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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涛笑道:“我说好了要给童童带个面具回去的,刚才忘记了,到戏班那要一个去。”
那两个后生道:“我们带你去,下午拍片子跟他们都混熟了,好说话。”
看着他们那样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书力突然感到一阵凄凉,便一翻身,蒙着头睡了。 。。
第五十九回 归途
星期日,书力与雪涛结伴回羊城。雪涛也是开学在即,如果不是为了接待书力来陆坑拍片子,他早就想回了。
书力来的时候仅带了摄影机和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回去的时候却是满载而归,董太太包了一大袋子的南丰蜜桔、又拿了两袋麻鸡给他们带去,正月里正是麻鸡上巿的季节。
那还是接待书力的酒席上,书力夸了一句麻鸡好吃,没想到董太太倒是有心记下了。
当时桌上还有晓琴,听书力喜欢吃麻鸡,便笑道:“这麻鸡骨髓纤细,肉嫩味美,最是有长精益气、健美养颜的独特功效;原是专门做给我们这些姑娘们吃的。”
雪涛笑道:“也不知你哪里听到的杜撰来的说辞,头次听说!”
晓琴道:“你也不看看,张先生喜欢吃麻鸡,才这样的眉清目秀!”
雪涛道:“哦,原来麻鸡厂也该请书力去做活广告的!”
董太太便夹了一只麻鸡腿塞在雪涛嘴里,道:“有肉吃还堵不住嘴!”
晓琴便抱怨道:“原来他这么大还作兴喂饭的?!”
书力一口酒都喷出来。
现在晓琴已经去了北京,书力抱着沉甸甸的两袋麻鸡,微微感叹话音犹耳,而佳人不在。
因为学龙先开车回了省城,倒是文化站派了辆车来,把两人送到了车站。
一上班车,书力陡然觉得轻松起来。他们把铺位调成半躺的姿势,又买了两份报纸,躺在铺上看着。班车开动,缓缓离开了陆坑,那古镇的宗祠牌坊渐渐远了。
书力暗想着,这陆坑自己是不想再来了。他有点惆怅。
晓琴和他固然无缘,和他呢,因为环境太不同的缘故,也是无缘的。
雪涛半躺在旁边的一个铺位,他看见书力把报纸盖在脸上,像是沉沉睡去了,就把窗帘拉起来。车窗太长,窗帘皱了,遮不完整,一屡阳光从缝隙中投射到书力盖脸的报纸上,时隐时现的。
雪涛也不禁心生聊赖。
这一次回家过年,也不知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定,彷佛另外有一个约会似的。
车到羊城,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
书力打了辆车,把雪涛送到学校,才返回文化馆去了。 。 想看书来
第六十回 信
书力是真正念书得了学位的,文化馆里他的业务亦排得上名号。市委宣传部、局领导都器重他,年后刚升了副科级代理书记,这些都是靠自己白手打下的天下。他明白,自己出身寒微,如果不靠自己争取,怕是一辈子也熬不出头的。
然而,晓琴那毫无保留的情感宣泄却让他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几乎是夜不能寐。或许是因为书力成长阅历的关系,对晓琴的情感他一直是埋在心底。
元宵的当晚,在旌表节孝坊看见了晓琴留下的项链,特别是石柱上那几道深深的划痕,让书力的神经上受了很大的震动。
虽说那晚的失约是阴差阳错,可即便是如约去了,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在龙湖,对晓琴的表白,自己含糊其辞,不致可否。现在想起来,晓琴的话是对的,自己就是一个胆小的人。在工作上,书力反倒是个愈挫愈勇的人。
从那晚以后,书力就下决心要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他能掌控的,随身带着。
或许是内心有了晓琴做参照,那些稍有家世的小姐书力又是看不惯的,仿佛身上染了富贵的沉淀不洁。明眸皓齿原本就多是出在寻常百姓家,有自身的女体香气。
文化馆亦有女生六七人,除了副馆长是学文的,年纪已三十出头,其余皆是舞蹈、声乐的文艺骨干,二十左右年纪。雪涛以前总取笑他是贾宝玉身处大观园。那时书力总报了游戏的心态,豪言兔子不吃窝边草,待到身边的姑娘一个个名花有主,一样是相处得淡然洒脱,两无嫌猜。
年后,书力就更成了个大忙人,每日里调查、排戏、拍片,有时一周也不见人影。
一天,馆里收到一封信,是寄给书力的,书力下乡不在,传达室的潘姨便把那封信搁在他桌上。这样连着三天,每天一封。
潘姨倒觉得有点诧异。信封上盖着北京的邮戳,写着张书力收,没有挂上书记的头衔,笔迹是同一个人写的。看那娟秀的字迹,一定是哪个姑娘的来信吧,她猜想。
书力是周末的下午才回到馆里,还没进办公室,潘姨就出来,冲他努努嘴,示意会客室有人等。
书力探头往会客室里望去,里面亮着灯,却没有人。
回头看院子里,晓琴落坐在桔子树萌下的石头上。
晓琴坐的那块石头,下半部看上去还是湿漉漉的。夕阳从晓琴背后的桔子树的空隙,一直照射到书力的面前。
“晓琴?你怎么来了?”
书力亲切地迎上前去。
晓琴本来比晓琴要先开口说什么的,可是……“我也是路过,又没有你的电话……”
晓琴说着,转身站了起来。
“你不是在北京吗?”
“回来办护照的……”
晓琴说着,垂下了眼帘。
“办护照?……你要出国吗?”
“你不知道?”
“不知道呀。”
“那你收到我的信吗?”
“没有呀?我一直在下乡。”
书力说着沿鹅卵石路走过来,边走边说:“从这里上去吧,院子里潮,路也滑。到我办公室坐坐,这太冷。”
晓琴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书力一眼就看见桌上的三封信,说:“你的信果然送到……”
书力刚要拆开信封,晓琴却拦住了。
“不,不要看……”
“为什么?”
“不愿意嘛,请还给我。”
晓琴说着探身过去,想从书力手里把信夺过来。
“还给我嘛。”
书力突然把手藏到背后。
晓琴没料到书力把手躲开,一下子用力过猛,身体失去了平衡。
她赶紧用左手往桌上支撑着自己,险些倒在书力的身上,可是她仍想用右手去够书力背后的信,尽量将右手向前伸,肩膀微微碰到了书力的胸膛。
书力本以为晓琴的身体会沉重地压将过来,却不料晓琴只是接触了一下,就恍如一阵温馨的芬芳飘然而过。
晓琴外面披的是一件藏青的丝绒大衣,里面的线衫和衬衣却开口很低,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生生的肉,隐隐看到一线*。书力的目光无意中碰了一下她胸前的白肉,便触电似地闪开了。
这轻柔的一触又怎能支撑得住她瞬间把身子闪开呢?这简直是一股不可名状的温柔。
“唉呀,还给我。”
书力没有执拗,笑着把信还给了她。
“我把它撕了。”
晓琴转向一边,将自己的信撕得粉碎。
她写信给书力能说些什么,是希望他有点什么表示?可是他又能怎样呢?
书力并不是缺少勇气,但是他觉得问题并不是完全在她的家庭方面。晓琴是享受惯了的,大小姐的做派原本也是自己不能承受的,现在一时感情用事,将来一定要懊悔的。 。 想看书来
第六十一回 伤离别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夜已经深了。书力开着车送她回去。晓琴晚上住在唐彬公司的公寓里,离市区还有一段路。
上一次书力的失约,晓琴还抱着一丝的侥幸,可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因为她就要出国了。如果他有什么话要说,早就该说了,可是他没有。
深夜的马路上,微风白雾,车前的光束里飘着星星点点的尘屑。
车里的谈话也是轻轻飘飘的,有一下没一下。
晓琴知道她已经失去他了,虽然她从来也不曾真正拥有过他。
快到公寓的时候,她说:“就在这里停下罢。我不愿意让唐彬看见。”
书力笑道:“都要出国了,还不让我多送会儿?”
便只是这淡淡的一句话,晓琴听了却眼泪流了一脸,她猛地把脸磕在了他身上,车子一路开过去,开过她家公寓四五十米,方才停下了。
书力把手伸到她的丝绒大衣底下面去搂着她,她年轻的身子仿佛就要从大衣里面蹦了出来。
晓琴紧紧搂住他颈项,不知道怎样贴得更紧一点才好,恨不得生在他身上,嵌在他肉里。她的胸脯,满满的像要从衣服里膨胀出来,紧紧地贴着书力的胸膛。
书力心里也乱了主意。此时他要怎样就怎样,可是……这是绝对不行的。这种事他是做不来的。
书力从口袋里拿出那条项链,轻轻地戴上晓琴的脖项。
“那晚你是去了的?”
“去晚了,你已经走了……”
“……”
他终于硬着心肠把晓琴送回家去了。
在晓琴背影消失的瞬间,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第六十二回 箨龙轩
正月里正觉寺要做棒香。
在正觉寺山门的广场上,一种土黄,一种粉红,摊于竹簟上晒香,远远看去还当是花。那样醒目的颜色,却不曾想原来土黄、粉红有这样好,连人的眼睛都明亮了。
童童到正觉寺箨龙轩三楼雪涛的画室,这还是初次。
这是专门给雪涛创作大殿壁画准备的。
童童日常生活里从来不施脂粉。她亦喜欢这箨龙轩画室里只是一床一桌一椅,几本画册,一叠画稿,简洁宁静,却在窗外河水接天,一片光明空阔。可惜那房间太小,虽然门口有栏杆走廊,倒不如去到山门广场,又或是去河边沙滩上走走。
童童说:“你那间小屋,原是连爱情亦装不下的。”
雪涛就笑道:“佛门胜地,切不可信口雌黄。”
童童道:“即是如此,那我们就正正经经的。”
雪涛却又笑道:“我几时又对你不正正经经?”
童童便拿指头戳他的脑门,雪涛左右躲闪道:“你说的,正正经经的。”
雪涛在箨龙轩创作壁画画稿是枯燥清苦的,唯每日晚饭后童童过来说说话,才感受到人世间的烟火气。
有几次童童下午没课,来得早些,又怕上楼打扰了他的构思,便在门口露个头,然后又到寺里大殿去玩,或跑到禅房去讨茶喝。等雪涛画得差不多,下楼来寻她,她却不知藏到哪里去了。雪涛四处找不见,只得回转,却又见她已好好的坐在画室里像个没事人一样。她就是这样淘气。
雪涛担心她每日来回的奔波,耽误了课程,童童却不以为然,如今的课程也没什么好耽误的。童童是藏得住心事的,从不把戏校的烦恼带给雪涛。一日傍晚她从学校赶来,见面就热泪如泻,说道:“学校果真是不要我们了!说是毕业班了,大家练不练功也没人管,练功房里成天一帮舞蹈系的孩子在练街舞,跑去跟系里说,还被人白眼说,舞蹈系赶排青年节的节目,你要练大可到操场练,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学校怎么成这个样子?”
“如今系里好的专业老师走了大半,我们都快成了没娘的孩子!”说道没娘的孩子,童童更是止不住的泪水。
童童也是苦的,这样的事又不好回家说,父亲为了剧团裁撤的事也是窝着一团的火。
佛经里说苦是无明。唯这世间善男子、善女子体味人生,以苦来激发志气,以苦来通晓事礼。
如此,下午若有时间,童童也会过来给雪涛打九宫格,放大线描稿。她虽淘气,但交给她一桩事,她当即变得正经听话,端端然做得好好的。
两人白天都没空,只有傍晚能约到一起。所以他们别的地方很少去,倒是常到河边沙滩上去走。
傍晚水气重,看对岸也是渺渺的。站在岸边,雪涛晓得了弗河的壮阔浩渺。
也只有这时,童童的脸会变得如此俊秀。风吹衣裳,江流无尽,她只是吊嗓清唱,唱了一则又一则,无止无休,雪涛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腾起的是无言的喜悦。
沙滩上也是极好练功的,跑个圆场,踢腿拉膀的,处处使得开。她不怕冷,正月里只穿件线衫,外面披着绛紫的夹袄,跑圆场时要把夹袄脱了。
雪涛在旁边看了,她亦是脸如牡丹初放,额里微微映着汗珠。
雪涛啧啧称奇,童童只说:年轻人身上有三斗三升火。
从河岸望箨龙轩三楼的画室,也是飘飘渺渺的。
雪涛说:“箨龙轩最是观景赏月的好去处,箨龙本是竹笋之称,以竹笋名轩,可见寺僧爱竹情深。”
童童说:“当年王安石就给箨龙轩提过诗的,你能背出来吗?”
“风玉萧萧数亩秋,箨龙名字道人留。不须乞米供高士,但与开轩作胜游。此地七贤谁笑傲,何时六逸自赓酬。侵寻衰境心无著,尚有家风似子猷。”
因又道:“书上还记载了汤显祖某年雪天也曾与名才子帅机到箨龙轩饮酒,写了一首诗,其中云:香风紫檀树,法水波罗蜜。荷池屡经嗅,雪山未曾失。轩虽箨龙旧,人希竹林必。”
“好一个:轩虽箨龙旧,人希竹林必。”
后来童童带来了一张自己的剧照,搁在水晶的像框中,摆在箨龙轩画室的案头。
雪涛趁她回学校,偷偷取出来瞧,那相片的背后童童亦题了首隋乐府诗:
春江水沉沉,
上有双竹林。
竹叶坏水色,
郎亦坏人心。
第六十三回 引见
在蝶儿所结识的父辈长者当中,最感亲切的人,要算是程普兵了。
蝶儿很小的时候,父亲让她对一个西服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叫:“程伯伯。”
这个程伯伯,就是程普兵。
他比广春大十一岁,比淑馨大十三岁,但由于爱打扮,讲究衣着,谈吐幽默,所以在蝶儿眼里,这个程伯伯与父亲倒象是同辈的样子。
就京胡和二胡的“黄金搭档”而言,可以说是广春与淑馨夫妻,而就笛、鼓韵之幽雅,却当避贤于程普兵。
程普兵在羊城土生土长,祖籍是南城。他的父亲就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京剧琴师,当年与杨老齐名赣东地区,下海前曾是羊城的名票。正因在家里耳濡目染,程普兵从小就喜爱京剧,既能演唱老生,还会操琴、吹奏笛子和唢呐等。
他少时就对京剧的唱腔器乐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只要是亲耳听过的曲调,便能够很快地演奏出来。
及长,普兵由剧团调入羊城艺术研究院,专门从事声乐理论的研究,对胡琴、钢琴、小提琴和西方音乐理论知识都有不少心得。他还与羊城的许多音乐名家交往,逐渐拉得一手绝妙的小提琴。听他拉琴,每个音符都好似优美的弧线,或出于幽谷,或腾入云端,余韵不绝。
广春夫妻总羡慕普兵能把西洋乐器融会贯通,杨老也曾赞道:“虽说胡琴与小提琴都是弦乐,但胡琴声音偏于激越,不够柔美;小提琴则婉转柔媚,但有时显得气势不足。一个人能兼善这样的两种乐器,其心智与胸襟绝然不凡。”
广春夫妻家开了京胡兴趣班,每个周末家里就是一个小小的沙龙,普兵也常来捧捧场,与这些青年调侃聊天。普兵生性诙谐,与广春的性格迥异,广春授课时太过严厉刻板,学生都有些怕他。唯有普兵一来,气氛便会立即为之一变。
课间的时候,学生们就会起哄,请老师们来一曲。普兵便笑道:“这哪里是教学生?简直就是考老师吗。”
然而终是盛情难却,广春拉曲胡琴,淑馨弹首琵琶,普兵兴致高时会来段小提琴独奏。
蝶儿就听过普兵用小提琴演奏传统乐曲《梅花三弄》,当时听得入迷又动心,惊叹不已。
淑馨的评语是:“意悠扬,气轩昂,天风鹤背三千丈。”
蝶儿怎么也不明白,中国古人的乐思会被他的西洋技法演绎得如此细腻流畅,并放射出异样光泽。
后来在学校礼堂又有机会听他拉的《梁祝》,竟又是另一番的悠扬意境。
普兵被戏校聘为声乐系的客做教授,他谈唱腔,谈乐理,但从不轻易拉琴,以致于有些学生都只知道他小提琴绝佳,而不知道他还会演奏京胡。但是知道的人,对他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蝶儿后来问起母亲:“为什么程伯伯现在只拉小提琴?”
淑馨就笑道:“那是你程伯伯的怪毛病,从他离开剧团,我们都很少听到他拉胡琴了。”
广春也道:“你是没听过的。以前他在剧团的时候,童童的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