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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向天上一指:“她们就快回来了!”
她的言和行,相当古怪,因为她是向著天上这样说的,看起来倒像是红绫和秋英即将从天而降一样。
我和白素,自然而然,也抬头望向天际,一望之下,就明白黄蝉何以会有这样的言行了。
因为在高空中,这时,正有一头鹰,在以极高的速度,俯冲而下 事实上,才一入眼之际,那不过是拳头大小,急速移动的一个黑色物体,并看不清那是甚么。但我们立刻知道,那是那头鹰,红绫的那头鹰!
转眼之间,那鹰自上千公尺的高空,冲到了离地不到一百公尺处,已经完全可以看清那确然是这头鹰了!
这时,我和白素的心头,陡然一凛,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 那鹰是和红绫、秋英一起出去的 如今它独自这样急地飞回来,不问可知,一定是有甚么意外了!
虽然我对红绫应变的能力,极具信心,但是见那鹰来得如此之急,也不免惊心。
就在我一声低呼间,那鹰带起一股劲风,已直扑了下来,它下冲之势,急骤无比,本来,它早就应该展开双翼,以缓减下冲之势了,可是,它由于想早些到达,所以,直到离地只有七、八公尺时,才陡然展开双翼,来势可称猛恶之极!
待到它扑在地上,我和白素急迎上去时,它已经站好了身子,铁喙伸处,一下子就叨住了我的裤脚,拖著我向前去。
想不到那鹰的力道极大,出其不意一拖之下,我几乎仆跌向前,它拖了我一下,立时松嘴,又腾空飞了起来,飞得不高,只在我面前盘旋。
我和白素失声叫:“出事了,它要带我们到出事的地点去!”
那鹰本来是天工大王的爱禽,本就极其通灵,经过红绫的外婆,不知用甚么方法“改造”了之后,我相信它和红绫之间,已经可以作很高程度的沟通,但是和我们之间,却还不能。
这时,我和白素失声惊呼,那鹰又疾落了下来,居然就在我们面前,点了点头,老气横秋之至。
我第一个反应,是立即向黄蝉望去,而且目光之中,已充满了敌意。
红绫带著秋英外出,秋英是黄蝉带来的,现在出了事,虽然出的是甚么事还不知道,但事情和黄蝉有关的可能性不是太大了么?
黄蝉也立即明白我在怀疑甚么,她双手高举:“我要是知道甚么,不得好死!”
她在百忙之中,发了这样的一个毒誓,自然不见得有甚么说服力,而一向遇事镇定的白素,由于事情和红绫有关,她也大是紧张,顿足道:“还说甚么废话,快跟去看看,发生了甚么事!”
白素这样说,那是说她,也大有怀疑黄蝉之意了,黄蝉的俏脸之上,现出了一脸的委曲,但这时,鹰已向前飞去,我和白素,一起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鹰向后出飞去,不一会,我们所经之处,灌木丛生,根本没有了路径。
这时,才现出黄蝉的武术根底之深,她一直跟在我们两人身后,伏高窜低,迅速无比,脸不红,气不喘,而且目光炯炯,一直注视著那头鹰。
待到穿出了一片林子,白素眼光,一下子就看出,对面山崖之上,有一条人影,正在上下飞窜,捷如猿猴,那不是红绫是谁?
一看到红绫在山崖上到处乱窜,虽然看来十分惊险,但我们都知道,这种筑路开出来的山崖,固然陡峭,却绝难不倒我们的女儿,所以一起放下心来。
这时,只听得黄蝉冷冷地道:“出事的不是令嫒,是秋英!”
一听得黄蝉那样说,我立时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觉得,事情很是不妙,可能是黄蝉的另一个圈套,可是究竟不妙到甚么程度,一时之间,却还说不上来。
我向著山崖,发出了一声长啸,其时,那鹰也向山崖上飞过去,红绫立时发现了我们,她站在一株打横生出的松树上,向我们做手势,示意我们也上山去。
白素一挥手,率先向前穿出,我和黄蝉,紧跟其后。白素一上了山崖就提气问:“孩子,甚么事?”(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
红绫的回答声传来:“一个人把秋英抢走了!”
我们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表示怪异的声音。那当然是因为虽然我们明知有事发生,但是也绝想不到,会发生了那样的事。
照黄蝉所说,秋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怎么会有人把她抢走了呢?
我在电光石火之间,又想到的是,秋英也必然受过严格的武术训练,就算她没有武功,红绫和那头鹰,又岂是容易对付的,如何容得甚么人把秋英抢走?可知事情一定是古怪之至!
我一面想,一面仍在飞跃向前,白素一直在我的前面,而黄蝉也一直在我的身边,上了山崖之后,才知道那虽然是人工开出来的,但却极难攀缘,一来,它直上直下,二来,没有甚么生长多年的大树,可供落脚。
我看到,红绫站在那株树上,除了向我们挥了挥手,叫了一声之后,一直盯著山崖在看 她盯视的方向,并没有甚么特别之处,只是有著一株极大的树,旁边还有一道沟,想是下雨之际,雨水冲刷出来的,那道沟,直通向山崖高处。
看到我们快到了近前,红绫突然发出了一下古怪之极的声音,而且,她的这下声音,还立时有了回音,起自天上,是一下嘹亮的鹰鸣。
红绫伸手向上一指,叫:“一起上去追!”
说著,她已飞身而起,扑向那道山涧,山涧上有不少石块,并无流水,随著她的上窜,碎石纷纷落下,这就给我们向上去,造成了一定的障碍。
但是,既然喜马拉雅山麓的冰川,也未能阻我前进,何况是小小的山涧。不一会,我就追上了白素,和她并肩向上去。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心意都一样,一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红绫的去势极快,转眼之间,眼看她穿过了一大片林木,已快到山顶了,山顶上有公路,视线被林木所遮,看不到她的动作,可是却听到她正在发出十分愤怒的吼叫声,还有一些人的惊叫声。
我知道,红绫虽已不是野人,可是她要是发作起来,也很能令人把她当作怪物,所以一提气,疾窜了上去,只见山顶的路上,有两辆车,碰撞在一起,红绫正自一架车的车顶,517Ζ跳到另一辆车顶上,来回地跳著,不但发出砰然巨响,而且被她跳过之处,车顶现出不少凹痕来。
另外有几个男女,可能原来是在车中的,这时都离开了车子,吓得目瞪口呆,一个胖女人,则在不断地发出尖叫声。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又好气又好笑,立时喝道:“红绫,快下来!”
红绫飞扑而下,在我身前站定。
白素和黄蝉,这时已走向前去,安抚那几个自车上被红绫吓出来的人 天下事,由她们两人出面,只怕没有不能成功的。
红绫也不理自己闯了甚么祸,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声道:“爸,那人真好身手,原来秋英也会武功,而且轻功绝佳,可是也敌不过那人!”
这时,白素和黄蝉已处理好了纷乱,白素转过头来道:“慢慢说,从头说……”
黄蝉却显得十分焦急:“秋英给甚么人带走了?”
红绫先回答黄蝉的问题,她向自己的脸上指了一指:“一个蒙面人……”
她才说了一句,就向我望了过来,神情十分迟疑,我大是奇讶:“那蒙面人怎么了?”
红绫吸了一口气:“他突然出现 从树上跳下来,我还以为是爸来了。”
我怔了一怔,轻声道:“这话不通,既然是蒙面人,你怎认得出谁是谁来?”
红绫也知道自己的话不是很合理,她侧头想了一想,但还是道:“我也不知道为甚么,一看到他自树上跃下来,就把他当作了是爸,而且……而且……”
她说到这里,竟大是不好意思:“而且……我还很高兴地叫了他一声!”
当其时也,红绫和秋英,正在一个斜斜的山坡上嬉戏,红绫已经发现秋英的轻功极好,她们在逗鹰玩,每当那鹰腾空而起时,秋英便拔身而起,每一次,都姿态优美,轻若无物,拔起老高,看得红绫大声叫好。
红绫并且连连发问:“你这身功夫,是哪里学的?”
但是秋英根本听不见,自然也没有回答。
在红绫的询问声中,秋英身子拔起,竟一下子伸手抓住了鹰腿,那鹰展翅,把她的人带高了好几公尺,红绫是自己野惯了的人,也不知凶险,反倒大是高兴,大声喝采起来。
而就在她的喝采声之中,秋英手上松开,身子向下,直跌了下来。
那时,秋英离地,足有七、八公尺高,而且山坡上,全是嶙峋的石块,红绫这才著急,身形一幌,就向前掠出 以她的身手而论,要把纤弱瘦小的秋英,白半空中接住,绝非难事。
但是,也就在此际,只见斜坡上的一株树上,陡然飞起一条人影,快疾无比,红绫只觉眼前一花,一条极其熟悉的人影,已堕在她的身前。
红绫一面收住势子,一面自然而然,脱口便叫:“爸,你 ”
那人现身,阻在红绫的面前,显然是不让红绫去接应自半空中跌下来的秋英,所以红绫才有责问之意。她只是在第一眼,误以为那是我,随即发现了,那不是我,是一个看来极其诡异的蒙面人!
这时的情形是,秋英仍在半空之中,并未落地,红绫还赶著要去把她接住,而那蒙面人又阻住了去路,试想,一个人在半空之中跌下来,能在空中停留多久?所以时机紧急之极,红绫连喝一声“让开”的时间都没有,“呼”地一拳,便向那蒙面人打去。
红绫的用意是,一拳先把那蒙面人打了开去,自己抢向前去救人再说。
那蒙面人刚才从树上飞掠而下时,身手极好,红绫也估量他一定可以避开这一拳的,所以随著那一拳打出,她人也向前冲去!
怎知那蒙面人竟然不退不避,也不还手,红绫拳出如风,“蓬”地一声,正打在那蒙面人的胸口,却如中败絮,那蒙面人的身子,也没有晃动。
红绫的这一拳,目的只是在把对方逼开,本来就没有用甚么力,一拳被对方不动声色硬接了下来,也不算是甚么。
可是她出拳之际,人已在向前冲,这一冲,却是准备去救人的,是蓄足了势子的,一拳未将那人逼退,前冲的势子再也收不住,又是“蓬”地一下声响,直撞在那蒙面人的身上!
当红绫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们心中所想的一样:红绫这一撞,力道该有多大,只怕一头蛮牛的冲撞之力,也不过如此而已。
所以,我们很注意这一撞之下,结果如何。
红绫说到这里时,也大有犹豫之色。
原来她一下子撞了上去,那蒙面人仍然纹丝不动,而她却像是撞到了一根铁柱一般。
红绫的身子极是壮实,她一撞,没能撞动对方,虽然如同撞中了铁柱,但是也决计损伤不了她。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一撞力道极大,对方竟能硬顶了下来,这是她以前未有过的经验,令得她大是奇讶。
然而,更令她惊讶的事,接著又发生在她的眼前,只见那自半空中跌下来,令她要去急救的秋英,在快要落地时,陡然一个翻身,身形美妙如飞禽,已经轻轻巧巧,落下地来。
同时,那蒙面人也向著红绫道:“娃子心地很好!”
由于红绫一开始,说到有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之际,我就想到,那蒙面人,大有可能,就是录影带上看到的那个盗宝者,所以我对红绫的叙述,极其留意。
这时听到红绫讲到那蒙面人开了口,我更是紧张,忙道:“孩子,你记清楚,他是怎么说的,一个字也不能改,照他说的说!”
红绫立时道:“他是这样说的啊!娃子,心地很好!”
我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甚么,挥了挥手,示意红绫再说下去。
在一旁的黄蝉,本来神情紧张之至,但一听到这里,我看到她明显地平静了下来。
显然是,在那一刹间,她想到的一些事,和我所想到的一样。
我要红绫把当时那蒙面人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复述出来的原因是,听一个人的说话,对于判别这个人的身分,起相当重要的作用。甚么人说甚么样的话,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就算刻意改变,也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
红绫做得很好,她不但复述了那蒙面人的话,而且把他说话的腔调,口音也学了来。
我一听之下,心头更是大受震动 “娃子”是我家乡的土话,对小孩子的称呼,而红绫所学出来的,更是我家乡的土腔!
黄蝉曾说,那盗宝的蒙面人,有可能是我的七叔,现在似乎又多了一项证明了。
我一面心念电转,一面示意红绫再说下去。红绫迟疑了一下:“爸,你认识这个人?”
我摇了摇头:“暂时不能确定,你且说下去!”
红绫一看到秋英翩然落地,就放下了心,百忙之中,她还喝了一声采:“好身手!”
就在她喝采时,那蒙面人已转过身,向著秋英。红绫为人没有心机,她急著要去夸奖秋英的身法美妙,就向前走去。
怎知她才跨出一步,那蒙面人陡然反手一掌,向她当胸拍到。
红绫立时收住了脚步,一拳打出,打向对方的掌心。怎知陡然之间,那蒙面人手掌放慢,变得眼前掌影乱摇,根本看不准何者是处,何者是实。
红绫吃了一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就向后急退了一步。
我和白素,一听红绫说到这里,便一起发出了一下低呼声 我们知道,女儿要吃亏了!
红绫的本领,九成来自她当野人的时候,跟著灵猴训练出来的体质。
她蛮力十足,白老大也曾指点了她一些武学招式,但都是浅近功夫,虽然经她使来,也大具威力,但是比起高深的、变幻莫测的武功,自然相形见绌了!
这时,她一说到忽然之间,眼前掌影乱晃,我和白素自然知道,她遇上了武学高手,那是非吃亏不可的了!
幸而听她一路说来,那蒙面人对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恶意,还夸奖她心地好,所以虽然知道不妙,也不是太担心 事实上,红绫说的时候,好端端地在我们身前,明知她有惊无险,但是父母关心情切,虚吃一惊,那是难免之事。
果然,红绫才一后退,掌影之中,一掌已直欺到了她的胸口。红绫应变也快,立时扬手去格,却不料那一掌,仍是虚招,手掌一翻,攻的是她的肩头。
这一下,红绫再也避不开去,“砰”地一声,一掌击个正著。
这一掌的气力好大,红绫皮粗肉厚,倒并不觉得怎么疼痛,可是一股大力,却将她撞得运退出了四、五步去。这对于红绫来说,是前所未有之事,她不禁哇呀大叫,却又由衷地叫:“好大的气力,好掌法!”
那蒙面人一掌击中了红绫,借力向前窜出,已到了秋英的身前。
红绫这时看出去,只见秋英睁大了眼,望著蒙面人,全然不知发生了甚么事,那蒙面人直欺到秋英的身前,一下子遮住了红绫的视线。
红绫看过去,像是看到那蒙面人,取出了不知甚么东西来,向秋英照了一照,接著,他又向前极快地窜出,而秋英竟如影附形,紧跟在他的身后,也向前掠出!
红绫一见这等情形,便大是著急。
八、神鹰
一时之间,她也忘记了秋英根本听不见,大叫道:“喂,你到哪里去?”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追去,可是她和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追到了山崖脚下,只见那头鹰也向两人追出,可是蒙面人一扬手,银光一闪,射向那鹰,那鹰在空中一个翻飞,虽未被射中,但竟如知道厉害,不敢再追,向红绫飞了过来。
红绫一见,更是大奇,向鹰叫道:“快回去告诉爸妈,出事了!”
那鹰和红绫之间,已有奇妙的沟通能力,立时展翅飞了回来。
红绫不停说著,黄蝉几次想插口,都未能如愿,直到这时,她才叫:“等一等,我有点不明白!”
红绫被打断了话头,有点不愿意,我忙道:“事情很严重,说清楚一点好!”
红绫这才向黄蝉望去,黄蝉道:“那蒙面人给秋英看了一样东西?”
红绫很认真:“他的身子遮住了秋英,我看不清楚,像是那样,也像是向秋英,作了一个甚么手势。”
黄蝉眉心打结,神情疑惑之至 这种神情,绝不是假装出来的,而她疑惑的,也绝不是红绫所说的话是否真实,而是红绫所说的一切,在她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宛若太阳从西方升起一般。
她迟疑地问:“看起来,秋英是自愿跟著他走,而不是被他带走的。”
红绫回答得更认真:“秋英是经过了他的一些动作之后,跟他走的!”
那蒙面人和秋英的去势好快,红绫一面大声呼喝,一面飞身追上去,以她的行动之快,可是却也越追越远,眼看著两人在山崖之中乱窜,忽然一下子,就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红绫在山崖上,到处乱找,一点结果也没有,而就在这时,我们也赶到了。
听红绫说完经过,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望著蜿蜒下山的公路,心想,那蒙面人带著秋英,一上了公路,要是有适当的交通工具,这上下不知道已离去多远了!
白素看来很镇定,她望著黄蝉:“你不是有对秋英的‘遥控器’吗?应该至少可以知道她现在离我们多远,在甚么方位?”
白素故意把向秋英输送讯号的那个仪器,称之为“遥控器”,当然是对这种情形,表示不满。而红绫一听之下,却惊讶莫名:“甚么遥控器,难道秋英是一个机器人?”
白素道:“不是,她是真人,可是却被当作机器人一样看待 而且,认定她是一个快乐的机器人!”
黄蝉像是未曾料到,白素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她支吾了一下:“我早已发出讯号,请她来我面前,可是……可是她像是已离开了讯号能接收的距离。”
我忙问:“有效距离是 ”
黄蝉吸了一口气:“一千公尺。”
我苦笑了一下,秋英已在一千公尺之外,那可能是任何所在,再也追不上她了!
红绫不明白秋英的情形,所以她对我们的话,也不是十分了解,一脸的疑惑,同时,我看到黄蝉望向红绫的神情,也疑惑之极。
白素在这时候,沉著声,一字一顿地道:“黄姑娘,我女儿,可能甚么事都干得出来,但是她却不懂得甚么是说谎!”
我已算是“知觉麻木”的了,因为我绝不会想到不相信红绫的话,所以就以为别人也是如此。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