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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很没生机。下了一整夜雪的缘故,气温降得更低,冷风直入,外套衫衣已经无法御寒。
走出来了,离正扬站着不动,刹那间的无所适从,下一秒不知道要做什么。太多想不通透的事情,亦不知道现在的江南冷不冷?
黄宇已经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江南的身上。体温里渗透着淡薄的香水味,垂下来,江南这样的小身板一直盖到腿上。
故意将话说得轻松:“别怕,有我们在外面打点,一点儿事不会有。这回谁要不卖爷这个面子,我倾家荡产,购置一批军火,把这帮孙子炸了。”
黄宇神色一如既往,脸上有飘飘笑意,眉头却抑制不住的轻锁。就连手掌都攥得很紧,看江南那个安静的样子,觉得难过又悲伤。
江南只是目无焦距的看着他,从医院被带到这里,她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一切仍旧恍惚。
黄宇看了她一会儿,伸手过来,拉起她的手,再将她的小指扳起来,跟自己的扣紧。
“女王,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江南不是不相信黄宇,但她更相信薄南风的天衣无缝,如果他真的那么想至她于心地,她就在劫难逃。
这是一个多么缜密的网,密密匝匝四面八方撒下来,紧箍束骨,逃无可逃。江南跟薄南风一起生活那么久,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行事作风。既然是场讨伐,就不会给人留下逃生的活口。
抽回手,只问他:“我家里人怎么样了?你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到我家里看一下,告诉他们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到了这个时候能做的仅有安慰,除此之外黄宇还真想不出别的。
“放心吧,来之前打过电话了,叔叔阿姨没事,孙青过去安抚二老了,我回去后去你家打个转,会帮你照应着。”又问她:“身体受得了么?别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又不是什么大事。”
江南“嗯”了声:“我没事,你要是忙先回去吧。”
此时此刻,就连黄宇这样会活跃气场的人,都觉得语穷。空气中流动着一股让人窒息般的沉闷气流,足以让人哀伤至死。来的路上想了种种她有可能问起的话题,不论是薄南风,景阳集团,还是她自己的,他都预先打了草稿,做足了功课,怎么回答都想好了。可江南除了她自己的家人,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及,反倒让他束手无策起来。
整段时间都是黄宇在自说自话,想讲宽心的笑话给她听,可自己这样难过,又如何敷衍得了别人。
知道说什么都是废话,江南这样的女人不好骗,何况她就是做这一行的,罪轻罪重,能不能幸免责罚,只怕她比谁想得都清。
黄宇离开时外套忘了拿,江南叫住他。迟缓地回过头,轻微的笑了声:“你穿着吧,我开车过来的,不冷。”
快速转身出来,一脸的表情瞬间冷却,撑了太久的笑意这一会儿整张脸似都僵了,又酸又疼,从来不知道言不由衷的微笑可以这么辛苦。累到险些把持不住,掉下泪来。
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说了就了。不论是江南的,还是薄南风的,哪一件都不好平。现在全世界都对这一宗事件虎视眈眈,报导铺天盖地。本来媒体早如苍蝇一般盯上了景阳集团,如今事态刚一频发,一片哗然。
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业界只薄南风一人就涉及黑白两道,再加上一个律政界的江南。那么不巧,两人的新婚燕尔,原来并非简简单单的萍水相逢,当年却有着那样的血海深仇,会是怎样风靡的噱头?
不用想也知道。
不论是经济问题,还是犯罪复仇,一旦被社会广泛关注成为热点话题,只一个舆论监督,就足以杀死一个人。像五指山一样,即便是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也只有一种被压顶的命运。
黄宇指尖麻而疼,低头去看,才发现烟身已经烧到指尖了。下意识扔掉,又摸索着点燃一支。眯眸间想,这一次的风暴爆发得何其强大,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忽如一夜满世界开遍,无所遁形,亦无处隐藏,斡旋到这一步,真是将那一双人害惨了。
江南如果真被判刑,倒还好说,罪不致死,只是法律人一受刑事处罚,与法律相关的职业于此绝缘。至少命还在……
黄宇将手中烟吸得更猛烈……而薄南风不同,只怕哪一种对他来说都只是死路一条。
这一步棋他看好了,就是往死局上赶的,每一个幕后黑手都是有备而来,等的便是天翻地覆的这一刻。
坐到车上后给离正扬打电话。
问他:“见到钟庆丰了吗?”
“没有,说昨晚就出国了,其他的信息问不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级秘书,打太极的本事一流。顿了下,反问:“江南怎么样了?”
黄宇有些绝望的靠到椅背上,其实都想到了,钟庆丰有意躲起来不见人,不会那么轻易找到。现在只有一个结是他们打不开的,有人传江南今天的劫难来袭是薄南风一手操作。却又明明白白是在钟庆丰这里翻的船,莫非钟庆丰跟薄南风是有什么联系的?
如果真是,那太可怕了,薄南风这个人要有怎样的城府?都知道两个人在业界中都很少往来,跟钟庆丰最熟悉的就属离正扬了。却原来不是?
都想问得清楚明白,可是找不到当事人,便像这样死无对证。
半晌:“很不好,看着很平静,什么都不问,所以觉得不好。”
离正扬也不说话了,静寂几秒后切断。
整个世界似烧开的沸水,还在肆无忌惮的沸腾翻滚着。
纪梦溪深觉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上来撕扯他的心房,焦灼又疼痛。
工作组的调查工作还没有完全了事,一边又惦记着江南。即便通融过了,一个晚上已经算很给面子。现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事,公安机关也不敢懈怠,就算做个样子给世人看,也得做得有模有样。
纪梦溪深知大家的难处,都是做这一行的,便不好再难为人。
上午拿着各种批复文件去银行,一方面将薄南风冻结的资产没收。连带江南的帐户一起彻查,那几十万的存款合情合理,符合江南那个职业的正常收入水准。房产除了现在居住的那一套,众所周知是她一早购置的,付了几年的房贷才还清。另一栋便是城南那套别墅,算是唯一的问题所在。查来查去,似乎也就这点儿不妥。
再深入不下去,中国财产登记这方面素来有欠缺,公认的不如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制度健全完善,在日常的法院判决后的强制执行上就能看出弊端,是执行局的工作人员及拿不到合理赔偿的当事人最为苦恼不堪的事。
另一方面就像这样反映到了资产查收上。
薄南风所涉及经济案件的经济盘查,到了现在基本已经定型了。连带案子一起,工作组正做收尾的准备。至于审判,没收或者逮捕等其他事宜,便不是他们负责的事了。
晚上一直忙到很晚,同事们吵嚷着疲惫不堪。几个直接回家去了,打算洗个澡,将最后那些东西整理完毕准备交差。也有去喝一杯的,解个乏再回去,难得就要松一口气。
只纪梦溪一个人最沉重,远不到能放下心的时候。江南那边还没有着落,一天没得出空来打电话问一问。跟同事分开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给负责这起案件的朋友。
结果跟他料想中的一样,免不了要以辩护人防害作证罪被检察院起诉。看似能做的,就是找一个能力相当的律师,尽量轻判。
平时都有业务上的往来,私下里说话比较实在。
那人也说:“江律师这回是大意了,看来是被人刻意给阴了。现在这种事情还少么,哪个律师打官司不这么干,但没江律师这次这么晦气的。”
纪梦溪若有所思地听完,说了几句拜托的话后挂断。
天早就已经黑透,寂寥的零星点点。几天来一直没什么胃口,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即便有时间了,也很难下咽。抽了根烟,只觉胃里灼热不已,胃跟着拧劲的疼了起来。趴在方向盘上挺过这一劲,才发动引擎离开。
江南没想到纪梦溪这个时间会来看她,知道肯定是托了人才进来的。坐下来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纪梦溪定定的看着她,不答反问:“吃饭了吗?”
江南点点头,没说话。
纪梦溪叹口气,把带来的吃的拿给她,打开后,再把筷子递到她的手里。
“快点儿趁热吃,我看着你吃。”
筷子被他按到掌心里,江南木讷地握着,却一动不想动。从事发到现在滴水未尽,仍旧觉得胃里满满的。装着生硬的石头,连自己都觉得沉甸甸。
不想吃,就要放下筷子。
纪梦溪操手靠在椅背上,淡淡说;“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是个妈妈,有义务好好的照顾他不是么?”
江南蓦然抬眸盯紧他,眼睛本来就大,又是瞠目结舌的样子,雾茫茫的一片空灵。
嘴巴动了动,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纪梦溪坐直了身子,望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如实说:“你在雪地里昏倒了,我送你去的医院,怎么会不知道?医生说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那一次你没有真的流产对不对?”
听到时的确吓了一跳,由其听到孩子将要六个月了,更加不可思议。那医生还以为他是父亲,安抚性的说:“孩子很好,放心吧。”
纪梦溪如何返回的病房都不知道,病床前站了很久,盯着江南苍白无血的一张脸,像外面纷飞的雪。难怪从未察觉,本来就很消瘦,天冷了,还整日穿宽大的衣服,一丝痕迹都看不出。
薄唇抿紧,说不出是种什么心情,想她的肚子里就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百味陈杂,又觉得珍惜不已。比起一些事情,再多的不是滋味,都可忽略不计。庆幸那时的伤害不是真的存在,反应过来,更觉得这个孩子来的恰到好处,最是江南的保命牌。
就是因为心里有了这个底,所以听到要对江南进行逮捕的时候,没有失了冷静。既然无可幸免,早一天到来也好。
有了这个孕妇的身份很多事情便好办许多,审判之前他完全有能力帮她申请取保候审,就算最后真的不幸判了刑需要坐牢。纪梦溪以为,以江南周身那些护法的实力,想申请监外执行完全不在话下。总算不用受半点儿牢狱之苦。
而且以现在的动态看,她呆在公安机关的手里或许是件好事。薄南风那种身份背景的人,仇人只怕少不了。虽然如今有传言薄南风和江南反目了,但哪里听来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清楚。这样模棱两可的情况下,江南在警方的掌控中怎么想都不是坏事。这种敏感的时候,该不会有人铤而走险想要动弹她。
江南握紧筷子的手彻底软下去,无力的按到桌面上。
她也知道孕妇对于如今的牢狱之灾是好事,法律明确规定对孕妇有那些优待,她专干这一行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是她的当事人遇到这样的状况,江南觉得她一定会很高兴。偏偏到了自己身上,不仅没有那样的感觉,反倒更悲伤。
一直以来为了一个人愿意放弃全世界,真心实意的想要珍惜一辈子,最后却不仅要被这个人放弃,还要将她推往进万丈深渊。薄南风想让她生不如死,宁愿自己去当那个诱饵,而她也如愿以偿的中了他的下怀,像个跳梁小丑陪他演一出赴往绝地的戏。
时至今日,她真的变得悲惨至极。
便在想,如果薄南风在逃亡的征程中,知道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幸,是不是失望又难过?要恨自己有机会的时候为什么不将她直接杀死,一了百了?还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是个意外,他才选择让她苟延残喘的活着,生不如死?
鼻骨酸透,隐忍了一天的情绪,因为纪梦溪的窥探露出破绽。再掩饰不住的难过,双手抚上面。
齿音颤抖:“是啊,孩子一直都在。只是觉得太凶险了,害怕不能将他好好的生下来,所以才说不在了。那时候太单纯,毫无防备的跟林乐说了,所以才招来那样的祸患。想要这个孩子命的人或许很多,索性借着那次机会断了很多人的念想。”
是薄南风教给她的主意,他总是办法多多。起初自己也不知道,醒来后一切的伤心难过都不是假的,以为孩子不在了,心如刀绞。
第一次当妈妈,哪里见过那样的世面。觉得有血渗出,纯白的裙装那么醒目,吓都吓傻了,只觉得是血流如注。直到那一天薄南风将人驱散,才附在她耳畔说:“孩子还在,你很勇敢,将他保护得很好。孩子没了,是告诉医生那样说的。”
江南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望着他。
薄南风俯身下来亲吻她:“不是有意骗你的,为了孩子好,暂时不要说。你整天没做事不用脑子,怎么知道该对哪些人说不该对哪些人说?”
当时顾虑到苏瑞,江南也是怕的,索性将计就计。
觉得有一把刀穿到心口上,那样疼,薄南风不在意她,是否连同这个孩子也很不在乎?是不是怀上了,本来就是个意外?根本就在他的料想之外?!
室内一时静寂无声,光火暗淡,像是孤零的豆灯一点。动一动,连人影都在微微摇晃。
纪梦溪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当真是爱有天意。谁爱谁,与其说是缘分,不如说前生欠下的债。这一世无论疲惫不堪,还是千疮百孔,只要尘缘未了,就得没完没了的还下去。
拽过她的手腕,再一次硬性将筷子塞到她的手中。
“知道自己什么样的身子,还不好好吃饭?”
江南哽咽得越发厉害,何其委屈何其难过。狠狠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隐忍的呜咽。
纪梦溪瞧着这样的江南很心疼,怔了下,修指捏上她的下巴,硬是将她的唇齿掰开。
“想哭就哭出来吧。”
江南低下头,没说哭出声,只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砸到自己的腿上,布料转眼晕湿一面。
变了声,紧紧的吸着鼻子,仍旧平静的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是薄明哲的儿子了,即便不用他告诉,我也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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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们,我不在状态,更得少嘻嘻~我太心软了,不忍让你们疼下去,已经收得不能再收了,该揭的不该揭的,我都很嘴欠的提前跟你们说了~是不是赶脚我挺像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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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反咬一口
纪梦溪的眼睛一点点眯起来,早上看了报纸,这一点本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连一句问明白或者安慰江南的勇气都没有,却没想到她可以这么隐忍又平静的说起来。纪梦溪觉得那些年不是江南的孩子气,是他小看了这个女人。不论她的勇气,智慧还是顽强,都远在他的估量范围之内。
蓦然想起四个大字,大智若愚。
那一晚无尽落寞,开始想为什么最后的最后,没能和江南走在一起?不是缘分不到,而是他根本不曾真的懂她。
不懂她的哀伤,快乐,以及哪些痛心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江南声音很低,慢慢的说起来:“其实那一天苏瑞说了他黑道太子爷的身份,再听他讲起过去几年那段生不如死的惨痛折磨时,我便隐隐感觉到了……”
怎么可能想不到,薄南风说起他的父母时,几乎一刹那就让她联想起几年前接的第一个官司。虽然没有亲见,可那个女人死时的惨状她听警方说起过。地毯上都是腥红的血液,大片大片的晕染开,凶残又悲惨……和薄南风讲述的,竟然如出一辙,而且他们都姓薄,世界上真有这么赶巧的事么……
当年的办案人员见过那么多的凶案现场还是忍不住的感觉触目惊心。听他们不停感叹,算是家灭了,只一个孩子生死不明,虽然没找到尸首,却猜想定然是死了。那么凶残至极的手段,会是怎样穷凶极恶的一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活口。
江南早在那个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混帐事!可是想弥补已经来不及,岂不知她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打的那场官司,她拼尽气力,用所有心血换来的,是一生都赎不完的罪孽深重。
即便不用谁来讨伐,她也会责备自己一辈子。想象着总有一天要还回去,而这一天竟也真真切切的到来了。
所以那一晚看着薄南风,心里那么难过悲伤,却还是无从恨起。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面对薄南风整个被毁掉的人生,她有什么资格恨人?!
当年真是太年轻鲁莽了,什么都不懂,一心只以为能打赢官司就好,所以才会草菅人命。中间多少弄虚作假,不择手段,她再清楚不过,却从来没想过,那样做了会毁掉多少人的一生?
那一晚薄南风眼眸腥红地盯紧她,像要将她吞进肺腑中咬碎嚼烂,她望着他能想起的,就是那些年他活得是怎么样的人不人鬼不鬼。就像他自己说的,能活下来,已是很不容易了。
那些疼痛不堪,生不如死,她都懂得。而这一切,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江南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本不该说下去了,只是停不下。像潮水一样翻涨出来,是她这些年最最难以承受的悔不当初。
“别人都觉得几年前那一个官司我打得真是幸运,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怎样的煎熬。那个官司打完,我真的怕了,负罪感如影随形,怎么也无法拜托的阴影。所以每个案子拿到手里,都要翻一翻以前那些警示,都想要较真的做好,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