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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别让那个云校尉入西陵。”
“怎么说？他要真是一个普通校尉，那杀之无妨。可他是皇帝的儿子，这背后的牵连就多了。”另一个谋士道。
“那就让他娶不到。如果殿下下定了决心，何妨想个法子生米煮成熟饭。”
欧允回去告诉顾琰的时候非常的愤慨，“我怎么可能托庇于西陵？他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我又不是老二，生生把自己弄得跟丧家之犬似的。跑到这里，靠一个女人过日子。”
顾琰低头闷笑了两声，其实转换一下性别这件事还是很好接受的。为了美人出头争夺江山，凝然公主还真是性情中人。呃，跟欧允好像有点像啊，也是一片赤诚之心爱人。两人成长经历应该也挺相似，都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弄得她都有点赧然了，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得之她幸，不得她命啊。
“喂，你出什么神啊？”欧允拿手用力戳戳顾琰的额头。
顾琰伸手搂住欧允的腰，让他楞了一下，这么主动，少有啊！
“忽然觉得，人还是想得少一些为好。被你们一比，觉得我之前总是担心这样担心那样，实在是不如你们爽利。”关键是折腾了一番，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这不是白折腾么！
欧允伸手弹了一下顾琰的额头，“谁跟谁是你们啊？”
“我跟你，我们、我们！”
这还差不多！
萧夫人还在继续跟着顾琰学做菜，不过苏州菜顾琰告诉她不用学了，自己会去做给温先生吃，并且教会他家的厨子。
萧夫人喜出望外，她的初衷就是要抓住殿下的心，如此自然更好。
时日长了，两人渐渐也熟悉起来。
“燕公子，那日你将事情告诉公主，我听哥哥说，似乎是起到了反效果。现在那些人竟然在劝殿下……生米煮成熟饭！”
竟然会这样！顾琰立即表达了她的惊讶。虽然她多少料到了，但作为天朝人，对兄妹通婚她的接受度其实也不高。再要霸王硬上弓什么的，实在是有些违和感。
“是啊，那些人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太可恶了！殿下之前都说了不想这么做的。”萧夫人皱着好看的眉。她显然有些怨怪出主意的人，倒没有迁怒顾琰的意思。而且一看她这态度，就知道太子殿下动心了。这个消息很重要！
顾琰其实也觉得萧夫人人不错，热情大方、单纯，对自己也挺好。她像是把自己当‘姐妹’看待，完全忘了自己是个‘男人’。觉得两人的处境都是一样，都想拢住自己的男人。而且她比自己还好些，她好歹是个女人。
萧夫人也是因为寂寞，之前太子还在微时，他们三餐都不济。如今倒是一飞冲天了，可身边的人总是怀有这样那样的目的，她都不怎么敢结交。倒是这位燕公子，让她觉得相处起来很轻松，也能说说心里话。关键一点，他一个哑巴也不能到处去说。
顾琰想了想比划道：夫人上次落胎之后，想来并没有保养好。燕某略通歧黄之术，也通膳食之道。如不嫌弃，让燕某给夫人把把脉，替您拟一份药膳食谱。以便调养好身子，尽快为太子殿下诞下麟儿。
萧夫人更高兴了，立即将手伸了出来。
顾琰伸手把住她的脉，良久松开。不出所料，因为流产的时候条件实在太差，萧夫人的底子已经坏了。不把地弄肥，即便有种子也很难种出庄稼来的。她要了纸笔，开始安排药膳。整整写了两篇才停笔。这个她有经验，她都给窈娘还有伍媚安排过了。不过是根据萧夫人的脉象做一些调整而已。回去柳城她可以开一家专门利于怀孕的药膳铺子，一定很赚。
她又叫了几个给自己送过重礼的厨子过来，让他们一人专门负责一道。离开的时候萧夫人又让人送上谢礼。这回不是银子，是满满一盘金子了。
顾琰摆手拒绝，我从前收夫人的银子，因为那时候我只当是个消遣，同夫人也不熟。如今，如果夫人不嫌弃，我愿视您如友。给朋友出点主意，怎么能收金银呢？
萧夫人也不勉强，亲自送了顾琰出院子。她当然不会直接就按照这个让人做，找了王府的太医来问。太医细细看过，先确定没有相克之物，再细看功效。最后拍一下大腿，“夫人，妙啊！此人在岐黄与饮食上都有极高明的造诣，为臣所不及。”
“这样啊，那我就让厨房照这个做了。”
太子闻说又发现了燕公子一项长才，不由莞尔，“他还真是个宝库。”
“殿下，他说视我为友，我心里也拿他当朋友了。”萧夫人十分的欢喜。
太子点点头，那两人相处他听手下说了，光风霁月，无半点暧昧之处。而且，燕公子，真的很难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啊。
太子看看喜滋滋的萧夫人，他对这个表妹其实也是兄妹情谊以及一路走来相互扶持的感情，并不关涉情爱。他对凝然，那就更是兄妹情谊了。这样想的话，似乎也不是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如今的情势，能够娶到凝然，的确是很多棘手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他再想想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这天傍晚，太子便服往温先生府上去。他制止了门房通报，自行走了进去。进去以后就看到温先生和燕公子在对打，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在打架。尤其先生，他是从来不与人打架的。那他们这么推来攘去是在做什么？
他似乎听先生提过，这是道家的太极拳。上次他说的道家功夫就是这个了。先生也说过的，练好了用来攻击是很有效的。不过，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杀伤力啊。但先生肯定是不会骗自己的，而且那晚燕公子也一个打三个毫毛未损。他看看场中衣袂翩翩的二人，嗯，这样的拳法，先不说杀伤力，就只是观赏也很有价值啊。
温先生和顾琰是在玩太极推手，仔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出来，两人脚下的步子很有讲究，正是走的八卦的方位。
是顾琰先发现的太子，略微楞了一下，温先生便转身看来，“殿下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太子不经人通报就进到他家已经是常事儿了。
太子走过去，顾琰躬身行了一礼，就听他道：“来来，咱们试试。”说的也是天朝话，算是照顾她了。和第一次见面是的态度迥异。
温先生退开去，接过下人奉上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场中两人已经你来我往的打上了，顾琰依然用的是道家的功夫，而太子走的是刚猛一路。太极什么的在西陵这样长到几岁就学骑射的地方几乎是完全没有市场的。所以当年纳真听了温先生的话，却也没有起过学太极的想法。平日里看先生练也没觉得如何，这回遇上顾琰倒真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他觉得冷不丁让他跳舞一般挥来的小拳头打中，还真是有几分疼。
还有，燕公子轻功真的是很好，每每让人的拳脚都落了空。怪不得那些家伙说他奸猾了。而且他好像比方才和先生对练时厉害多了。
顾琰的身姿看起来潇洒，但其实应对得并不轻松。好在道家功夫是遇强则强，这才没有露了败相。但是再打下去就不行了，一则方才她已经陪温先生练了好一阵，二则她原本内力就不如纳真深厚。所以，她及时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纳真看她额上一阵细密汗珠，遂住了手。
“殿下，如何？老朽功夫不到家，一直没能真的做到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燕公子可是根基好，绝对是高人调教出来的。虽然欠了点火候，一时之间却也不好对付吧？”
纳真点头，“的确是很厉害，借力打力，合着方才打到我身上的都是我自己的力气，我就说你小小的个头哪来这么大力气。这门功夫还挺省事儿的。”
顺理成章的，温先生便留了客，让太子和顾琰都留在他家里吃饭。太子是惯常到温府吃饭的，他最穷的时候还经常靠温先生接济才能没断了口粮。而顾琰则是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很知趣，吃过饭就告辞了。太子来此，显然是有事儿想请教温先生。
待到她离开，太子才道：“先生，手下不少人都劝我设法娶到凝然。”所谓设法，自然就是不择手段。王后那边自然是宁愿扶持自家孩子，而不是自己。一来是血脉的关系，二来凝然显然要好控制得多。
这件事温先生也有所耳闻，他是没办法接受兄妹通婚的。是，远古时代伏羲和女娲是兄妹，他们通婚。但那是远古，如今再这么做，就太不堪了。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天朝，西陵又的确是曾有这样的习俗。自己要是因此反对，太子这方的人肯定会心怀不满。所以，之前他什么都没有说。
“殿下来老夫这里，其实心头已经有所决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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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挑明
温先生想见一见燕公子，这个消息传来让欧允这边的人都愣了一下，这么快啊？就只是三道苏州小菜，而且还是萧夫人动手做的。难道就只是因为万里他乡遇上个故国来人？避而不见肯定是不行的了，所以顾琰换了身正式一些的衣服，便准备带着廖永前往。
欧允道：“这个人，当初西陵国主不惜强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什么别的都不要想，就去见一面就是了。”
“嗯。”顾琰点点头，温先生无疑是一位智者。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她这个段数能随意糊弄的。
廖永拎了些天朝带过来的礼物诸如折扇瓷器茶具之类跟着顾琰往温先生的府邸去。
除了担任太子傅，温先生还在朝中有其他任职。他当太子傅可不是最近的事，以前那个大王子也是他的学生。
到了温府，下人通报以后把他们请了进去。
顾琰看一眼主位上一身西陵服饰的儒雅中年男子，顿时觉得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伤。顾琰一时也有些犹豫，这是该行西陵的礼还是天朝的礼啊？
温先生看明白她的犹豫，摆摆手示意不必，“燕公子请坐吧，我也只是想见见家乡人，说几句话而已，不必那么拘礼！”说的是一口纯正的天朝话。要见天朝人不难，但要找一个处境和他差不多的天朝人就不容易了。所以，这位为爱入西陵的天朝燕公子一下子就引起了温先生的兴趣。
顾琰颔首为礼，坐到客位。
管家将他们带来的礼物呈上，温先生一样一样拿了出来看，然后在手里摩挲。一套茶具，一柄两面留白的折扇，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客厅里很是静谧，终于，温先生开口了，“燕公子家里的人知道您在这里么？”
顾琰比划道：我亲缘浅薄。
廖永要翻译，温先生摆摆头，“老朽看得懂。”顿了一下又道：“福兮祸兮！”
顾琰心道，倒也是啊，如果是孑然一身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只要自己心头这关过了就成。
温先生摆手示意管家下去，顾琰便也看了廖永一眼，后者犹豫了一下走到能看到这边却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地方。顾琰心头想着，看来温先生面对老乡，还挺有谈话**的。也许这些话憋在他心底二十年了，所以找到个人就想倾吐一番。这和他们其实不熟没有太大关系。
不过接下来，温先生却并没有主动开口。顾琰想了想，轻咳一声吸引了低头看着手中茶盏的温先生注意，方才她给他冲了一杯带来的茶叶。其实这些东西，以他在西陵的地位要弄到也不是太难。不过可能从前从来没有去弄过，所以，他家的下人才会连泡茶都十分的生疏。
顾琰看他朝自己看过来，比划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问吧。”
当年害死您家人的，有随行的副使，有皇帝，可还有西陵国主。您为什么为会西陵效力呢？
温先生放下茶盏，“当时其实西陵国主和我打了个赌，两月为期，如果皇帝不动我的家人，他就放我回去。副使从这里回到京城，需要一个月。但是我的家人在四十天后就被处斩了。”
从副使告发到斩首示众，前后只有十天。这份信任可真是微薄啊！不过，如果真的两个月都没事，西陵国主也不一定就会遵守承诺吧。
“当时我还能怎么办呢，天下之大还有我可去之处么？我就是一头碰死，留在史书上的也尽是污名了吧。”
顾琰想了想，又比划道：你家总该有未成年的男丁，想来是逃出生天了的。没成年的男丁，是可以罪减一等免死的。她没敢提女眷。因为女眷虽然也不会斩首，但是多半是被卖入了教坊，甚至有可能充作军妓。这个提起来就伤人了。
温先生颔首，“有，国主设法将人接到了西陵。他是始作俑者，可毕竟保下了我家一条血脉。当时那孩子险些就被……”就被卖给专门驯养娈童的人。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长相姣好，没有任何依靠，孤零零被流放异地。那些押送的衙役只要随便报个病死就白得一大笔银子。
其实，西陵国主做得还不只这些，他甚至安排了人去营救温先生所有的亲属，准备都接到西陵来，这样温先生自然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可惜，没有成功，还折损了不少人手。娈童之类的话在燕公子面前就不好讲了，于是温先生咽了回去。
完了，回去以后请皇帝或者晋王善待温家后嗣的想法也落空了。顾琰比划着问道：先生对我好奇？
温先生点头，其实好奇的另有其人，他不过代为称一称斤两。还有，太子其实对于时机凑巧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抱有一定的怀疑。这也是要温先生看看燕公子到底什么来路的意思。
顾琰估着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有些东西已经刻入了骨子里。在温先生面前，她也根本没有办法完美的伪装，也只有表现出真实的一面了。也许温先生真的谈兴甚浓，所以两人居然一个比划一个说，聊了半个时辰。
事后温先生给纳真太子的回馈是，世家出身有良好的教养，知识面非常的广博，看起来也真的是读唇辩音。整个交谈过程，顾琰一直都盯着他的嘴巴，认真在分辨他的唇形。他试过在谈得正好的时候微微转身，让他看不到自己的嘴巴。如果是装的，那么这个时候应该是会露馅了。还试过在她离开后叫住他，转身的却只是他的跟班，他甚至脚步都没有停顿。
顾琰迈出温府大门的时候，直呼好险好险，她真的差点就露馅了。好在从小在顾府装蒜装惯了，时时都提心吊胆着。这才顺利过了这第一关。她知道，这其实是太子准备真的重用欧允的表现。他肯定已经从乌庄主那边查证过了，想来是天衣无缝，所以想在她这里再确认一下。所以，她的诚信与否就很重要了。如果证明她不诚信，那么她首先就有问题，然后欧允的到底是被欺骗的，还是同谋还需要确认。或者根本不用确认了，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所以，以后她还得时不时主动到温先生这里刷刷存在感，让自己的‘诚信’凿实了。唉，她要是有先见之明，一早把西陵话学会就好了。偏生只顾着把生意做大做强，想着战事停息才会过境，而且也不是必须自己会说西陵话。她完全可以请通译。
回去后，顾琰将今天见面的情景告诉欧允。
“他给我的感觉是个有些野心也的确很能干的人。从收集的资料看，他对西陵太子有很深的影响力。想用故国情谊打动他怕是难了，除非能证明当年西陵国主派去的人是故意没有救成他的家人，目的就是为了斩断他的后路。”
欧允捏捏鼻梁，“二十年前的旧事了，而且西陵一方肯定也将证据湮没。算了，不说这些，明儿无事，咱们出去逛逛去吧，就当松散松散。这日子过得比打仗还辛苦。亏得乌庄主他们居然一过就是几十年。”
这话说得顾琰心有戚戚焉，“可不是么，今天就在温府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让我有了深刻体会。对了，乌家是后日乔迁新居吧？”自从去了篝火晚宴，她度假式的西陵生活就宣告结束了。
“嗯。”乌家已经买好了一栋大宅子，择了后日的吉日搬家，欧允作为乌家小儿子自然是要出席的。顾琰则依然被排斥在外。倒是乌小妹被禁足，已经有段日子不能出门了。为的就是篝火晚宴上她的知情不报，分不清里外。乌小妹由是更讨厌燕公子了。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第二日顾琰兴兴头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却有不速之客登门了。登的自然不是她们进出的小侧门，而是太子府的大门。太子不在，萧夫人闻讯便亲自迎到了门外。因为，来的是王后嫡女，凝然公主。
曾经，这位王后嫡女和驯马师的儿子有天渊之别。就是如今，驯马师的儿子成了太子也不能丝毫慢待于这位高贵的公主。因为，王后身后是西陵最大的家族。大公主是一心想做王太女的，如果她的生母是王后，想必如今的太子早就被弄下台了。可惜的是，她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力。而凝然公主没有这个心，却有这个力。这件事一直都是纳真当上太子之后的心头刺。
近来，有谋士提到早几代之前，在西陵是可以兄妹或者姐弟通婚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情况，身为唯一的儿子母亲出身却太低。那么如果能娶到嫡母的女儿，可以说位置就真正的坐稳了。不过，纳真受温先生影响较深，对此接受度不高。而且，凝然公主要招赘天朝鬼面小将为驸马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还是作为和谈的条件之一。而且他对自己也有比较高的自信，如今也正与王后一系的人马在接触当中。这个提议就被搁置了。
那位谋士自然是太子十分信任的人，经人提醒想起这个古老的习俗，奈何太子没有接纳。而欧允此路不通之后，便把主意打到了王后那里。王后的儿子死了，如今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的儿子成了太子，自然是非常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