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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人途-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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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山宝早就听说有个什么政府低保能照顾困难户。他一直想弄这个低保,但是一直没门路,不知道咋弄。这回机会送上门来,他自然两眼放光。

    但是他没想到冯主任口里的“好处”还没说完,“镇长还说了,你是残疾人,这回你跟着上山,我们这边就给你办个残疾证,到时候凭着这个证件,你在生活上又能得到政府各种照顾。”

    办残疾证这个事儿,山宝也听说过,但是也不知道咋办,这回一股脑的好事儿都来了,他心里有些激动起来,“这,这都是,真的?”

    “对,村长还说了,万一,他是说万一啊,万一你要是这次上山有什么不测,彻底残废或者死了,那你不是干不了整药材的事儿嘛?不要紧,我们镇政府还缺个清洁工,就让你老婆来干,算是顶了你的缺,拿同样多的工钱。另外,你就算受伤,也算工伤,另有工伤伤亡补偿,也是一笔不小的经费,至少五千块钱。你看镇长这么照顾你,都是爱惜人才啊,你不能辜负了镇长的一番心意不是?”

    山宝连连点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冯主任这一番话,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他山宝原本不是怕死的人,现在眼看着家里活计有着落了,他腰杆子也硬了起来,腰杆子一旦硬了,你叫他山宝上山跟僵尸拼命他都敢干。

    “要是您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豁出命去,也跟你们走这一趟。”山宝坚定的说道。

    “好勒!”冯主任大叫一声,喜出望外,心想,“还是镇长了不起,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事情也就解决了。”

    “你先坐坐,我再去隔壁办点事儿。”冯主任又走到隔壁房间,鼓捣了半天,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两张纸。

    他递了一张给山宝看,山宝也认识些字,仔细一看,冯主任居然把之前那些允诺的条条款款的都写了出来,而且拟成了一份合同,合同上已经盖上了镇政府的公章,只要他山宝签字画押,那刚才冯主任说的那些个好处,就都成真的了。

    山宝看着那合同,十分激动,指着合同说不出话来。

    冯主任呵呵一笑,“没什么问题,就签字摁手印,你留一份,镇上留一份。大家好有个凭据,其实是你们有个凭据,这个事情,对镇上没什么影响,只要你路带好了,对你们家是天大的好事儿。”

    山宝知道冯主任所言不假,再不犹豫,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刷刷刷的签上了大名,摁上了大拇指手印,这事儿就算说定了。

    冯主任看事情办成了,相当开心,拉着山宝就往镇上招待所去。到了招待所,正好关云也收拾好了东西,打算找冯主任起身上山。

    关云看见冯主任带着山宝,知道冯主任此行不虚,向导找到了。于是走上前跟山宝握手,“这位就是要给我们带路的山宝同志吧?”

    山宝看见关云这么个铁塔似的人物,一下子就愣了。他自己原本身子就很结实硬朗,刘猎户比他又强上一些。但是两人在关云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看着关云这人,一身疙瘩肉,脸上露出坚毅之色,脖子里若隐若现的疤痕,显示出这人定然历经了许多凶险的事故,其本事该当非同小可。两人一握手,山宝被对方握得手骨头生疼,他自己是时常徒手攀爬的,手上握力不小,但是这一握之下,根本顶不住关云手里的力道。他心里清楚,对方这是拿捏着分寸,十分友善。要是双方是敌对的关系,那这张飞似的汉子能把他山宝的手给捏碎了。

    想到这,山宝更加放心了,这国家下来的专家组,果然非同一般,不同凡响。

    冯主任看山宝眼眉都舒展开来,脸上透着一股子对关云的敬佩之情,知道他是在心里又更加放轻松了些。所以冯主任乘热打铁,跟关云说了一下山宝家的困难情况和山宝对此行的担忧。关云听了情况介绍,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数了十五张,塞给山宝,“你先拿着,这是上山工钱的一半,算是定金,今天我就只带了这么多,等回头完事儿了,下山以后再叫温所长给你补齐,尾款只会多不会少,你看成么?这钱你先拿回去给你老婆老娘用着,安顿好了家里,你上山也安心了。”

    山宝真没想到这帮人做事这么干净利索,而且十分仗义。事儿都没办,就挣了人一千五,他觉得不妥。山宝不像刘猎户和信守老道那么滑溜,他是个实诚人,所以没好意思伸手接钱。还直摆手,“不能,不能拿钱,等事办了再说,这也太多了,就是进趟山而已。。。。。。”

    关云看山宝的模样,听着他说话,就觉得这人靠谱,十分喜欢,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把将钱塞进山宝手里,“赶紧送回去,给你老婆孩子,快去快回,时间不早了,我们可要赶路上山回村了。”

    山宝拿着钱,感动得眼泪又要往外冒了,他连连点头,瘸着腿,一路小跑的跑回家里,把钱和佣工合同交给老婆,要她保管好,又简要的说了说情况。

    山宝的老婆和老娘都十分高兴,同时又对山宝上山有几分担心。但是毕竟这个家里的生计有了着落,还是天大的好事儿。所以嘱咐了山宝几句,要他照顾好自个儿,然后就放山宝出门了。

    山宝回到镇招待所,高高兴兴的上了驴车,跟着关云和冯主任,一路往下头村而去。

    关云下山收拾装备,冯主任在镇上找山宝的时候,专家组的其他几个人也没闲着。

    温深、李思广和宋伟仁博士三人一起约谈了赵大亮一家子。

    说是约谈,其实也就是唠嗑。所有人里,只有宋伟仁博士一本正经,坐得笔直,不时的用手在鼻子前头煽一煽其他几个人吐出来的二手烟。

    温深、李思广和赵大亮则都在吞云吐雾。

    赵大亮一边抽闷烟,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哎,可悔死我了,害人害己,可怜了我这儿子,好端端一个人,成了这副模样。”

    那边赵二牛听着赵大亮的自责,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呜呜的从瞎眼里淌眼泪。赵大亮老婆也不停的抹着眼泪。

    温深对他们一家的遭遇表示了一翻同情,李思广也温情的予以了安慰,只有宋伟仁博士十分不耐烦的等着他们说到正题。在他看来,甚至跟这一家子约谈也是浪费了他宝贵的科研时间。他认为,这一家子人根本说不出具有科学精神的任何事情,除了妄想,就只有杜撰。唯一真实的,是赵二牛身上的重伤。但是这些重伤很显然是被群狼所致,跟所谓的特殊生物,或者说“僵尸”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宋伟仁博士被温深拉来,一定要他也听一听这一家子人的谈话,他实在没办法,再加上野外科考的装备确实没到,于是只能耐着性子陪着温、李二人在这儿“浪费时间”。

    “对你们一家子的事情,我们是都知道了,但是我们还有一些疑问,希望你们能够尽量回答我们。”温深和蔼的说到。

    对于这位温和的老学究,赵大亮一家心里充满了好感。对于李思广那个假农民,赵大亮一家心里更是存在天然的亲近感,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李研究员长得跟那信守老道有几分神似,这叫赵家三口对他的亲近打了些折扣。他们一家人对那位老道现在是厌恶至极,唯一的评价就是:“该死的骗子。”至于宋伟仁博士,赵家三人有些敬而远之。

    所以当温深开始询问的时候,赵家三口不约而同的都点了点头,表示了相当的配合度。

    “关于在那件事情里面,你们每个人的经历,我们都通过赵村长先后的几次报告了解得很清楚了。我们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是,小赵同志,在被群狼给拖走以后,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大家把目光转向了赵二牛,赵二牛似乎没有听清楚,所以没什么反应。他娘高声把温深的问题在赵二牛残缺的耳朵边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明白。

    只见赵二牛恐怖的脸一直在毫无规律的摇着,摇了半天,吐出三字,“不知道”。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温深问道。

    “没,没有啊,掉下树就被狼咬住,有些狼死命的咬着手脚拖,有些狼直接就从身上啃下肉去,还有的拿舌头在我脸上舔,狼舌头过处,鼻子耳朵皮肉头发都没了。浑身上下都是要命的疼啊,没一会儿就疼昏死过去,等活过来还是浑身疼,疼得要命,再后来,就听见我娘的声儿,那就是在医院了,然后就回家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我还以为我死了,进了阎王殿呢。”赵二牛说话的声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喉咙十分沙哑。

    就连赵大亮和他媳妇都是第一次听赵二牛述说这段经历,他们一直不忍跟赵二牛谈起这些。这次是上头派来的专家组一再要求,赵二牛自己也在身心上恢复了一些,赵大亮媳妇才同意一家三口一起受访。

    “那你是怎么掉下树的?”李思广问道,“咋那么倒霉?坐在一个细树丫子上,断了?”

    赵二牛回想了一会儿,“没有,那树杈挺结实,不过树杈前头的枝桠挺沉,八成是个老树杈,我爬上去就断了。”

    李思广听了问道:“那么倒霉?你一爬上去就断了?”

37 不知道() 
赵二牛慢慢的把当时的情形回想了起来,“那到没有,我在树杈上趴了一会儿了,看着树下的狼,心里害怕,又不知道怎么办,还看见他们有些猎户开枪打狼,还有的往树下扔干肉,但是那些狼打也打不完,干肉它们也不吃,更不走,就是要吃我们。我心里怕的要命,就闭了一次眼,然后就感觉身后的树杈猛地一震,还有人喊了一嗓子“小心”然后我就掉下树了。起先光顾着身上疼痛无比,没注意这些,这会子你们叫我想,我才想起来。”

    李思广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想了一想,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说你趴的树杈震了一震,然后断的?后头还有人喊‘小心’?”

    赵二牛点头说是。

    李思广摇头,心想:“按照常理树杈断就断了,干嘛还‘震一震’?”

    他带着疑惑接着问道,“对了,小赵,你能想起来你身后是谁喊的‘小心’么?”

    赵二牛又想了一会儿,“我好像记得是跟着刘猎户爬上了同一棵大树,然后那喊声也像是他。对,应该是刘猎户。我上山以后一直都跟着他的,他在山里有经验。”

    李思广转头问赵大亮,“赵村长,你跟刘猎户挺要好?小赵为啥总跟着他?”

    赵大亮摇头,“起先还不错,后来我让他接待老道士,还带着队伍上山打僵尸,他就很不乐意,对我还有些埋怨。但是这人在山里真是一把好手,我就交代二牛多跟着他学学。”

    李思广点点头,掏出一个破旧的小本子,抽出一支铅笔,在本子上把一些他认为关键的信息记下了。

    宋伟仁博士鄙夷的看着李思广,“就这么点事儿,还用得着记本子上?”

    李思广听了,也不抬头,嘿嘿一笑,“我老人家老了,比不得宋博士年轻记性好。好记心不如烂笔头,我老头子勤快些,多记记,本子上还能画画线索图之类的。”

    说完,老头抬头望向赵大亮老婆,“大妹子,照报告上说的,小赵是你亲自救回来的?但是你却是被装进祭笼了,那谁救的你?”

    赵大亮老婆撑着大大的茫然的眼睛,回答了和她儿子一样的答案,“不知道”

    “怎么你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像这样的答案怎么给我们的科研工作提供参考价值?”宋伟仁坐在这里已经觉得很憋屈了,这回实在忍不住发飙了。他怒气冲冲的质问,把赵大亮老婆弄傻了,吓了一跳。

    “科研工作没那么重要,科研就是为了搞清楚那些不知道的事情,否则还要做科研干什么?”李思广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的说道。“大妹子,别被他吓唬住,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李研究员,你这个话说的太不严谨了,亏你也是一个搞科研的人,对于他们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知道,难道不觉得厌烦和不合理么?”宋伟仁这回是跟李思广卯上了。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难道你做的东西,什么都是知道的?”李思广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当然。”这三个字从宋伟仁嘴里脱口而出,但是说出来之后,宋伟仁心里就有了一丝的胆怯,其实很他对于自己说的那三个字,也不那么确定。

    “那请问生命到底是来自于地球上还是地球以外的宇宙里?”李思广依旧慢悠悠的问道。

    宋伟仁被问得心里一惊,“这个自然是地球上。”他轻声答道,“但是也不排除由天外胚种带来的可能,我的课题不在这个方向,没有认真研究过。”

    “那就是不知道咯?”李思广微微笑了笑。

    “那请问,我们应该如何治疗病毒引起的疾病,比如,艾滋病怎么治理?埃博拉病毒引起的出血热怎么治疗?狂犬病发病之后该怎么治疗?这些可都是跟你们动物学或医学相关的问题,你不会不知道吧?”李思广再次发问。

    “诶,这个,”宋伟仁头上冒出了冷汗。“这些目前都是不治之症,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攻克这些难关。”

    “那就是说也不知道咯?”李思广敛起了笑容。

    “那请问僵尸病毒是怎么回事?这种病毒是来自于病毒的那个种属?如何变异,和其他病毒的亲缘关系如何?”李思广再一次发问,但是神情已经相当严肃。

    “这个,这个,”宋伟仁忍不住抬手擦汗,“这僵尸病毒,有没有还很难说,可能只是个杜撰的传闻,所以你说的那些,都是没有结论的。”

    “还是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李思广严肃的质问道。

    宋伟仁松了口气,回复了往时的神态,“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调查清楚下头村这次僵尸事件的真相,为下一步僵尸病毒的研究打下基础。最好能收集一些僵尸病毒的标本。”话说完了,他就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一个坑里。

    “幸亏你还知道我们这次是为什么来的。”

    李思广爱理不理的喝了口茶水,而后连珠炮似的说道:

    “你一个堂堂的首都大学的青年才俊,顶级专业人士,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都有这么多的‘不知道’,你怎么能对这些善良而普通的老百姓说出‘不知道’这三个字表现出那样的态度?

    如果你什么都知道了,那还要来调查研究做什么?你不就是来为‘不知道’找寻答案的么?

    已知和未知本身就是科学探索中矛盾对立的两个面,探寻未知的世界,不正是科学的根本任务么?你本科时候的科技哲学课程都学到哪里去了?

    你本来就是来探究‘不知道’的,你怎么能对别人回答你‘不知道’这三个字表示出如此的反感而不是兴奋和好奇?你对科学的热爱难道已经被你的实验数据和实地调查给打磨得一点儿也不剩了么?这是不可以的啊。”

    李思广的这一番言语,仿佛是一个严厉的长辈对一个晚辈的教训,最后一句话又由严厉转为关切,表现出一个前辈对优秀后备的关爱。仿佛在将一个进入歧途的晚辈拉回正道。

    但是宋伟仁听在耳朵里,却全然体会不到什么关爱的味道。他在自己的科研领域里确实相当优秀,在全国范围内都是相当有地位的,在国际上学术界相关领域都能说的上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教训了。现在除了他的博士生导师,首都大学的泰山北斗级人物,科学院首席院士胡一公教授以外,没有人敢于这样直面的呵斥他。所以他对李思广这个小小边缘省份动物园的研究员是相当不屑的。这人如此教训他,原本是他不能容忍的。他很想予以反驳,但是当他仔细的将李思广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居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被反驳的。李思广的话基本上都对,或者说十分正确。

    宋伟仁不服,又将李思广的话在脑子里再次过了一遍,他记性很好,过目过耳都能不忘,但是当他第二次思考李思广的话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找到话里的瑕疵用以攻击,而且他还真的被李思广的话给触动了。

    宋伟仁在攻读生物学本科的时候,真的对自己学习的生命科学领域充满了热爱,对一切不清楚的事情,都喜欢问个为什么。但是随着攻读硕士博士研究生,专业方向越来越狭窄,研究方法越来越高级,数据、实验、调研成了宋伟仁科研生活的全部,有些时候他真的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设计这些实验,他只是为了钻牛角尖的去解决一些问题,完成一个课题,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早已失去了对未知世界探索的热情,和对自己专业的热爱。

    宋伟仁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十分不服气这个“老农民”的发难,一方面又找不出“老农民”话语的漏洞,甚至在他心底深处还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这种矛盾的心情在他心里冲撞,使得他说不出话来,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双拳攥得很紧,呆呆的直视着桌上的茶杯。

    赵大亮和他老婆看宋伟仁的样子,有些担心,都望向温深,“他,他没事吧?”

    温深也怕宋伟仁被李思广的话刺激了会想不开,别再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来。所以他赶紧起身拍了拍宋伟仁的肩膀,“小伙子,李研究员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你搞调研的迫切心情我们也理解,你如果实在不想听,就回去休息吧,等关云把装备弄来以后,我们分兵两路,你们立马上山,我们继续做些调查工作。”

    宋伟仁听了这话,憋着的气依然没消,起身走出门,到院子里去了。

    李思广对着温深笑了笑,“年轻人,不论学术地位多高,都需要敲打打磨,不然会忘了自己姓什么的?”

    温深点头认同,“不过这年轻人学术造诣不低,有些骄傲,也是可以理解的,是个人才,需要历练。不过你也别下锤太重了,不然把好钢打折了,也十分的可惜。”

    李思广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不至于,我看他不会,要是这么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那在学术上也走不远啊。”

    话刚说到这,就听见门外哗啦一声想,似乎有人浇了一盆水。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就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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