，当然，前提是没有人来将把你连根拔起。你怎么会长在这里？”
小白菜甩着叶尖左晃右晃，最外面的一根黄透了的叶子掉了下来，它瞬间失落了，叶片朝四周倒了下去，说道：“以前我们是在一片菜地里的，后来学校修食堂，把地占了，我们就跑到了这里，这儿以前是个小花园，没想到又要拿来给那些出了很多建校费的投资人修一块宣传石碑，现在彻底没地方去了，你看，那些花都死在那儿了，接下来就是我了。”
“你说‘我们’？你还有同胞吗？”莫灵问道。
“有，是窝窝！”说道这里，小白菜又有了精神，菜杆子又直挺挺的耸立起来。
“窝窝是谁？”莫灵应该已经猜到了，答案呼之欲出。
小白菜带着自豪感的说道：“就是莴笋哥哥！”
果然就是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在乱搞！要搞就搞姓王的那个混蛋校长吧，还偏偏弄得20个学生差点一命呜呼，现在还有5个悬着呢。
莫灵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快点把那个莴笋都干了些什么事从实招来！不然我一枪毙了你。”
小白菜把叶子卷成了心形，语气害羞的讲道：“窝窝啊，他长得很健壮哦，粗粗的腰杆，翠绿色的叶子又大又长，总是伸到我头上帮我遮风挡雨，还把泥土里的养份都往我这边推，结果他才走了两天，我就被太阳晒黄了……”
“说重点！”莫灵的耐心彻底崩掉，这简直就是在跟一个三岁小孩说话！
“我说的就是重点！窝窝他，他……”小白菜提高了音量，一句话没说完，被自己呛到了，“那天，有个厨师路过这里，把他拔走了。窝窝说，他终于可以替死去的同胞报仇了，他一定要保住这个小花园。”
莫灵总算理清了所有头绪，厨师将那颗莴笋带回厨房，然后通过他做的那盘菜，将怨灵注入20个学生的体内。他应该没到成精的地步，所以不能直接对付王校长，只能通过物理接触附身于人体。
穆珏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吃惊地问：“那个小白菜说了些什么？”
“大部分都是废话，总之就是一颗莴笋引发的谜案。”莫灵站起来，显得胸有成竹，似乎案子已破，接下来就是他表现自己多么英勇无敌的时刻了。
“哦。”穆珏看着那颗小白菜，似乎是明白了，好像又不是很明白，他打开书包，拿出一瓶水，问道：“要喝水吗？”
小白菜前后摇了摇叶子。
穆珏打开瓶盖倒了些里面的液体出来，湿润了根部的土壤，又在叶子上撒了一点。
小白菜舒爽的甩了甩叶子，突然又浑身发抖。
“它怎么了？喝多了？”穆珏问莫灵。
莫灵看了看穆珏手中的那瓶东西，笑道：“它说，你朝他下毒，这东西又酸又甜。”
穆珏看着手中的瓶子，上面写着“O泡果奶”……
14、绿魔（十三）
莫灵带着穆珏回到食堂那边，看到了特警队的车已经停在那里，几个身穿特警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已经整装待命。他停下了脚步，慌忙地转过身去，不敢往那边看，双手抱在胸前，问道：“穆珏，那边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人？”
穆珏盯着那群特警、刑警、谈判组、老师看了半天，努力辨认“讨厌的人”到底是谁，最后在看到某人的时候，才说道：“恩，有一个。”
“他在做什么？”莫灵真希望自己后脑勺也能长一只眼睛，这样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偷窥了。
“在扯领带。”穆珏答道。
“不可能！”特警队长哪来的领带扯！
“确实是在扯领带啊，”穆珏看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哦，现在又在抠屁股了。”
胡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莫灵终于忍不住转过去，把人群快速扫描了一遍，如果有胡子他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吹胡子瞪眼，对着穆珏问道：“你说的讨厌的人是谁？”
穆珏道：“教导主任。”
“我现在很想揍你一顿。”莫灵朝前方走去。
穆珏背着书包跟在后头，不明白到底哪里惹到这个人了。
郑亦明见到他们俩，脸色更加阴沉：“莫先生，你好歹还是要对得起陆局长的器重。”
莫灵挑挑眉毛：“所以，我带了个帮手过来，来，叫郑sir！”，莫灵把穆珏推到前面去。
“郑sir！”穆珏大叫一声，引来旁人N道目光。
郑亦明看着这个毛头小子，问道：“你也是？”
穆珏不解的望着莫灵。
莫灵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他说，你跟我一样，都是受器重的人。”
突然，食堂的窗口打开了个缝子，立刻引来现场一阵唏嘘，一个纸飞机从里面飞出来，落到莫灵脚下。
捡起来一看，上面用绿色汁液写着“把王八蛋带到食堂里来，否则，会死一个学生。”
“王八蛋？谁？”郑亦明问道。
莫灵将纸揉作一团，说道：“就是那个姓王的混蛋，我去把他带出来。”
那个老家伙，不用想了，定是还躲在监控室里静观其变，莫灵朝着监控室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发现穆珏又没跟着来，回头看他竟拿着郑亦明的望远镜玩个稀奇，举着望远镜左看右看，奇怪地问：“怎么什么看不到？”
“因为你拿反了！”莫灵走上前，夺过望远镜塞进郑亦明手里，拖着穆珏就走。
推开监控室的门，莫灵偏着头往里看，里面除了缩在椅子里的王校长以及操作监控录像的保卫科长以外，还有一个男人，正是陆振邦的儿子，特警队长陆昀。
陆昀身高188公分，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站得笔直的双腿修长而健美，裤脚扎在短靴里，一身黑色特警服更是衬托出他男性的刚毅。
三年时光，他们互相躲着对方。
失恋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对于被甩又余情未了的人而言尤其明显。三年前，那个人送给莫灵一个银质护身符，绝情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自己保重。”
从此，莫灵外出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生怕会碰到他，以至于走起路来身体僵硬，全身上下都无法放松，稍微见到个身材相近的人，都会紧张得一身冷汗。逃避，果然是个虐身虐心的体力活。
直到两年前，陆昀去了国外做维和警察，莫灵才迎来抬头挺胸的时刻。然而，当他终于能放松身体的走在大街上，却发现，身体自由了，心却空了，那是一种叫做精神饥饿的疾病。
男人有着一张写满了英雄主义的脸，正用一双极富杀伤力的眼睛瞪着王校长，几乎把对方骨头都拆散了。
听到推门声，他转过身来，看到了莫灵那张带着复杂情绪的脸，他仅凭一个眼神就可以看出，莫灵还爱着他。
莫灵看到那张原本严肃认真的脸对着自己绽放了一个久违的笑容，他恍惚中好像回到了13岁时，陆昀坐在他对面，也是这样笑着，那时候的莫灵仿佛看到了人生的第一缕曙光。
不过，现在这道曙光却显得格外的碍眼。
“呵呵，特警队长不在外头待命吗？” 莫灵轻哼一声，目中无人地走过去，对着王校长说：“还有你，现在正是需要王校长挺身而出的时候。”
穆珏没有某人的臭脾气，飞奔过去抱住陆昀：“大师兄，总算见到你了！”
陆昀拍拍穆珏的头，笑着说：“想死我了，小家伙，你长高了！”
“大师兄，你长帅了，不过黑了一点。”
“非洲的太阳比较大。什么时候去我家吃饭吧，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非洲好玩吗？”
“恩，还不错，那边的人喜欢扔炸弹玩。”
“你们在上演八点档的认亲戏吗？”莫灵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穆珏抢过来放在身边。
王校长看得一头雾水，说道：“莫大师，这位陆队长说，想找你了解情况，你们不如一起商量个对策，你叫我挺身而出，我能帮什么忙……”
陆昀接过话头：“那么，我们去外面谈。”
“要谈就在这里，我不喜欢私聊。”莫灵话音刚落，却见那人已经步履矫健的走了出去，自己只好没出息地跟着走。
外面的楼梯拐角处，莫灵背对着陆昀，等着他先开口。
陆昀看着他的背影，人没瘦，没伤，灵力还很旺盛，脾气还是那么倔，万年不变的穿衣风格，领带皱巴巴的肯定又是淘宝的次品，以前给他买的那些东西他一定是拿去卖二手货了，现在是月末，他的钱肯定花光了，定是又吃了不少馒头和泡面……
陆昀眼光下移，看着莫灵垂着的手，很想去牵一下，摸一个也成，却看到他左手无名指贴了个创口贴，什么顾虑也没了，直接握住，问道：“手怎么伤的？”
莫灵用力甩开他，毒舌再次启动：“我当然容易受伤了，哪里有你陆队长风光，做完两年维和警察，回来就可以当特警队长，真是人民的好儿子，国家给你分房子了吗？跃层还是别墅？”
“房子是我自己买的，现在国家禁止公务员分房了。”
“你有钱嘛，官二代。苏丹那么危险的地方，你都能混得下去，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那里呢，听说利比亚也需要人民英雄，要不你再去那么当救世主？”
陆昀就知道莫灵不会再对他说一句好听的话，谁叫当初是自己主动提的分手呢，本想用分手来逼他不要再干净灵师这个工作了，谁料到他负气离开，倒是分得洒脱。
陆昀道：“莫灵，如果论工作危险程度，我认为你这个职业才是第一，再听师兄一句劝，不要干这行了，我帮你找个轻松安全的工作。”
莫灵听到他这么说就来气，想起以前两个人共同驱鬼的那些年，各自把背后交给对方，那种完全信任的默契再也找不回来了。
莫灵因气愤，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怒气冲冲地说：“我不是你，父母都是当官的，21岁就能大学毕业，25就能当领导！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没本事，高中都是勉强毕业，你说我除了干这行还能有点自尊，其他的工作我干得了吗？”
“那我给你开个店，你就学师傅那样，卖点小东西。”陆昀仍然没放弃。
“你给我开个店？我凭什么接受你的好处？”莫灵直视着陆昀的眼睛。
两人第一次争执的时候，莫灵也同样问过这个问题，当时两个人年轻气盛，陆昀还记得自己怒吼了一声，因为我是你男人！
不过，现在他没资格这么讲了，想了想，说道：“因为我是你……师兄，我父母也一直把你当儿子，我算得上是你半个兄长。”
“算了吧，陆队长。”莫灵面带讥讽，道：“你现在，连个基友都算不上！”
基友是什么意思？陆昀这两年一直在国外，大概又是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新兴词汇。
两人争执不休，跟往年一样，谈话又进入死胡同，每次都是以莫灵强装的冷漠而收场。
王校长大概是听到两人在外面争论，跑了出来，问道：“两位商讨得怎么样了？”
莫灵走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