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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之走出门担心道:“会不会有事啊?”
姬恪揽住自家妻子的腰,在她的发梢轻吻:“不用担心,最多躺半个月而已。正好我们可以到处逛逛。”
苏婉之靠着他的肩膀,幸福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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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没有苏沉澈,日子还是要继续过,马车也还是要继续行驶。
苏沉澈对她而言,不过只是个过客,沈知离默默的想。
可是……再没有人在她面前撒娇耍赖无耻卖萌吃豆腐,她默默透过破落的窗户望向马车外,为神马觉得有点寂寞呢,才不过几天而已啊……
一定是习惯作祟。
嗯嗯!
改掉就好!
但是不想苏沉澈她好像也没什么可想的,看管她的人压根不会汉话,鸡同鸭讲无法交流,却又守得死紧,半句话不让她和别人说,什么都不让她触碰,弄得她连本医书都弄不到,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不想苏沉澈,难道去想花久夜,要不,还是去想师父好了?
沈知离反复纠结,坐在马车上默默的回忆,那点破事半天不到就回忆完毕,第一次她开始为自己狭隘的交际圈感到羞惭。
终于,在沈知离已经无聊到数手指的时候,南疆到了。
虽然是被迫,但这也确实是沈知离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只可惜,坐在马车里她还没欣赏够南疆的风光,就被歌吹一声令下塞进了蛊王殿里。
蛊王殿很大,随便一间房间里住下沈知离都绰绰有余,但是,蛊王殿就是没人。
歌吹暂时没有虐待她的打算,可也没有带她出去的打算,简而言之,她被彻底软禁。
沈知离挠墙,虽然衣食无忧但是真的好无聊……
而且,她很清楚,歌吹留着她的原因是为了引花久夜过来,无论如何,她不想连累花久夜。
亏欠太多,总归需要还。
默默记下监视她的人换班时间顺序,沈知离装病骗了几种药汁,收集药渣整理配药。
守了几日,万事俱备,用药弄翻替她送药的小丫头,换上她的衣服打扮,沈知离偷偷摸了出去。
过去多日,毕竟她不算重犯,守备也渐渐松懈,她的逃跑计划意料之外的顺利。
低垂头轻手轻脚走出殿外,大口呼吸,似乎也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擦过人群沈知离悠然的朝外走,却没留意到身边一个黑袍行事匆匆的男子。
裹着黑袍的男子手抱木盒,大半容貌被黑袍遮掩,只露出不自觉紧抿的薄唇。
遥望着不远处的蛊王殿,男子的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单唇角一个弧度,便显得妖异非常。
往事兮,不可追。
上一次从南疆回来的狼狈他还记得,用惨烈都不足以形容的代价。
在紧接着而来的五个月追杀里,他几乎不敢入眠,生怕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开,每天都有新伤,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害怕被抓到,也害怕身体里的蛊毒反噬,然而一闭上眼睛,那些残忍而血腥的景象又再度浮现。
眼眶里仿佛也是一片阴郁的残红。
花久夜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客栈。
蛊王殿太大,他不怕进去和歌吹硬碰硬,怕的是万一找不到沈知离。
客栈里人来人往,花久夜压低帽檐,进房间才将木盒放下。
从木盒里抱出巨蟒,花久夜的指尖触到剩下的东西,颤了颤才将它们也都一一拿出来。
沈知离的簪子,沈知离的外衫,沈知离的里衣,沈知离的……
最后是一张质地特殊的信笺。
上面只有三个古怪的汉文:来南疆。
花久夜的手指紧握几乎到变形,颓然松开,信笺已经被捏碎,纷纷扬扬落下。
歌吹。
他轻声念这个名字。
果然也还是要杀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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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沈知离看着街面上琳琅满目各具特色的南疆小玩意,眼睛不由瞪大,这看看那看看,什么都爱不释手。
也怪不得她,身子不好,师父自小就很少让她出谷,后来接手回春谷更是忙的没有半分精力,能得空在回春谷附近的镇子逛逛就算不错了,哪里有机会这样逛街。
看的眼花,沈知离一摸口袋……才忆起自己如今是身无分文状态。
好死不死,肚子又不识相的叫了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温饱都是第一考虑的问题,深思了一下,沈知离决定还是重操旧业。
站在南疆最大的医馆前,沈知离整了整身上偷换的侍女服饰,又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才大步迈了进去。
一进去,就被犹如长龙一样的队伍震住。
沈知离不坐堂,倒不知外头的医馆会是这么个模样。
刚想往前走,就被人拦住:“喂喂,小丫头你是想插队么,到后头排队去!”
沈知离挤出笑容:“我不是来看诊的,是来应征的。”
这时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应征?应征大夫?”
沈知离回头,见一个打扮古怪的老头正看着她,前头那人忙道:“赵大夫好!”口气很是恭敬。
知道他是同行,沈知离不由生出几分亲切感,应道:“我是来应征大夫的。”
赵大夫刚收了一家大户公子的礼金,心情颇好,好心问:“那你都会些什么?”
沈知离:“望闻问切,看诊开方针灸……”考虑到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内敛点好,顿了顿才道,“都会一点点。”
都会就是什么都不会。
看这姑娘傻呆呆的样子,约莫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医馆里像她这个年纪的还都在认草药,看诊什么,开玩笑了吧。
不过她要是真肯学,收做个学徒倒也不是不行……
赵大夫:“那这样,你要是愿意就先留下来打扫后院……”
打扫后院……
沈知离愣了愣:“我是应征大夫来的。”
赵大夫循循善诱:“我知道,但是……”
沈知离简单道:“老先生,给我个桌子板凳,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可以看诊。诊费的话,呃,十两银子一次?”
赵大夫:“你说多少?”
沈知离:“十两……怎么了?”
赵大夫眼睛圆瞪,胡子都吹起来了:“我看明白了,小姑娘,你是来找茬的吧!来人,把这小丫头给我丢出去!”
沈知离还是头一回被人从医馆里丢出来,往日回春谷名下的医馆三请四邀,沈知离都一一婉拒,一则走不开二则懒得去。
可曾想会有一日堂堂回春谷神医会被人从医馆丢出来!
简直,简直……
“简直是没有人性!”
沈知离还没说出口,倒有人先说了话。
她侧目,却见地上倒着两人,女子护着紧闭双眼满目痛苦的女孩,怒斥道:“你们怎么能打孩子!我都说了,我会努力赚钱补上诊费的……”
医馆中走出一人,语调冷冷:“不是我们心狠,你都拖欠多久的诊费了,而且你孩子的病治不好了,与其这么耗着,不如早些准备后事。快走快走,别在门口惹晦气。”
女子抱着女孩,泪水不自觉落了下来,周围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人上前帮忙。
沈知离脚步定住,突然那一瞬间,眼前场景,熟悉的让她不自觉红了眼眶。
那时候,她艰难的抱着病弱不堪的养母,跪在医馆门前,希望能得到哪怕一点的施舍,可是……那么多的达官贵人,没有人肯施舍哪怕一个铜板。
她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学医,又为什么要敛财,说到底……只是希望不再看到这样的场景……
“等等。”
医馆的人扫了一眼沈知离,冷淡道:“有什么事么?”
沈知离:“她的诊费我帮她付行么?”
医馆的人:“你有银子么?”
沈知离:“没有。”
医馆的人怒道:“那你说什么……”
沈知离打断,义正言辞:“但是我有知识!”
蛊王殿。
黑袍人恭敬垂头:“那女子出了殿中。”
歌吹仍旧盯着新制的蛊虫,道:“哦。”
黑袍人:“是否需要人跟着?”
歌吹面瘫道:“为什么要跟?她身上有我的蛊,又跑不掉。”
三四章
“这方子真的管用?”
沈知离微微抬下巴,语气很平和,但莫名有种令人信服的笃定:“不管用你再来找我,下一个。”
长队蠕动了一下,沈知离扭了扭酸痛的腰,天边夕阳已经只剩残晖。
看了一眼手边逐渐堆叠的银子,沈知离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
所谓知识就是金钱,实在是至理名言啊。
沈知离用腰间配的铃铛做抵押,找邻近的小摊借了破木桌凳,就在医馆对面摆了摊,痛定思痛,写下一行字:看诊,一次一两。
来围观的人多,求诊的一个没有。
沈知离老脸皮厚泰然自若坐着,倒是那个抱住女孩的女子显得有些局促。
闹嚷之下,还有人劝道:“小姑娘,你还是换个地界摆吧,摆在这里没人会来的。”
沈知离淡定固执道:“多谢了,不过我就想摆这。医馆里能看的病我都能,看不了的我也能。”
那人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沈知离,长叹一声摇头走了。
过了许久,才迎来了第一个病人,那病人歪着脖子,一只手还抖着,极其凄惨的模样。
一见沈知离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沈知离简单的用手推了推,又检查了一下,最后手指连点,刺激几个大穴之后,双手错骨分筋一般将脖子一拧手腕一推。
“咯吱”一声,那人脖子也不歪了,手也不再抖了。
那人活动了几下手脚,仰天大笑。
接着猛然跪地,抱住沈知离腿,口气恭敬崇拜,仿佛看见了观世音下凡:“大夫,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啊!我这病缠了我好些月了,药不知吃了多少,都没好,如今真是……对了,诊费诊费……”
沈知离将他扶起,用一种高深莫测的口气道:“举手之劳,你是我第一个病人,诊费什么的就算了也罢。”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有人不屑,却也有人蠢蠢欲动。
第二个病人处理起来更快,几乎只看了看,沈知离就迅速写好方子,当场抓药喝药,效果立竿见影,立即便有了第三个第四个……
沈知离的诊费较医馆还是低上一些的,再加上她看诊速度奇快,开方干脆而且大都是低廉药材,无论怎样的病症到她手里都似乎只是小病,那份气度委实让人信服,病人也越积越多。
眼见天黑,沈知离又接连开了几张方子,将那行字一抹道:“今日看诊就到这了。”
众人遗憾散去,沈知离归还桌椅,数了数银子,忍着巨大的肉疼,取了一半放进女子手中,又塞给她一张药方,强笑道:“去买药吧。”
女子握着银子,双眼含泪,带着孩子就准备要给沈知离跪下:“大恩大德小女子柳瑟感激不尽……”
沈知离扶住她,刚想说话,肩膀被人拍住,“那个,姑娘,银子……”
面无表情转身,沈知离将数好的银子塞给他。
那人迅速将银子揣进怀里,小心的看看左右,伸手道:“姑娘,我这刚才表演这么卖力,你又赚了这么多,就不多给点?”
沈知离果断道:“没有了。”
那人还是不依不饶,哭丧着脸:“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十几口,你就多给点当积德嘛……”
待那人骂骂咧咧走了,柳瑟才惊叫出声:“你不是方才那个,那个歪脖子抖手的……”她捂住嘴,看向沈知离。
沈知离点头:“嗯,他是我找的。”
柳瑟:“你这不是……”不是诓人么?
沈知离奇怪:“干嘛这么惊讶,不然怎么会有人上门看病?我医术真的不差啊,这不过是些……呃,招徕病人的小方法嘛。”
说起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还是师兄教她的,某年师兄拐她出谷玩,两人在路上丢了银两,又不甘就这么回去,干脆在镇口摆了个小摊看诊。
她当时一脸怀疑,因为两人那个年纪看起来实在没有半分信服感,师兄小下巴一挑冲她淡定的邪魅一笑……
当然,事后除了被怂恿的,还有一堆冲着师兄美貌而来的大媳妇小寡妇……
师兄那张邪气凛然的脸啊,真是比什么都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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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夜雾缭绕。
人潮散去,南疆的夜晚同中原并无太大的分别,也会有摊贩叫卖,也会有各色行人如织,就连月也都是一样的皎洁明亮。
揣着银子,沈知离心里有底气的多,在小摊点了两碗垂涎已久的河粉,豪气万千道:“我请你。”
柳瑟:“……多谢。”
她怀里的已经不疼了的小女孩看了一眼,撇撇嘴道:“小气鬼!”
不等沈知离说话,柳瑟便拉着女孩怒道:“说什么呢,快跟恩公道歉。”又歉疚道,“都是我以前娇宠了,所以难免……恩公不要放在心上。”
柳瑟谈吐斯文,气质颇佳,并不像山野村姑,沈知离料想应是家道中落,客气道:“无妨,夫人独自养女已不容易,千金仍能如此天真无邪,贵夫君泉下有知也定会觉得欣慰。”
柳瑟咳嗽一声,道:“……我夫君他没死。”
沈知离一愣,随即猛地拍桌,怒道:“这混蛋没死居然让娘子闺女这样被欺负!这算什么男人!”
河粉端了上来,小二瞟了她一眼,警告道:“桌子别乱拍啊,拍坏了要赔的!”
柳瑟捧着大口海碗,长睫垂下遮盖住眼眸,看不清是羞怯、苦涩还是愤怒,最终叹然道:“我已好久没见过夫君了,夫君他、他……失忆了。”
……原来是失忆么。
……失忆!!!!!!
沈知离脑中第一个蹦出的就是那张既欠扁又无辜的清俊脸庞。
不对,沈知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常思考,就算那家伙再怎么能惹风流债也不至于搞到南疆罢……不要一碰到失忆和女人就往他身上想啊,虽然这家伙的确好像没有什么节操……
“啊……”柳瑟突然起身,吐了一个音节,又颓然坐下。
沈知离顺着她的视线诧异看去,一看之下,猛然起身,口中不确定的低道:“师兄……”
灯火阑珊处,一抹黑影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虽然相像,但到底只是惊鸿一瞥的侧影。
正在怅然若失间,沈知离听见柳瑟低头叹息道:“方才那人好像我夫君……”
“啊哈……”沈知离张大嘴,觉得自己的下巴掉了。
神马!
一定是她听话的方式不对!一定是一定是!
冷静下来啊,师兄不是这种人啊,可是失忆什么的……
托起下巴,她颤颤巍巍地问:“敢问夫人夫君贵姓?”
柳瑟没发现沈知离的异样,依旧沉浸在惆怅满怀的气氛中:“花,我夫君姓花。”抱着怀中女孩的手紧了紧,“小女名叫花骨朵。”
来不及去思考花骨朵这个恶趣味的名字,沈知离只觉一朵一朵烟花在她的脑中爆裂炸开,无数只驴子撒蹄奔跑在她内心的荒原。
一方面为眼前女子觉得愤怒,一方面又……
那混蛋一见面就要上床,还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要赶快生个继承人神马……外带装的如此楚楚可怜,都他娘亲是假的啊!
此时再看柳瑟怀中那小女孩,细长的尾端微翘的眉眼,薄唇尖下巴,虽未长开妖孽模样却已初露端倪,真是……怎么看怎么像花久夜!
而且这女孩不过两三岁模样……
两三年前正好是花久夜离开回春谷之后,就年纪上而言也完全对的上啊!
一样是巧合,但是每一样都对上,哪里来这么多巧合!
沈知离原本只打算给些银子了事,根本没想插手这档子事。
可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他居然不负责!
握住柳瑟的手,沈知离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那负心汉负责!”
柳瑟:“这怎么……”
沈知离:“就算失忆也不能掩盖他负心的事实!”
柳瑟垂眸:“其实我不怪他,是我配不上他,他那样的人,本就应该配更优秀的女子……”
沈知离:“那样的人怎么了!大家都是两条腿一个脑袋,谁也没比谁更高贵,我这就……”
街面上突然吵嚷起来,不知是谁大叫道:“蛊王殿好像塌方了啊。”
“怎么可能!”有人道,“蛊王殿有蛊王大人……”
仿佛为了迎合他的话,话音未落,又一阵更剧烈的坍塌声传来。
蛊王殿!
沈知离心思电转,她在蛊王殿呆了好些日子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怎么会突然……蓦然闪过方才极其神似花久夜的人影,她心中一凛,他去的那个方向的确是蛊王殿,不会这么巧吧……
不对,应该是花久夜不会这么笨吧!单枪匹马一个人杀进蛊王殿什么……
太凶猛了吧!
嘴上说着,脚下却控制不住朝蛊王殿那边跑。
沈知离紧紧抿唇,无论如何,她不想看到花久夜出事。
蛊王殿内。
歌吹淡定的握住虫笛,站在一片已然坍塌的废墟中,衣袂猎猎。
花久夜身边围满了神色紧张的黑袍人,巨蟒环绕在他脚边,艳红蛇信吞吐。
两人对望,久久无言。
终于,歌吹打破了沉默,奇异冰冷的语调里似乎又掺杂了一些别的,他说:“你来了。”
花久夜用鼻子“嗯”了一声,轻蔑的看着他,只见手中红光一闪,一样东西飞速袭了过去。
黑袍人一时大惊,但那东西行的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拦。
“小心……”
“歌吹大人……”
那东西已罩上了歌吹的脸,但并没有他们猜测的鲜血四溅,反而轻飘飘的,歌吹面瘫着脸从头上把那红色物事扒拉下来,手中紧握,陷入了一瞬间的迷惑。
这是什么?
黑袍人有认出的,不堪卒扭开脸。
大人,那个东西……应该是叫做……肚兜。
花久夜双手环胸,冷冷道:“闻闻。”
歌吹皱眉嗅了嗅,淡淡的脂粉气,除此以外别无他味。
花久夜活动了一下手脚,唇角咧开,危险而阴森道:“你的嗅觉不是很好么,那告诉我,人呢?”
歌吹抬起求知的目光。
黑袍人齐抚额,欲言又止:大人,这逆贼在骂你是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