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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隆德誓言 作者:亮炯·朗萨-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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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能量,最后萨都措拿出了皮鞭在他眼前晃悠着问:
    “你为什么不愿跟我在一起? 你怕我? ”
    “你是坏人! ”
    “谁说我是坏人了? ”
    “我! 我说的,你是坏人! 你是丑八怪,我要阿妈! ”
    萨都措笑了:“我丑吗? 尕尕,你看你的小主人说我是丑八怪,你看呢? 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说过我丑呢,这孩子是怎么认为的? 那好吧,我是丑八怪,我什么地方最丑? ”她俯身问撅着嘴气恼的孩子。
    “这里,你自己看看,丑得像鬼! ”尔吉指着她的眼睛说。
    “尔吉,别瞎说,萨都措姨妈的眼睛是最美的,你别说……”尕尕担忧噶绒尔吉的话会激怒凶狠的大小姐,但萨都措阻止着说:
    “不不,尕尕,他可是说对了,不愧是魔鬼的孩子,这么小,就能感觉到了我这双人人看来都漂亮的眼睛对他是不友好的,因为我用我的眼睛告诉了他,我不喜欢他,我仇视他。
    他可真精啊,有趣,跟这样的孩子的父亲周旋,现在我感到有趣了! “她怪异地笑了起来。
    “色姆,他不懂事,你可别生他的气呀,你是他姨妈,怎么会不喜欢他呢,小孩子是乱说话的,你别在意……”尕尕胆怯地说。
    “绕着弯地来劝我是吗? 你很会说话。”
    “不,不,不敢,我……”尕尕一个劲地摇着头。
    “你跟我妹妹一样,表面乖巧,其实像狐狸一样狡诈,别说这些好听的了。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恨这狼崽子? 我也恨你,你知道吗? ”
    她恼怒地哼哼了几声,拿起鞭子问噶绒尔吉:“你到底上不上床睡? ”
    “不,我要阿妈! ”孩子坚决地说。
    “你阿妈要照顾外公,你必须在这里睡。你看,我手里的这东西你认识吗? ”她举了举鞭子。
    “认识,我阿爸也有。比你的漂亮,大! ”
    “你爸爸的鞭子抽过你吗? ”
    “我爸爸的鞭子是抽坏蛋的,你就是坏蛋。”
    “那我来抽抽你,你怕吗? ”
    孩子有些胆怯地犹豫了,他看看皮鞭,又看看萨都措说:“你敢抽我,我父亲也会来抽你的。你不怕吗? 我阿爸是英雄呢,所有的坏蛋都怕他。”
    “好啊,那我们就试一试吧,看我打了你,你阿爸敢不敢来抽我! ”说完,萨都措真的举起了皮鞭抽了下去,这把小噶绒尔吉惊吓住了,他“哇”地大哭起来,尕尕跪在萨都措的脚下求饶着。噶绒尔吉的哭声迅速在大楼里响彻起来。
    沃措玛只是恍惚听见孩子的哭声,但凭着做母亲的直觉,她断定这是儿子倔强的哭声,不顾下人的阻拦,她迅速从父亲的卧室里奔下楼来。当她推开姐姐的屋门,在橘黄的灯光下,她分明看见了姐姐正举着皮鞭朝尔吉的身上打去。她原想只要萨都措不伤害儿子她想怎么着都可以忍受,没料,第一天她就这样鞭打儿子,以后她还会做什么,她愤怒了,大喊着冲了上去,如同激怒的狮子,一掌推倒萨都措,抱起扑向她的孩子。萨都措被沃措玛的行为惹恼了,她起身就去抢夺噶绒尔吉,并故意气沃措玛,举起皮鞭想再次打几下噶绒尔吉,鞭子被尕尕和沃措玛挡住了,但是沃措玛却不再顾惜什么姐妹之情了,她把孩子推向尕尕,急速而猛力地抓住萨都措的皮鞭,还没等萨都措反应过来,她已经把皮鞭缠在了萨都措的颈上,失去理智的沃措玛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量,把绕在萨都措颈上的鞭子用力向后拉起来,萨都措感到颈部一阵灼痛和窒息,她敏捷地拔出腰上的小刀,向后就是猛力地扎了几刀,沃措玛一声惨叫,手里的鞭子松开了,倒在了地上,很快地身上如注的血流把裙袍染红了,地板上也留下了一滩血迹,虽然萨都措手里精美的小配刀很小,但她用力过猛,正好又是扎在沃措玛腹部的血管上,连伤三刀,这可是致命的几刀,看见沃措玛捂着伤倒在地上,萨都措惊呆了,她看看妹妹,看看手里的小刀,看看惊吓得大哭的噶绒尔吉和正扶着沃措玛的尕尕,她慌了神地扑上去:
    “沃玛,你怎么啦? 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哭泣的噶绒尔吉边举起小拳头就朝萨都措头上打去,边哭骂着:“你是最坏的人,你杀我阿妈,我打你打你! ”
    萨都措没有责备噶绒尔吉,任他哭骂着。她手上也沾染到妹妹的血迹,她眼里也含起了泪光:“妹妹沃玛,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有事,我马上去找僧医来,你可要挺住,我马上回来……我……”说完她慌张地跑了出去。
    “色姆,你不会有事……菩萨啦,救救小姐,神佛啊,我……我该怎么办? ”
    沃措玛感到萨都措的这几刀是要了她的命,她的神智要离开她了,她无力地拉住尕尕和儿子的手,把噶绒尔吉的小手放在尕尕手里,流着伤心的泪水说:
    “尕尕,这楼里只有你是我最信赖的人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尔吉,找机会离开这里,把他平安交给坚赞! ”她又抚摩着儿子的头,泪水止不住地涌流着哽咽地说,“尔吉,阿妈对不住你,不该带你来这里,让你受了那么多惊吓,听尕尕的话,回到爸爸那里去……或许你爸爸就要来接你了,你们一定要离开……”
    “小姐你没事的,会好起来的,萨都措已经叫医生去了……”
    “不,尕尕,我感觉到,我马上就要跟我阿妈去了,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尔吉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他,我求你了……”
    “我会的,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会的,你会好的……”
    这时沃玛却对儿子说:“尔吉,泽仁卓! 我的宝贝啊,别哭,孩子,要勇敢起来,像你阿爸一样。唉,阿妈没保护好你,对不起你,我的孩子,原谅阿妈好吗? 等来生转世阿妈还会做你的好阿妈,尽责尽力地养育你……今天阿妈要走了……”
    “不,我不让你一个人走,你受伤了你是走不动的,阿妈,我们一起回阿爸那里去吧,我怕,我要回家。”
    “来……亲亲阿妈……噶绒尔吉,我的乖孩子……”沃玛拉着儿子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握了握就松开了,她闭上了眼……
    流着泪水的尕尕告诉噶绒尔吉,他母亲这是累了,要睡很长时间才会醒来,噶绒尔吉就把脸贴在母亲脸上,轻轻地亲着母亲惨白的脸,年幼的噶绒尔吉,在这个年纪里怎么知道死亡的含义,他真以为母亲是睡着了……
    萨都措不愿让其他人知道她跟沃措玛之间的纠纷造成了妹妹的受伤,她自己亲自请来了,医生,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医生,是她刺伤了沃措玛,她期望伤势不会严重,她在内心祈祷着沃措玛会好起来。但是,当她把医生带到这里时,眼前的情景却告诉她一切都晚了,她爱过恨过心疼过的妹妹沃措玛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是她亲手杀了她,她战栗地瘫软在地上,对僧医轻声说:“帮我去请几个喇嘛来为她念经超度吧,不要告诉其他人! ”
    她让她的女佣把忙着准备作战的丹真叫来了,除了丹真可以告诉,她什么人都不会说的。尕尕也被严厉告诫,不许向任何人说沃措玛已经死了,只能说她得了重病修养在深闺中,沃措玛的尸骨是被悄悄弄出去火葬的。
    坚赞的那封信并没有使丹真他们相信他会如此轻易就投降了。所以他们依然按计划联络集合组织诸路土司头人力量,增添武器装备,整编队伍,以五十人为一队,大头人为带兵官,大头人下又分二十人一队,小头人为首,丹真是布隆德区域里的总带兵官;各路土司和头人又分别是各自部队的将领,土司头人部队浩荡地汇集到了围剿坚赞起义队伍的行列中,他们将展开围歼共同敌人的围剿战斗,他们以为坚赞的投降书或许就是起义部队已经在惧怕他们、在动摇的信号,胜利的希望已经像风中的经幡一样在招展了……
    这时候,传来了许多关于桑佩坚赞的队伍出发的消息,有的说是往达乌方向去了,有的说是向达折多方向进发了,有传言说是往西边的江达去了等等,不久又听说往北与尼玛的部队会合过了金沙江,再过不久传言说他们就在近日将进攻布隆德……
    丹真觉得他们土司头人的部队完全是拉满了弓、待发的箭,只等敌人出现了,但是过了许多时日,坚赞的队伍并没有出现,而且销声匿迹了,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似的,这下丹真和土司头人到感到不安了,这帮人到哪里去了? 看来不能再等敌人自己出现,说不定这又是那个狡猾的坚赞耍的什么把戏,要不就是被他们强大的队伍阵容所吓而自动退缩了。丹真和几路土司队伍的东本商议,决定以主动出击为上策,直取曼图亚。
    九月,草原人称为秋三月,寒气丝丝袭人,有时阴雨绵绵的秋雨下个不停,天气阴冷,山顶山腰间常常是大雾弥漫。昨晚下了场雨,清晨时分才渐渐停下来。天刚蒙蒙亮,雾霭四处缥缈着。露营的土司头人部队有人已经起来走出帐篷外,撒尿、喂牲口或生火烧茶,这时,一个站岗放哨的哨兵匆匆跑来,报告发现敌情。顿时这片起起伏伏的湿漉漉的草丘地带像化开的酥油锅,嘈杂慌张地乱做一团,好在几路土司队伍的头领和丹真沉着有序地安排部署,稳住了部队,很快一切就绪。报告的人说的敌情其实是听见的敌情,他并没有看见什么。这里起起伏伏的草丘地形,正好如同天然战壕,丹真庆幸他选择了这样一片地方做露宿营地。但是他们放眼四望,怎么也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见人声马嘶。因为前方草坡上全是浓雾密罩着,感觉就像阴沉的天空垮塌下来了,怎么也扶不上天空似的。他们再次派人前去打探后回来还是说只听见马嘶鸣没见什么人马踪影。看来敌人是隐藏在大雾里山坡后,不可贸然进攻,丹真他们部署好埋伏,人们就静静地等待着,天色已经亮开,绵绵起伏的大草滩到处都是静寂一片,此时,连马匹都像是在屏息静候,仿佛灰白的晨雾翻卷游移在草尖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忽然,在远处隆起的一道长长的草坡脊上响起了多人吹起的柔和绵长的口哨声,那么清晰、悦耳,后来口哨音变成了一首动听的曲子,悠悠扬扬,缥缥缈缈,这优美的曲子就是桑佩马帮爱唱的桑德尔民歌,透过雾团阵阵飘来,不久,丝丝的风被口哨声唤来了,慢慢地开始吹拂着云雾,雾霭在移动、在渐渐地散开了。这时,让人惊讶的是,散开的雾团后,走出了一队骑手,过了会儿,又走出一队,不多会儿,灰暗的天空映衬着坡脊上出现的长长一线整齐的人马,再一会儿,草坡上齐整的步兵方队出现几列,马队几列,在晨光里完全能看清,马队是以颜色分为方队,两边是纯白色的骏马,中间是红色三队,黑色三队,褐、棕色三队,骑手都是身披白色氆氇披风,头上一律戴北部牧区男子常戴的毛毡圆盘饰红樱的小顶筒帽,腰别长刀,身背叉子枪,肩挎一张弓,马鞍右侧是装满箭的箭袋。在左右两边还有特殊的两队武装,骑在马背上的人除了肩挎着弓箭,马背上还有个特殊的牛皮口袋,里面装的全是鸡蛋、鸭蛋那么大的石块,骑手的腰间别着的绳索是黑白羊毛编织的牛皮卧多,他们的队列和距离与其他队伍不同,呈梯形排列,便于手臂挥动卧多绳。醒目的队旗上那把金色剑在细微的晨风里轻轻飘扬着,旗子下一个精神焕发的青年和他身边的几位战士着黑色斗篷,威风凛凛望着这边。中间的那个目光锐利、俊武; 出众的人就是起义队伍的东本,沉稳自信、有着将帅风范和威仪的坚赞。精神抖擞的骑手和士兵,整齐有序的队伍让丹真的队伍吃惊不小,从这威风、齐整的形式上感到了起义队伍的气势,许多人不得不钦佩,坚赞这个魔鬼的队伍完全是一支训练有素、指挥有方的精锐部队。
    在双方还处在静观、僵持之时,突然,在丹真的左侧几丈远的壕坑里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冒起一团烟雾,把所有的人都惊了一跳,土司头人队伍里顿时慌乱起来,就连与他们对峙着的坚赞队伍的人也吃了一惊,继而都相视笑了。原来是一支头人队伍里有个支兵差的中年人不知怎么搞的,手里的火药枪爆炸了,在人们静静的对垒中,战斗即将开始的这一瞬间发生了这一轰晌,无疑成了拉响的火线,顿时敌人内部乱做了一团,坚赞的队伍一声号令,进攻开始了,他队伍里两排列队的吹号者,吹响了牛角号,冲杀声继之响彻在草滩,起义队伍箭队和枪队每队的指挥“祖本”统一发布装弹药发射的命令,各队临阵不乱,行动统一,双方人马相当,都是数千,但是这时天空又飘起了细雨,不多会儿,双方的明火枪的火药打湿或受潮无法开火了。就在这时,起义队伍里一支特殊的队伍开始了猛烈的攻击,石块像阵雨一样随着士兵们同时圆辐挥舞卧多的“嗖嗖”声,降落击打着土司头人队伍,嗷嗷的叫声四起,击中的马嘶叫着,土司头人的队伍彻底乱套了,他们没想到这么平常的赶牛羊常用的生产生活用具——卧多,在坚赞的部队里却能巧妙地用上,射击的队伍还编了队形,这么规范地如同就是天赐的武器,到后来,就连他们的马匹听见“嗖嗖”的绳响都惊诧得猛退。原来如此! 面对如此训练有素又具有作战经验的起义队伍,终于,这些土司头人的为支差并自带武器和干粮的差民队伍乱糟糟无法收拾了。丹真见不利的局面如此严重,看来是无法轻易扭转,便提出撤退的意见,土司头人也同意了。刚才还是平静清爽的草地,一瞬间就横陈了许多的死伤人员,腿脚没伤的士兵见他们的东本和头领都跑了,自然就放下了武器。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被俘虏的士兵本担心传说中的魔鬼坚赞会要他们的命,但结果却是出乎预料之外,坚赞告诉他们,愿意回家就回,愿意留下的可以加入他们的队伍。这样一来,一些人就放心地离去了,大部分人心甘情愿地留在了起义的部队里。坚赞又壮大了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正式深入布隆德草原,目标就是翁扎·多吉旺登土司的豪楼。
    这回攻打这座坚固的城堡,坚赞总结了上次失败的教训,不再强攻。面对戒备森严又雄伟高大坚如磐石的楼墙和几座碉楼,只能巧取。他利用藏族伸臂桥的原理,在曼图亚时就安排士兵做了几个用牛毛绳、木棒编结的可以折叠或伸长的云梯,为的就是越高墙攻城堡。
    这天,等到天黑时,围住高楼的起义队伍开始行动,他们在正门方向装着硬打硬攻的样子,而在楼房后院的城墙外则悄然地在夜幕的掩护下,发挥伸臂云梯的作用,越墙偷袭。刚顺利越过几个人,一个青年不小心踩塌了一排墙上垒放整齐的木柴,木柴滑落声惊动了院里的人,很快就发现有人从这里进院了。攀越云梯攻打的起义士兵是两支“达生”( 敢死队) 队,虽然他们是士兵中精选出来的,勇敢、敏捷、顽强,以一当十,但是进攻的艰难却已经让好几个士兵牺牲或受伤。在后院里持续了很长时间的拼杀,终于有人冲到了坚固的前院大门口,打开了那坚实牢固堂皇的豪宅大门,但是里面却没有更多的人留守。
    失利而退守城堡的丹真的队伍,他们本期望西藏藏军和朝廷官军能及时到来,但却没有等到,这非常时候看来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来抗击凶猛的起义者,能拖延时间等候援军就是胜利。萨都措、丹真和涅巴等头人商议,同意阿拉巴特土司提出的建议,放弃这座城堡、与其他部队会合,再商攻打计策。起义队伍在接近城堡之前,萨都措、丹真等人率大部分人马已经离开了这座高楼。
    坚赞踏进这辉煌的豪门高宅,虽然是以胜利者的心境走进来的,但是他最想见到的妻子和儿子却没见到,当他寻遍所有的房间,问过这楼里留守的所有人,都没有找到或打听到妻儿和尕尕的消息,这无疑是被萨都措他们带走了。坚赞痛苦得真想马上追杀那些已经跑掉的人马,找回他许久未见的妻儿。
    他感觉到儿子和妻子的生命安危与他和他的事业紧密相连,这对他又是一次巨大的考验和挑战,他必须周全地把今后的进攻考虑得再周密,时间也是十分的紧迫了。想到儿子还那么小就被敌人利用,比他小时候遇上的灾难还可怕,他痛苦地恨自己虽然拥有千军万马,但是却没能保护好儿子和妻子,忍不住把头靠在屋里粗大的柱子上流着泪,恨恨地用拳头猛击着厅堂里的雕花柱头对他身边的人说:“看来他们是要以我的噶绒尔吉和沃措玛来胁迫我了! ”
    “好……好,太……好啦! 嘿……嘿,桑佩坚赞……翁……翁扎郎吉,你终于回到了这……城堡,我……我以为你……会笑呢,原来……你却在哭! 萨措和丹真做得真漂亮,干得……好啊! 嘿……”坚赞听到身后有个如此吃力、结结巴巴的说话声,他愤怒而惊讶地转过了身。
    幸灾乐祸、吃力非常的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坚赞生死不忘的仇人,多吉旺登! 他是被小头人洛觉和两个下人抬着走过厅堂到阳光室去晒太阳,这是在阳光灿烂的早晨都要做的事。路过大厅门口,他示意下人停下来,正好听见坚赞痛苦的感叹。多吉旺登老爷已经是废人了,跟半死的人没什么两样,杀不杀他,“他都跟死了差不多,也许比死了还难受”,这是昨天坚赞看着他躺在床上的样子很嫌恶地感叹出的话。
    曾经狡猾诡诈的多吉旺登在瘫痪后依然还留存着他的狡诈,他确信坚赞是要让他痛苦地活着,不会杀他的,这倒使他窃喜不已,他虽是废人,但他狡猾的头颅里可还是有主意闪出呢,走着瞧,翁扎郎吉,我还没输呢! 他僵硬而扭曲的面孔上挂着讥讽的笑,曾经是明亮而闪动着狡黠光芒的眼睛已经浑浊了,眼皮耷拉着成了三角眼,花白的头发也渐渐稀疏,可依然梳理得服帖光亮,右手大拇指上象牙扳指还是戴着,皮袍里领口露着的是雪白洁净的府绸衫领,腿下露着的是白色府绸大裤角,在这种身体状况下,多吉老爷依然没有轻视衣饰的讲究与身份的匹配,许多事情他是糊涂了,但对这些却很清醒,每日都要对伺候他的小头人和下人要求这样那样,即便是行动和说话都如此困难。
    坚赞手握着腰里的刀,几步走过来怒目地盯视着,他真想一刀就把这个丑陋的、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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