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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是使用枪械就是刀子。是的,我会说几乎每一次都是如此。”
罗丝小姐要求史卓先生分析帮派斗争中使用武器的频率,他回答有九成到九成五的比例。罗丝小姐转向陪审团,表现出对于史卓先生的话不敢置信的样子。她保证会提出资料证明史卓先生的估计是无稽之谈。
肯尼先生接下来的质询十分简短。他引用了10年前他和史卓先生合作的一个案例,当时史卓先生是负责侦办案件的警官。“史卓先生,那个案件是一个蓝鬼帮成员,在行动的车辆上开枪射击一个红血帮成员,你记得吗?”
“我记得。”
“而那个案子中的凶手强森先生,在开枪射击被害人前说了什么?”
“他对被害人说‘兄弟,最近混得怎么样啊?’”
凯文的律师转向法官。“我已问完问题。如果法官大人允许,被告一方的发言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我以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律师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结束辩护。他只传唤了一名证人,而且这名证人甚至和本案毫无关联!凯文难道不用亲自上台作证吗?
检察官罗丝小姐则又传唤了梅森警探以提出反证。她提醒陪审团,梅森先生在托伦斯警局服务已超过30年并仍在职中,不像律师找来的史卓先生,早就退休超过6年了。罗丝小姐问梅森先生,在案发的购物中心,警方是否有围捕可疑的帮派分子并加以搜身?梅森先生回答他的确在现场指挥搜索。
“在搜索行动中发现了任何枪械吗?”
“没有。”
“你处理过的案件中,有没有涉及人身攻击但没有严重到致命的例子?”
梅森警探描述他最近遇到的案件,是一群蓝鬼帮与红血帮的成员争吵,先是用汽车互相冲撞对方,然后改为徒手斗殴。冲突中有几位红血帮的成员受到严重伤害,必须住院治疗。但过程中没有任何人使用枪械。
罗丝小姐接着问警探,是否有看过因挑衅的言论在前而引发徒手打斗的案例。
“是的,有些案件是这样的。”
“而你说的这些案件,并没有涉及枪械吗?”
“没有。”
审讯会到此暂停。
我在隔天前往爱达荷州参加为期一周的会议,无法到托伦斯聆听审判的结论以及陪审团的判决。情况看来十分不乐观,我虽然很想知道审判的最新发展,但又不想用电话打扰凯文的家人,决定等到我回洛杉矶时再打听结果。
我在星期五晚上返抵家中,星期六早晨到了管训院上课。我经过交谊厅时,看到凯文从厨房里向我挥手。他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罐沾酱,身上穿回了橘色的囚犯装。如果他被宣告无罪,人就不会留在管训院里了。“马克,要不要吃点儿玉米片?我刚刚才热过的。”
“好啊!我吃一点。”
凯文给了我一些玉米片和沾酱,然后又忙着回头在炉台上翻炒一些食物。
“结果怎么样?”我问。
凯文没有抬起头。“罪名成立。一项是谋杀,两项是企图谋杀。我对判决的结果并不觉得惊讶。”
他又翻炒了一会儿锅里的东西,我关心地询问他的情况。
“还好,至少一切都结束了。”
“我很遗憾,凯文。”
“是啊!但还是谢谢你到了法庭。在那里能看到一些友善的面孔,感觉真好。”凯文将热锅中的食物铲到一个大塑料碗里,然后说:“我到月底才会被判刑,所以还要留在这里一阵子。我会帮忙写作班新来的家伙。”
“什么新来的家伙?”
“他已经在图书馆里了,是老席要他参加的。”
我问凯文是否希望我在判决听证会上为他说话,他点点头,“律师要我转告你,最好把你想说的内容写下来交给法官,这样就会成为正式的书面记录,以防万一你那天有事不能出席。”凯文又给了我几块玉米片,然后催促我离开厨房。我经过警卫室时,席先生招手要我进去。
“你偷吃了我的玉米片吗?”席先生问。
我关上身后的门,在席先生的面前坐下。“我上个星期参加了凯文的审判会。”
“我知道。我还听说凯文的辩护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席先生说,“这比一般的时间要短,但也没有短很多。”他指指图书室,“孩子们都在等你。你在这里只需要专心在你能力所及的工作上,其他的事情你只能想办法接受。”
席先生对凯文的审判一副厌倦的神情,令我很难过。我曾多次目睹他和凯文的互动,知道他们两人有父子一般的感情。而现在凯文只差一个判决听证会就要面临牢狱生活,难道席先生的反应就只是这样吗?
我等了一会儿,但席先生没有再说什么。我只好站起来问道:“新来的孩子是谁?”
“他叫托亚,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学生就告诉我。”
新学生独自沉默地坐在桌子远远的一角。我进入图书室时,他礼貌性地站起来,但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正眼看我。不管是在管训院里还是外面,他的模样是我见过最令人害怕的。他至少有快三百磅重,除了肌肉以外不是突出的骨头就是疤痕。
“欢迎加入写作班,”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托亚。”
“听这个姓氏,你是来自萨摩亚群岛吗?”
“没错,但托亚只是简称。我原来的姓太难念了,你不会发音的。”
“你的名字呢?”
“我也叫马克,不过你叫我托亚就行了。”
我向其他男孩打招呼,他们不像往常一般戏弄这位新同学,而且每个人都和托亚保持远远的距离。
“你听说了杰森的事吗?”王彬问我。
“我刚刚才知道的。”
“他不是唯一有麻烦的人。荷西伦德被判了18年的徒刑,达克也被判了20年。”
我望向达克,他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人还在这里?”维特问达克,“你不是应该像伦德一样被送到监狱或关禁闭了吗?”
“如果你接受判决的结果,就会被允许在这儿待久一点。”王彬向维特解释。
“什么意思?”
“院方觉得能够接受判决的人是不会自杀的,不用送禁闭室监视行动。”
“原来是这样!”
自从上次讨论“差劲没种”的事件之后,维特和王彬的关系改进了不少。他们不再争吵,有时候还会坐在一起。
“我写了一首诗,”达克说,“这首诗是写我对一切事情的感受。”达克把诗交给我时,凯文正好进了教室。我听到凯文的判决后还在努力调适自己,实在没有心情带领大家讨论当天的写作主题,便建议达克直接先朗诵他的诗作。
我的人生
因为我交的朋友,我的父母现在忍受着煎熬。
因为我交的朋友,我加入了帮派。
因为我交的朋友,我开枪杀了一个人。
因为我交的朋友,我被判了20年的徒刑。
我打电话,但朋友不肯接听。
我写了信,但朋友从不回信。
我感到后悔,但为时已晚。
我俯首认罪,但法官判了我20年。
我写这首诗向我的父母道歉。
我写这首诗向被害人道歉。
我写这首诗藉以批评我的朋友。
我写这首诗想要求法律给我公理。
“我不同意你写的诗。”托亚摇头说。
“为什么?”维特问。
“达克说一切都是他朋友造成的,但我认为每件事都是自己的选择。”
“那所谓的同侪压力怎么说?”王彬问。
托亚耸耸肩。“那又怎样?朋友是他自己选的。我们永远都有选择的机会。”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同样的选择。”王彬继续追问托亚。
“就像玩牌时,我手上拿的牌和你的一样差,但一切是看我怎么出牌,才会让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所以不管我们陷入什么情况,都是自己的选择。”
“所以你是说,我们只因为犯了一个错误,就活该要被关一辈子吗?”维特一脸火大的样子问托亚。
“我是说如果你想得到一些好处,就得面对可能的后果。这个社会也是这样。大家以为把我们这些人关起来就是好的?其实这种玩牌的方式就错了,我们的社会也将面临惨痛的后果。” 我问托亚,他认为青少年被当作成年犯审处的后果会是什么?
“我们大部分人总有一天会被放出去,对吧!像野兽般在监牢里待了二三十年后才出去的人,进入一个谁也不信任谁的世界,还被当作连狗屎都不如的败类!你觉得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而且等他们被放出去时,大部分的家人都已经死掉了。他们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除了报复以外,什么也没有。”
突然间所有的男孩都一起开始说话,托亚的预言把他们的沮丧转化成了愤怒。我花了十分钟才让他们平静下来写作,但他们写得很快。琼斯戴尔总是最后一个朗读的,常常还得被三催四请才肯念,但这次他反而要求第一个念他的作文。
美国已经不是我们当初理想中的国度。有好几个世纪,我们这些少数民族都受到歧视。美国人没有成立更多学校来帮助有需要的人,而是把钱花在盖更多的监狱。他们以为把我们关在一个孤立的地方很长的时间,就能解决问题。但这么做其实只是制造更多问题。我们的历史被他们蒙蔽,对自己的祖先及文化也充满了误解。去他妈的美国!对我们不尊重,让我们与地球村为敌。现在我们心中充满了仇恨!
达克叙述的是移民到美国之后一些不幸的遭遇。他除了时常受到羞辱,也曾在另一所少年感化机构被一位警卫人员欺负:
他说我是卑鄙下流的小子,我很生气地回嘴,就被他关了三天禁闭。那时我真想痛揍他一顿,但一想到我的案子还没了结,只好强忍住怒气。
维特的作文则是指控社会大众,没有弄清楚青少年犯罪的真正原因,就妄下评断。
这些人不了解来自单亲家庭、成长过程中没有父亲引导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也不能体会放学回家后没有东西可吃的悲惨情形。他们更不知道家境贫穷而必须休学找工作有多么无奈。这些人根本一无所知!因为他们是来自富裕的家庭,双亲健在,有钱买食物并让孩子接受教育。这些人长大后能上大学,变成法官、律师、检察官、政客还有从事其他职业,来制定法律,把我们这种人一辈子关在牢里。
甚至连一向在作品中强调正面意义的王彬,也发泄出一些怒气。
简单来说,监狱这种场所,就是把犯罪被逮捕的人,和犯了罪却逃脱的人隔离起来——后者是所谓“无辜”的人。我承认坐牢对于真心在乎自由的人来说,是一种惩罚,但监狱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改造的地方,只是一个把人和人隔离的地方。在监狱里,凡事都要照警卫的规定来做。监狱本身无法教育人们任何事情,一切都要看被关的人,到底有没有心想学习?
我心中仍然在想着凯文的案件,听到这些孩子的抱怨时,很难不去反驳他们:没错,你们是受到了伤害——但你们所造成的伤害又怎么说呢?比起那些被你们指责的人,你们又好到哪里去呢?如果觉得社会大众对你们的评判不公,又是谁给你们权利来批评他们呢?你们说开枪杀人是为了自卫,偷车或抢劫商店是为了生活——那么像我这样的人把你们这种人关起来,不也是为了自卫吗?
轮到凯文念的时候,我很好奇他会怎么抱怨?他会不会责怪司法单位没有提供他好一点的辩护律师?他会不会指责这个社会在他的双亲过世后,没有给他好一点的照顾呢?他在管训院中受到一群大人鼓励而改过自新,但这些努力仍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这个事实是否会令他觉得受到大人的背叛呢?
瓶中信
致任何阅读这封信的失败者:
我坐在濒临死亡的边缘,想着我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目的。老实说,我无法想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任何理由。我多希望能多付出一些,但我已被邪恶的势力所困住了。而现在我即将死去,希望你在读我的信时能留心我的忠告:这辈子要做一个特别的人,不要只做一个凡夫俗子,要做一些事让这个世界有所不同。由于我以前不好的生活方式,我已经没有机会再这么做。但我知道如果你试着帮助别人,你的人生会比我幸福得多!我很想再给你一点建议,但是我眼前已开始出现闪光,我想我快要死了。
我这封信指名写给一位“失败者”看,理由是只有落魄的人才会在海滩上捡起这样一个瓶子。我希望你能重建自己的人生,因为——
“因为……什么?”戴尔问。
“没有接下去的话了。”托亚说。
“为什么?”
“白痴!凯文的信写到那里就已经断气了!”
凯文点点头。
托亚把他的作文从簿子上撕下来,在桌上摊平,然后对大家说:“我是新来的,所以我写的很简略,内容是关于我的伙伴。”
“是你的共犯吗?”王彬问。
“可以这么说。”
“马克告诉过我们,不能写有关犯案的主题,否则可能会变成对我们不利的证据。”
“我这一辈子都在犯罪,”托亚说,“我今天写了什么并不重要。”
有个家伙对我的人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就是我的伙伴,或者应该说是我的前任伙伴,他的名字叫做仇恨。每当夜晚我一人独处,觉得囚房里的冷气太强时,仇恨总是陪伴着我,让我感到温暖。我应该说仇恨就像我的父亲,因为在我父亲离开的七年中,仇恨教导了我怎么说话,怎么去爱人,最后又教导我怎么去恨人。我一直以为仇恨是我最好的朋友,帮助我成长,但我是不是完全弄错了?有一天我在房里面对着一面镜子,思考起这个问题。我现在身上是别人穿过的旧衣服,还有满是破洞的袜子。仇恨把我独自留在这里,面对无尽的悲惨和痛苦。多谢了,仇恨! 父子之间
“你在K/L辖区教书对不对?”门房的警卫问我,“我想今天你不会有课,那儿要举行马术训练之类的活动。”
我还是领了访客证,此时有三辆大卡车经过我的身边,每一辆后面都接着运马的拖车,它们就停在预留给警局交通车的车位上。而来自E/F、K/L以及M/N三个高危险罪犯辖区的男孩们,坐在院子的地上,有三位牛仔模样的人各牵着一匹马,正在为孩子们解说骑术的基本要领。我走近他们,看到葛先生从树阴下向我招手。
“今天是西部牛仔日,”葛先生说,“这些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
“他们是表演骑马吗?”
“不只这样,连孩子们也会表演。你看着吧!”
牛仔们征求三名自愿者,帮忙男孩们跨上马背,然后用缰绳拉着马行走。从男孩们紧张的笑声和惊喜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全都是第一次骑马。
“马克,如果你仍然想上课,我会把你的学生带进去。”葛先生想帮忙,但我婉拒了他的好意。毕竟男孩们一星期可以上两次写作课,而像骑马这种机会一年可只有一次。我背靠着树,欣赏孩子们开心的样子。
那天的天气凉爽,很适合户外活动。一群矫健的马在院子里活动,比起可怜的野猫要使院子看起来生气盎然得多。我班上的男孩们达克、戴尔、托亚以及王彬轮流骑上了马,只是没看见凯文。而我闻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并看到辖区另一头有烟升起,我猜想凯文又在帮席先生准备大家的午餐了。
维特是最后骑马的三个男孩之一。轮到他的时候,他走近领头的牛仔询问某件事情。我听不见他问的内容,他们谈了大约一分钟,牛仔招手要一位警卫过去,三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那位牛仔点点头,没有帮维特跨上马背,而是把拉马的缰绳交给了维特。维特一只脚踩在马镫上,轻松地跨上马,他在马背上静止了一会儿,先是用西班牙文对马说了几句话,然后做了一个细微的动作,马就开始小跑步起来。维特一边骑着马,一边拍着马的脖子和它说话。那位领头的牛仔也走到我和葛先生的身边,观赏维特的表演。
维特让马绕着院子跑了几个圈,中间还停下脚步并倒退行进,然后命令马转身跑回原地。我觉得看到了一个奇迹:维特这个体型巨大,长满青春痘且动作笨拙的男孩,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坐在马背上,看起来是那么的专业、优雅而帅气。当维特骑着马快步经过男孩们的身边时,获得了热烈的喝彩。我相信他们都暗自希望维特就这么骑马跃过那堵围墙,变成一个从管训院逃脱的传奇人物。
“那个孩子对骑马的确有一套。”牛仔说。
“他是在墨西哥一个牧场长大的。”葛先生骄傲地说。
“怪不得,那里的人对马可在行了。”
那匹马和它的少年骑士从门房边冲过去,引起其他少年犯又一次的欢呼。马儿减速后走进我站着的树阴下。
“你的马很棒。”维特对我身旁的牛仔说。
“你的骑术也很棒。”牛仔回答,“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麦兹。”维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把缰绳还给牛仔。
“你有没有想过出狱后从事这一行?可以照顾马匹,当骑马教练?”
“我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
“也许你该好好考虑一下。”
“谢谢,我会考虑的。”维特抚摸着马的鼻子向牛仔道谢,然后走回阳光下坐着的同伴群里。大家故意开玩笑地说他真没胆量,干脆骑着马逃走算了!
“他似乎是个好孩子。”牛仔说。
“他可以做得到的。”葛先生说。
我决定到K/L辖区的另一头看看凯文。我准备了一张卡片,鼓励凯文继续写作,并附上了我的地址,就像给法蓝的一样。当我走近席先生时,他似乎因太专心烤肉而没有和我打招呼。附近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拉丁男孩,正在折着餐巾纸。
“杰森在哪里?”我问,“我有东西要给他。”
席先生把一块鸡肉翻面,那块肉连表层都还没烤熟。
“杰森已经走了。昨天被送到了郡立监狱。”
“但是刑期的判决结果还没有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