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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正轨”,便是泥土不那么稀,杂草不那么多的青石板山阶。偶尔,还能碰到几个上山或下山的游人。
这也有力地证明了浔浔所带路线的正确性。
往上走了一会儿,便依稀可以看见山顶的建筑物了。
浔浔的体力似乎依旧充沛,加速跑了几步,远远地将钰儿和我甩在后面,令我自叹弗如。
又往上行进了十来分钟,山顶的建筑物越来越清晰,仿佛就近在眼前,可是却总也到达不了。
“有时候,看得到的东西,并不意味着近在咫尺。”钰儿咕哝着。
话虽这么说,我们终究还是登上了北高峰。
东南无高山。西湖十景中的“双峰插云”也不例外。南北高峰的海拔加起来大概也不过两三百米,莫说遇上真正的高峰,就是和北方随处可见的一些不起眼的小山相比,它们也连“望其项背”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在杭州,这个高度已然算是“插云”了。
触景生情,想起了以前我常用来自嘲的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那么,我是不是也该学着牛顿来上一句:“我能看得如此之远,是因为我站在了猴子的肩膀上。”
其实,山顶的风光还是不错的。而且,身边还有一道最美最诱人的移动风景。
我又偏转头看了看她,还是那身淡紫色的小圆领。呵呵,“压抑色系”,我记起了一个月前的发明成果,不禁莞尔。
如果说,她真的是个忧郁的人,那么喜欢她的我,看来也注定和忧郁难脱干系。
“嘿,想什么哪?”浔浔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从后面猛地拍了拍我的肩,把我吓得不轻。
“想钰儿。”我实话实说。很难说是不是故意这样回答,只能说一半是因为刚才被吓得神志有些混乱,一半是因为也想借着这难得的混乱为自己鼓鼓气壮壮胆。
说到底,还是故意的。
钰儿扭过头去,一副专心致志欣赏风景的样子。
原来装死也不仅仅是我的专利。
浔浔显然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险些将嘴里的雪碧喷出来。楞了两三秒,她用口型向我拼出了五个字——“那就去追啊。”
我摇摇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随着她们步伐的频率朝前走。
浔浔恨铁不成钢地捶了我一拳,然后把头转开,不再理我。
在山顶休息了一会儿,补充了一点能量后,钰儿拿出指南针,找到了灵峰的方向。于是我们接着启程。
钰儿的指南针,形状有些特别。我饶有兴致地拿在手上,细细地端详。
那是一个心形的指南针,里面充满了浅蓝色的液体。一支粉色的小箭不偏不倚地指向正北。也许称它是“指北针”还恰当些。
指南针的背面,印着两条同方向的鱼。靠近底部有四个凹陷的文字:心的方向。
“嗯,很有灵气。”我把指南针还给钰儿,由衷地称赞。
山顶的空气很清新,隐约还能闻到青草和泥土的混合气息。浔浔吹着口哨,又顾自跑出了三四十米。我开始怀疑她这么做,并非是由于体力充沛的缘故。
我和钰儿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也向前奔跑。这种默契令我惊讶。
赶上了浔浔后,我们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又偏出了正轨。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又被一条狭窄的烂泥小径所取代。
蓦地又想起鲁迅先生的那句“世上本没有路”的名言。
这条杂草丛中的小道,应该是被很多人所踩出来的,那便是路了吧。
既然是路,就有走下去的理由。
下山比上山要轻松得多,也许是势能转化为动能的缘故。
但走着走着,就发现没那么轻松了。有几段路,几乎是要依靠坐滑梯的方式才能通过。
上山容易下山难,前人的话能够流传至今,肯定有它的道理。
好容易捱到山脚,又是一段陡峭的泥路挡在面前,目测落差约为两米,没办法,只好再用半蹲半坐的姿势滑下去,反正衣服也都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
估计下了山,别人会把我们误认为是丐帮弟子。
我刚要屈下身去,浔浔一把拉住我,小声地问:“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还没等我回答,身后传来了几声异响和钰儿的惊叫。回头一看,眼前的景象令我倒吸一口冷气。钰儿不留神滑了下去,抱着右脚坐在草丛中低低地呻吟着。
我想要是换作是其他女生,山谷中就能回荡起杀猪般的嚎叫声了。
没有时间开玩笑。我来不及考虑,一纵身跳了下去,正好半跪在她的身边。耐克的鞋就是经得起考验,但那条杂牌的运动裤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左膝盖处刮破了碗大的一块,裤子上五彩斑斓煞是好看,看来当真是要投靠丐帮了。
“呀!你流血了!”钰儿紧张地叫了起来。这个时候,她还居然有闲心来关心我。
“没事,有毒手药王的高徒在,死不了。”我站起来用力地跺了跺脚,证明我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啊,你还来指望我,呵呵。”钰儿用手撑着地,挣扎着起身,“哎呦!”没料到手刚一离地,便又晃晃悠悠地摔倒下去。
“快,快去扶她一下!”浔浔正在滑行途中,颇为不满地指挥道。
“哦。”我笨手笨脚地将钰儿扶起,却感到双手上托的仿佛是她全身的重量。
“我的右脚一着地就很疼,可能是受伤了。”钰儿强忍住痛,不好意思地笑笑。
“来,我背你。”我弯下腰轻轻地说,可语气里却并不给她商量和客套的机会。
钰儿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轻柔地附在我的背上,这倒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都怪我,出了个爬山的馊主意……”浔浔走过来,轻抚着钰儿的右脚,心疼地说,“我到前面去探探路,你们走得慢些。”
我们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浔浔已经跑远了。我叹了口气,不禁又担心起来,要是再放倒一个,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想去请个救兵都是无比困难的事。
“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哦。”钰儿总是喜欢问我个措手不及,“我是不是很重啊?”
“嗯,”话音刚落,我就发现自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于是来了个急转弯,“你比我家养的那只兔子重多了。”
“呵呵,你的回答总是避实就虚,以后适合去当外交官。”钰儿将头斜倚在我的肩上。要不是林间的蝉声聒噪,我一定可以听见她淡淡的呼吸声音。
仔细想想,钰儿应该不重,感觉上比五十斤大米还轻许多。
但感觉往往是有偏差的。至少,大米不会向我的背脊上传递来一阵暖流。而且,我也从来不会有这样高的积极性去背一袋大米。
以前看《倚天屠龙记》,总是不明白为何张无忌抱着赵敏时,竟会希望那条路永远也走不完。
不过现在,我想,我应该是明白了。
我们的故事爱就爱到值得,错也错的值得,爱到翻天覆地也会有结果,不等你说更美的承诺,我可以对自己承诺。我们的故事爱就爱到值得,错也错的值得,是执着是洒脱留给别人去说,用尽所有力气不是为我,那是为你才这么做。
——郑秀文《值得》
蹒跚地走了一柱香的工夫,我们终于和折返回来的浔浔胜利会师了。
前方的路还算平坦,谢天谢地,没有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成功地逃票进入了植物园,游人的数量多到出乎我们的意料。我没有心情停下脚步去欣赏那些奇花异草古木怪树,背着钰儿径直往正门处走去。
“停一下吧,”钰儿在我耳边柔柔地说,“难得来一趟,看看这些植物也挺不错的啊。”气息拂过我的脸,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不累。”我摇摇头,并不放慢脚步。我将她向上托了托,又补充了一句:“真的不累。”
现在想来,我真是一个习惯自作多情的人。
因为钰儿说她想要停下来的理由,并不是害怕我坚持不住。
但是我却真的担心她能否坚持得了。而且,我也愿意相信,她试图用那一个理由使我停下来,是出于一个女孩的委婉与矜持。
出了正门,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医院赶。
节假日里,出租车的速度真叫人不敢恭维,其它车也是一样,包括享有特权还“呜啦呜啦”乱叫的救护车。最主要的原因是马路上的车实在是太多了。要是谁运气不好,偏巧赶在今天发作个心肌梗塞或脑血栓什么的,说不定还是请人背到医院希望大些。
心急火燎地冲进市一医院,挂了号就去拍片,拍片的结果令我们不禁相视一笑:右脚腕扭伤。幸好没有骨折,我长吁一口气。
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愿钰儿的脚伤,不会带到下个世纪去。
“十一”长假悄无声息地在整日的恍恍惚惚中耗尽了。
生活又重新归于平静。钰儿经过几天的休息,看上去恢复得还算不错,差不多可以一瘸一拐地走两步了,当然,也肯定少不了浔浔在身边的搀扶。
如果遇到像音乐美术之类需上下楼的课,我便义不容辞顺理成章地包下了背她的重任。
与其说是重任,不如说是“美差”更恰如其分。
幸亏我是班长,不然还真找不出什么太充足的理由。
纵然如此,多多少少还是难免会飘来一些无聊的蜚短流长。
“那女的谁呀?是吕晶的女朋友?”“她不是能走路了嘛,怎么还总让他背上背下的?”“肯定是吕晶对她有意思。”……
反正我脸皮不薄,兼之儒家修养较为深厚,随别人怎么去说都无所谓。
但是钰儿呢,她又是否有勇气去面对这些流言蜚语?
我不希望因为我,而使她受到伤害。
日子一天天过去,钰儿的脚伤也一天天好转。离新千年还有一个多月,她便已经痊愈了。
高兴之余,不免又有小小失落。因为这便意味着,即使我是班长,也没有理由再背她了。
然而风言风语并未就此告一段落。
直到,平安夜的那场话剧比赛。
话剧比赛是杭高一年一度的传统赛事。由于高三的复习可谓争分夺秒,故每年参赛的对象都主要是以高一和高二的同学为主。
我向来对这些活动的积极性很高,所以语文老师很放心地把5班编排参赛节目的大权下放给了我。
时间紧促,我拉上阿S和钰儿,又叫了一大帮同学作绿叶,编、导、演同步进行,日夜赶工,废寝忘食,终于不辱使命,在十二月中旬,合众人之力排完了一出精简版的《简爱》。
阿S的声音很有磁性,于是担纲旁白;钰儿的气质与简最为贴近,何况她的脚也早已经没有问题,自然成为女主角的不二人选;我以权谋私,当仁不让地霸占了罗切斯特的位子。
顺利地通过了初选后,我们又对一些细节作了完善,便信心满满地等待平安夜的演出。
12月24日晚,比赛在全校最大的扇形阶梯教室里举行。
我们顺利地演完了前面几幕,最后一幕的表演,在阿S低沉的声音中开场……
旁白:在芬丁,在那铺满绿荫的花园小径旁,罗切斯特带着他忠实的猎犬坐在长椅上,他已无法睁开那炯炯的双眼。但是,他的感觉,依然是这么敏锐。简注视着他,悄悄地走过去。猎犬作出了反应。
罗切斯特:谁在那儿?菲尔费克斯太太是你吗?那儿有人吗?(低头对他的狗)嗯,好了,那儿没人你怎么当有人呢?嗯?(又抬起头)那儿有人吗?我说!……谁呀?
简:是我。
罗切斯特:简?
简:是的!
罗切斯特:简。
简:是的!是的!
罗切斯特:笑话我吧!是你?简?真是你?你是来看我的?没想到我会这样?嗯?怎么?哭了?用不着伤心!能呆多久?一两个钟头?别忙着走!嗯,还是你有了个——性急的丈夫在等你?
简:没有。
罗切斯特:还没有结婚?这可不太好!简,你长的不美,这你就不能太挑剔。
简:是的。
罗切斯特:可也奇怪!怎么没有人向你求婚呢?
简:我没说没有人向我求婚。
罗切斯特:懂了。是啊,那好,简,你应该结婚了。
简:是的,是这样,你也该结婚,你也跟我一样,不能太挑剔。
罗切斯特:啊,是啊!当然不!嗯,那你,几时结婚?我把阿黛尔从学校里接回来。
简:什么结婚?
罗切斯特:见鬼!你不是说过你要结婚!
简:没有!
罗切斯特:噢,那么早晚会有个傻瓜找到你!
简:但愿这样,有个……傻瓜早已找过我了。我回家了,爱德华,让我留下吧。
演到这儿,整出戏就基本上全演完了。接下来,钰儿只要深情地望着我,然后轻轻地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就可以静静地聆听台下的掌声了。
可是我偏偏在这个时候将墨镜摘下,站了起来,抱起正在向我走来的毫无防备的钰儿,在舞台上转了一圈,然后缓缓地说:“啊!我又能看见了!这是爱情的力量!”
把《简爱》和《不见不散》如此绝妙地嫁接,估计事先没有一个人会想得到,包括钰儿和阿S。而葛优的那句经典名言,更是让人舒服到几乎可以不加改动便现搬现用的地步。
台下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但随后的掌声,足以把整个杭高淹没。
后来,阿S和我半开玩笑地说:“在当时这种场合,即使你要吻她,我想她也不会拒绝。”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我想我还不愿为了一个唐突的吻,而失去一个钰儿。
站在台上鞠躬那一瞬间,我想我是成功的。因为我不仅征服了观众,同时也赢得了她。
应该说,从《简爱》谢幕的那一刻起,我和钰儿便名正言顺地走在了一起。
而且,先前那些沸沸扬扬的张家长李家短的言论,也几乎就是在那个时候,销声匿迹。
每一天都想念,对你的爱,无法停歇,就算你说,这世界总会有黑夜,我却不睡。每一天都想念,平静的心,在每一个沸腾的夜纷飞,我情愿,错过了一切,陪在你身边。
——陈晓东《每一天都想念》
从扇形阶梯教室出来,我们被人潮冲散了。
无聊地回家。
平安夜钟声响起的时刻,我坐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品尝着自制的Cappuccino,一边重温那部被誉为德国有史以来最经典的影片——汤姆狄克威编导的《罗拉快跑》。印象中,这是生平第一次在清醒中迎来圣诞节。
圣诞节,传说是耶稣降生的日子。
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耶稣的生日,对我来说,并不比邻居家的小狮子狗的生日来得重要。
但无神论却丝毫不影响我过圣诞节的兴致,就像它不影响我随便滥用上帝或佛祖的名义起誓一样。
奇怪的理论。
希望等我再长大一点时,能够看得懂吧。
原谅我毫无预兆地忽然转移了话题,因为我实在无法理解,那个德国导演让满头红发的罗拉不停狂奔,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反倒从周围几个小配角被罗拉撞到以后相片般切换的人生历程中,我隐约读懂了两点:
人生处处充满了偶然性。
有时候,一瞬间便能够决定一生。
我侧转身,拎起茶几上的电话机,不假思索地按下了钰儿家的电话号码。
只“嘟”了半下,钰儿便接了起来:“你好,请问找谁?”
呵呵,她的习惯居然同我一样,接起电话,第一句话都已近乎于程式化了。英语课上说,英国人接电话时,通常情况下第一句话都是自报电话号码。想来,也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处。
“简,是我。”我还自我陶醉在几个钟头前的演出中。
“呵,少来了。”电话那头沉寂了良久,竟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钰儿,怎么了?”
钰儿并不说话,伴着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听筒里传来了她收音机里的歌声:“全世界只有你不懂我爱你,我给的不只是好朋友而已,每个欲言又止浅浅笑容里,难道你没发现我渴望讯息。我应该如何让你知道我爱你,连星星都知道我心中秘密,今夜在你窗前下的一场雨,是我暗示你我有多么委屈……”李玟的声音,竟也可以如此幽怨,幽怨得摄人心魄。
不知道是不是电话线路的问题,歌还没听完,信号便中断了。
抱着话机发呆了几秒钟,我像是着了魔一样,来不及关掉电视机,便发疯似地冲了出去。
依稀记得“榕树下”有篇点评《罗拉快跑》的帖子,在最后一段它如是说:“这个故事并不专属于柏林,它同样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城市,可以是纽约,可以是巴黎,也可以是香港或东京,所改变的,仅仅只是背景而已。每个城市都有罗拉,每个城市都有罗拉式的爱情。”
我飞一般地下楼,与罗拉不同的是,邻居家的小狮子狗乖巧伶俐,对我并无敌意。
而且,我也不会将亲密战友“捷安特”弃之不顾,独自从城北狂奔到城南去。
杭城的冬夜,干冷干冷的。连车把都快冷得拿捏不住。
没有围巾,没有手套,没有大衣,甚至由于走得急,都没有披件外套。人冻得簌簌直抖,脚下也就自然地加快了频率。
街上的车还是川流不息往来不绝,这应该是件好事。毕竟夜间车流量的多少,也能从某一侧面反映出这个城市的繁华程度。
可是现在,它却是在考验我骑车的熟练程度。
骑过了灯火通明的火车站,再穿过两条街,就能够远远看见钰儿家阳台上微弱的灯光了。
我在那排公寓楼边停下车,跑到三四十米开外的一个投币电话亭内,拨通了她家的电话。
“你好,请问找谁?”即使已经近两点了,钰儿依然坚持同个模式的回应。
“钰儿,是我。”我努力说得平静,声带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也许是身上残存的一丁点热量也被夜风吹散的缘故,“我就在你家楼下,你认为我是找谁?”
话音刚落,电话又挂断了。这回,应该不会是线路的问题。
我搁下话筒,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