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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脸,好象在哪里见过……而且,感觉很亲切……
胡不为努力的搜索记忆,想要找出跟这女子相关的点滴,他刚要抓住点什么,可在一忽间,那点线索又断了。
不等他得出答案了,那女子已经靠近过来。 ; ;她低着头呵气,一边用汤匙轻轻搅动碗中清粥,动作细致而轻柔。 ; ;袅袅的热气将她的脸掩得时隐时现,胡不为能看见她长长地睫毛象两把小刷子般微微眨动。 ; ;片刻,粥凉了,女子抬起头来,清亮地眼光扫到他的脸上,她这时才看见他已经睁开地眼睛。
仿佛戏剧一般。 ; ;胡不为看着那女子身子震了一下,倒退两步,香唇微张开,两个漂亮的眼睛瞬间睁圆。 ; ;‘叮当’——辛苦吹凉的粥羹就这样直接从手中掉落,瓷器清脆的碎裂之声,和她失声惊呼同时响起来,“胡大哥!你醒了?!”
“啊……”胡不为只能发出这两声粗哑的呼喊。 ; ;他疑惑的看着她,看见那张脸由惊讶变得喜悦,由喜悦变成委屈,由委屈再变成感激,然后感激再变成悲伤和欣喜交织。 ; ;仿佛都发生在一瞬之间,胡不为看着许多复杂的情感在她脸上一一闪过,还没明白究竟怎么回事,那个温婉的女子已经流着泪扑近床边,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扑到他怀里,但她忽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又猛然顿住了,脸上泛起红晕,微微咬住嘴唇。
“胡大哥,你……你……”她嘴张了张,好象有话要说,可却说不出来,两个眼睛重新蒙上雾气,却低下去了,不敢和胡不为对视,一瞬间,羞怯和哀怜再次浮在女子的娇靥之上。 ; ;她跺了一下脚,终于不甘的向外跑去,“你等着,我把炭儿给你叫过来。 ; ;”她飞快的拔出门闩,淅沥的雨声再次传入耳中。
“炭儿……”胡不为的神智又清醒了一些。 ; ;他的儿子,名叫胡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躺在这里,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为什么身边会有这个年轻的女子,她的表情好奇怪……可胡不为并不觉得突兀,在他潜意识深处,感觉到自己跟这个女子很熟悉,似乎她一直就伴在自己身边,他不知道这个感觉究竟从何而来,还有……儿子胡炭怎么也跟过来了?
想不明白,头疼,颅内万针攒刺的痛苦再次侵袭了他,胡不为忍不住****一声。 ; ;自己不是在给萱儿找药的么?怎么会来到这里?
记忆生了断层,胡不为只记得自己带一只猴子跑出监狱去了,已经和苏老太爷他们分手了……好象,后面还有一些事……胡不为紧皱着眉头,额间紧绷的感觉,似乎给他一种绞着脑筋找到答案的力量。
苦榕……青龙士……白老虎……秦苏……
“啊!秦苏!”醍醐灌顶一般,胡不为瞬间记起了所有的往事。 ; ;“她是秦姑娘!”
铜炉正传 正传 第二十五章 迷津渡(下)
正传 第二十五章 迷津渡(下)
终于都接通了。 ; ;给妻子寻药路上,他遇见了很多人,被人冤枉追杀,救了秦苏,然后,被她师傅打伤。 ; ;原来先前那个梦不是梦,那个恶女人真的用闪电劈中了自己。 ; ;难怪现在全身酸软。 ; ;唉,胡不为啊胡不为,流年不利,背着几十条人命的冤名,外面还有很多人在追杀自己吧。
忽然间明白到自己的处境,胡不为不由得苦笑。 ; ;他胡乱的想:“不行,这人间是不能再行走了,还是回到老林里去安全一些……”
只是,事情仍然有些不明白之处,秦苏不是穴道被封了么?她师傅给她解开了?她怎么逃脱?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似乎跟自己相处了很久很久,这种感觉好奇怪……啊呀!不好!难道这里竟然是她师傅的房间?!自己被锁到贼窝里来了?!
一想起暗夜里那个冷酷女人的凶恶言语,胡不为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 ;完了完了,一只……不,两只猴子,一只老的,一只小的,跟一头老虎住在山洞里,猴子的命运还能有个好下场?胡不为着急起来,两个眼睛飞快的在四周寻找,想要筹谋脱身之策。 ; ;可是头很疼,脑筋不怎么灵光,而且身体沉重之极,一点都不听使唤,这可怎么了得?!他想。无。错。小说 M。quLeDU。Com要抬起手臂,都是千难万难。
“该死!你倒是动一下……”胡不为脸憋得通红,竭尽全身之力想要把手臂抬高,然而那条软东西好象不是生在他身上。 ; ;只抬起半尺就落了下来,还牵连肩膀一阵扯动心肺的剧痛。
“踏踏踏踏!”门外杂乱地脚步声让胡不为登时气窒,他紧张的绷紧身体,心里咚咚剧跳,只是想:“糟糕!坏女人来了,她……她想怎样对付我?”
白影子又出现在视线里,不过不是恶女人。 ; ;仍是秦苏。
秦苏的脸凑近床头,这时眼中不再混有其他情感了。 ; ;只是闪亮着纯粹的喜悦。 ; ;“胡大哥,我把炭儿给你带来了,”她向床外边说话:“炭儿,爹爹醒了,叫爹爹。 ; ;”
一个小孩子从帏帐后面转过来,手脚并用爬****,轻轻说:“爹爹。 ; ;”他眼中还含着泪花。 ; ;脸上是一副委屈的表情。 ; ;看见久病的父亲醒了,小娃娃就把眼睛滴溜溜转着,盯着他老子的眼睛,带着究寻地意味。
胡不为这一下受的刺激不小。 ; ;两个眼睛睁地快和张开的嘴巴一样大了。
这个……是他儿子?
糊涂再次占据了大脑。 ; ;他的儿子,刚刚从襁褓中拿出来,换上兽皮……怎么一忽儿就变得这么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胡不为惊骇的看着他儿子,眼睛再不眨动一下。 ; ;一老一小就这样瞪目相对,互相惊讶的打量着对方。
那脸。 ; ;那唇,眉峰上那道淡淡的伤疤,甚至那机灵活泼的眼神都很象自己。 ; ;这……真地是他儿子!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自己错过了什么?“啊……啊……”胡不为吃惊的喊,他象条僵硬的鲤鱼打了个挺,又打了一个……却没能坐直起来。 ; ;床榻被他摇得一阵乱响。
“啊……”胡不为把探询的目光投向秦苏,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声带:“齐……齐……情……秦……锅……拿……昂……啊……啊……”
秦苏平静的脸庞一瞬间再次涌起波澜。 ; ;她听懂了,胡大哥在叫她,他想说‘秦姑娘’,他在沉睡了一年之后,仍然记得自己。
美丽的姑娘侧身坐在床沿上,伸手把滑落地被子盖好,“胡大哥,你刚醒,先不要说话。 ; ;”她温柔的看着胡不为的眼睛。 ; ;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情绪。 ; ;胡不为眼中有茫然。 ; ;有迷惑,然而那快速转动的眼珠子。 ; ;仍然和秦苏记忆中那个机灵汉子一模一样。
两个相隔年余的形象渐渐在眼前重叠了,最终合在一起,秦苏心情激荡,忽然有种想痛哭出声地冲动。
她快速的眨动着眼睛,然而脸上那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胡不为的观察。
胡不为的目光,不住的在胡炭和秦苏的脸上换来换去。 ; ;想要在两个人的神态容貌上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 ;“爹爹。 ; ;”胡炭又叫了一声,展开短短的五个指头,去抚胡不为额上飞出地几根头发。
“大……大……炭……”胡不为说。 ; ;“啊……啊……踏……”
破舌头!硬得跟木棒一样!胡不为恨得直欲把口中那条僵硬地肉条咬断,从前灵活得可以灿生莲花,现在连自己儿子的名儿都叫不出来,留着有什么用!“踏……踏……烫……”真是越着急越出乱,胡不为又努力了一次,这次舌头干脆抽搐一下就不动了。 ; ;急得胡骗子又打挺又睁目歪嘴,好一番可怜神态。
“踏……踏……暗……烫……”
秦苏到底听出来了。 ; ;她收了哀戚,嫣然一笑,对胡炭说:“炭儿,听见了么?爹爹叫你呢。 ; ;”
“噢,”胡炭说,“爹爹。 ; ;”他把目光落到胡不为通红地脸上,伸手轻轻的抚摩他爹的额头。 ; ;姑姑在很久以前告诉过他,这样摸着爹爹,爹爹的病就会好得快些。 ; ;小娃娃鼓着嘴,随着呼吸声,几个哭出来的鼻涕泡便不时的炸破。
“爹爹,炭儿不要住在这里。 ; ;”小孩童忧郁的乞求,“我们走吧。 ; ;”
“我们去找娘。 ; ;”
胡不为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 ;他看见了儿子脸上的委屈和泪痕。
“情……情……”胡不为吃力的说话,把目光转过来,想从秦苏脸上找到答案,却看见秦苏一脸愁容,眉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锁上了。
胡不为醒来的消息。 ; ;很快就传到了贺老爷子地耳中,几个老家伙——陶确、栾峻方、范同酉都跑到房里来看望胡不为,少不得一番劝慰勉励之言。 ; ;胡不为思维何等敏锐,虽然神智初复机灵大不如前,但从他们只言片语透漏的讯息中,仍然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已经沉睡了整整一年!
真是个玩笑。 ; ;然而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未免太恐怖了。
一年。 ; ;三百六十五天,自己无知无觉的活着,那会是个什么模样?没有魂魄的****,那还是自己么?那不跟庙里的泥塑菩萨一样了?无法言语无法行动……胡不为后怕了,惊惧了。 ; ;在那样全无防护之力的时候,万一途中有点什么闪失,自己岂不是万劫不复。 ; ;永世不得超生?
被巨大地恐慌笼罩着,他忽然感到一阵虚脱,再也不敢想象下去,心情一瞬间也变得和外面的雨天一样糟糕。
送走了客人,房中便安静下来了。 ; ;秦苏默默坐了半天,腹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 ;在房里呆得尴尬,便到厨房煮了鸡粥。 ; ;回来喂胡不为。 ; ;胡不为心怀他事,吃饭也就不大用心。
一番糟糕情绪,一直带到了晚间。
酉时过后,天渐沉暗,贺家庄内便掌起了灯。 ; ;秦苏跟下人要来热水毛巾,给老胡小胡都洗了手和脸。 ; ;将小娃娃安顿到里床睡了。 ; ;扶起胡不为让他斜靠在锦墩上,帮他洗脚。
这时胡不为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年多来,正是因为这个女子地照顾才得以延续生命。 ; ;她把自己和儿子从沅州带到江宁府,迢迢千里,一路也不知经过多少苦难和凶险。 ; ;她以柔弱的肩膀,竟然担起一副重担,这样的大恩大德,自己该怎样感谢她呢?
秦苏低头慢慢揉搓他的脚趾,温柔而细致。 ; ;仿佛手里捧着的是小婴儿不堪重碰的脚掌。 ; ;她没有看见头顶上。 ; ;胡不为注视着她的复杂地眼光。
“秦……姑……姑娘……”胡不为终于说话了。 ; ;一整个白天个鼓喉顿舌。 ; ;到底已能简单表达心情。 ; ;他心里有许多感触,有许多念头。 ; ;但要冲到口边时,却没一个能成为完整句子。 ; ;想了好一会,他才嘶哑的说:“多……多……多谢……你……了。 ; ;”
秦苏心中一涩,一抹苦笑现在唇边。 ; ;她没有抬起头,只轻轻说:“不用客气,胡大哥。 ; ;”
浸在水里的手掌,细长,莹白,丰润,在烛光下看来,通透得如同美玉一般。 ; ;胡不为看着面前女子,如云青丝下,一截白皙纤长的柔颈,感觉着足上肌肤仿佛鹅毛拂过的温软滑腻,心中禁不住一荡。
秦姑娘竟然给自己洗脸洗脚,这……是不是太过亲热了?虽然……朦胧深处,似乎这样的场景曾经出现过……可胡不为现在是清醒的,他何德何能,敢让这个姑娘如此对待自己?胡不为局促的掉开眼睛,假装把目光转到帐内去看儿子。
胡炭已经睡着了。 ; ;但胡不为心不在他,目光只在儿子平静地脸上扫过一圈,注意力又回到秦苏捏着的脚掌上来。 ; ;他一动都不敢动,眼睛也不敢落到秦苏身上。 ; ;心中如乱鼓急擂般只是想:罪过,让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子这样照看左右,这怎么敢当!秦姑娘的清白名声可要坏在你手上了。
房中燃着的蜡烛一寸寸的短下去了。
房中两个人谁都不敢看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 ;微微晃荡地水响,给这静夜厢房平添了几分微妙的尴尬。 ; ;便在胡不为神离魂合之际,秦苏心中也是一番天人交战。 ; ;她在盼望着。
她盼着胡不为会用温情的目光注视她,对她展颜微笑,跟她说让人耳热心跳的情话。 ; ;她盼着胡不为会把手掌落到她头顶上,摩挲她的头发,抚平她长时以来的委屈和不安。
只要胡大哥有点表示就行啊,秦苏不用他说出怎样的海誓山盟,只要他稍稍表露一点爱意,甚至,他只要向白日里那样,低声的唤自己“情……情……情……”那时,秦苏就会放下所有的矜持,放开所有地羞涩。 ; ;投进他地怀抱中,畅快地痛哭,然后把自己完整的情感都毫无保留地吐露给他。
苦苦等待的讯息终究没有到来。 ; ;秦苏咬着唇,随着时光悄逝,她心中的期待也一点点沉落下去。
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 ;胡大哥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秦苏叹息一声,给胡不为洗完脚后。 ; ;又帮他揉捏筋骨。 ; ;这个功课是每天晚上必须做地,胡不为长时不动作。 ; ;四肢萎缩得厉害,躺了一天仍然没有恢复丁点力气。
头,肩膀,双手,****。 ; ;秦苏虽然让沉重的心事压着,却没有马虎了事,认认真真地。 ; ;胡不为身上的每一个关节肌肉都不放过。 ; ;胡不为看着她脸上专注的神情,心中极感过意不去,而让一个年轻女子如此亲昵的触摸自己肌肤,他心中更感不安。 ; ;秦苏的柔掌在他肩膀和颈项上慢慢游移时,胡不为紧张得身子绷僵,快成木石之体了。
庄院外遥遥传来唱更之声:“天—色—阴—晦,明—日—有—雨——梆,梆梆——”
原来夜不知不觉已经转深了。
夤夜之中。 ;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人会怎样看?胡不为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秦……姑娘,不用……麻……烦了。 ; ;”胡不为结结巴巴的说,呼吸急促,脸上一阵潮红,他紧张地盯着秦苏慢慢揉上大腿的手。 ; ;“我腿……不……不……不疼。 ; ;”
“不行。 ; ;胡大哥。 ; ;”秦苏说,仍然没有抬起头。 ; ;“你这么久没站起来,筋肉都不象以前了,再不好好调理,怎能早日恢复?”
胡不为身子一阵微颤,秦苏掌中的热气让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燥动。 ; ;这是个善良体贴的女子,胡不为怎能忍心让她为自己而名声受损!他歉疚的看着秦苏:“好……好了,天这么晚,你……也……回去……休……息吧。 ; ;”
秦苏怔住了,她的手僵在胡不为膝头上。 ; ;把目光上抬。 ; ;看见胡不为正飞快掉转视线。
回去?回哪里去?
秦苏猛然醒悟过来:是了……胡大哥刚刚醒来。 ; ;还不知道自己一直跟他住在一间房里。自从他失去魂魄以后,秦苏便成了他的贴身保姆。 ; ;不敢轻离半步。 ; ;白日照拂左右,晚上便守在榻旁,困了就和衣躺在他身边。 ; ;胡大哥当然不知道这些,可秦苏是个女儿家,又怎能告诉他?
在一瞬间,秦苏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 ; ;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 ;胡不为胸口起伏,也不敢看她了,他地目光落在帐边金钩上,话中带了一丝关切:“秦姑娘,好了……你别太累,快……快……睡去……吧。 ; ;”
“嗯……”秦苏只得低低应了,却仍不起身。 ; ;此时夜已深,却让她上哪里去?
胡不为并不知道这些,还在为自己耽误了秦苏的睡眠而歉疚。 ; ;他摆了一下自己的腿,催促她:“走吧,快……去睡吧,太……晚了,不好。 ; ;”
“他一直叫我秦姑娘,不肯叫我苏儿……他要我避嫌……”秦苏不说话了,心中的气苦浸漫上来。 ; ;这时她已经感觉出来了,胡大哥是在对她守礼。 ; ;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对自己谦恭如昔。
“胡大哥,你……你……”秦苏咬着唇想,“你还对我这么客气……你一点都不记得那晚上的事。 ; ;你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