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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看容楼皱眉沉思,以为他还在为不知道另四样神器是什么而纠结,便道:“别多想了。前面扯远了,还是说回去。”
“那男子一瞧见有常鼎便狂喜难抑,仰天大笑了一阵,说他妻子中的‘蚀心莲’之毒有救了。我才知道原来那奇丑女子便是他的妻子,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名叫‘蚀心莲’的毒。听他所言,原来为了给妻子解毒他早已去过西域,历经千难找到了解毒的法子,也因此身受重伤。虽然准备好了必需的珍稀药材,却唯独缺了有常鼎,本来以为妻子活命无望,自己的内伤也不想治了,只盼着和她做一对亡命鸳鸯,却有幸在我这间卜问寺里得来全不费功夫。
佛有好生之德,如果有常鼎真的能救那女子,我当然不会拒绝,便问他要如何施救。他详细告之我后,却又犯起愁来。因为要解毒光有‘有常鼎’不行,还必须由一位内力精湛的高手,以一种独特的内功心法与中毒之人血脉相连,以内力御血行遍两人周身百骸,才可借药力去毒。但是那男子早已身受重伤,没有二、三个月的时间决难恢复内力。可是若要他妻子再等上二、三个月却是不可能了。
我研习过不少门派的内功心法,对他说的那种心法甚是好奇,便追问其名称。那男子怕我从心法的名称上寻到他真实身份的蛛丝马迹,不愿相告。后来他和我仔细讨论了那种内功心法的一些细节,我越听越着迷,的确是旷古烁今的武学心法,诚恳向他求学,但那男子说这种心法乃是他家族谪传,不能外泄。可是,他越是这么说,我想学之心越盛。再后来他见我资质不同一般,又顾及他妻子所剩时日无多,便和我立下誓约,只准我习练十日,十日之后不管能不能练成,都要依法代替他试着给他妻子解毒。我听言大喜,只贪得多学一门内功心法,便求之不得地应下。
他教,我学,一连十日我们白天黑夜都呆在一起。。。。。。我虽然醉心武学,却从来没有那样全心全意、不眠不休地习练一种武功。唉,其实,那十日也算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了。。。。。。”见善长叹一声,一时语塞。
容楼道:“能有一件想要花费全部身心,利用一切时间去做的事情本就是天大的幸运,而能够做成便是最大的快乐。”
见善先是点了点头,对容楼的理解表示感激,而后又一脸无奈道:“十日之后,我虽然未能完全参透此种心法,不过自信也已掌握了七八成,知道再不用多少时日必能大成。于是想着先依约替那奇丑女子解毒,等他夫妻二人离开卜问寺后再自行习练即可。可是。。。。。。”
“难道那男子在你给他妻子解毒之后恩将仇报伤了大师?”容楼急急问道。
见善道:“那倒没有,他只是没有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见善淡淡道:“若是不能完全彻底地掌握那种内功心法就以此法帮别人御血行脉,事毕后必然经络逆行,不出十日就会命丧黄泉。”
“啊。。。。。。”容楼轻叹一声,“这人唯独不说这些,的确是用心险恶。”
见善轻笑两声,附道:“非是他用心险恶,而是他知道人心。”
“人心?”容楼不解道。
见善道:“若是我事先知道这件事便绝不会去学他的内功心法,也就绝救不下他的妻子。他对妻子用情极深,甚至超过了自己,在他心目中,我的性命哪里能和他心爱之人相比。”他转而笑问容楼:“施主,若是你处在他的境地又会怎么做?”
容楼一时语噎。
见善哈哈笑道:“施主果然是心胸坦荡之人,一般人定会脱口而出说‘绝不害人’。”
他双手合什,背过身去,道:“这种事若是发生在生性邪恶之人身上倒也罢了,如果碰巧是善良忠厚之人,对方又是他真心所爱,只怕无论他告不告诉我都注定一生不会幸福。”
“可是,大师难道不恨他?”容楼道。
“呵呵,早些年应该或多或少有些恨意,不过后来设身处地想了想,换作是我也不能保证不做和他一样的事情。其实用我一身功力换了一条人命又何尝不是功德一件。”见善转身又面向容楼,认真望着他,道:“我当年幸有师傅相救才保了一条性命,现在师傅早已圆寂坐化。习练这种内功心法不成去救人的后果施主已然知道了,性命攸关之下,如何取舍还请施主三思而后行。”
容楼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回答道:“我要练。”
见善沉思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抄小册递给容楼,道:“老衲也不知道这么做算不算害你,只盼你资质高过我,能在短时间内洞悉这内功心法的奥义。”
容楼双手接过。
“阿弥佗佛,一切就全看天意了。”见善喃喃道。
稍后,他又来到大殿一边的案桌上,一边磨墨,一边道:“唉,那日你离开后我就猜你极有可能会折反而回,今日果然应验。当日替人解毒时我瞧的仔细,现在就写下所需药材的种类给你。虽然大多名贵稀有,不过以那位凤凰的身份想要备齐应该也不是难事。”他拿起毛笔,书写完毕后交到容楼手中,道:“等你一切准备妥当便可携那位施主一起前来,老衲在这里恭候了。”
容楼谢过告辞而去。
回去后容楼禀告慕容恪他寻到了一种解“蚀心莲”之毒的方法,也不细言,只恳请能让他一试。慕容恪思量再三,目前凤凰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所有医者又都依旧束手无策,既然有了一种方法可以一试,就权作死马当活马医,便答应了容楼。他接下容楼承上的所需药材清单,立刻吩咐了得力之人去御用药库依单提取,又叮嘱若是药库没有的也定要在五日以内全部置办妥当。
。。。。。。
掌灯时分,容楼坐在桌前,就着昏黄的灯光,打开了那本小册。
开始时他还用心观看发黄的纸页上画着的人形,并仔细阅读人形下面文字注明的要领,时不时还翻掌弄姿跟着所看的内容比划一下,但等他翻了几页以后,眼睛越瞪越大,纸张也越翻越快,越翻越急。待他将全册看完再抬起头来时居然连半个时辰都未用到。
容楼掩卷站立而起,心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这小册中所注明的内功心法竟然和自己儿时起慢慢从那块“凤凰石”上悟出的东西如出一撤,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心中隐隐觉得自己与当年害了见善的那名鲜卑男子可能有所关联,这种念头却也紧紧是一闪而过,其后便被可以放手运用自己的内功心法为慕容冲解毒,而也不用赔上自己一条性命的巨大喜悦淹没了。
‘真是天意!’容楼很想放声大笑,却不自觉眼前一片模糊,忙使劲揉了揉眼睛,原来别人说喜极而泣的确不假。
要知道似见善那样的习武天资真正是几百年才能出那么一个,这样的内功心法如果花费几年功夫能够有所小成的人就已经是天赋异禀的难得奇材了,要想在十几二十天里学成简直是痴人说梦。容楼本来想尽量学成大部分,能帮慕容冲解毒便可,这条命丢就丢了,可是现在居然是天意让他早已学成了那种心法,怎能不让他欣喜难抑。
五天之后,一辆皇宫中常用的华贵马车施到了城郊卜问寺前停下。
车帘一挑,先轻身跃出的是容楼。而后他又从车里将摇摇欲坠的慕容冲扶了出来。
慕容冲疑惑道:“那和尚真的有办法?”
容楼笑着安慰他道:“你不信他也该信我。”
“到底怎么个医法你又不说清楚,我是怕你被他骗了。”慕容冲道。
“既来之,则安之。你也说宫中的御医碰见你中的毒便都成废物篓子,现在我有了法子当然要试一试。”容楼一只手扶住他径直行至山门前,另一只手敲动门环。
慕容冲点头道:“那倒是,要是这样就死了实在是心有不甘。”
开门的依旧是见悟,他冲容楼笑了笑道:“快进来吧。”而后,他一边带路一边道:“你那日走后方丈就让人把大殿四门紧闭,封了起来,这些日子都没再接受恩客们烧香朝佛。不过,没想到你们能来得这么快,我先领你们去厢房,再请方丈来。”
容楼道:“有劳了。”
见善走进来时一脸肃穆,先行了一个佛礼,而后道:“容施主,你来得太早了吧?”
容楼声音有力,回答道:“我不想让他多受苦楚。药材都已经准备齐全了。”说完将肩上的布包袱解下递给见善,道:“还要请大师多多费神。”
见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救他心切,只不过短短五天时间如何能熟练掌握那种心法,如果不成。。。。。。”容楼摆手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接口道:“这点大师尽管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和凤凰的性命开玩笑的。”
见善骇然道:“你真的练成了?”
他当年有了“七宝心经”这样的深厚根基,又早已纵览各派内功心法,可谓阅历非凡,可是用了十天时间也只能把那种心法勉强练了个七八成,现在听容楼言辞,分明是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已练成了,当然难以相信,目瞪口呆。见善一向自视武功天赋无人能出其右,虽然现在已成废人,但内心里还是改不了从前和人比较的习惯。
那凤凰石上的内功心法牵连到容楼的身世,是以他也不想同别人多言,便道:“成了。”
慕容冲虽然不太听得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但也听出是容楼练成了一种什么心法,但这老和尚不信,当下插嘴道:“大师你不用多说了,容楼本来就精于习武,目前就算不是我大燕第一高手,也绝不出三名以外。至于你说的心法,他若说学成了就一定学成了。”
见善却似听不到他的话一般,只呆立当场,良久才舒了一口气道:“如果是真的就好。”他转身准备离去,道:“两个时辰以后,我在大殿等二位。”
等容楼携慕容冲来到大殿前时,只见四门紧闭。见悟立在一旁,见他两人前来,立刻打开一扇门,道:“进去吧,师傅说你们要在里面呆上九天九夜,若是被人骚扰不但功亏一篑,而且性命不保。我会一直在门口替你们守关,不让任何人打搅。”
两人相视一眼,步入其中。
只见大殿里面由于门窗紧闭,光线很暗,陈设大体和以前无异,不过口鼻所及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见善正把最后一桶煎好的药水倒入有常鼎中,回头看见进来的二人,道:“现在已经准备妥当了。”
有常鼎正上方的大梁上垂下五根白绫,长约两丈,宽约两尺,十分惹眼,慕容冲指着问道:“这有何用?”
见善道:“运功去毒之时必须要将施主你倒悬空中,这白绫便是拿来作这用途的。”
慕容冲冷哼一声,道:“有趣。”
见善不急不缓仔细讲叙如何操作。
原来解“蚀心莲”的过程是要先将“有常鼎”注满药水,然后让内力精湛的施救人端坐鼎中,药水浸过他的胸部。而中毒者则倒悬于施救人头顶。再在两人头顶的‘百会穴’以金针开创,以银针相通,令二人头顶相抵,如此这般以后,施救人再以独特的内功心法将自己与中毒人血脉相通。携带了“有常鼎”之气的药水从皮肤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融入血液,他再以内力御血,通过头顶‘百会穴’将自己带有药性的血液导入中毒者体力,再借由重力影响,令中毒者含有毒性的血缓缓从“百会穴”流进施救人的身体,再循环往复,以有常鼎及药力去毒,以气御血,运行九九八十一个小周天,通畅之后再运行九九八十一个大周天方可大功告成。
三人依法实施,待以银针助他们血脉相连后见善口念佛号,退了出去。
九天九夜,朝夕相处,终大功告成。虽然蚀心莲毒已解,可两人这么多天没吃没喝早已体力不支,容楼强打精神解开缠着慕容冲的白绫,小心放他下来,慕容冲面色苍白胜玉,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容楼扶他靠坐鼎边,又取了昨日见善送进来的食物和水,让他先吃,而后顾不得一身湿漉漉的衣袍席地坐在他身边也狼吞虎咽了起来。
慕容冲精力稍稍恢复,悠悠一笑,道:“原来我的命总是要你来救的,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容楼放下手中食物,奇道:“还有一次?我怎么不记得?”
慕容冲伸手抚了抚他满是药水的衣袍,道:“上次是我一身水,这次换你了。”他专注地看着容楼,等了一会儿又道:“还没想起来?”
容楼仔细想了想,懵懂地摇了摇头。
慕容冲有些失望道:“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我可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很多年前,我溺水的时候被你救了。”
容楼闻言恍然大悟,“啊”了一声,道:”原来。。。。。。原来。。。。。。那时候你长得好象女孩子。”
慕容冲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那时候还小,现在呢?”
容楼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道:“现在虽然还是很好看,不过绝对是个男子。其实我一直没能忘了那个救下小鸟的小孩。只是错把他当成女孩了。”
慕容冲拍了拍他的肩,道:“哈,是啊,当时你还叫我‘小小姐’。”
容楼心中一阵激荡,没错,就是他,原来当年那个红衣小孩就是眼前的凤凰,一时间心情激荡,说不出话,只是笑。
这时慕容冲似乎哪里不舒服“哼”了一声,容楼忙问:“怎么了?胸口又痛了?”
“不是。是腿上针刺的感觉开始厉害了。”
“难道毒没有去干净?”容楼急道。
慕容冲推了他一把,笑道:”傻瓜,任谁被这么倒吊上几天,哪有腿能不麻的。我刚才腿部一直没有知觉,想是吊麻了,现在想是在慢慢恢复中。”
容楼道:“那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又傻了不是,真正辛苦的是你,九天九夜不眠不休一直运功帮我去毒疗伤,我倒是什么也没能做。”慕容冲柔声道。
容楼想了想,道:“也不是很辛苦,每天能和你在一起感觉很好。”他表情真诚道:“要是能一直这么在一起也不错,我给你去一辈子毒,疗一辈子伤。。。。。。”
“哼,真那样我不被毒死也被闷死了。”慕容冲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怎么能困在这里。”说完他闭眼提气运功加速周身血流以助下肢快些恢复。
容楼轻笑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一起站起身时,透过窗隙门缝漏进来的阳光点点滴滴映在他们身上。
慕容冲伸过右手,道:“容楼,你我今日血脉相连,以后生死与共如何?”
容楼点了点头,道:“好!”将那只伸过来的右手紧紧握住。
两人携手推门而出,却被大殿外的一片白色刺痛了眼睛。
第十九章
那片刺眼的白色是近百名身着丧服的宫中侍卫,他们全部单膝着地以统一的姿势跪拜在大殿前的院落中。
一片肃穆,寂静无声。
慕容冲见状大惊失色,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惊呼道:“怎么回事?!”
见善面色沉重走了过来,道:“过去的九天里宫中两次派人过来,都是向七皇子亶报皇上病重的消息。但你二人正在关键时刻,稍有差池就会走火入魔,功亏一篑,所以我和师弟不能让他们进去大殿。。。。。。得知你们今日出关,他们一早来后就没再离开。阿弥佗佛。”
慕容冲甩开容楼,疾步迎上领头的孝衣侍卫:“出了什么事?!”。他预感到事情不妙,但是需要别人来给予肯定。
“皇上驾崩!”
。。。。。。
帝星陨落,周星沉浮。
燕国景昭帝慕容俊殁世,二子慕容暐继位,尊可足浑后为皇太后,以慕容恪为太宰,专录朝政。
长安。
大秦天王苻坚是氐族人的领袖,此人博学强记,武力超群,是以深得人心,再加上赋性豪爽,喜爱结交各地的俊杰,胸怀匡济天下的大志,自然吸引了不少能人异士投奔至他的门下。最难得的是他的度量恢宏。
他的度量决不是一般帝王能够相匹的:不但降兵、降将、降官不杀,连降了的敌国帝王也不杀;主动降服的给官做,兵败被擒的也给官做,逃走了抓回来的还给官做。。。。。。虽然这样的度量在他的重臣,包括丞相王猛眼中有时候会变成一种缺点,但苻坚就是苻坚,任谁多劝也是一笑置之。
他年纪也就二十八九,外貌上不但氐族美男的特征明显--身材高大,面目藜黑,形容硬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少时拜汉人学者为师,潜心研读经史典籍的关系,眼角眉梢还兼具文士神韵,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正因如此,他也是大秦国待自闺中少女们梦中情人的不二人选。
苻坚喜欢紫色,所以他建的后宫唤作“紫宫”,他的服饰也大多有紫色的点缀。
紫宫中。
他此刻正在笑,比起大多数君主的故作威严他更喜欢笑,笑起来阳光灿烂,两排白牙泛出象牙般的光泽。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不过笑不是为了好看,而是因为心情好。
几日前,在燕国的探子来报,说景昭帝慕容俊突然病逝,目前燕国举国大丧。慕容俊这几年来招兵买马准备讨伐大秦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病,虽然大秦国在他精心治理之下已经日益强盛,燕国若举全国兵力来犯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不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岂不白白便宜了南晋坐收渔人之利?现在慕容俊一死,不说人亡政消,就算后继者有同样的打算,也不得不先着手安定国内。这么一来,怎能不让他松了口气,心情大好呢?
他这边放下了心事正开心地一边看舞姬们翩翩起舞,一边休憩,那边有人通报:“丞相王猛求见。”
苻坚忙起身一扬衣袖令舞姬管乐撤下,而后道:“快请!”
“关中良相惟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这话里的两人都是汉人,“谢安”乃是南晋的谢太傅。而“王猛”便是大秦天王苻坚身边最重要的大臣,也是他的知己。虽然两人年纪相差十余岁,但是当年一见如故,谈尽天下大事,句句投机。苻坚觉得自己就象刘备遇到诸葛亮一般如鱼得水,于是力邀王猛留在身边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