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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琏问道“沈大人,他在说什么?”
沈溪也听不懂卢兰达说的葡萄牙语是什么意思,不过以他猜想,卢兰达一定是在抱怨什么,估计是看出这次生意不是他想象中容易。
过了好一会儿,卢兰达才恢复过来,说道“我们拿银子购买货物应该没问题吧?之前你们市舶司规定的贸易额度太小,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这次我们来了足够的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只需要按照市价卖给我们就行了。”
沈溪笑道“既然你说市价,看来你已调查过我们的市场,知道我们每样商品通常是什么价格,但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平价把东西卖给你们呢?”
卢兰达嘴巴张了张,一时间难以回答,最后硬着头皮道“因为我们有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而大明银价一向腾贵,又生产我们急需的商品,以银子换瓷器、丝绸和茶叶,各取所需,岂非皆大欢喜?”
沈溪微笑着摇头“你们的白银,本来就是从殖民地掠夺而来,成本远没有想象那么大,你们想用这些廉价的白银从大明运走货物,使得我们百姓生活品质降低,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把东西平价卖给你们?”
“白银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平时用到的地方又很少,没有这些白银,我们的百姓照样活得很好,相反流入大明的话,必然导致原有的白银价格下跌,物价攀升,百姓也不会乐意……这也是你们为何不把白银运回国内,要到我们这里来购买货物的根本原因吧?”
虽然沈溪不是学经济的,但他的头脑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货币理论说出来,让卢兰达无从应答。
对于卢兰达这样走南闯北,在大航海时代成长起来的弗朗机贵族而言,自负是必然的,这些人不但是商人,更是政客,同时身兼军人和征服者等多重角色,他们既能跟人谈生意,也会用战争征服小国,在他们眼中,东方人封闭落后,不可能比他们知识渊博。
但显然沈溪就是他印象中愚钝的大明人中的另类。
卢兰达琢磨半天沈溪的理论,最后摇头“白银不管在哪里都值钱,这笔银子在你们国家可以购买很多东西。”
沈溪笑着摇头“对我们而言,白银只是一种贵重金属,并不是法定货币,朝廷曾明令禁止用白银交易,百姓主要还是用铜钱购买货物。白银的价格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从国外涌进大量白银,意味着大明白银数量增多,价值随之下降,对我们百姓并非全都有益,因为我们能制造的商品数量是有定数的,你们用巨量的白银购买我们的商品,必然让我们的百姓来承担可怕的后果,那就是物价暴涨!”
卢兰达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苦笑着说道“沈大人,你的头脑……跟普通人不一样,但就算你说的对,我也必须买到大明的特产,因为就算自别处买,我们也能买到,或者干脆去南洋,那里也有你们的商品,或者我们跟你们国内的奸商私下做买卖。”
胡琏领兵久了,见到这些红毛夷人跟沈溪谈条件,非常不满“你们什么意思,到我们大明来,居然还如此傲慢?现在是跟你们谈买卖,如果你们不想谈的话,爱去哪儿去哪儿。”
卢兰达被胡琏这一喝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沈溪,又看看胡琏,似乎在问,你们到底谁做主?
沈溪没有出言阻止胡琏,半天后,卢兰达自己先忍不住问道“沈大人,你不是你们皇帝派来的吗?做买卖的事情,我应该跟你谈,是吧?做买卖一定要互利互惠,你可不能漫天要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更愿意早点儿把货物买到,然后运回我们的国家。”
显然卢兰达在谈判桌上已落于下风,因为定价权本身就在大明朝廷控制中,而且之前佛郎机人跟大明的战争,也吃了败仗,从话语权来说,沈溪足够压制佛郎机人的狂傲。
沈溪笑道“买卖自然要谈,不过商品价格问题嘛,恐怕要比市价高一些。”
卢兰达紧张地道“怎么能高呢?我们买的东西很多,应该低才是,买的多不是更应该优惠的吗?”
沈溪道“你们现在是在用掠夺来的白银,变相搜刮我们国内的商品,这些商品在我们看来很金贵,大多是百姓的生活必需品,你们这么大批量买走,老百姓就要承受巨大的损失,如果你们不想做这买卖的话,我们可以把商品卖给西班牙人或者尼德兰人,亦或者干脆我们运到欧洲去卖……”
卢兰达对于沈溪随口说出的东西,非常震惊,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近乎拍案而起“这不可以,你也无法达成,只有我们佛郎机才能跨过大海来到你们的国家,你们没有那么大的船,同时西班牙人和尼德兰人触角也没延伸到这里来。”
沈溪笑道“那你可以试试看,我们会不会把商品运到欧洲,不过在此之前你首先得满载白银回国……哦,你可以去印度买一些纺织品,去非洲买一些黑人,从香料群岛买些香料运回去,至于是否有我们大明商品这么紧俏,那就要看你能否发现比我们大明更为富庶的国家了!”
卢兰达站起来,来回踱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显然跟大明做生意对他的影响很大,这涉及功劳厘定,更牵涉他的荷包鼓胀。
卢兰达看着沈溪“我们有贸易协定,沈大人应该把商品卖给我们,不能卖给他人,我们对大明商品,应该有垄断权……知道什么是垄断权吗?就是你们不能卖给除了我们外的第三方……”
“哈哈!”
沈溪也站起来,大笑道,“卢先生这话让人有些听不懂,贸易协定是我们双方共同签署的,谁来裁决谁对谁错呢?如果你们不按照我们定下的价格完成贸易,我们有权把商品卖给第三方,同时也可以派人把商品运到你们的国度贩卖,这并不违规!”
这下卢兰达彻底失语了,显然他知道,阿尔梅达不是以战胜国的身份取得的跟大明的贸易权,根本是被迫签订。
。
第二一〇四章 贸易谈判()
因为前任总督跟沈溪签订的是城下之盟,卢兰达谈判时并没有多少自信。
不过首先还是得确定明朝这边是否想空手套白狼,结果卢兰达一询问,沈溪把商品价格定得太离谱了,比如说市面上才三十文钱一斤的新茶,到了沈溪嘴里卖三钱。至于丝绸,则是五十两银子一匹,瓷器也比市面上价格高三到五倍不等。
在卢兰达看来,沈溪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不过因沈溪态度强硬,且没有大明朝廷准允地方上根本没人敢私自卖货物给他,就算能从一些秘密渠道搞到一些货,也无法让他把运来的几船银子花出去,不得不接受沈溪开出的条件。
不过弗朗机人从沈溪这里得到一个承诺,那就是独家经销权,也就是说,除了大明商贾外,不会再有人经海路把货物运到欧洲大陆进行贩卖,至于陆地上是否有人运送,另当别论。
色目人从丝绸之路运送货物到欧洲已有上千年历史,欧洲很多技术都跟色目人传播中土文化有关,卢兰达就差跟沈溪说,让沈溪阻断色目人跟大明做买卖的途径。
经过两个时辰的唇枪舌战,卢兰达暂时退下,找了个房间与手下协商,沈溪则带着轻松的心情与胡琏一道至驿馆后院休息。
胡琏神情振奋:“沈尚书跟这些洋鬼子谈买卖,简直不要太轻松,没想到他们连如此离谱的价格也能接受,实在大快人心咱们或许能从他们手上赚取足够的银子,解决当前军费不足的问题。”
沈溪道:“重器兄所想跟陛下差不多,陛下也是如此安排。不过咱们跟红夷做买卖还是小心为上,谁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带着诚意而来?现在他们只说手头有银子,咱们却没人真正见过,一切尚是未知数。”
胡琏笑道:“这倒是,要是咱们知道他们的船只停靠在哪儿就好了,直接派水军去把他们运银子的船只给抢过来,如此不知可避免多少麻烦跟这些外夷根本不必讲什么原则。”
沈溪发现,胡琏很多想法跟朱厚照共通,甚至说话语气都很像,佛郎机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愚钝的代名词,这跟佛郎机人看待明人的态度相似。
沈溪心道:“或许每个文明国家,都在对外交往时不自觉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心理,自然而然看不起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沈溪回到谈判桌上,这次佛郎机人回来得比较晚,一个个现身时神色不佳,看来对之前谈判的结果不是很满意。
卢兰达有些沮丧地道:“大明的商品比我们预估的价格高许多这些货运回里斯本,我们的国民未必有有那么多钱购买,到时候或许我们会面临亏本的风险。”
沈溪笑道:“难道你只想在佛郎机国内贩卖?就不能变通点儿,分出一部分货物到其他国家卖掉赚钱?比如西班牙,又比如法国、尼德兰、神圣罗马帝国、英国等等相比于银币,你们佛郎机人更喜欢金币吧?”
“如果我说,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改变,让我们的商品更符合你们西方人的审美观,比如餐具和丝绸,有更符合你们品味的花纹图案,你觉得如何?”
卢兰达听不懂沈溪说的这些话,直到等翻译把话逐一解释后才大概明白过来:“你是想让我跟别的国家再做买卖?”
沈溪笑着点头:“我敢说,你从大明运走这些商品,可以让你一船银子变成一船金币,到那时你将比肩阿尔梅达总督,成为佛郎机国新贵。我们的商品在我们国家是满足普通百姓日常所需,但到了西方,只有贵族才配享用吧?贵族的钱可比普通百姓的钱好赚多了,而且你拥有绝对垄断权,价格不是你一言而决么?”
沈溪给卢兰达灌输的,是类似于饥饿营销的概念。
虽然这时代成型的经济理论不多,但以卢兰达这种拥有环球航海经验、跟各色人种打过交道,有着丰富阅历的人来说,一点就透。
卢兰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回答沈溪的问题。
沈溪趁热打铁,又道:“瓷器和丝绸都可以长时间保存,就算茶叶,完全晒干并密封后也可保存多年,可以在高价位慢慢销售,而且我知道一种特殊的工艺,可以使得茶叶完全发酵,沏泡后带有一种紫赤汤色,香气充足,非常符合你们欧洲人的口味,或许你可以凭此大赚一笔。”
“奥斯曼人攻占君士坦丁堡后,陆路丝绸、瓷器和茶叶买卖基本断绝,如果你不派船队过来,暂时不会有下一批货物运到里斯本,甚至是欧洲,那时候这些货物价格将会呈几何倍数攀升,到那时候怕是你们国王都要给你几分面子吧?”
卢兰达脸上的阴沉之色一扫而空,笑着道:“曼努埃尔陛下英明神武,正是在他领导下,我们佛郎机一跃而成为欧巴罗最强大的国家,教宗大人亲昵地称呼他为大卫王,甚至准备在罗马建造一座永久雕像,把陛下纳入圣经的历代贤王中我可不敢忤逆陛下!”
沈溪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说是佛郎机国子民,但自主权很强,离开佛郎机国境,立马变成打着国家旗号的海盗,连你们国王都要巴结你们,不然一言不合你们就有可能叛国,同时哪里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运回里斯本?”
卢兰达笑呵呵道:“不知道我们需要的货物,什么时候可以运到?我们得做好准备才行我们奉行的原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不会拖欠货款,但你们也不能延迟交货,因为我们还要运送回佛郎机国。”
沈溪在心中大概估算一下,数据数额是惠娘和宋小城提供的,还有就是他自己对于市场能收购来的货物的预估,然后朗声说道:“第一批瓷器、茶叶和丝绸等货物很快就可以交接,不足部分则由我方筹措半年内送到泉州,你们可以在那里接货不过你们得先把钱款结清,因为我不可能跟你们到泉州去”
“不是当场交易吗?”
卢兰达一听,马上站起来抗议,“既然第二批货是在泉州交接,那钱财也应当是在我方拿到货后,在泉州进行结算。”
沈溪摇头:“你们所有钱财都在一起,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凑齐,但我们不行,因为我们的货物需要自全国各地筹措我们将以国家信用作为这次贸易保证,你们有何可担心的?再说了,你们运那么多银子来,一次购买的量也运不完不是?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到京城,参见我国陛下。你也知道我国皇帝金口玉言,从不违诺,有何可担心的?”
卢兰达听到这话,神情扭曲,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就算是有国家信用担保的贸易,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不行,两国距离太远,我们的船只需要一年多才能打个来回,不算清楚怎么行?”
胡琏有些不耐烦:“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会赖账不成?”
卢兰达见胡琏又跑出来说话,他没有跟胡琏争辩,只是一直摇头,显然无法接受沈溪的提议。
如此一来胡琏着急了,因为他知道佛郎机人手上这笔银子的重要性,这直接关系到大明是否有足够的钱用来对草原用兵,这可比让民间商人筹措军费轻松多了。
沈溪问道:“如果,我们以银镜工艺来进行交换呢?”
沈溪拿出一面镜子,这是他见佛郎机人前准备的几样“高科技”产品,就好像面对西域商人时一样,拿出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来进行诱惑。
见卢兰达一脸震惊的表情,沈溪又拿出一样东西,道:“还有这个,望远镜,你们在海上航行,应该很清楚这东西有多重要吧?”
卢兰达看到银镜后已挪不开眼睛,这面镜子比他见过的威尼斯人制造的镜子更加清晰,而且面积更大,仅仅眼前这面镜子放到欧洲价值就有四五百枚金币,而对沈溪来说,好像根本不足一提。
至于沈溪拿出的单筒望远镜,他不知道是什么,没有去碰。
“别光顾着看镜子。”沈溪扬了扬手里的望远镜,笑着说道,“你可以拿着这东西,到窗口去看看风景,然后再回来跟我好好洽谈。”
沈溪显得很自信,卢兰达有些疑惑地接过望远镜,先是凑到眼前看了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摇摇头,起身走到窗户前,对着远处的风景看了看,先是惊呼一声,然后用力地凑近眼睛,仔细看了一圈才放下,回到沈溪身前,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不会是用东方世界魔法制成的法器吧?”
沈溪道:“这可不是什么法器,而是跟火铳、火炮一样利用科学技术制造的器械。银镜制造技术我可以教给你们,作为这次贸易的额外赠品,这样你们在里斯本就可以就地制造银镜,获取暴利。”
“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们要把银子结清,好让我们知道该准备多少货物,至于你手中的望远镜暂时只能卖给你几部,至于工艺你们可以自行慢慢摸索,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要是你们还没搞清楚,或许我会把制造流程交给你。”
卢兰达回头看了看几名随从,那些人非常好奇,不明白两件东西为何能引起卢兰达如此大的反应。
等那些人从卢兰达手里接过望远镜,到驿馆二楼窗前往外看了一遍,都一脸震惊,叫过卢兰达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胡琏好奇地问道:“这些洋鬼子在说什么?”
“鬼才知道。”
沈溪耸耸肩道,“总之只要他们肯把银子运到天津卫,别的事情都好说。”
半晌后,卢兰达回来,重新坐回谈判桌前,道:“我们的意思是先付一半货款既然此行我们只能拿到第一批货,那就先付一半,以表达我们的诚意,你看如何?”
沈溪问道:“一半是多少?”
卢兰达肯定地回答:“以你们大明计量单位来说,至少二十万斤,一半,也就是十万斤,一百六十万两!”
卢兰达说的这个数字,让在场的大明官员不可思议。
对于外行来说,一百六十万两银子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对于沈溪和胡琏这样明白大明国库收入的人来说,更清楚这数字的分量。
总的来说,就是大明银价腾贵,全国各行省收入加起来也不过折白银两三百万两,而这笔生意总的数字高达三百二十万两,大概相当于大明一年的收入。
胡琏惊讶地站起来,认为佛郎机人吹牛,怎么可能有人拥有那么多白银?
沈溪却没感到如何惊愕。
沈溪对于佛郎机人在大航海时代的收益有一定了解,哥伦布带领船队第一次到美洲时,就已能带上百吨级的大帆船,而这次佛郎机人为了防止被路上的海盗和大明的水军掠夺,同时为了装更多的货物,带了二十多条大船而来,旗舰就是百吨级的大帆船,剩下的船只差不多五十吨到一百吨不等。
按照西方人的度量衡,二十两为一公斤,所以总共三十二十万两也就是一百六十吨,这么多船运不到两百吨白银到大明,简直不要太轻松。
数字大概没问题,沈溪要顾虑的就是大明市场容量了。
沈溪明白,如果把这三百万多万两银子全投到民间,银价必然急速下跌,带来的结果就是国家通过外来白银稀释民间财富,尽管民间所有藏银数量可能高达数千万两,但对于流通领域来说,冲击会很恐怖。
沈溪点头:“可以,你们要在十五天内,把银子送到我指定的地方哦对了,你们的运银船停靠在直沽口外海,是吧?”
卢兰达问了翻译沈溪这话是什么意思,然后断然摇头:“不对,不对,我们的运银船不在天津外海,至于具体停靠在哪里,不能告诉你们,你们的海疆很不安全,有很多不知哪儿窜出来的海盗,所以我们只能把船只停靠得远一些,免得被海盗劫掠。”
沈溪心想:“你们本身就是海盗和殖民者,居然也怕别的海盗来抢?说出去有点丢人吧!”
卢兰达道:“我们可以在半个月内,把银子送到你们京城,不过需要你们安排人接收清点我只相信沈大人,对于你们国家其他人我不能放心,而且我们必须把所有贸易细节都写在协议中,如果谁违反约定后果会很严重。”
胡琏不解地问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溪解释道:“就好像缔结国书一样,事前先把做买卖的细节列下,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