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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风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经过千百载的春秋，仍不愿去九幽轮回，看来那是一个有故事的怨魂。
一道红影从树上垂落，撒下一片青丝黑影。
那一个原本就存在而与此时突然出现的怨魂，身着大红色的披衫，倒挂在这一棵已经干枯的月桂树上，她的脸与林晚风的脸仅仅相隔一寸。
这是颇为清秀的脸，只是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看去极为惨白，像是尸体泡胀后那种白。
怨魂审视着他，认真地看了半晌，随随轻轻一叹，幽幽地道：“你不是他。”
说着，怨魂身体上扶，坐在了月桂树上一根横枝上，轻轻摇晃着脚，深深地看着远方。
林晚风身体轻轻飘了起来，隔着树干，坐在了另一条横枝上，望向怨魂所望的地方，只见远处一片蒙胧，这样一个血夜，并不能看得多远。
“你不怕我？”怨魂转过头来，阴森森地说道。
此时，她满脸血肉裉尽，只余一颗白森森头骨，阴阴地盯着林晚风。
林晚风淡淡一笑，道：“有什么可怕的？”
怨魂盯了他好晌，方才转过头去，重新化着一个清秀丽人，道：“看来你是艺高胆大的那一类人。”
林晚风不置与否，道：“你在望什么？”
“你还小，你不懂。”怨魂道。
林晚风收回了远望的目光，手扶着月桂树主干，轻轻地道：“你不说我当然不懂，你说了我不就懂了？”
怨魂见他手扶树干，幽幽地道：“很多年前，他就坐在你那里，也是这般姿势。”
林晚风道：“你这般想着他，他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怨魂沉默了片刻，方才悠悠地说道：“他是一个贱人。”
林晚风手抚着树干，感受着树面的粗糙，缓缓说道：“他有多贱？”
一股悲伤从怨魂的身上传了出来，与此，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只淋着这一片山岗和这一棵月桂树，更远处，夜色依旧，并没有雨。
怨魂伸出手，淋着小雨，道：“我在这棵与他经常相约的月桂树下等了那么久，他从不念那一段情份，在我十八岁那年，他说给我找样东西回来，我说我等他到二十三岁，可他从此一去不回，你说他是不是贱人？”
林晚风道：“那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十年？百年？抑或是千年？究竟多久，我自己都忘了。”怨魂凄凄笑了，悠悠说道：“以前还数着日子来着，后来，春来春去，秋来秋往，四季轮回不止，我数着每一个日子。数到十万的时候就感到倦了，没再数下去。”
数到十万天？那至少也是三百年了，林晚风心中大受触动，“你在此等候了这么久，他要来早就来了。都过了这么多年，恐怕他早已化作了尘土。”
“我又何尝不知？”怨魂脸上散发着动人的光辉，她坚定地说道：“既然等不到他的人，那就等他的魂。”
林晚风沉默了，看着这个怨魂，他突然想起了赤水河畔千年桃树之下的那一个女子，两人何其相似，都是这般的无怨无悔。
“值得吗？”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这山高水远的人世，有些事并不能以值得与否去衡量，如果你真要一个答案，那我告诉你，我以千百载守候月桂花开等他归来，不值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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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赢鱼
看着向山岗倾泄的漫天雨丝，他只感觉到格外的凄凉。
冷风吹动，凭添忧伤。
只为这一个等候在月桂枯树下不愿去轮回的怨魂，在流逝的时光长河里，是那么的执著和坚强。
心中感动，但他——他微微垂下头，平静说道：“你在人世间呆得太久，惊扰了六道的清宁，是时间该去九幽了。”
怨魂转过头看着他，道：“我呆在人间，从未去害过谁，只想一直待在这里等那一个人回来，为什么如此卑微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
“仙有仙道，鬼有鬼道，你不该在此相候。”林晚风神色漠然地说道。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听说九幽冥府有阴阳路、阴阳河、望乡台、孽镜台、三生石、黄泉、奈何桥，特别是奈何桥前，那里有一个名叫‘彼岸’的地方，很多人都在那里等候。”
怨魂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林晚风双眸微敛，有些失神地道：“隐隐约约，我好像去过。”
怨魂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彼岸有很多人在那里等候，他们又等候的是什么？”
林晚风道：“共赴黄泉。”
怨魂一滞，笑道：“如此说来，那是一个好地方。”
“那里还有成片成片的火一般红的花儿，沿着整个黄泉左岸，远远而观，像是一条火照之路。”林晚风又说道。
怨魂微微一笑，道：“其实说了这么多，你是想我离开这里，不要再滞留在人间，对罢？”
林晚风点了点头，道：“是。”
怨魂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可是那地方的景色再好，又怎么比得过心中的风景。”
林晚风沉默。
怨魂笑道：“小仙长，我这个七百年的老鬼也不为难你，我们打上一场罢，你输了就要不再来打扰我。”
林晚风面色平静地道：“依你七百年的道行，以我目前修为，自不是对手。”
怨魂道：“你倒是坦然，既然如此，你帮我去找到他，我自不会逗留在此。”
林晚风怔了一下，当初在赤水河畔，已经答应那一个妖媚女子，帮她寻找她的心上人，如今在之清城之外的荒地里，难道又要答应这一个七百年的怨魂，找到其心中的那一个“贱人”么？他呆坐在月桂树枝上，脑中念头闪电般转动，到了最后，他望了一眼血色苍穹，突然鬼使神差地道：“我帮你找到他，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为我办事。”
怨魂惊异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此刻她苍白的脸，居然有几分动人，只听她道：“你这小仙长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林晚风道：“你想说我离经叛道罢？”
怨魂笑意更浓，倒没有否认。
林晚风跳下了树枝，感受着漫天雨丝的冰凉，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你不怕？万一将来你同门发现……”怨魂感受到了他语气的坚定，不由说道。
林晚风道：“等我找到你的‘贱人’再说罢。”
怨魂笑道：“那贱人只能我叫他贱人，你可不能这样说他。”
雨丝如线，在夜里带着几分腥红飘摇而落。
林晚风感觉后上方传来了几分冷意，转移话题道：“把他的基本信息给我。”
离开时，怨魂唱起了幽怨的歌：
“想啊想，念啊念，离开的你，可怀念月桂下的红颜？知你爱恨，知你冷暖，知君心若知己，可你冷漠的心，是否曾为我而融化？你是囚鸟，囚住了我的思念，你是情锁，锁在了我的心田……”
从荒岗离开，林晚风一路前行。出城之前，他就已经了解到，清城周边充满了未知，便是土长土长的清城中人，也未曾了解这一方世界。
林晚风驭气飞行，绕着清城飞了一周，在他的异眼之下，总算看清了这人清城连同四方竟然笼罩在一层青色薄膜之下，若非是异眼，一般肉眼凡胎绝难以看见。而清城四周更远的地方，竟有两种不一样的景色，有的地方一眼看去是一条河，再看第二眼的时候，恍然就成了一座山，再看第三眼时又成了山水相叠。
原来，清城是一个不在人世间的地方，他与人间边荒相叠合。
林晚风心中一动，飞了出去。
飞到了青膜边缘处，一步跨了出去，然后他看到周边景物大变，他立身在一处荒漠里，周围全是干燥的黄沙，而整个清城以及其周边环抱的大山，已经在这一步之后，消失不见，只在他用异眼观察的时候，才看到清城隐匿在荒漠里一颗尘埃之中。
回神处，明月高悬，撒下如水清辉，抬眸间，清光万里，看不到清城那一片世界里的如血苍穹。
林晚风暗暗感叹，大千世界，世界大千，究竟有多少如隐匿在尘埃中的小千？
异眼扫视，他一步跨入清城小千中，站立城南的吊桥上。
一道白色豪光从血穹中垂落，投入到清城城南的护城大河里，然后消失不见。像是一块巨石，溅起滔天的水lang，只倾刻之间，都个大河lang滔滚滚，像是快要苏醒的远古巨兽，开始露出其狰狞的獠牙。
滔天的水lang，甚至高过了清城的城墙，连城中都能看到。
“怎么回事？”
“难道有洪水要淹盖清城？”
“这是天遣，肯定是谁惹了上苍震怒，而惹下滔天祸端。”
城中之人，惶恐不安，清城经过“卫峰”之变的灾难后，已经不起折腾。
“轰！”
又一道大lang冲天而起，冲击着城南的吊桥，将吊桥冲击着飞腾起来。吊桥上的林晚风像是滔中着一叶小舟，在lang击中沉浮。
但他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催动着异眼，望着大河深处。
立时看见一个长着鱼的身子却有鸟的翅膀的十尺长的事物，在大河里兴风作lang。
“蠃鱼！”
林晚风震怒，大河中的这条蠃鱼分明与赤河里那一条是同一条，只不过其气息分明又强大了许多。他不知道赢鱼为可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他知道赢鱼在哪个地方出现，哪个地方就会有水灾。
孤寒在手，合着剑鞘刺出。
他如同一根脱z弦的利箭，刺破水lang，然后如翻身的燕子，在上空一转，接着执剑冲入大河之中。有无形的气息笼罩着他，在他落河的前一刻，大河河水顿然分了开来，留下一个空地由他通过。
人未至，而路先行。
这条大道一只通到蠃鱼之处，待弄水正欢的蠃鱼发现时，一道青色寒光已近在眼前。
蠃鱼处惊不变，张口便吐了一下。
顿见一片水针在空白处飞扑了出去，将那道青光笼罩。
寒光颤动，隐隐中有古剑轻吟。
寒芒吞吐间，水针纷纷破碎，激射到两方的清水里。
一柄灰剑的仙剑映入蠃鱼的眼眸，然后是那一个执剑而来的人，那个执剑的人，仿佛一个域外飞仙，突然杀来。
蠃鱼双眼一眯，双翅扑腾，顿然一道水链一侧探出，刺向少年。
灰色仙剑回转，挡在少年身侧，水链击在灰色仙剑上，顿然破碎四散。
蠃鱼一边飞退一边扑打着翅膀，一道道水链先后从它前方两端的水壁里探出，封锁住前方。与此，也不见它有什么动作，河水再度翻腾怒吼，开始围着它与少年旋转，在大河底部形着了一个真空地带。
“崩！”
漫天水链飞散，灰色仙剑与执剑的少年飞穿着扬起的漫天水珠，落到蠃鱼身前。
只是，少年没有再动，因为他在和蠃鱼的脚下，出现了一张大图，图中画着两大类事物：游鱼、飞鸟。
大图上的游鱼和飞鸟种类很多，总共不下八十种，而且它们姿势各异，随眼一看就能感受到一股玄妙的意境。这时，这张大图亮了起来，一闪一灭，散着发羊皮古卷一般的光芒。
蠃鱼停了下来，也不管少年，它在大图上悠然的跺着步子，仿佛胜利在握。
林晚风并没有看它，反而以异眼扫视着这一张大图。
然后他看到了几十个游鱼在水中游走，每一个游鱼的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有的凌厉，有的悠然，有的似动非动，有的卷起漫天残影……再观飞鸟，一个个摆出不同姿势：天王托塔、老树盘根、金钩倒挂、武人纳息……
“这是……”林晚风吃了一惊，失声道：“游鱼炼意，飞鸟炼形，这是‘皇图’系列的《鱼鸟图》。”
太古有皇图，传说它们每一个皆自成一界，威力奇大，可与神兵利器媲美。只是时光无情，很多皇图都已经淹没在岁月的河流中，留传世间的，只有少数的几幅，不过这些古图寻常难见，能够见到一幅，都需要莫大的机缘。
《鱼鸟图》就是皇图之一。
林晚风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执着孤寒仙剑，看向了赢鱼。
这时，蠃鱼也看向他，目光闪动，颇感意外，似乎想不到他能认出这幅传说中的古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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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厄水
“洪——”
大河怒吼，卷起滔天lang头，围着那一张古图旋转着。高达十丈的水滔形成了一个圆柱形的河谷，威压着大河底底古图上的那一个少年。羊皮一般的古图闪烁着，散发着轻黄色的光芒，映着少年古井无波的脸。
天地震颤，苍穹之上，血色云头翻滚，如妖似魔，在众生面前张牙舞爪。
清城远些的地方，传出轰隆隆地声音，犹如万马奔腾，挟带着惊心魂魄的沉闷巨响。
林晚风耳朵微微一动，听着那道由远极近的声音，神情变了变，当即祭起孤寒仙剑，怒喝：“清通始初，太玄神法，灵剑出体，驭剑怒斩。”
“嗖！”
孤寒仙剑出鞘，古拙无华的仙剑带着呼啸声冲天而起，然后稳定在上空，猛烈集聚着天地灵气。
漫天血云翻滚更急，全部向孤寒仙剑的上方汇聚。
蠃鱼见状摆动了一下尾巴，顿然大河河山崩溃，十丈水滔向着少年扑腾而下。蠃鱼本身更是头尾相接成一个圆环，快速旋转，放射出一道道夺目的光华。
林晚风将剑鞘往古图上一插，顿时一道青色气lang以剑鞘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而去，将崩塌的十丈水滔都推了开来，将整个河底都暴露在空气里。
林晚风插剑鞘后，手捏法诀，怒喝：“永剑式。”
一道道青光自手指间急速射出，透入赢鱼所放射击的夺目光华里，刺向赢鱼。
林晚风法诀变化，继续怒喝：“爆剑式。”
“崩。”
沉闷的爆破声响了起来，方才所出的所有青光爆炸了，将赢鱼身上的夺目光华都炸得消散。光华褪尽时，赢鱼头尾已经分开，它的翅膀已经被炸断了一只，而身上的鱼鳞也脱落了不少。此刻它背靠着河底石壁，满目仇恨地看着少年。
下一刻，它仰天呼啸，状似愤怒。
“劈叭——”
一道惊雷自苍穹深远处传了出来，仿佛开春后惊醒冬伏之物的第一道雷，格外的响亮。
血色苍穹被撕裂，一道明亮的闪电在天穹中奔蹿。
接着，天穹下起了倾盆大雨。
林晚风见整个天地在赢鱼的怒吼声下雷雨交加，不由惊怒不已，特别是听到洪水lang滔拍击山峰的声音后，他的面色大变，身体一动，仿佛一颗出膛的炮弹，直线砸向赢鱼，管你为水灾之神或者天地之宠，都要让你伏诛。
“砰。”
赢鱼飞跳而起，用仅剩的那一只翅膀，击在少年的拳头上，顿时发出了一道震耳的声音。
赢鱼被砸回了河底墙壁上，而少年仅仅退了一步后又再冲来。
赢鱼识得厉害，一边凄厉而叫，一边在大雨里游走。
翻滚起河岸上的河水纷纷汇聚，在少年还没有追上赢鱼的时候，在大河两岸各结成了一个水将。一个水将手执大弓，朝着河底下的少年拉弓凝瞄。另一个水将手执权杖，双手朝天呼叫着什么。
林晚风看着灵活逃蹿的赢鱼，一掌拍出。
人仙大手印！
一个白色的大手掌印向赢鱼后背，眼见要映上，河底对岸上方的透明水将射出了一箭。
那一箭粗出手臂，带着一路烟霞，将大手印击溃。
“嗖！”
又是一箭射来，贴着林晚风的额头而下，钉在古图之上。林晚风心中一惊，猛然抬头而望，正见对岸上方的水将对着倾盆的大雨抄了一把，然后一根水箭赫然成形，它将水箭快速搭在水弓上，凝眸瞄了一下他，然后松弦放开。
那一道手臂出的水箭穿过漫天雨幕，朝着他而来。那只箭所过之处，仿佛在水面飘荡的石子，带出了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这是水纹箭。
林晚风目光一紧，紧盯着那一道射来的水纹箭，然后在它来到身前一尺处时，猛然探出了手掌，一把抓住了那一根雨水凝成的粗箭。水箭带手，手带体，以体御力，他握着水箭原地快速转了三圈，然后顺势将水箭抛了出去。
水纹箭在河岸石壁上炸开，水珠和石屑同时炸开。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林晚风恍然看到那些石屑仿佛失了重量，像是风里的蒲公英，缓缓地落向了地方。
林晚风目光一缩，这水——“嗖！”
对岸的水将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又放弦射来一箭。
如出一辙，林晚风紧抓住了这根不纹箭，只是它的身体在转动的时候，为水纹箭罩上了一层青光。
三圈过后，他将水纹箭顺势朝着古图角落里的赢鱼甩去。
赢鱼早有所料，张嘴一吹，如春风扫动死水，水纹箭在它的一口气之下寸寸崩碎。
完毕，赢鱼对着少年眦牙裂嘴，目光如仇。
“嗖。”
水将不知疲惫，轻轻松松地又射来一道水聚的利箭。
已经化去了两道箭，这一道水纹箭化去时更加轻松，他这一次转动着身体腾空而起，转了整整九圈，然后将水纹箭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