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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她咬着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少年放开牵着她的手，将她两只手捂在嘴边哈气，喷在手上的气息暖暖的，她微微抿起唇，乌黑的眸子在半黑的天空下亮晶晶的，“我不冷的。”女孩说。
少年捂着她的双手搓了搓，似确定那双冰凉的手有了一点温度后，他把她的右手放进她右边外套的荷包，又将她的左手握着连着自己的一起伸进他右边的荷包里去。走了两步才回答她；“我不是说了我会自己回来的吗，你一个小丫头瞎跑什么？这条街我走了好几年了，还怕我迷路不成？”
女孩微微弯了唇；“对，我就是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他愣了一下，停下来用左手轻柔的捏了捏她的脸，带着温暖的笑容；“得，你别把自己弄丢了就好！”
女孩脸上也带了笑容，挽着他继续向前走，问他；“你今天那么晚还不回家，是和希言他们商量着什么吗？”。少年抬起头，望着头上的天空，低低回了句；“我以前不是经常这样吗……”。“哥，最近有什么事吗？”
“瞎操心！哥能有什么事？！”他不满的嘟嚷。“哥……”，听到她的不安，他伸出手抱住她的肩，那么瘦弱，明明吃了那么多药，喝了那么多补汤，还是不见长肉。
“你放心，哥知道，你不要担心这些，有你和婆婆在家里等我，我有分寸的。等哥哥努力赚了钱，就能孝顺婆婆，就能带你去治眼睛了，治好了眼睛，然后哥哥送你去学画画，以后哥哥再给你办个画展，让所有人都能够看到你的画，让希言南弦他们都为你骄傲！”他说得起劲，连带着她都有几分向往了，笑着和他说；“那我不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吗？”
他捏她的脸，也笑；“那可不是？！”
两兄妹就着昏暗的路灯向前走去，传来女孩的糯糯的声音；“那我就可以看见哥哥了，真好！”她可真好奇，哥哥是个什么模样，但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她知道，牵着她的这个人，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还有希言，南弦，纤纤，爱夏，白芷姐姐，如果可以看到他们，该多好……
但这只是一个梦，她清楚的知道，而且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但拥有现在的生活，她很满足，她可以没有光明，却不能失去哥哥，这是她付出的代价，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做这样的选择，因为她明白，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最大的幸福，和哥哥一起的生活……
所以，这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说出的秘密，绝不能，绝不能，将她的遗憾，变成他的羁绊……
他那么优秀，应该值得更好的天空，而她和婆婆，一定会成为他的负担和累赘。这将是一个无形的牢笼，将他完完全全束缚了的，牢笼……
“哥，你会离开我吗？”
“傻丫头，我们家不是在这里吗……”
对啊，他们的家，在这里，这里有家人，有朋友……所以，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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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所有
“小兮，我上学去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院子里响起少年的喊话。屋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裙的少女，她一手扶着门，一手拿着盲杖，冲着他笑；“好，我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脚步声渐渐远了，她弯了眼；“那么莽莽撞撞的，不要摔了才好……”
转身走进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问她；“走了？”。“嗯。”她应了一声；“刚走，打过招呼了。”。“这孩子一天也够辛苦了，要忙着上学，还要打工赚钱，回家还要照顾我们，都是我没用，连你们两个孩子也养不起！”
“婆婆，你不要这样说。”她皱起眉；“你收养我们，我们已经很满足了，以后我们会照顾你的，我也找了个工作，虽然钱不多，但有人愿意要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样，可以帮哥哥减少一点点负担……”
老人坐起身，接过少女努力半天才倒来的水；“婆婆知道你很好，既然眼睛看不见，就好好休息，你哥哥最着急你了，你好好的，他就会放心了。这八年里虽然日子过的苦了些，难得的却是安稳！”
说着她抬手比了一小节；“你们刚来的时候，你才那么大一点呢！当时是多少岁来着？”
少女含泪笑道；“六岁！”。“喔，我们小兮都已经十四了！”她似恍然大悟一般；“已经快是大姑娘了啊！”
少女抬手擦了擦眼；“哪里，还是要婆婆护着呢！”，老人摆摆手，叹息；“不行喽，婆婆老了，总是拖累你们！！。”。她笑；“婆婆这话说得，我都要往地下钻去了，我才是那个没用的呢！以前靠婆婆，现在靠哥哥！都没有什么时候靠过自己。”
“傻孩子！偏要说这种话，你哥哥听了，又要伤心了！”，“婆婆不告诉他就好了！”
“好了好了！我不告诉！下次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她赶紧点头；“是，再也不说了！”说完又笑了；“婆婆好久没有说那么多话了，看来好多了呢！”。如她所说的一样，老人面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她虽然看不到，对声音却很敏感，觉得婆婆今天精神格外的好！
“是啊，好久没有这样有精神了！”老人站起来，拉起她垂在身旁的手；“今天天气很好，你陪婆婆去晒晒太阳，这脸一天白惨惨的，婆婆看了心疼！”。“嗯。”
一老一小走在小巷里，互相挽着手。老人拍拍少女白皙的手，慈爱的说；“小兮啊，等你长大以后，婆婆让你哥哥娶你好不好？”。她一愣，咬着唇；“怎么会？！”。她和哥哥，是兄妹啊。
老人有些不满；“傻孩子！你们又不是亲生的！这不同爹不同妈的有什么不可以的！婆婆倒是希望你们在一起，这样婆婆心里放心，虽然你才十四岁，年纪还小！但婆婆怕是等不到你可以嫁人的时候了，这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什么话告诉婆婆，别觉得害臊！除了婆婆也没人和你说这些了！你哥哥自小疼你，也是舍不得你嫁出去的，回头婆婆告诉他，他十五，也不小了，婆婆一走，这家里就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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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知底
“婆婆还要活好久呢，才不会那么早走！”她红着眼，心里酸得不像话。
“傻！婆婆总对你恨铁不成钢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你这孩子心眼好，太容易信人了！如果那天遇上个真心想骗你的可怎么办？！你哥哥可不能随时随地跟着你！”老人不理会她话中的伤感。
“我知道，哥哥总要离开，婆婆也总要离开的……”她咬着唇，这样的生活，为什么就不能一直继续下去呢。
老人面色松了松，心疼她这样子；“你不担心婆婆还担心呢！除了你哥哥，我谁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他！婆婆养了你那么多年，把你当作亲孙女，希望你好你明白不？”
她点头；“我知道的。”。老人别过头继续走；“你别以为自己装得好，你这眼睛怎么瞎的，为谁瞎的我还不知道吗？！婆婆饭比你吃得多眼睛自然也比你看得多！那年我问你眼睛怎么弄的时候你支吾了两声我就知道了，你不善于撒谎，更不善于骗人，能让你犹豫的也就只有你哥哥了，你把他看得跟个宝似的不嫁他嫁谁？！”
少女低下头，低声说；“可是白芷姐姐喜欢哥哥呢，她上次还向我打听哥哥的生日……”
“唉，婆婆知道你的性子，你是怕连累了小瑾，但是为什么不为你自己想想？那孩子才认识你哥哥多久？对他再好也不及你好，你总把自己想成累赘，这以后的生活可要怎么活！”
“……”
老人叹息；“这两日我就会和你哥哥说这事，好早点定下来，这样我死了也安心，不用为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担心了！”。少女挽着她的手紧了紧，老人回头说；“人都是要死的，你们活着的好好活着就行了，不要为了个去了的想那么多心！”“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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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兮！我回来了！”少年走进院子。那女孩走了出来，面带微笑；“今天可真早！”。少年上前捏她的脸；“今天希言他们要过来吃饭，我先去多加点菜！”，她笑；“好啊，我可以帮你！”
“好了！”他点她的鼻头；“你好好坐着就行，陪婆婆也够累的，哥去！”
“你这是再嫌我多事！”她蹙眉，假装不满。“是！”他握住她的肩膀往屋里去；“怕你咸了我的菜！”
“哥你心真坏！”“是！哥坏！谁把糖醋排骨吃成了咸醋排骨谁都会心有余触的！”。半响她走出厨房，听到院子外有脚步声。“姐！”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她愣了一下笑道；“那么快就来了？”
“希言哥说我走得太慢了！让我提前来！”进来的女孩不满的嘟起嘴。她笑了笑，希言果然有先见之明。一个轻柔的巴掌落在头顶，随后是一个清澈的男声；“笑什么呢？！”
她顺着声音回头；“笑你来晚了，纤纤都比你早！”。那个少年不满道；“就爱挑刺！”，她反驳；“胡说！我不爱吃鱼的！”。那人用手钳住她的下巴翻来覆去的看；“行啊叶浅兮！一天不见口齿伶俐了啊！”
她笑笑不说话，听到他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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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交代
“浅兮姐，好久不见。”男孩脸上带着病态，声音也有些无力，她是和夏纤纤同样年纪的南弦，小叶浅兮一岁。
她微微笑着，轻声问他；“病好些了吗？”。那孩子点点头，说；“好多了，听说今天大家都要过来吃饭，我就跟着来了。”，叶浅兮笑着点头；“回头把身体养好，以后落下什么病根可就不好了。”，男孩点头，想到她看不到，又说了声好。
“浅兮！”一个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她微微一愣，听出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我和爱夏来晚了了，你不会怪我们吧？”，那人拉起她的手，略带歉意的说。另一个声音也不冷不淡的说了句；“抱歉。”
她摇头；“怎么会，一点也不晚！”。那个声音冷淡的女生走到沐希言身边，皱眉问道；“怎么也不等等我？”。沐希言斜眼看她，马上又移开了视线；“你要等白芷，我凭什么要等你们？”。两家父母自小就认识，所以连带他们也很熟，爱夏自小就喜欢跟着沐希言身后转，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他对谁好，她就看谁不满。
“下次我不等她了，你会等我吗？”她固执的看着他，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翼。沐希言转头看着正在和白芷说话的叶浅兮，低声说；“再说吧。”爱夏垂下眼，这就是不想等了。
“小兮！大家都来了吗？”厨房传来少年的声音。叶浅兮皱起眉，沐希言揉揉她的头，知道她在找夏纤纤，就说了句；“她去看婆婆了！”，她松了眉，是说怎么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她大声应道；“都到了！”。那少年说；“那让希言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我们今天在院子里吃！”。沐希言大声的回了句；“不是让我来吃饭的吗？！怎么还做起苦力了？！”，脚却走进屋里去抬桌子，南弦跟在他身后拿起了椅子，白芷去厨房帮叶瑾楠了，爱夏自然是要跟着沐希言的，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好。
手突然被抬起，强塞了一个杯子，她抬起头，听到沐希言说；“别杵在这里跟个没事做的人一样，给婆婆送茶去！”，她笑了，点点头，停停走走，磨磨蹭蹭的向屋里探去。沐希言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看她进了屋，轻轻一笑，好看的脸上像是发了光一样。
开始吃饭了，叶浅兮和叶瑾楠一个坐婆婆的左边，一个坐右边，白芷坐在叶瑾楠的旁边，沐希言坐在叶浅兮的旁边，他的旁边坐了爱夏，依次是南弦和夏纤纤。夏纤纤三言两语就把老人逗得笑得合不拢嘴，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老人放下碗，擦了嘴说；“小瑾啊！婆婆有事想和你说！”
叶瑾楠也放下碗；“好，婆婆你说，我听着。”，老人叹息一声，紧接着道；“婆婆不老了，总是拖累你们。”
“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婆婆是应当的！”他最听不得婆婆说这种丧气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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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考虑
“好了，我不说这种话！”老人顿了顿；“你和兮丫头，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婆婆总不能陪着你们一辈子！”，同桌的沐希言白芷等人，皆愣了一下。
又听她继续说；“你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这婆婆都知道，所以……”“婆婆！！”叶浅兮心一紧，下意识喊道。
老人不理她，继续说；“兮丫头眼睛看不到，我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受那些罪！但是我也挨不到那个时候！婆婆问你，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把兮丫头嫁出去？！让她有苦没处说，有难没人当？！”
老人的威严慎住了一桌人，叶瑾楠皱眉，极其认真的说；“如果小兮要过这种生活，去受这种苦，那么我宁愿养她一辈子，也不要她嫁出去！”
“那婆婆就……”“婆婆！！！”
众人回头看着叶浅兮，她已经红了眼，正咬着唇，“婆婆……”她说；“够了，您为我做得够多了，算了吧，我不想这样……”这样的话，她会拖累他的，一定会拖累他一辈子的。
老人脸色一变，大喝；“你不听婆婆的话了吗？！”。叶浅兮转身，跪在她身旁，抬手探了探，抱住她的腿；“婆婆，我会连累他的！！我会连累他的！！”他是哥哥，是哥哥啊……
老人红了眼，听着她哭着说道；“我只是一个瞎子啊！一个瞎子，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做不了，我会连累他的！！会连累他的！！婆婆！”
老人一把抱住她，伸手给她擦眼泪；“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婆婆最乖最骄傲的孙女！！”
“婆婆……”叶浅兮轻声唤道。
叶瑾楠吓了一大跳，起身慌张的抱起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沐希言在一旁看着，目光幽暗，率先起身，南弦也跟着起了身，夏纤纤红了眼，咬着唇硬撑着，她最喜欢姐了，看她哭得那么难受，她心里更是不好过。
爱夏皱眉，几个人跟着沐希言走出了院子，他回头看着还在原地愣着的白芷，说了句；“还不走？！”，白芷张了张嘴；“我……”她有些犹豫，但现下的状况，她暗暗叹息，跟着他们走了。
“婆婆，小兮，你们怎么了？！”看着哭泣的两人，叶瑾楠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刚才却听出来了，她不想连累他。心里又酸又疼，他抱着她说；“婆婆说得对，你怎么会连累我？！哥不怕你连累，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一把环着他的脖子，声音都沙哑了；“哥……”。“小兮乖，哥哥会治好你的眼睛的，哥哥不会让你一辈子看不到的！相信哥哥，哥哥可以的！”他向她保证。
“嗯，我相信哥哥。”滚烫的泪水落在他肩上，在这一刻，叶瑾楠做一个决定……
老人欣慰的看着两人，她收了收衣袖里的东西，只觉得，哪怕此时此刻去了也无憾了，只要这两个孩子好好的，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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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往昔
安抚老人睡了觉，叶瑾楠带着她在院子里种了一地的蒲公英，他曾经在这里搭了一个葡萄架，给她做了一个秋千，推着秋千，他说；“哥带你出去走走吧。”。她说，好。
叶瑾楠蹲在地上，对她说；“今天哥哥背你。”，她有些犹豫；“可是你已经很累了。”，他没问题的打包票；“哥哥不累，很久没背你了，你上来。”
她伸手探了探，碰到他的肩，就抬手环上。叶瑾楠站起身问；“还记得哥哥上一次背你是多久吗？”
她想了想，说；“一年前了吧，我走路摔倒，鞋又丢了，你找到我，就背我回家了。”。“是啊，那个时候，你比现在还矮一点！”他有些感慨的说。叶浅兮蹙眉；“我总能长高的。”
他点头；“如果哥哥那天那天不在了，你会好好的吗？”。心一紧，她说；“哥，你要走了吗？”
“嗯，哥哥想出去闯一闯，回来给你治眼睛。”他的声音低低的，让人听起来那么彷徨。
那时她多想说，哥哥，不走不行吗？可是这又是她期盼了很久的，还他一片明亮的天空，让他去更大的世界，去展翅，去飞翔。
察觉到她的情绪，他说；“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你和婆婆，你们等着我。”
“嗯，我会等你的。”只要是他说的，她都相信，他说他会回来，她相信，他让她等他，她就等。
“如果我没有回来……”
“我就去找你，如果哥哥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你……”在此之前，她会一直等他回来。
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叶瑾楠将她放下，带着她顺着墙走，她一抬手，就摸到一串图钉，边角还被细心的磨平了。“这串图钉，是到家的，如果那天你找不到家了，就顺着它，一定可以到家的。”耳畔传来他的声音。
她顺着图钉向前走，泪水肆意流了下来，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步伐。
她听见他低声说；“八年前，你还不及现在的一半高，小小的身板，站在楼下，父亲牵着你的手，说，以后，她就是你的亲人了……”
“那时候，你还看得见，眼睛又黑又大，像星星一样亮，被父亲收养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忘了自己的父母，亲人，还有家，那个时候，你只有六岁，但半年不到，家里着了大火，只有我们两个逃出来，你看不见了，父亲也没了……”
“原来，已经过了八年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