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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芳格每天都带我们到卡恩纳街的欧罗巴咖啡屋——有时也去歌剧院后面,亚伯蒂纳广场二号的莫扎特咖啡屋——喝加牛奶、肉桂和鲜奶油的咖啡,一天要去好几次。“你们知道吗?”弗兰克后来一再说,“《黑狱亡魂》(The Third Man)就是在莫扎特咖啡屋拍的。”史芳格根本不在乎,让她抛开打字机和舌战的是鲜奶油;她就是喜爱咖啡屋宁静的气氛。“我们这个社会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可惜也得一起消灭。”她对弗兰克、弗兰妮、莉莉和我说道:“干杯,亲爱的!”
如果想要鲜奶油,你得点Schlagobers。如果史芳格对其他激进派来说是“怀孕”,对我们而言,她就是纯度百分百的Schlagobers。鲜奶油是这位母亲般的激进分子唯一的弱点,我们实在喜欢她。
年轻的菲格波小姐在维也纳大学主修美国文学,非常崇拜史芳格。她对自己的化名“流产”似乎十分骄傲,因为Fehlgeburt好像也可以作“堕胎”解。我认为不太可能,但至少在弗兰克的字典里,“流产”和“堕胎”是同一个字。Fehlgeburt这个字正象征着我们和激进分子之间无可弥补的差距;追根究底,所有误解都是语言上的问题,就像我们从未真正了解她们俩的“真正意义”——又刚强又像母亲的史芳格,为一场看来毫无理性的运动投下所有精力和金钱,但又能用温和有条理的言语和鲜奶油给我们安慰。还有像个浪人、害羞结巴、在大学专攻美国文学的流产小姐,她经常念书给莉莉听(不只安慰没妈的孩子,也顺便练习英文),念得非常好,弗兰妮、弗兰克和我也几乎从不缺席。她喜欢在弗兰克房里念,连一旁的裁缝人形也仿佛在洗耳恭听。
就在弗氏旅馆里,菲格波小姐的朗读声中——父亲去法国认尸,母亲和蛋蛋刚从冰冷的海里被捞起来(浮标正是哀愁)——我们头一回听完全本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在流产小姐轻快的奥地利口音中,小说的结局令莉莉直震到内心深处。
“盖茨比相信那道绿光,还有年复一年从我们眼前溜走的欢乐远景。现在它又逃开了,不过没关系……”菲格波激动地读下去,“——明天我们会跑得更快、手伸得更远……”流产小姐读道:“然后一个晴朗的早晨——”她在这里顿住了,浅碟般的双眸闪闪发亮,仿佛映着盖茨比所见的绿光——或许,还有那片欢乐远景。
“什么?”莉莉屏住呼吸问道,弗兰克房里顿时出现了蛋蛋的一丝回音。
“于是我们奋力向前,”菲格波念完最后一句,“逆水行舟,不断被推回过去。”
“就这样?”弗兰克问道,“没有了?”他双眼眯着,闭得死紧。
“当然没有了,弗兰克,”弗兰妮说,“你难道听不出故事的结局吗?”
菲格波面无血色,稚气的脸有着成年人的深锁愁眉,一丝轻颤的金发环着小巧的粉红色耳朵。接着,莉莉忽然号啕大哭起来,我们怎么也哄不住她。这时还不到黄昏,妓女们都不在,但莉莉的哭声却让苏西熊误以为尖叫安妮在别人房里假装高潮;她冲进弗兰克房里,把裁缝人形撞到一边,吓得可怜的菲格波小姐惊叫了一声。然而莉莉还是没有停。她的哭号声似乎被喉咙锁住了不放,满腔悲痛哽在那里;我们简直难以相信,这小小的身躯竟能震动得如此厉害、发出如此巨大的音响。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08 哀愁浮起(13)
当然,我们都认为感动莉莉的并不是这本书——只因为那最后一句“不断被推回过去”,令她想起了我们自己的过去;她想的是母亲、是蛋蛋,还有我们永远忘不了他们的事实。然而等我们哄得她缓和了些,莉莉却忽然脱口而出——她是为了父亲而哭。“爸爸是个盖茨比,”莉莉哭道,“他是!我知道!”
我们立刻展开围剿。弗兰克说:“莉莉,别为那个什么‘欢乐远景’伤心,这跟爱荷华巴布说爸活在未来的意思不一样。”
“这个未来相当不一样,莉莉。”我说。
“莉莉,”弗兰妮说,“什么是爸爸的‘绿光’?对爸爸而言,他有绿光吗?”
“你要知道,莉莉,”弗兰克说,似乎有点烦了,“盖茨比爱的不是黛西本人,而是‘爱着黛西’这个念头而已,何况爸爸也没有什么黛西,莉莉。”
弗兰克说着哽住了——也许他忽然想起,父亲连妻子都没了。可是莉莉说道:“盖茨比就是那个白衣人,就是爸爸;‘现在它又逃开了,不过没关系——’”莉莉背道:“你们看不出来?”她尖叫:“永远都有一个‘它’在那里,每次都从我们面前逃开,一次又一次,永远追不上,”莉莉说:“而且爸爸绝不会罢休,”她说,“他会一直跟在后面,然后它会一直逃开。哦,该死!”她喊着,跺着她的小脚:“该死!该死!”莉莉哭着,再次一发不可收拾——音量足以跟尖叫安妮匹敌。我们忽然明白,安妮只能装假高潮,而莉莉却能模拟死亡。她的伤痛如此真实,我甚至以为苏西熊会把头套拿下,以人的身份对她致敬。但苏西熊样不改,挨过去把弗兰克的房门撞开,留下我们面对悲痛逾恒的莉莉。
弗兰克把这称作莉莉的“Weltschmerz”。“人人都有烦恼,”他说,“人人都会伤心,但这只是一般的烦恼和伤心;而像莉莉这样,”弗兰克说:“才算是真正的‘Weltschmerz’。这个字不能译作‘厌世’,”弗兰克告诉我们:“那太平淡,不足以形容莉莉。莉莉这种应该说是‘痛世’。”弗兰克说:“如同字面的意义,‘Welt’就是世界,‘Schmerz’则是痛苦,真正痛彻心扉的伤痛。莉莉是个痛世的例子。”弗兰克得意地说。
“像哀愁那样是吗?唔,弗兰克?”弗兰妮问道。
“有点像。”弗兰克僵着脸答道。弗兰克不再认哀愁是朋友了。
母亲和蛋蛋的死——哀愁从深海里的蛋蛋膝上浮起,成了葬身处的标记——令弗兰克决心不再替死者摆姿势,放弃任何形式的标本学,也不相信任何复活再生的宣示。“包括宗教。”弗兰克说。照他看来,宗教只是另一种标本学。
受到哀愁的嘲弄,弗兰克对任何信仰都嗤之以鼻。他变得比爱荷华巴布更宿命论,比弗兰妮和我更多疑。他成了近乎疯狂的无神论者,什么都不相信,除了命运——幸或不幸、是喜是悲,一切都是随机的,人无力可回天。他变成一个专事反对的道学先生,对别人摆出来的货色一概否定,从政治到道德,弗兰克永远站在反方;他称之为“反面力量”。
“可是这力量到底反些什么?”弗兰妮曾经问。
“任何定论,”弗兰克说,“只要人家赞成,你就反对;只要人家反对,你就赞成。如果你坐的飞机没失事,这就表示你坐对了飞机。仅此而已。”
换句话说,弗兰克已经昏了头。母亲和蛋蛋离我们而去,弗兰克却离得更远——他陷进了一种比任何宗教更缺乏深度的宗教,为反对而反对的反对派。 电子书 分享网站
08 哀愁浮起(14)
“也许可以说,弗兰克自创了一派。”莉莉曾经说。这指的是虚无主义、无政府思想、面对忧伤的嬉皮笑脸和微小的快乐、还有像昼夜交替般寻常,降临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的低潮。弗兰克相信措手不及和晴天霹雳。他总是攻击又攻击、后退又后退,越过前一刻黑暗中满是死者的荒原,又在乍现的阳光里睁着眼笨拙地四下跌撞。
“他疯了。”莉莉说。她当然明白。
莉莉也疯了。她似乎把母亲和蛋蛋的死,看成对自己内在深处某些缺陷的惩罚,因此决心要改变自己,包括长大。
“至少长一点。”她黯然而坚定地说,弗兰妮和我十分担心。莉莉不像还会长大的样子,而那追求“长大”的死心眼令我们害怕。
“我也想改变,”我对弗兰妮说,“可是莉莉——我不知道。莉莉就是莉莉。”
“谁都知道。”弗兰妮说。
“除了她自己。”我说。
“一点不错。”弗兰妮说,“你又打算怎么改变?有比长大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不会更好。”我说。我只是这个大梦小梦不断的家族中比较实际的一个罢了。我明白自己不可能“长大”,童年永远不会离我而去,我也不可能完全成熟——成熟到足以应付这世界;那该死的Welt,如同弗兰克所说。我明白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我能做的只是一些会让母亲高兴的事:例如不再骂脏话,改进曾让母亲烦心不已的措辞——于是我这么做了。
“你是说,以后不再说‘干’‘他妈的’‘鸡巴’,甚至‘去你的’?永远不说?”弗兰妮问我。
“对。”我说。
“甚至不说‘放屁’?”弗兰妮问。
“对。”我说。
“你放屁。”弗兰妮说。
“这很有意义。”弗兰克说。
“你狗屁到家。”弗兰妮用话激我。
“我觉得这么做很可贵,”莉莉说,“改变虽小,却很可贵。”
“他跟一群想打破世界重来的人住在一间二流妓院里,却不想说脏话。”弗兰妮说。“烂人,”她对我说,“你这可悲的呆子,一天到晚玩你那根鸡巴,想的都是女生的奶子,嘴上还想装好宝宝,是吗?”
“别这样,弗兰妮。”莉莉说。
“你这矮冬瓜。”弗兰妮说。莉莉哭了。
“我们应该团结,弗兰妮,”弗兰克说,“这样伤人没好处。”
“你这大变态。”弗兰妮对他说。
“那你呢?甜心?”苏西熊问弗兰妮,“你凭什么这么强?”
“我一点也不强,”弗兰妮说,“你这笨熊,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女生,而且满脸痘痘,坑坑洞洞——所以你宁愿做熊不做人。你以为这样就强?当熊他妈的容易多了,是不是?”弗兰妮反问苏西:“替一个以为你很聪明的老瞎子做事——说不定他还以为你很漂亮。”弗兰妮说:“我不强,但是我聪明。我能面对这一切,而且还有余力。”她说:“如果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定能到手。”接着又加一句:“因为我能看清事情的真相。”弗兰妮说:“而你们,”她对我们说——包括可怜的流产小姐——“你们只会干等,希望局面改观。你以为爸不是这样吗?”她忽然问我。
“他活在未来。”莉莉呜咽着说。
“他跟弗洛伊德一样瞎了眼,”弗兰妮说,“要不就快瞎了。你们猜我打算怎么办?”她问我们:“我脏话照讲,想怎么讲就怎么讲,这是我的武器。”她对我说。“如果我要长大,也得等自己准备妥当,时机成熟。”她对莉莉说。“我也绝不会像你那样,弗兰克,谁也不会像你。”她真心地补上一句。“我也不会宁可做熊不做人,”她对苏西说,“穿着愚蠢的熊装,汗流得跟猪一样,把作弄人当乐子,全都只因为你不自在,不喜欢做自己,可是我很自在,我喜欢我自己。”弗兰妮说。
08 哀愁浮起(15)
“你运气真好。”弗兰克说。
“对,你运气真好,弗兰妮。”莉莉说。
“长得漂亮又怎样?”苏西说,“还不是只母狗。”
“现在开始,我要担任母亲的角色,”弗兰妮说,“我要照顾你们这些家伙——你,你还有你,”弗兰妮说,指着弗兰克、莉莉和我。“妈走了,爱荷华巴布又不在,没人提醒你们看路,”弗兰妮说,“只好由我来,免得你们踩到大便——这就是我的工作。爸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弗兰妮说,我们点头——弗兰克、莉莉和我,甚至苏西熊也点头。我们都明白,父亲瞎了眼,要不就快瞎了。
“就算这样,我也不用你来照顾。”弗兰克对弗兰妮说,但他显然有点动摇。
莉莉走过去,把头搁在弗兰妮怀里哭起来——很舒服,我猜。弗兰妮当然知道我爱她——绝望地、而且爱得过火——因此我无需多做表示。
“唔,我可用不着一个十六岁的小鬼帮我。”苏西熊说。但这时她没戴头套,她把熊头放在熊爪上;那满面的疤痕、受伤的眼神和小小的嘴,显示她言不由衷。苏西把熊头又戴回去,那是她唯一的权威。
一脸严肃、满怀好意的流产小姐似乎找不到适当的字眼可说。“我不知道,”她说,“我不知道怎么讲。”
“用德文讲看看。”弗兰克鼓励她。
“随便讲,讲出来就好。”弗兰妮说。
“嗯,”菲格波说,“那一段,很棒的那段,那个结局——我是说,《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结局。”她说。“继续,”弗兰妮说,“全讲出来。”
“嗯,”菲格波说,“我不知道,可是——不知怎么——那个结局令我很想去美国。我是说,这违反我的政治信仰——你们的国家——我也知道。可是那个结局——我不晓得为什么——实在美极了。让我看了好想去。我是说,这没有意义,可是我就是想去美国看看。”
“你想去美国?”弗兰妮说,“我还真宁愿没离开。”
“我们可以回去吗?弗兰妮?”莉莉问。
“这得问爸。”弗兰克说。
“乖乖。”弗兰妮说。我看得出她在想象那一幕,在父亲的大梦里引进一点现实,会有什么结果。
“你们的国家,请原谅我这么说,”另一个激进分子说——别人都直接叫他“阿贝特”' Arbeiter,德文的“工人”。
',“你们的国家是罪恶的巢穴。”阿贝特说,“请原谅我这么说。你们的国家是公司化生产的终极胜利,也就是说,整个国家都被公司的集体思考控制。这些公司毫无人性可言,因为没有一个人必须为自己行使的权力负责;公司就像一台以利润为能源和动力的电脑。美国是——请原谅我——世上最没有人道的国家,我认为。”
“你认个屁,”弗兰妮对阿贝特说,“狗屁不通的家伙,你自己说话才像电脑。”
“你的头脑就像汽车排挡,”弗兰克对阿贝特说,“四段变速——每个挡的速度都一成不变,还有倒挡。”
阿贝特瞪着我们看。他的英文有点拖泥带水——而他的头脑,后来我发现,差不多跟除草机一样聪明。
“也差不多跟除草机一样浪漫。”苏西熊说。没人喜欢阿贝特,甚至心肠软的流产小姐也一样。她的弱点——对激进派来说——就是太爱文学,尤其是浪漫的美国文学(“你主修那个什么,亲爱的?”史芳格总爱调侃她)。可是她对文学的喜爱却是一种力量——对我们孩子而言,那是她身上还没死绝的一点浪漫;至少,当时还没死绝。后来——上天原谅我——我却成了抹杀那一点浪漫的帮凶。
08 哀愁浮起(16)
“文学是给爱做梦的人看的。”老比利对可怜的“流产”说。这当然是激进派的老比利。妓女老比利喜欢做梦,她曾对弗兰克说,做梦是她唯一喜欢的事——还有那堆“纪念品”。
“念点经济学,亲爱的。”史芳格对菲格波说——怀孕小姐对流产小姐说。
“一个人能起多大作用,”阿贝特告诉我们,“跟全体人口中做决策的比例,有直接关系。”
“可以有力量做决策。”老比利纠正他。
“可以做有力量的决策。”阿贝特说——两个人像蜂鸟般,对同一朵花刺个不停。
“一堆狗屁。”弗兰妮说。阿贝特和老比利的英文都很烂,成天对他们说“见你的大头鬼”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听不懂。虽然我发过誓不说脏话,但实在心痒难搔,只好听弗兰妮对他们开骂过过干瘾。
“美国必然会发生一场种族斗争,”阿贝特对我们说,“而且意义必然会被曲解。事实上,那将是一场阶级斗争。”
“阿贝特,你放屁的时候,”弗兰妮说,“动物园的海豹会停下来不游泳吗?”
另外两个激进分子很少加入我们的谈话。其中一个成天打字,一个则耗在东西关系论坛成员共有的一辆汽车上,六个人,正好坐满——车从来没好过,休想用来逃亡,我们想;要逃亡大概也不会用到,父亲想。在破车底下修个不停的技工是个脏兮兮的忧郁青年,身穿连身工作服,戴着巴士车掌的海蓝色帽子。他是工会的人,在玛丽亚海佛街的市公车处值夜勤,每天都摆着犯困的臭脸,一身工具叮当响。他的代号名副其实,叫做“史劳本史吕瑟”(Schraubenschlssel)——意思是“扳手”。弗兰克爱卖弄,绕着舌头发出“史劳本史吕瑟”的音,但弗兰妮、莉莉和我宁取译名,就叫他扳手。
“嗨,扳手,”弗兰妮对躺在车底下咒骂的技工说,“希望你脑子还算干净。”扳手不懂英文,我们所知他唯一的私事是,他曾经约过苏西。
“除了他,根本没人约我,”苏西说,“好个狗屁家伙。”
“好个狗屁家伙。”弗兰妮重复一遍。
“唔,其实他根本没看过我本来的样子。”苏西说。
“那他知道你是女的吗?”弗兰克说。
“老天,弗兰克。”弗兰妮说。
“唔,我只是好奇。”弗兰克说。
“扳手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我看得出来,”弗兰妮说。“别跟他出去,苏西。”弗兰妮对熊忠告。
“你开什么玩笑?”苏西说,“甜心,我不跟男人出去的。”
弗兰妮似乎不为所动,但我看得出弗兰克很不自在,想跟进话题,然后又放弃。
“苏西是个同性恋,弗兰妮。”我私下对弗兰妮说。
“她没这么说。”弗兰妮说。
“我猜她是。”我说。
“是又怎样?”弗兰妮,“弗兰克呢?HOMO一个,还不是好好的。”
“小心苏西,弗兰妮。”我说。
“你想我想得太多了,”她一说再说,“别管我,行不行?”弗兰妮问我。但这是我永远办不到的事。
“一切性行为都包含四或五种不同的性行为。”东西关系论坛的第六个成员告诉我们。这句话简直就是把弗洛伊德——另一个——拐了好几个弯的结果,我们只好求弗兰克再解释一遍,因为听完翻译还是不懂。
“他就这么说的,”弗兰克告诉我们,“任何一次性行为,都包括一堆其他的性行为。”
“有四五种?”弗兰妮问。
“我们和一个女人做爱时,”那人说,“同时也带着未来的自我和童年的自我。理所当然,也包括对方的未来和童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