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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他开口了,依然背对着我,声音很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在丽江客栈的时候吗?”
我的心思还停留在刘半农的诗里,声音也不由自主变柔了:“记得。我记得大家看星星,你说:‘天上的每一点光,都是一颗星的前世。’”
“是吗?”他有点意外,“我还以为我在自言自语,没有人听到呢。”
“总会有人,听到你心里的声音。”我低低地说。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光幽深。“那天,你看着客栈的对联发呆,你还记得吗?你让我很惊奇。所有的人都从正堂擦过,没有一个人留意它,除了你。我当时想,终于有一个人,看到了我所看到的,喜欢我所喜欢的东西。”
我心里一阵温暖。
“那天你在‘信徒’,跟我侃侃谈论斯蒂芬?金和安妮?莱丝的时候,我都惊呆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这样一个女孩子相遇,这样聪明剔透、又善良含蓄的女孩子。”
我被他赞得有点羞,低下头去。
“可是,”他的声音突然扬起来,“我没有想到,你这样美好的女孩子,怎么会一次又一次针对弯弯,去伤害一个那么单纯又无助的女孩!”
我震惊了,抬起头。他的眼光里已经没有任何诗情画意,阴沉而凌厉,刀锋一样。我脑海里玫瑰色的云雾顿时散得精光,下意识地打了个战。
他眼里燃着火,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痛心和失望。他逼近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放弃,要让我们放弃?你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所有人反对我,我都不在乎,可是,连你都不支持我,你太让我失望!你太让我失望!”
我呐呐地说:“我怎么会针对弯弯?我怎么会去伤害她?”
“你不用否认了,我们第一次在‘信徒’争执的时候,就是为了这个。”他眼里的心痛越来越浓,“没有用的,若离。你反对也没有用。你不知道弯弯在我生活中的地位。”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痛了我。震惊、委屈、愤懑和伤心,全都沸腾起来,在我胸前左冲右突。我咽下喉咙里的硬块,终于接口:“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吗,如果我不知道,我就不会这么绝望,这么心痛!”
他的身体震动了一下,有点迷惑地看着我。
“我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你有多呵护她!我敢伤害她吗?我就是朝她开枪,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挺身而出帮她挡!我伤她的同时,痛的也是你!我又怎么忍心,我又怎么忍心……”我泣不成声,终于喊了出来,“我怎么忍心伤害我二十一年来,唯一爱上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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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最好不相惜(2)
这句话像霹雳一样,同时震住了我们两个人。
我蓦然住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爱上了这个男孩子?从小到大,不是没被男生追过,他们都是晃一晃就过去了,就好像窗外飘过的小夜曲,从来没有打动过我。我也从来没有过现在的感觉——这样的关注,这样的期盼,这样的渴望,和这样的痛。从丽江机场初相遇,到今天,和他只有寥寥几次相对,却仿佛拓印的水墨画一样,一丝一毫,都浓烈鲜明地刻在心上:
——他凝视着客栈的中堂,对我说:“看得出奥妙吗?”
——他枕着胳膊,轻轻叹息:“你们有没有想到,这里每一点光,都是一颗星的前世。”
——他一杯接一杯喝咖啡,犹豫地问我:“你听过仓央嘉措写的另一首诗吗?也很美,而且伤感。”
——他疯狂地为弯弯做人工呼吸,汗水湿透了衣服。那一刻,我多希望躺在他怀里的是我。
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为什么我会一直偷偷地关注他和弯弯,为什么我在“信徒”会滔滔不绝跟他讲一堆废话,为什么我看到他疲惫忧郁的眼神会这么心痛……这就是答案了——我,爱上了这个男人,从我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一见钟情也好,鬼迷心窍也罢,二十一年来,这是我唯一爱上的男人。
这几天所有在我心中的挣扎和冲撞像火山一样喷出来,那一瞬间我再也不想掩饰,泪像泉水一样流下面颊,我盯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是的,我爱上你了,从我第一天看到你那么关心弯弯开始。我想,这是个多么值得托付的男孩子。我看着你照顾她,保护她,用尽了力气救她,为她承受所有人的怨怼和指责,我看到现在,才发现我爱上了你,爱上了别人的男朋友!”
他动容地看着我,却说不出话。
我哽咽着,“我怎么会舍得和你作对,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在意的人?如果可能,我宁可今天倒下的是我!我宁可用我全部的生命,换弯弯的健康,只要能看到你快乐!”
有泪光在他眼里闪动,就好像第一天在丽江看到的星光。“若离,若离。”他轻轻唤我的名字,伸出手,似乎想要拭干我的眼泪。我的心狂跳着,身子摇摇欲坠,但我还是倔强地迎着他的目光。
他的手,终于还是没有碰我。
我背转身,掏出纸巾把泪擦干。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有点后悔。“对不起,”我说,“刚才的话你当我没说过。但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针对弯弯。”
骆岩在身后沉默了很久,可能也在调整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是我抱歉,我太多心了。若离,你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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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最好不相惜(3)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态度告诉我,即使知道了我的心事,一切也不会发生改变。
“坐一会儿,好吗?”他指着旁边藤编的桌椅。
我点头,和他一起坐下。风很大,已经开始有雨丝丝缕缕飘在我们脸上。冬夜的山上,冷得彻骨。我缩了缩身子。
骆岩脱下外套,给我披在身上。我没有说话,把他的外套拉紧,还带着他的体温。
他又点了一支烟。那是我第二次看他抽烟。烟雾把他的脸缠绕得更模糊。
“你知道认识弯弯的时候我多大?”他幽幽地说,“四岁。弯弯还在襁褓里。我们两家父母是世交。弯弯五岁那年,母亲去世,死于……心脏病。她九岁的时候,父亲再婚,从此,弯弯就搬到我家。”
大概被烟呛到,他咳嗽起来。我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一起读小学,读中学。她叫我父母爸爸妈妈。有小男生欺负她,我为她打架,经常满身是伤回家被妈妈臭骂,弯弯就在旁边哭。有一次,她对我妈妈说,‘妈妈,你不要打哥哥,他是我的英雄,我长大要嫁给他!’”
眼泪静静地从我脸上滑落。
“弯弯大一那年,有一次体育课突然昏倒。送到医院里,查出来是先天性心脏病。”他吸了口气,接着讲下去,“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我对弯弯说,不用怕,等你毕业,我娶你!我要带着你走遍天下!三年了,弯弯去年暑假毕业,我答应她,冬天带她来看虎跳峡。”他转头看着我,眼睛像深深深深的水潭,“你明白吗,若离,弯弯是我的亲人,就好像我的眼睛,我的手足一样,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对我,就像对神一样崇拜。现在你告诉我,让我怎么对她说,我们下山吧,我们放弃吧?”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话在我心中萦绕了很久。终于,我决定还是讲出来:“你想问我的意见吗?对不起,骆岩,我依然要说,请你们放弃!”
他抖了一下,一截烟灰落在手上。他毫无觉察,只是死死看着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我知道说出来会惹你生气,会失去你对我的信任和所有建筑起来的……好感……”我小心地措辞,“但是,我一直认为,你们在错误地理解登山的概念,并且把这个错误概念,灌输给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自觉地误导他们!”
他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我有点怕,但没有退缩:“登山只是一种体验,和在城市里走路不一样的体验,如此而已。无论登上再险峻的山,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没有荣誉,没有光环,山还是那座山,千百年来在那里,人在大自然脚下,永远那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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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最好不相惜(4)
我看着他:“作为户外俱乐部负责人,你们已经有意无意把登山、徒步、户外这些活动概念化,甚至理想化、神圣化了。仿佛能把一座高峰踏在脚下,就是征服了世界。那么多死在雪山脚下的人,你可以说他们是为了理想,可是,其中不也有大多数是因为力不从心,挑战自己不可能战胜的极限?我们阻止不会游泳的人戏水,为什么却很少阻止没有能力登顶的人攀登?性质是一样的,他们不是勇敢,是拿性命开玩笑!现在,攀登虎跳峡,已经成为弯弯的理想。其实,以她的身体条件,这样的理想,怎么能比她的生命重要?”
他愣在那里,看得出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让弯弯做这样超负荷的运动,如果出什么事情,你一辈子会不安;如果别人因为她出什么事情,以你的性格,还是会一辈子不安,而弯弯看到你难过,她也不会安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挑战,是冒险,而一旦赌输了,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所谓的光荣和梦想!”
骆岩不语,只是狠狠地抽烟。
我站起身来,把外套还给他:“你好好想想。有的时候,放弃,未必就是怯懦。”
我猜骆岩昨晚应该在阳台上坐了很久。早上起来,我发现阳台藤桌上的烟灰缸里都是烟蒂。吃饭的时候听到他不停地咳嗽。崔斯坦、银翘和小粲一个个去问他怎么回事,可见骆岩还是他们心目中最关心的领队。骆岩答没关系。只有我知道,吹了一晚上的山风,抽了一晚上的烟,没关系才奇怪。
半夜下了场雨。早上停了,地还是有点湿。
骆岩还是带着弯弯出发。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低声说,“对不起,若离,我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想赌一次。我宁可冒险,不想让她失望。”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看看弯弯,她站在阳台上看风景,被风吹得眯上眼睛,像一只沐浴在阳光里的鸟儿,对未来的路程是平坦还是凶险毫无所知,也毫不担心。是的,身边有骆岩这样的男子,无论有什么危险,他也会拼了命保护她周全。
我们沿着山路往中虎跳行进。路不算太陡,但因为下雨湿滑,走起来还是比较艰难。阿漫抱怨新买的冲锋裤已经沾满泥浆。银翘说笑话逗她:“有一次我们几个到树林徒步,也是刚下过雨,身上的泥啊,我回到家把裤子脱下来,它都能自己立在那里,你信不信?”
阿漫忍不住笑了。我在她耳边悄悄说:“这个男孩子,的确不错,不妨可以当个‘闺蜜’,逗你开心也好。”阿漫朝我耸耸鼻子,抬起头寻找前面崔斯坦的身影。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人就是这么自讨苦吃,爱的最深的,常常是那个让你最辛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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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最好不相惜(5)
不知道是昨天徒步有了经验,还是今天准备充足,我们上午的行程倒是按计划完成,在十一点的时候,到达了Tina’s。简单地吃过午餐,继续往前走。
翻了一个山头,小路指着脚下说:“下面就是中虎跳了,我们就从这里下去,就可以零距离对话金沙江了!”
小路的话让每一个人都兴奋起来。弯弯像个终于从大人那里拿到糖的孩子,快乐地看着骆岩。
谢天谢地,我心想,总算一切平安。
一行人跑跑跳跳朝峡谷奔过去。江水仿佛从天上倾泻下来,劈开狭窄的山谷,变成白色的烟花,肆无忌惮地绽放。溅起的浪头发出轰隆的怒鸣,听上去惊心动魄。
几个男孩子像猴子一样在岩石间跳跃,拍照。我也忍不住激动,凑到离江水最近的大石边,看脚下奔涌的金沙江水。
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我回头一看,弯弯正颤巍巍走过来。
“当心点!”我忍不住提醒,伸出手把她接过来。
弯弯顺势在我身边坐下,和我一起看江水。
她出神地盯着水面,感动地说:“真壮观啊!骆岩对我讲过许多次中虎跳有多漂亮,今天总算看到了!”
我点点头。
“若离,”她忽然转头问我,“你不愿意我来是吗?”
我出其不意,扭头看她,有点不安。
弯弯急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不是骆岩告诉我的,他从来不在别人背后说什么话。是你们开会的时候,我在门口偷听到的。”
她的眼光里一片天真,没有任何责怪的神情。
我也平静下来,坦然说:“是的。我对骆岩说,带你走这样的山路太危险。”
“我也知道。”弯弯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她在我们面前都是安静地微笑,这是第一次,我看到她忧郁甚至哀伤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的体力根本爬不动。可是……我就是喜欢这样被他保护的感觉。”
她坦率得让我吃惊。
弯弯把头放在膝上,看着脚下的浪花。她的睫毛很长,低低垂下来,像两只翩翩的黑蝴蝶。真是个楚楚动人的女孩子,让任何人都想挺身而出保护她。
“我和骆岩从小一起长大。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我就越觉得他离我远,虽然他一直在我身边,可我总觉得,我走不进他的世界。”她颦着眉,脸上是单纯的苦恼,“所以我想,我要和他一起,走他喜欢走的路,见他喜欢见的人。哪怕再危险,我也不怕,只要和他在一起。”她眼睛发亮。
我们不由自主一起用眼光找寻那个男人。骆岩正在不远的岩石边,看着水花出神。
弯弯盯着她的英雄看了很久,才收回眼光转向我:“可是,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大家带来麻烦,让你们担心。我知道骆岩为我已经道过几次歉,但我想,应该由我来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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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最好不相惜(6)
她渴望地抬头看着我,期待我的回话。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骆岩,你也算很幸运了,这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就像长江源的水,纤纤一碧,不染杂尘,的确值得一生呵护。
我安慰地碰了碰她的手:“别犯傻了,你打算这样一个一个地道歉过去?”
“也没有,只给你。”她恢复了一点调皮,吐吐舌头说,“崔斯坦他们几个男孩子,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亦然他们几个女孩,我……有点怕。他们嘴上不像你一样说出来,但比你介意得多,我道歉也没用,他们不会原谅我。”
我被她逗笑了。我突然发现,弯弯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
她也笑了。一种奇怪的好感,就这样在我们彼此间默契地形成。
“好了,我要去找骆岩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俯过来悄悄在我耳边说,“只要一会儿不见他,我就会特别想他!”
我笑了笑,心上好像有根荆棘迅速抽过,痛了一下,却不留痕迹。
她站起来,朝我摆摆手,准备走开。
在那一瞬间,我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我来不及思索,本能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几乎是同时,她脚下那块石头松动滑落,她叫了一声,身子一晃,摔在地上。我当时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急忙探身过去,拉住她另一只手。
刚才我们太大意,站在离江边最近的石块上,最糟糕的是,我们没有探究脚下大大小小的石块是否能承重。大概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下雨,谷底雨水大,把石头冲得松动,弯弯踩落其中一块之后,我们所在的这块大岩也开始轻轻晃动。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我俩的惊叫,迅速地跑过来。
弯弯蹬了几次脚,也没有站起来。我已经快抓不住她了。我急了,把两只脚使劲抵在旁边的石头上,拼命把她往上拖。正在这时候,骆岩像一头鹿一样跳过来,一把托住弯弯的腰,把她从我身边提起来。
就在同时,我脚下一松,惊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坠了下去。
我只觉得一阵失重,接着就像石头一样落进水里。万马奔腾的江水顿时淹没了我的惊叫。翻腾的浪劈面打过来,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想呼救,鼻子口腔都灌进了水,呛得我几乎窒息。我挣扎了两下,脚上好像触到河底的岩石,但没等我站稳,湍急的水流已经迅速把我冲向下游。
我这才知道人在自然面前是多么无力。我像一片树叶一样被巨浪抛上抛下。岸边有人朝我喊什么,我看不见是谁,也听不清他们喊什么。这是虎跳峡最狭窄的一段,仿佛张开手臂就能摸到两边岸上的岩石;但也是水流最急的一段,我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抵挡排山倒海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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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最好不相惜(7)
就在我放弃挣扎的时候,只觉得“砰“地一下,腰背重重撞到什么东西,剧痛几乎让我失去知觉。不过同时,我也被身后的东西挡住,不再下冲。
我在巨浪里已经睁不开眼睛,只能艰难地伸开胳膊摸了摸。应该是激流正中间的一块巨大的礁石,正好拦住了我。
石头上的青苔滑不留手。腰背被撞到的地方好像要断掉一样。我咬紧牙,紧紧抵着岩石,保持着平衡。我知道如果失手再被冲走,就再也没有被他们援救的希望了。
身侧突然溅起更大的水花。我甩甩头和脸上的水,模糊中看到一个人影。我的心里生出莫名的喜悦,本来恐惧的心情竟然平静下来。
这个人跌跌撞撞地游到我身边,一把抱住了我。果然是骆岩。
我顿时松了口气。
“若离!”他大声喊,我们的耳边都是浪涛轰鸣,“你怎么样?”
我说不出话,拼命摇摇头。
急流仿佛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