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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子航没说话，只点点头。
顾悠悠知道丁子航这是在照着他妈的旨意来“过节”，她忤逆不了，只能安分地接受。他能耐心，她已经很感谢了。
顾悠悠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指着那件稍微便宜一点的，说：“这件。”
丁子航看了她一眼，把那件大衣递给她：“去试试。”
她接过来，跟着店员往试衣间里去。
别的不说，她只想赶快把这诡异的情人节环节给过了。
顾悠悠整理了一下才从试衣间里出来，丁子航极其自然地把她的衣领又给理了一下，然后才让她自己照镜子。
如果说漂亮的话，顾悠悠是承认的。这么多钱穿在身上，她这种不懂得欣赏的小市民怎么也得说这大衣漂亮了。只是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几秒之后她才觉察出来什么不对劲。
这大衣，不管是款式还是颜色，都跟丁子航现在穿在身上的那件大衣很有相似的味道。
所以说，他是在刻意挑疑似情侣装吗。
顾悠悠可耻地有点脸红。虽说挑起事端的并不是她。
丁子航持续了他一贯的速战速决作风。在得到顾悠悠“很好”的回复之后，他就付了钱叫顾悠悠直接穿着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丁子航就放慢了脚步，带着顾悠悠接着逛，买了鞋，也是直接穿了走，然后去吃饭。
好不容易得以坐下来，顾悠悠都要谢天谢地了。
丁子航平静地点菜，顾悠悠听着他对侍者报菜名，心里就是一阵恶寒。
老实说，她不喜欢西餐。不仅是因为吃惯了米饭觉得西餐吃不饱，更是因为她不怎么会吃。用刀叉都是她私底下在网上学的，平时跟着丁子航出去吃饭，偶尔要吃西餐，所以她准备了一手。好在准备了，也不至于出丑。而且在为数不多的机会里，她会有意地跟着丁子航学，他怎么做，她就尽量怎么做。只是，不喜欢吃的习性总是改不了。平时上班的时候，她也只有偶尔跟小刘调侃时才会说起西餐是装文艺的最好办法。
到等上菜的时候才是这一天里顾悠悠终于看到丁子航闲下来的时候。他好像有那么点拘谨——顾悠悠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丁子航拘谨，这应该是最不应该用来形容丁子航的词语，但是此刻她就是有这么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丁子航在时不时地看她，但是又不是真的在看她。
这个念头让顾悠悠有点脊背发凉，所以她开口说话来打破沉默：“丁子航，其实你用不着这样。”
本来在看着窗外的丁子航扭过头来：“嗯？”
顾悠悠咽了咽口水，说：“其实，这个情人节，你用不着真的陪我过。你妈那里我会去处理，很好对付的，你妈那么和善的人。我们俩也不是情人，这样感觉有点奇怪。买衣服，吃西餐，一会儿你还想去看电影是吧？”
她看着丁子航，意料之中地看到他的眼角抽了一下——果然，他就有此打算。
她突然觉得他可爱——又是一个用来形容丁子航会觉得惊悚的词。
顾悠悠头一回觉得在说话的时候占了丁子航的上风：“你没必要这么委屈你自己。我其实什么都不需要。我对什么情人节没什么念头。也不是第一回一个人过。你不也是一样吗。要真有情人，怎么过都觉得好，没有情人，随便找个人凑合着，像咱们俩这样，走最正统的情侣的套路，学所有情侣做的事，学得再像也没有意义。”
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丁子航真是她情人，天知道她今天会开心成什么样儿。
丁子航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在验证她说的是不是心里话。好几秒之后，他说：“我电影票已经买了，你好歹跟我去把电影给看了。”
顾悠悠笑笑：“好。”
如果顾悠悠早知道丁子航买的是情侣套票看连场电影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开始就拒绝了。
坐在电影院里连续好几个小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且还是在看着其他情侣在身边卿卿我我的情况下。
所以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顾悠悠已经没力气了。丁子航没有再拉着她进行其他活动，直接回家了。顾悠悠很感谢他。
到家之后丁子航就叫顾悠悠去洗澡，他来做饭。顾悠悠只当他是可怜她已经累到了，完全没有拒绝，径直拿了衣服去了浴室，慢腾腾地洗了个无比痛快的澡。
所以当她出来看到餐桌上点着蜡烛插着玫瑰，衬着丁子航做的完全中式的饭菜，惊讶之余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她看着丁子航，手插在家居服的口袋里，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丁子航站在餐桌边，也看着她：“顾悠悠，这跟套路无关。你连我给你买一件衣服都要徒劳地挑着便宜一点的，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套路。所以我听你的，打止了。只是，你嫁给我这么几年，把时间放在我和丁斯身上，什么别的都没考虑过，我欠你一个情人节。这个情人节，就我们俩，我们好好过。”
他拉开椅子看着她，她抿了抿嘴唇——他突然这么感激她，她差点都要飙泪了——然后走过去，顺从地坐下来。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他们俩都是吃饭的时候不发出声音来的人，此刻没了丁斯，所以除了偶尔的碰杯和筷子碰撞的声音，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是顾悠悠很享受这一刻的安静。这比起一个男人在耳边不停地说好听的话要让她觉得舒心太多了。
只是顾悠悠没料到吃过饭还有活动。
丁子航放了首英文歌，顾悠悠一听就听出来是《Wonderful Tonight》。然后她看着丁子航走过来伸手拉她起来，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老友记》是她大学的时候看完的，Monica和Chandler跳舞的那段她记得清清楚楚。
“我不会跳舞。我只学过最古老的那种华尔兹。”
顾悠悠站在丁子航面前，很是羞愤。
丁子航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声音比平时温柔了很多：“我教你。”
顾悠悠听着丁子航的指点，手攀着他，心里紧张地盯着脚下，丁子航就扶着她，不停地安慰她，让她慢慢地放松下来。直到她慢慢地可以跟上他的节奏，慢慢地挪动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电视电影小说里那种浪漫情节到底浪漫在哪里。
要是跟那个人一起，就是两个人很挫地穿着家居服和拖鞋跳舞，也是很浪漫的吧。
丁子航突然搂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去卧室的时候，她觉得这个收尾也很不错的了。
虽然又是相互凑合，但是资源摆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这样，以后她不再跟他生活在一起了，也有这么点少得可怜的东西可以让她怀念一下。
Chapter 16
丁子航最近对自己不太满意。按照常理来说，年假过后他一般都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因为放假也不踏实休息而一直打算计划着新一年的工作所以一上场他就会把事情分配得相当合理不紧不松，而且保持着榜样形象。但是今年有点不一样。虽然在放假期间他照样顾了点工作，但是相对于以前来说明显有退步，好像他在家里待的那么几天等于白待了。一个会开完其他人都回岗做事去了他还坐在椅子上作沉思状，神游还是被黎策给打断的。
“您是不是在想家里事了，突然假期结束还没从太太时刻在身边的状态中缓过劲来。看您结婚也好几年了，跟太太感情倒好像越来越好了。”
丁子航抬头，黎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一边笑着。
丁子航静默了一下，笑着回了一句：“是在想来着。”
黎策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笑笑，转身走出会议室。
丁子航直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坐回他的大椅子上。
对，虽说黎策是在开玩笑，但是一针见血地戳到了重点。
都是顾悠悠。
本来他对自己有点不确定，可是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顾悠悠来。原本就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跟她陡地亲近了许多，他以为是一直以来看见她都觉得比较平静，但是越发觉得这感情来得突然。他开始有点承认是不是她在他身边待得久了，习惯了她的存在，感觉她安安静静地但是像静脉注射一样把说不清的情愫给打到他心里去了。
所以现在他有点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又有点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想什么。
都是顾悠悠。
谁说只有女人是矛盾的。人类都有共同点。
丁子航有点头疼。
都是顾悠悠。
顾悠悠又打了个喷嚏。
怎么好好地坐在办公室里被暖气烘着还不停地打喷嚏呢。
小刘看了顾悠悠一眼，说了一句：“顾悠悠你感冒了么。”
顾悠悠摇摇头：“没有，没感冒。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打喷嚏。可能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
小刘马上促狭地笑：“是被你家老公念叨了吧。话说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你老公。你不是早结婚了么。”
顾悠悠笑了笑：“他比较忙。”
忙得没时间跟她认识的人认识或者那怕见上一面，即便她认识的人少得可怜。
更忙得压根没时间来念叨她。
小刘没有观察到顾悠悠的笑里含苦，继续说：“我说你结婚这么早干什么，看你这样子搞得跟个小情妇似的，见不得花花世界，守在深闺中。”
顾悠悠想了想，莫名地觉得小刘说的很对。然后顿觉悲凉：“要不我离婚去寻找新生活吧。”
小刘瞪大眼睛：“别，一会儿你老公以为是我撺掇的。少女，你老公对你好的话，你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安心当你的贤妻良母吧你们不是孩子都有了么。”
顾悠悠没有一时激动反驳一句“那是我外甥”，因为她已经被自己“离婚”的言论给吓到了。
她怎么会想到要离婚呢。她就想待在丁子航身边看着他。跟他在一起。
还是她已经觉得，没有勇气了，所以心底里潜意识里的冲动浮上水面了呢。
顾悠悠端起水杯喝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情人节过去以后，她每次看见丁子航，都会觉得心里发憷。而丁子航，那一晚的温柔过后，好像也恢复得跟他往常一样差不多了。虽然她有那么点觉得事情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们更近了些，只是没有任何明显的迹象，就更让她受折磨。
看来她不仅仅是过敏了。她是脑子过敏，心里过敏了。
顾悠悠下午有点头疼。而且心里发慌。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和小刘的聊天的阴影还没有散去还是她今天真的比较弱，总之她请假了。原本不抱太大的希望能请下来，但是她貌似忽略了她丁太太的身份，头儿立马就准了。
顾悠悠收拾好东西离开回家的时候心里叹气——又添了一个她“走后门的请起假来就是方便”的话柄。
顾悠悠到家打开门看到丁子航放在门口的鞋就愣了那么一下。
这是他们俩第二回一起提前下班回家了。跟商量好似的。
顾悠悠郁闷，她请假回来总有点原因是因为他，结果回来直接就看见他，那她还不如在公司多待一个下午。
在她犹豫要不要转身出去走走再回来的时候，丁子航已经端着水杯从书房出来走到了客厅，抬眼就看到了她，依然面无表情：“你回来了。”
没有疑问的语气，顾悠悠也还是点点头：“嗯，有点头疼，就请假了。”
丁子航大步走过来，清凉的手放在她额头上探了一下：“生病了？”
顾悠悠头后退了一点，避开他凉凉的手：“没有，可能是太久没有做事，有点不舒服了。”
丁子航笑了笑，不过是嘲笑：“才一个年假而已，哪里是‘太久’没有做事。顾悠悠，原来你已经懒到了这种程度。”
顾悠悠迅速换了鞋，避开他走进去，回了一句：“是呀是呀，我很懒的，比你只要工作不用做饭的要懒多了。”
丁子航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去厨房接水。
顾悠悠撇撇嘴角——怎么一回来就跟他杠上了呢。转念一想，不对啊，是他先挑衅她的，不是她的错。
她走到卧室把包给放了，换了家居服，心里郁闷——下次就是高烧不退也不要请假回来了。
顾悠悠小睡了一会儿。勤劳的好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掉，所以她睡觉之前还定了闹钟，等到闹钟响的时候就强迫自己起来去做饭。丁斯已经回来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她出来了，脆生生地叫了一声“舅妈”，还问了一句“舅妈你好些了吗，头还疼吗。”顾悠悠心里一暖——还是这个孩子懂得心疼人，就笑着回答：“不疼了。你看电视，舅妈去做饭。”
走到厨房顾悠悠洗过手才猛然意识到，丁斯哪里知道她头疼所以先回家了啊，明明就是丁子航告诉他的啊，所以他关心的那一句是丁子航交代的？
顾悠悠突然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喜欢做饭的人可能会觉得做饭是个享受的过程，但是大多数女人其实是很讨厌被做饭这件事给束缚的。一个人的话会无所谓，想吃的时候可以做，不想吃的时候可以随便吃点什么零食应付过去。但是家里有两个人以上的话就没那么好说了，因为你不止要考虑自己随性而为。尤其是有个小孩还有个比较挑的男人的话，就更加不好打发。
所以其实很多时候，顾悠悠是不那么开心做饭的。
比如现在。说实话她不怎么有食欲。可是显然丁子航并无不想吃饭的意思，即便放着他不管丁斯也要吃东西。
顾悠悠仰天看天花板。
能够有那么几天有比较轻松的饭局所以不用做饭的时候么。
她刚这么想完低头准备淘米，丁子航就出现在厨房门口：“有个朋友叫我出去吃饭，你想去吗。”
一般来说丁子航有什么饭局，不管是生意上的还是一般的朋友聚会，他都会直接叫上顾悠悠。因为放着丁斯不管是不可能的，而丁斯需要跟着顾悠悠，一来是他一般出去的时候都喜欢粘着顾悠悠，二来是他应酬的时候顾不着丁斯，有的时候还需要丁斯和顾悠悠来回绝更多的活动。
所以他这次突然来问她愿不愿意去，她有点不理解。
丁子航抿了抿嘴唇，解释说：“是我以前的熟人。”
顾悠悠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热开口就问：“你前女友么？”
其实她想接着问下去，是你当时很爱很爱所以没了她就再没了别的心思跟谁结婚也无所谓的那个女人吗，是原本应该成为丁太太的那个女人吗，是你到现在都忘不了所以现在提到她表现得这么不对劲的那个女人吗。
只是人的冲动来得快，理智回来得也照样快。
所以她在那一句问出口之后，马上就闭了嘴，只看着丁子航，捏紧了手等着他的回话。
哪怕他就说一个“不是”，其余的什么都不解释，她也就无所谓了。她知道她之所以一直不敢往前迈哪怕是一步，不管丁子航做了什么她都不敢去猜想他对她也有那么点改变，即便这些天以来她自己也感觉到他们之间距离近了多少她也不敢自作多情，就是因为她知道他心里始终有着这么一个人。有时候男人觉得女人很痴情，对某一个她深爱的人迟迟不肯放弃不愿放下，可是其实有些女人是会向前看的。反而是有些男人，爱上什么人了就执拗得不行，即便当初分开的时候那人伤他多深斩断得多彻底，他还是会异常地愿意再见她一眼，不管之间隔了多久的时间，就是因为还舍不得。
这“有些女人”，顾悠悠是其中一个。而“有些男人”，丁子航是其中一个。
丁子航看着顾悠悠，看了好几秒，然后点点头：“是。所以，你不想去的话，我不勉强。”
顾悠悠一下子就倔强起来，洗了手，说：“为什么我会不想去，她对我又没什么影响，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应该说，如果你不想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丁子航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那你去吧”就转身消失在厨房门口。
顾悠悠捏紧的拳头才松开。
这算什么事儿。情人节过去的时间实在不久，怎么他那份温柔过得这么快，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好像一直看涨的股票突然就下跌了。
顾悠悠自嘲地笑笑——你真当是跟丁子航在一起久了么，打比方都用股票了。
他已经开始心乱了。对那个女人的情意即便顾悠悠是傻子也看得出来。
丁子航对她再怎么温柔，也敌不过那个女人轻轻地一击。
顾悠悠安慰自己，她不是想找不痛快想自虐，她是真的想看一眼那个女人。看一看让丁子航牵挂到现在也不愿意下定决心走出新的一步的女人。
顾悠悠再次自嘲地笑。
顾悠悠啊顾悠悠，你这还不算是自虐么。
Chapter 17
顾悠悠一般不愿意晚上的时候出门。别的不说，就冲着她到了晚上方向感格外差她就不愿意。平时出去吃饭最后还都是有丁子航，但是今天，她觉得极有可能她就要落得一个人带着丁斯回家的下场，所以坐上车想明白之后她就有了那么点后悔。只是这么一点后悔在“那个女人”面前，还是立刻就被打压下去了。
丁子航一路无话。连丁斯的搭讪他都没了往常的那股积极性来回了。顾悠悠看了他一眼，忽略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然后回头对丁斯说话。丁斯向来只是在他们俩面前话多，不管是谁，只要有一个回应他就行。而顾悠悠一般是保持沉默的，现在顾悠悠来回应他了，他自然乐得跟她说话。
顾悠悠心里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她要镇静。如果对方也是带着人来的话，她至少也不能给丁子航丢脸了。虽然她极有可能是没法跟别人比的。但是，怎么说也得让人家觉得，丁子航还没有那么凄惨。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顾悠悠就忍不住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她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明明人家是为了别人而紧张不已，她还在这里为他着想不给他丢人。
难不成爱一个人会让人变得这么连自己都瞧不起么。
如果说一开始顾悠悠并没有什么把持不住的感觉，那么等下了车往那家酒店走过去的时候，她是真的开始紧张了。
就好像她是破坏别人的家庭的小三，被同样紧张的丈夫拉来去见原配了。
丁斯下了车就如同往常一样来拉顾悠悠的手，跟在丁子航后头往前走。顾悠悠低头看了一眼走在她前面拖着她往前的丁斯，心里苦笑。
如果有个孩子看上去还好些了，还能欺骗自己有点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