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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姨发誓,此生再也不回临水街——再也不回。
然而现在,流言如从天而降的雨水,淋湿了她的心。世界笼罩在滂沱的大雨之中。
“原来到哪儿都躲不开。为什么,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临水街、溪桥镇、北山都是这样,不管我跑到哪里,你们都不放过我。”
许多疑问,咄咄逼人,硬是将她逼入绝望的境地,毫无喘息的机会。
北山的流言蜚语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最近的一个消息是:莲姨不会生孩子。
“莲姨是下不了蛋的母鸡,来升这回亏大了。”杀猪厂的工人背着来升偷偷说。
薄暮 第三章(8)
5
胖子得喜没有遗传父亲的粗短身材,他长得高大,满身的赘肉鼓出来,走动时肥肉一上一下地颤抖。对母亲的死,胖子并没有像其他亲戚一样悲痛欲绝。得喜对别人说:“她死了更好。她死了就没人整天在我耳边唠叨了。”
别人于是问:“你一点都不伤心?”
“伤心肯定会的,人心也是肉做的,但伤心有什么用,伤心又不能起死回生。”
街坊邻居都没有想到,得喜对母亲的感情如此淡薄。
得喜不仅对母亲冷漠,对父亲也心存芥蒂。母亲死后,莲姨嫁到他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厌恶。不敢正面说出来,于是变着戏法和父亲盘桓。
他质问父亲:“为什么别人的名字都那么好听,不是什么涛就是什么国的,可我的名字这么难听?”
“得喜?得他妈的喜。我什么时候得过喜了?”得喜一脸蛮不讲理的样子。来升听了他的话,气得半死。拿起鸡毛掸子就往得喜身上鞭去。但鸡毛掸子举到半空,就被得喜抓住了。得喜力大如牛,来升根本拿他没办法。
得喜讨厌这个家。父亲身上那股难闻的猪骚味儿终年弥散在家里;母亲整天在菜市场和别人讨价还价,远远就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尖利得要刺穿北山的天空。
得喜路过母亲的摊档,连看都不看一眼。
母亲看到他,便高声喊了起来:“我的儿啊,你去哪里?”
得喜在菜市场潮湿的路上迟缓地走着。一听到母亲的声音,他就感到不耐烦。他迟疑了一下,继续朝前走去。
母亲在身后一个劲儿地喊他,他连头也不回一下。
看着儿子逐渐走远的身影,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买菜的人问她:“那不是你宝贝儿子嘛,怎么不理你呢?”
她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没事,我儿子就这样。”
在那个饥馑的年代,得喜能长成那样的身材,在村人眼里就是福气。邻居说:“你儿子长得真壮呵。”
得喜母亲乐呵呵地笑起来:“当然啦!这人啊就像猪,吃得好吃得稳才能长肉。”
他们的对话被得喜听见了。他扯着嗓子反诘:“猪,你才是猪呢!我不是猪。”他极不耐烦,恨不得母亲赶快闭上嘴巴。母亲的笑声在他听来,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但母亲却把这个当成了炫耀的资本,并且乐此不疲。
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不见摸不着,却越拉越远。
得喜讨厌自己的一身肥肉,就如同他讨厌母亲总拿他四处炫耀一样。
“我又不是猪,犯得着拿我出来炫耀?”得喜责问母亲。母亲一脸尴尬,但还是伸出手搭在胖子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我的儿啊。别人想长肉还没有呢。人家那是羡慕,他们没有才羡慕我们。”
“我懒得和你说,讨厌。”
得喜讨厌自己的一身肉。在梦中,他时常感到自己瘦了一圈,变得身轻如燕,可以像别人一样轻而易举翻上围墙。他梦见自己轻得像羽毛一般飘浮在空中。可是,梦毕竟只是梦。一旦醒来,看见自己浑身的肥肉,他就会感到无比的懊恼,仿佛被人骗了一样。 。。
薄暮 第三章(9)
幸而,在北山,没有一个孩子敢惹得喜,他们瘦得皮包骨头,身上没几两气力。得喜动一个手指头就能将他们撂倒。孩子们在得喜的带领下,时常出没在北山的大街小巷里。得喜之所以能够确立他的头头地位,一来靠的是他的蛮横,二来是因为孩子们可以在他身上揩到不少油,家里没盐没米了,就跟得喜开口。而得喜向来出手阔绰,有求必应,还经常偷家里的米给别人。为此,父母和他吵了好多次。但得喜毫不在乎。
那是一个靠猪养活人的年代。
人们的一日三餐离不开猪,逢年过节离不开猪,结婚生子离不开猪,祭祀先祖更离不开猪。其他人都和猪很亲密,得喜的父亲来升几乎终日与猪为伴,但得喜却十分厌恶猪。
有一次得喜和一个孩子打架,那孩子开口闭口都喊他猪。
“你是猪!”
得喜生来最忌讳别人说他胖,更别提如此明目张胆将“猪”的称呼盖到他头上了。得喜气得浑身发抖,一发狠,把那孩子的头按在地上,用石头粘了路边的猪屎,硬是塞到那孩子的嘴里。
“总有一天我要消灭北山的猪,消灭世上所有的猪。”
这是他幼年时立下的伟大理想,听起来颇有革命战士誓死消灭阶级敌人的气势。那段时间,得喜不断重复自己的宏伟理想。
“你们看着吧,迟早一天我会这么做的。我要消灭全世界的猪。”
说话的时候,得喜手里还拿着一根捡猪屎用的长柄木铲,他那时候已经是捡猪屎的好手了。捡猪屎是乡下盛极一时的职业。收集来的猪屎沤了肥,可以当肥料灌溉农田。
得喜捡猪屎的原因说来话长。
起先,他不同意捡猪屎。
“臭死了,谁要干这个。不干不干!”
同伴听了,对他说:“捡猪屎可以卖钱啊,你不是要买布鞋嘛!”
得喜这才想起来,他需要一双布鞋。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得喜拍了拍那孩子的头说,“你真聪明呀。”
得喜需要一双布鞋,他的脚太大,父母编的草鞋一下子就穿坏了,北山的路不是人能走的,下雨天一片泥泞,而不下雨的话,路面都是沙石,硌得人脚疼。得喜羡慕别人有布鞋穿,每一次看到别人穿着布鞋从家门口走过,他都要盯上好久,直到那人走远了,看不见他脚上的布鞋了,才收回视线。心里又羡慕又失落。得喜的童年,没有什么玩物,别人打陀螺、玩榄核、打弹弓……很多的游戏对他都没有吸引力。对布鞋的渴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得喜想布鞋想得晚上做梦都会梦到。
得喜对母亲说:“你给我买布鞋,草鞋不好穿。”
“你当我会生钱啊?布鞋一双多少钱你知道不?我没钱。”
“一双三块。三块钱你没有吗?快给我,我要买布鞋。”
“想都别想。有草鞋穿你还嫌?”
母亲一再拒绝,得喜一肚子火,他说:“你走着瞧,我自己买。” 。。
薄暮 第三章(10)
“你去偷还是去抢?还自己买?哼!”母亲的语气满是鄙夷。得喜父亲在杀猪厂做工,一个月才十一二块钱,母亲在菜市场卖菜,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再加上母亲向来是个吝啬的人,一分钱都要和别人计较。街坊邻里都知道她这个秉性,也时常在背后说三道四。她的抠门大家都有目共睹。大家总是看见她手里托着一碗稀饭,蹲在家门口和邻居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碗里的稀饭很快就呼噜噜喝光了,她就伸出舌头来舔,把一个碗里里外外都舔得干干净净。吃剩的饭菜她舍不得倒给猪吃,便跷着腿,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一点一点解决掉。吃完了,满足地打一个饱嗝,用手指甲剔牙。平时不给得喜一分钱,得喜向她要钱,她会盘问得清清楚楚,得喜已经烦透了。
对如此抠门的一个人,得喜不用指望她能掏钱给自己买鞋。
得喜起初是想去建筑工地给人搬砖的,但他手笨脚笨,不符合施工的要求。做了一天,一分钱都没有挣到,反而被工头骂了一顿。
得喜吃不了这个苦。他转念想去工厂里洗玻璃瓶。工厂的主任看了他一眼,揶揄地说了一句:“干这活,要坐一整天的,你受得了吗?”得喜恭恭敬敬地回答:“受得了受得了。只要有钱赚就行了。”于是得喜又在玻璃厂里开始洗瓶子。干了一天之后,他差点坐在板凳上起不来,他实在太胖了,一蹲下,腿上的肉就挤在一起。而且他的动作太慢,往往别人洗了十几个,他才洗完几个。管工的背着手来巡查,一看到得喜那么吃力地干活,喝斥了几声,就把他赶出厂里了。
得喜从工厂里走出来,累得腰酸背痛。走了几步路,就停下来喘气。他回过头来,朝地上吐了唾沫,骂了一句:“狗养的。”
得喜在家里躺了一天,一直思索着应该到哪里去筹钱买鞋子。他一开始想偷父亲的钱,想了许久之后,打了退堂鼓。后来他又想让伙伴们去抢钱,但考虑到他们的胆子比自己还小,又作罢了。他躺在床上睡觉,睡不着,脑子一直在转。隔天,他作出了一项让伙伴们瞠目结舌的决定。
他站在矮墙上说:“我要捡猪屎!”其他人一听都笑了,他们不相信,这话会从得喜口里说出来。得喜清了清嗓子,喝道:“不许笑!”
得喜从矮墙上走下来,走到芹菜身边,拍了拍芹菜的肩膀说:“跟着我吧,不准偷懒!”
芹菜吓得声音都发抖了:“捡猪屎?我才不呢。”
“你敢?”得喜提高了声音,举起肥厚的手掌就朝芹菜瘦骨嶙峋的身体拍了过去。
另外三个男孩子吓得不敢开口了。
得喜说:“你们几个跟着我,拣到的猪屎统统归我。”
“凭什么要归你,我们自己捡自己卖。”
“那你等着瞧!”得喜亮出拳头,一看到胖子两个浑圆的拳头,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薄暮 第三章(11)
就这样,规模浩大的捡猪屎队伍就形成了,得喜成了这支队伍的指挥。一夜之间,人们就发现了街道的异常,原先散落地上的猪屎消失了,好像突然间蒸发了一样。
清晨去菜市场摆摊的小贩看到得喜母亲,大老远就喊了起来:“听说你家胖子去捡猪屎了?”小贩说他看见胖子带领几个男孩人手一支长木柄铲子,拎着一只竹篮子在大路上捡猪屎,他们在街上逡巡,看到猪屎便用铲子铲起来,放到竹篮里。
“你儿子脑袋真好使。居然想到捡猪屎了。啧啧,真好!”
“好好好,好个屁!”母亲听了之后羞愧难当。来市场买菜的几个邻居相继向她证实了这个消息。有人说她早上起来,发现家里的锅铲不见了,后来才发现给孩子改造成柄铲拿去捡猪屎了。
“这帮孩子真是的。这个也想得出来。”几个邻居不像得喜的母亲,语气里也不全是反对,毕竟捡猪屎比成天无事好多了。
得喜母亲则不以为然,她坐在菜市场的矮椅上开始咒骂儿子。
“一身肥肉都灌进脑子了!捡猪屎?多丢人!”
中午的时候,得喜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就遭到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脑子进水了?”母亲一再重复这句话。但咒骂并没有阻挡得喜的热情。他的热情是夏天不断攀升的温度。
一斤猪粪一分钱。得喜计算过了,三块钱一双的布鞋起码要捡三百斤才够。
三百斤的猪粪堆起来足足有小山丘那么高,得喜信誓旦旦说:“一定可以捡到三百斤的。”北山的猪粪俯拾皆是,要完成这个目标不是一件难事。
“有钱了就到水磨镇买布鞋!”得喜开心地对芹菜说。
傍晚,他召集所有成员,计算每个人的劳动成果,然后挑着猪粪去往水磨镇,卖给农具厂,农具厂把收集的猪粪沤成肥料卖给村人,或者直接把它们投进沼气池里。
6
如此艰苦劳累了半个月,得喜送往农具厂的猪粪快三百斤了。领钱那天,得喜乐得合不拢嘴,农具厂出纳拿工钱给他,他开心得手都抖起来了。
他坐在鸡蛋花树下,蘸着口水,数起了来之不易的三块钱。他一分两分地数,数到最后,他发现钱不对。“怎么少了一分?”得喜皱着眉头,“难道数错了?”得喜摇了摇头,又从头到尾数了一遍,但他没有数错,的确少了一分钱。他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水。
少了一分钱就买不到布鞋了。“他妈的!”得喜骂了一句,他决定找出纳员理论一下。
出纳员戴着老花眼镜,他看到得喜走来,一双眼睛躲在眼镜后面不停地转动着,噼里啪啦将算盘打得响亮。
得喜隔着门朝出纳员喊道:“你少给我一分钱了。”
出纳员从眼镜后面抬起一双细长的眼睛,装作没有听到,继续低头算账。得喜压住心里的怒火,再一次喊道:“你少算我一分钱了。”
出纳员将头抬了起来。得喜的身子挡住门口的阳光,光线一下子变得很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薄暮 第三章(12)
出纳员不耐烦地朝门口挥挥手:“走开,你挡住我了,我看不到账本了。”
得喜站着一动不动。
“我叫你走开听到没有?”
“你少算我一分钱了,快还我一分钱。”
得喜不依不饶,这一下*了出纳员。他摘下眼镜,走到门口,伸出双手推得喜,但得喜稳如泰山,他怎么推都推不动。
“我说你快点给我让开,我哪里少算你一分钱了?不学好就知道贪小便宜!”
得喜想起了这半个月所承受的辛苦和耻辱。为了一双布鞋,他不知道忍受了多少鄙夷,没想到来农具厂,连一个出纳员也欺负他。得喜这回真的生气了,他弯下腰,朝出纳员一头撞去,出纳员很瘦,被他一撞,整个人贴在墙上。
他“哎哟”叫了一声,慢慢直起身子,抬起脚踢了得喜一脚。
他的脚就像一团棉花一样,软绵绵没有任何杀伤力。
得喜稍稍后退了一点,黑着脸,一副要和出纳员干到底的表情:“我的一分钱呢?你吃了我一分钱。还我一分钱。”
得喜反复着讨债的言辞。出纳员恼羞成怒,一把拖过桌面上的算盘,朝胖子头上砸了过去。
随着沉闷的一声响,胖子感到头昏昏的,好像有个钟在脑袋里轰隆隆直响,他下意识用手捂住头。眼泪就刷刷地流了下来。
出纳员解气地喊了一句:“还不快滚,死胖子!”
得喜委屈地看着出纳员,捂着头摇摇晃晃地朝农具厂门口走去,走动的时候兜里的钱摩擦着他的大腿。得喜听到钱擦过大腿和裤兜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像一个诡异的诅咒,出纳员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朝着胖子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用力地摇了摇算盘。
傍晚昏黄的光线下,出纳员清癯的身影被裁剪出模糊的轮廓。
7
得喜不会就此罢休,长这么大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在北山上没有人敢这样羞辱他,现在水磨镇的出纳员来欺负他了,怎么能就此罢休呢?
得喜酝酿着要报复。
那一晚,出纳员在办公室里睡觉。睡着睡着,突然被一阵臭味惊醒。
他被人兜头浇了一桶猪粪,黏糊糊湿漉漉的猪粪呛得他咳嗽不停。他来不及穿上衣服就冲到外面,捂着鼻子冲到水井边,打了水冲洗身子。
他不停地擦身上的猪粪,嘴里骂骂咧咧。
尽管报复了,但还是少了一分钱。得喜在水磨镇的布鞋店里流连了许久。从开始拾猪粪的那一天起,他就掐着手指算什么时候能凑足钱,好不容易凑了钱,眼看布鞋就要到手了,却发现少了一分钱。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得喜坐在家门口,思考这个棘手的问题。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叠皱巴巴的钱。
布鞋店的老板今天给了他白眼。他料定得喜没钱订做一双合脚的布鞋。得喜第一次去店里的时候,差点被老板拿着扫帚轰出来。
得喜决定叫上芹菜,一起去水磨镇买布鞋。
得喜对芹菜说:“现在少了一分钱。你有一分钱吗?”他一边走一边问芹菜。
芹菜知道他话里的意图,于是装出无辜的样子,看着得喜说:“我上哪里找一分钱?”
“妈的,没钱你怎么跟我混。”
“你不也没有。”芹菜嘟囔着说,声音很小。
“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得喜提高了嗓门。
芹菜吓了一跳,他怕得喜待会儿会揍他,只是低着头嘟囔了一句:“大不了去抢。”
得喜啐了他一句:“去。”
沉默了许久之后,两人又继续走了。从北山去往水磨镇需要经过溪桥镇。
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在溪桥镇的大路上缓慢地移动着。芹菜弓着背,远远看去就像是嵌在水壶旁边的把手。而得喜,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水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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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 第四章(1)
1
秀米跑进荔枝林,将秀楠喊了下来。秀楠爬下树,嘴里骂骂咧咧的。
荔枝树粗糙的树干摩擦着他的裤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有片叶子从树上掉落下来,晃晃悠悠地覆盖住秀米的视线。
十月的阳光依然刺眼,它们穿过密密实实的荔枝叶落下来。白晃晃的阳光洒在身上,秀米又想起了白色的斑点,以及那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秀楠的手臂擦伤了,破了点皮,血水渗了出来。看着弟弟落魄的样子,秀米哭笑不得。秀米虽然稚气未脱,但比起幼小的弟弟来,她俨然一副大姐头的模样。
在秀米的质问下,秀楠才说出了他和胖子得喜结怨的过程。
“胖子抢我钱。”秀楠捂着受伤的手臂,向姐姐抱怨。
“我不给,他就追我。”
秀米嘟起嘴巴,看着弟弟,眼前又浮现出荔枝林里看到的身影。
那一天,秀楠向母亲讨到了一分钱,他高兴得合不拢嘴。
秀楠拿着钱走在路上,蹦蹦跳跳的。他要去祠堂旁边的小铺,那里有咸金枣卖。一想起咸金枣,他就馋得直吞口水。上次沈桂芳给他吃的咸金枣,那滋味刺激着味蕾,让他牙齿发酸。柔韧的质感和酸酸咸咸的味道在这天清晨将秀楠的馋虫全部勾引了出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他将一分钱举起来,对着太阳看,纸币在阳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得喜拉着芹菜的手,晃晃悠悠地走着,他们要去水磨镇,得喜要看看那双布鞋。
拐过大路的时候,得喜看到秀楠。秀楠正低着头,他走得很快,不料撞上了得喜。秀楠只感到好似撞上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