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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哼曲儿的声音停住了,她有些耐不住,不想坐在莲花灯里了,她想冲到门口看一看外面。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她本想把门开一个细缝,看一看外面的模样。这时候老和尚却突然出现,她一个闪身藏在了门后,心一阵乱跳。
在之后三个人就进了饭厅,什么声音阿念也听不到了。
她这个人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没办法往他的师父身边站,也没办法向所有人说明她的存在。
她一直以来有太多的错觉,错觉小沙弥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小沙弥会陪她一辈子,错觉很多很多的事情。
而当她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她装作不懂,她会在小沙弥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和他怄气,掩去她的心慌。
她的这种独占欲,其实是为了遮盖自身的恐惧。
这种恐惧已经存在太久了,从她见到小沙弥开始,一直到今日。
***
宅子静静的,有虫鸟叫的声音。
房间门开着,桌子上的盆里面那条红鲤鱼不见了。有光闪过,一个红裙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了座位上,她抬了抬手在桌上拿起铜镜,照了照。
铜镜里她的模样,她脸上的东西统统消失不见了,皮肤除了有些病态的发白之外,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
她抿了一下嘴,把铜镜扣在了木桌上。
***
第一次硬闯出房间,是个雨夜。
那天一位姑娘在寺庙的客房住下。她和小沙弥生了气,小沙弥哄了很久,她也嘴硬着不肯开口。
小沙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仍旧把姑娘留在了寺庙的客房里。
她知晓是因为雨天,小沙弥不开口老和尚也不会让人离开。
只是那个姑娘,小沙弥和她聊得很开心,那姑娘在山下生活,知道她不知道的太多事情,能陪小沙弥在九州四处转。
小沙弥很喜欢九州,很喜欢山下。她知道。
就凭着这些,她闯出了房间,像所有护住的灵物一样,又闯进了寻念的房间。画花了寻念的脸,甚至想要用手了结了这条性命。
可惜突然冒出来的白衣人把姑娘救了。
许是上天疼惜这姑娘,不想让姑娘在她的手里送了性命,阿念这样想着。
***
半山腰上的寺庙里,今日仍旧只有两个人,静得不像话。
一个躺着一个站着。莲花灯被放在小沙弥的枕边。
不过有些不一样的是,今日站着的不是老和尚而是九思。老和尚多年之后,又在门口捡回了小沙弥,而这一次是气息奄奄的他。老和尚毫无办法,跑到山下去寻大夫了,已经过了大半日,也不见人回来。
九思站在床榻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用手指撬开他紧闭的嘴,把瓷瓶里的东西往他嘴里灌。许是灌得有些急,小和尚的眉头皱了起来,喉咙里也发出咳嗽的声音。九思的手在他的胸口顺了顺,好一会儿小和尚的呼吸才平稳了下来。
脚不小心踢到了门槛上,九思回头看她,手里的小瓷瓶被他瞬间藏在了身后。
“你怎么跑出来了?”九思勾起了笑,如往常一样调侃她,“你不是怎么样都不来的吗?”
寻念的心思在撞见九思喂小沙弥东西的时候,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也许知道那瓷瓶里放着什么。九思方才是不想自己瞧见,才会藏在身后的吧。
寻念不想说破,于是问道,“小沙弥怎么样?”
“比你好,”九思回头看了床上的小沙弥一眼,“一会儿就醒了。”
“阿念呢?”寻念问了一句。
九思嘴角勾起,眼镜向小沙弥的床边看去。
“唔……”小沙弥皱着眉,转醒,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身边的九思。
“你……“小沙弥起初还未想起,后来许是清醒了一些,看着九思笑了笑,”我记得你,你是寻念的朋友,不许寻念吃肉的那个。“
“寻念,你也在啊?“小沙弥摸了摸头,从床上坐起身来,他感觉身上一阵发麻,”啧,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床上?“
寻念看着小沙弥的笑脸,只觉得有一丝的不对,而且这不对正慢慢的扩大。随后九思的话就更印证了寻念所想。
“昨夜你发烧,直接昏了过去,浑身发麻也没什么,休息休息就好了。”九思朝寻念看了一眼之后说道。
“你是大夫吗?”小沙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嗯。“九思应了一声。
小沙弥低头瞧见了身边的莲花灯,他有些慌张,把朝着九思笑了笑,用被角把莲花灯遮了起来。
***
“喂,阿念,”小沙弥把头也藏进了被子里,小声的说,“阿念陪我说说话,生病好寂寞啊。”
莲花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静静的。
“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啊,我给你买烤鸭买鸡腿买酒喝行不行,你别生我气?“
“好吧,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是吗?“小沙弥瘪了瘪嘴,”你不理我,我就一直说话烦死你。“
“你知道吧,我和你说过九州的很多事情,可是……可是,九州和我心中的九州似乎又不太一样。我总是想着以后要和阿念一起到山下去,去看看书里的九州的样子。师父终于让我如愿下了山到了九州。我高兴坏了,可是很多次以后,我觉得,没和阿念在一起,九州还是和心中的九州不一样。”
“所以说……哪天,等到你能下山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九州看一看吧?好不好?”
***
“这件事是我的错。“
寻念抿着嘴坐在宅子里,这样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
寻念听不得九思这样说话,太没有人性味,很冷血,让她觉得可怕,她的火也每每在这个时候燃烧起来。
“对,我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而你呢,”寻念霍地站起身来,她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呢,你不是药仙吗,不是血能救人性命吗,你偏偏让阿念去寻死,你的那点血就那么金贵,比人的命还重要!”
九思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轻轻的问了一句,“所以呢?”
“然后呢?”
“你还想说什么?”
连着三句,寻念的一腔愤怒也在这时候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趾头。她被愤怒的余韵弄得发抖。
“我跟着你,是为了成人。”
寻念笑了一下,大声喊道,“不是跟着你入魔!”
跑出宅子的时候,没有人揽她,甚至没有人在身后喊她一句,名字没有他的解释也没有。她的愤怒从来没有爆发得如此彻底过。
她越跑越快,嘴角被咬得已经没了血色。
重浚的小巷颇多,它们交错着,在里面也许真的会迷路,一辈子也别想出去。她耳边回响着自己最后对九思说的话。
寻念捂住了耳朵,使劲的往前跑,她跑得跌跌撞撞,有时会撞到墙边,一半的身子都开始发麻,她嘴里念着,“徐绪,徐绪……”
眼眶里的眼泪在打着转儿,她用手指贴在下眼皮上,眼泪被生生的逼了回去。
她寻交颈血是为了成人不是为了入魔。她倘若无情冷血,要这交颈血又有何用。她不是九思,九思也不是她。
寻念有她自己的选择,她不管她对不对,所有的后果只有她一个人来承担,就算最后再也没了人形也好,她没办法和九思一样生活。
她要上山,要上山。
***
小沙弥仍旧和以往一样坐在房间中间,诵经。
这是寻念第一次听。小沙弥的蒲团前面摆着一盏莲花灯。那莲花灯很好看,但又瞧得出来是上了年头的玩意。
寻念找了个台阶坐下,直到了晌午,小沙弥立起身来看到了门口坐着的寻念。
“咦,寻念你怎么来了?”小沙弥惊喜的问道,随即往旁边看了看,“九思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九思他……”寻念顿了一下,神色黯然,随即扬起笑,“他给人瞧病去了,晚些才能回来,就不来看你了。”
“这样啊,那只能下次再见了。”小沙弥知道有人惦记他,就心里笑开了花,没有注意到寻念的神色,拉着人往里屋走,神秘兮兮的关上了门。
“做什么?”寻念笑了,看他鬼鬼祟祟的关上了门。
“我带你看一看阿念。”
人间无地着相思(七)
“阿念生我的气了,怎么烦她,她都不吭声。“
小沙弥在寻念的耳边说道,说话的时候还暗暗的瞄着莲花灯。可惜莲花灯不管怎么看,都还是那个样子,阿念坐在莲花灯里晃着两条腿的画面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看到过的了。
寻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九思与小沙弥说得那番话,无非是不想告诉小沙弥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小沙弥的记忆似乎有一段被抹掉了。寻念有些不平,小沙弥一人被蒙在鼓里。但只要想到也许这个是阿念想要的,她的所有话就又被吞回肚子里去了。
这两种想法一直在打架,让她无数次的欲言又止。
“你说她是不是病了?“小沙弥问道,”不知道九思会不会有办法。“
“九思若是知道了阿念住在莲花灯里,会不会把阿念捉走?”
小沙弥的话很多,似乎也不太在意寻念应不应,他和寻念坐了好一会儿,寻念一直没开口,他却一直没停下来,说起阿念的时候嘴角不住的上扬,眼睛里也有亮闪闪的东西,和外面晴朗的天一样。
他身子已经好了,就真像发了一场高烧,喝了几服药就压了下去,面色红润,而且身子骨似乎比以前还要好。
就因为这个,小沙弥还一直在夸九思的医术高明,并且一直念着,要九思上山看一看,阿念怎么突然不吭声了。
寻念在山上住下,她有点无力,一股脑冲到山上来,但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她要怎么做呢?她不是九思,没有那么药仙的身份,更没有他能救人的血。就算把她的血放光了,阿念也不会回来。
夜里,山上很凉。
她早早的点上了油灯,门也早就关上了,但坐在床榻上,她抱着双膝有些睡不着。她脑子里全是她指着九思质问的模样,不若就是在徐绪府上的时候,徐绪坐在池边给她念书的样子。
风吱呀一声把门吹开了,风呼呼的吹进了屋子里,随后门又关上了。
地上有一串脚印,寻念本能的往后缩了缩,随后微微的抬头,试探道,“阿念?”
没人应答,那串脚印越走越近,最后在床边停下,然后她感觉到有一双手碰了碰她的侧脸,那双手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她感觉毛孔都被这凉气炸开了,她伸手想抓住那双手,但也什么都没碰到,最后只是无奈的摸到了自己的脸。
这房间里有第二个人。
除了她之外。
但那人没有形,只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她知道这个人一定是阿念。她是惊喜的,她以为阿念已经不在了,她没想过阿念会来客房。
阿念的情况比她想象的好太多,她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来。
“阿念?“
“阿念,我要怎么做能帮到你?“
阿念不吭声,只是地上,渐渐的现出湿漉漉的一行字。字歪歪扭扭的,但好歹寻念瞧了出来。
帮我对九思道声谢。
这之后,门就又开了,寻念喊了几声阿念的名字,直到门又合上了,她知晓,阿念这是已经走掉了。
她看着地上的那一行字有些愣神。
***
寻念也不知道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一大清早她就起了床,她正在房间里叠被子,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清早的,小沙弥怎么这个时候就找上门来了。寻念把被子放好,起身去开门。当她开门看清门外的人的时候,有点惊讶。
老和尚站在门口,已经染了白的眉毛舒展着,面上除了超然的宁静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许是这世间的各种情绪都爬不上他的眉梢了,生死都没法撼动。
“那位年轻的施主没有来。也请小施主与他道个谢。小沙弥全是拖了他的汤药,不若早丢了性命。”
客房的门被关上。寻念给老和尚倒上一杯茶,老和尚把茶杯放在手边,没喝上一口。
“他是大夫,应该的。师父别这样说。“寻念急忙说道,边说边摆摆手,”不过是寻常的发热,他若这都治不了,也不必当什么大夫了。“
“这话若是哄小沙弥,他会信。师父这么大年纪了,小施主就别哄师父开心了。”老和尚笑了笑说道。
寻念哽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额角。
“师父知晓你们两个人是为了小沙弥好。“老和尚顿了顿,”小沙弥总是挂在嘴边的阿念,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他总瞒着我,还以为瞒得密不透风,但他那个性子,有什么好事儿就全都挂在脸上了,稍稍留心,他的秘密就全浮出水面了。“
“原来师父你都知道。“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年一晃儿就过去了。当时只想着小沙弥一个人许是寂寞,便装作不知晓,把阿念留了下来。早就该把阿念送出去,今日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反倒是害了阿念。”
“小沙弥为什么会突然受伤?“
老和尚叹了口气,“那日你夜里下了山,他不太放心,之后日日就下山想去和你碰一面。那群人早就盯上他了,寻了个帮他寻你的借口,帮人给劫走了。想要讨那盏有灵性的莲花灯,也就是阿念。”
寻念没吭声,只是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九州之上有灵物少之又少,这群人在九州四处流窜,当今又有太多人的向往长生不老,而传说中,这些长生不老之术,多半都是灵物有些关系。他们寻到了灵物就能卖个大价钱,如今是到了重浚,盯上了我们这小寺庙里的莲花灯。”
“小沙弥这孩子脑袋一根筋,根本也不想些别的办法,保准一根筋的就不让这群人把阿念带走。不然也不会伤得这么重,差点丢了命。”
“后来呢?”
“阿念那孩子疯了一样往寺庙外面闯,浑身是血的把那群人赶下山去了。再之后就没见过她了。”
寻念抿了一下嘴,之后的事情,她怕是全部知晓。她下山之后一路找到宅子,想要杀了自己。阿念那时已经杀红了眼,小沙弥为何会出事,也和寻念脱不了关系。小沙弥救不活了,那就让寻念去给小沙弥陪葬。
“师父,阿念没事,昨夜我瞧见她了。”
寻念笑着对老和尚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说起来,小沙弥和阿念之间的感情算什么呢?
十三四岁的小和尚还有一个因为他日日诵经而生的灵物。
九思还在宅子里,他抹了一把嘴角,手指狠狠的擦过下唇,试图揉搓出一些血色来。
他拿着手里的交颈血,像寻念曾经做过的那样,把交颈血放在眼前,眼睛看到的重浚,就是透过交颈血看到的。仙人总说,九州上有万丈红尘,不若如此,那么多到了九州的仙人,用一生想要摘掉这沾上的红尘,都摘不掉。
以前怀疑过,这万丈的红尘,是不存在的,不过是这些仙人寻找的一个借口,给自己不守诺言而摆出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看起来颇有些不可靠。而他把交颈血放在眼前的一瞬间,他似乎有些信了。
九州却是有万丈的红尘,把每个想嘲笑它的人都兜在里面。
木桌上的铜镜突然抖动了起来,镜面上似有水的波纹,那波纹慢慢的扩开,里面忽地出现一人影来。
铜镜悬在半空,九思退后了两步,双手抱拳放在胸前,低头唤了一声,“师兄。”
“师弟,这是第三颗?”铜镜里的人问道。
九思把手掌伸出摊平,交颈血躺在手心里,他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两个放在一起,“是的,刚刚拿到。“
这第三颗是小沙弥和阿念的,阿念答应给他的,在上山之前就已交给他了,而小和尚的心头血,是他亲自取的。
“她呢?”铜镜里的人问道。
九思微微的皱了一下眉,随即舒展开,想开口作答,那人却先他一步笑道,“好了,我放心你,师兄不多问不多看。“
“好。“
***
第二日寻念就下了山。
她知道阿念还在,她悬着的心就开始放下了。说不定几年之后,她再来重浚的时候,阿念就又和以前一个样子了,那时候小和尚也年纪轻轻的。
临下山之前,小沙弥还一直在说要她代他向九思道谢。她满口答应,但下山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她今日要怎么办。
如果现在能知道徐绪在哪里就好了。
她不成人了,待在徐绪身边就好,也许再过几年,她不用集齐什么交颈血也能成人形了。
***
多年之后。小和尚成了和尚,再过几十年许是就成了老和尚。
老和尚不在了,就葬在半山腰上,和尚每天都要在师父的墓碑前坐一坐。
和尚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早上起的很早,对着莲花灯诵经,门开着,他闭着眼睛。莲花灯在他前面闪亮亮的发光,莲花灯里坐着一个拇指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噘着嘴,掰着手指头不晓得算着什么。
“你怎么不理我?你别以为你长得这么高了,就能不怕我了。我跟你说的可是很厉害的。”阿念挥舞着小拳头,小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