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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烫的矬子一脚一脚地踹躲在门后面的陈大郎:“你去你去,你这个鬼佬哟。”
陈大郎好像练过筋斗云,一翻身从那个矬子的头顶上飞到了墙角。
药瓶子抽回饭勺子,蹲下来一点一点地指着陈大郎:“跟我玩儿二八毛是吧?赶紧运气,一会儿我让你出来好好蹦达。”
有心给陈大郎使个绊子,想了想又忍下了。他的体格实在是经不起药瓶子的无影脚……罢了,以后我再折腾他吧。
“算了算了,”我冲药瓶子挥了挥手,“犯不着跟一个‘迷汉’斗气。”
“我最讨厌跟我没大没小的人,你说就这样的,我一脚能不能把他踹回他娘的肚子里去?”
“能,绝对能。”这话我相信。药瓶子的脚法实在猛烈,当属小号一绝。
“老四,这顿饭别让这小子吃了,让他长长记性。”药瓶子说完,拎着饭桶走了。
我回头乜了还在哆嗦的陈大郎一眼:“听见他说什么了吧?”
陈大郎连头都点不利索了,整个人就像一只蹲在拖拉机头上的猴子,一个劲地颤动。
刚才挨烫的那个矬子忿忿地甩着手,一把拉过了陈大郎:“还不快谢谢先生哥?”
陈大郎好歹稳定了情绪,咽口唾沫刚要开口,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我,这没什么。听我一句啊,以后要把心放正当了,别以为没个裤头兜着就能飞到天上去。”
陈大郎翻着眼皮嗫嚅道:“就是就是,以后我太太来接见,我让她给我多捎几条裤头来。”
我连笑一声的兴趣都没有了:“好好呆着吧,等我下了队,咱哥儿俩找个地方好好玩玩。”
不知道陈大郎是真没听出我这话的意思,还是故意跟我“装熊”,点头哈腰地说:“先生哥你就放宽心吧,下队以后我们互相照应着,大家团结起来,重新做人。你帮助我,我帮助你,我们都是好弟兄。”话说得清纯如水。
好兄弟?等着我怎么收拾你吧。我笑了笑:“你看我像你的兄弟吗?”
陈大郎不解地问:“像什么?我听不明白。”
我说:“你明白个鸡芭。”
陈大郎猛地瞪大了眼睛:“明白了,你说的是不是这个?”他把手捂到裤裆上,瞪着我,连连摇头:“你绝对不像这个,绝对不像。”
这小子在变着花儿骂我呢。我没有心情跟他斗嘴,郁闷地扒拉了两口饭,胸口乱草一样毛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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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
这一夜,恶梦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我梦见我的四肢被人砍伤,我不停地在雪地里奔跑、逃窜,回首是雪地上斑斑的血迹。寒风穿越我的心脏,太阳发出的光芒像万柄利刃扎在我淋漓的伤口上。我什么也看不见,拼命地呼喊,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于是我渐渐绝望,恐惧让我大汗淋漓……哗啦哗啦的开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揉搓着眼皮,抬头一看,门口站着高队。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怎么?要判决了?
高队没等我开口,直接说:“今天在支队礼堂开公判大会。”
跟在高队长后面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我来到了礼堂。里面黑压压坐满了犯人,墙根下隔三五米就站了一个背枪的武警。台上摆了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几位满脸煞气的人,估计是法院的法官,看得人心里惶惶的……我机械地往前走了几步,高队长喝住了我:“到墙根下蹲着去,台上念到你的名字你再上台。”我挪到墙根抬眼一看,墙根下早已蹲了十几个人。
“四哥,我可见到你啦!”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人堆里传了过来。
我寻声望去,见宫小雷泪汪汪地扭头看着我,不停地朝我眨巴他绿豆一样的小眼睛。我差点儿晕了,这家伙几天不见越发出脱得标致了:胡子老长,一边的头发是灰的,另一边的头发变成了火红色,就像现在的时髦女子锔了油。这么一衬托,他的那张黄脸就更像一根勃起的棒棒了,只是这勃起看不出一丝的兴奋,倒像是被人摁在煤灰里蹂躏过一番似的。我踅过去蹲在他的旁边,轻声问:“你还好吗?”
“好个屁好?四哥,先别废话,你估计咱们能加几年刑?”
“我又不是法官,我怎么知道加几年?”
“哥哥,我问过懂门儿的人啦,老傻死刑,咱俩无期。”
无期就无期呗,死不了就好。我懒得再去理会他,定定地看着地下的一窝蚂蚁在忙忙碌碌地搬家,一只蚂蚁被一片碎树叶压倒了,它不气馁,从树叶下爬出来奋力咬住树叶,倒着身子继续拖着树叶前进。
“四哥,你倒是说话呀,”宫小雷拿一块小石子扔了过来,“咱们怎么办呀,万一真判了无期,咱们上不上诉?”
“别上!”这个我得提醒他,这小子孤陋寡闻,你不知道有很多人本来没事儿,一上诉反而“巴勾”了?上诉那是活够了,“你要是敢上诉,死了我不给你上坟。”
公判大会开始了,我们十几个人被鱼贯押上台来。
“……判决如下:被告人郭鲁明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台上的法官在抑扬顿挫地朗读《判决书》,我的心也跟着抑扬顿挫地飘了起来:有门儿啊,老傻不是死刑,那么我就没什么大事儿啦。
“被告人宫小雷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被告人胡四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与前罪没有执行完毕的刑罚,决定数罪并罚,合并执行有期徒刑十一年……被告人上诉不上诉?”
“不上!”我连忙回答,感觉自己的呼吸一下子顺畅起来。一种死里逃生的欢乐,悄然在我的心底滋生。
宣判完了我们这些不“打眼儿”的,审判长停顿了一下。我趁机瞄了瞄四周,大家都低着脑袋不吭声。老傻坐在一个破旧的轮椅里,不停地挥舞双手,嗓子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我偷偷笑了:我的傻哥哥哎,你可真能装好汉,你倒是大声吆喝出来啊。老傻也看见了我,在死肉般的白脸上拼命挤出了一丝苦笑,那意思仿佛是说:兄弟,咱们可真够倒霉的啊。
散会的时候,狱政科的马科长把我们几个同案犯招集到一起,说道:“你们几个听着,既然都不上诉,集体到禁闭室呆上十天,等待下队。”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兄弟们,咱们又要重逢啦。这一刻,我感到自己如烟一般升腾在天空,急速地掠过往日的一切,心都空了。
跟在高队长身后走在回禁闭室的路上,我的心情异常轻松,这种轻松的感觉怪怪的,有一种飘在半空的味道。温暖的阳光照在我青青的头皮上,仿佛有一只大手在轻轻地抚摩。远处的树木在轻风的吹拂下,醉汉一样懒洋洋地晃着,树枝上的树叶已经有些枯黄了,稀稀拉拉的树叶贴在树枝上,犹如络腮胡子上粘的小米粒儿,看上去很是无聊。风刮得也不再是蔫乎乎的样子了,而是透着一丝淡淡的凉意。
回到号子,药瓶子开门进来说,这里要住几个重刑号,要我换号。
药瓶子边拉着我往外走边从裤兜里摸出一本书来:“这是龙祥让我捎给你的,真好看啊,金庸的《射雕英雄传》。是小杰让人从外面带进来的,这小子看了好几遍呢。我看了几眼,看不懂,太能吹了,好像人人都有特异功能似的,如果真那样,奥运会金牌全是咱中国人的,打仗也不用枪炮了……龙祥给了你两盒烟,我先给你存着,没有了就跟我要。”
又见面了(1)
这间号子比对门那间稍微宽敞了一些,空气也比对门的清新了许多,可能是因为后面多了一个通气的小窗口的缘故。微弱的阳光透过小窗口,斑驳地洒在灰乎乎的墙壁上,凭空多了一些生气。靠在窗下站了一会儿,我摊开被褥躺了下来。凉凉的水泥地隔着单薄的褥子透出阵阵寒意,让我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十一年啊,十一年过后,我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了。三十多岁是一个什么概念?我还能适应这个瞬息万变的社会吗?那时候,我的同学和朋友都该领着孩子上学了吧?我的父母还会活在这个世上吗?我不敢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了。
外面有风不时吹过,从后窗洒进来的风让我平添了几分惆怅。
一阵冷风从小窗口灌了进来,我用力裹了裹身上的毯子。
日子过起来觉得很慢,回想起来还是蛮快的,不知不觉已经是初秋季节了呢。
凄凉的空气已经潜入我的灵魂,潜入我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我的视野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沙漠和荒凉的天空,大脑似乎已经结了厚厚的冰,沉沉地进入冬眠状态,我不知道自己要在这样的生活里呆到几时。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是不是宫小雷他们来了?
果然,高队长打开了我的号门,接着,几个顶着黄表纸一样的脸色的人被推了进来。
来的是宫小雷、瘦猴子,竟然还有大膘子。
高队长一走,宫小雷一拳捣在墙上,大声骂道:“这叫什么事儿嘛,这不是拿法律闹着玩儿还是什么。”
我过去关上窗口,回身踢了瘦猴子一脚:“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正在跟寒哥‘正口子’玩我吗?”
瘦猴子好像很害怕,胡乱躲闪几下,狼狈地站了起来:“别闹了别闹了,拿我开心嘛。我跟他正口子还能跑到小号里来遭罪?兄弟我虽说不能跟英雄豪杰那样玩肝脑涂地,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往肋巴条子上插根筷子什么的,那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宫小雷侧身蹬了他一脚:“你是说相声的日出来的?少跟爷们儿废话,先说说你加了几年刑再说。”
大膘子讪笑着凑了过来:“这小子免于起诉,刚才公判的时候你没听见?”
我还真没听见呢,可能是我光注意听关于我的那一节去了。
我扫了瘦猴子一眼:“猴子,他说的是这么回事儿吗?”
瘦猴子扎煞着胳膊,像是怕我再踢他,见我坐着没动,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打人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我确实动手少嘛。”
“好了,这事儿不要再提了。”我实在是不愿意再听到寒露这个名字,转头问大膘子,“你是怎么回事儿?”
大膘子摸着头皮,不满地嘟囔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咱们是同案啊。”
我猛地拍了自己的脑瓜一下:“你看我这记性!怎么连你也挂拉上了,寒露这小子可真够狠毒的。”
“人家大膘子有福啊,判决书上没他什么事儿,”宫小雷晃过来,推了大膘子的脑袋一把,“情节显著轻微,不予起诉。四哥没看判决书吗?那上面都写着呢,大膘子一点儿也不膘。”
宫小雷不提这个茬儿,我还差点儿忘了,连忙掏出《判决书》来看。果然,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被告人李展业参与殴打,但认罪态度较好,且能够主动检举揭发他人的犯罪行为,故免于起诉;被告人张崇彪虽然参与殴打,但属起哄行为,情节显著轻微,不予起诉……点上一根烟,我继续往下看:被告人胡四边踩肚子边恶狠狠地说:“这就是你靠拢政府的下场!”看到这一句,我苦笑了一声,在看守所里谁会说“靠拢政府”这四个字?这四个字我在入监队才刚听说呢。这一句话,让我的犯罪性质一下子就变了,由一般的斗殴变成了对抗政府。
又见面了(2)
看完《判决书》,我整个人傻了一半儿,为什么会是这样?
孟姐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刚才我听见外面喇叭响,是不是又枪毙了一个?”
宫小雷笑道:“怎么这里还关着个女人?稀罕,这种动物我好久没见了。”
孟姐大声嚷嚷:“不是枪毙啊,改用杀猪刀了,节约子弹啊。”
见没人接茬儿,孟姐叹气的声音像闷雷:“唉,人死如灯灭啊。”
“小雷,傻哥发到哪儿去了?”想起老傻,我不禁问道。
宫小雷喘一口粗气,感叹道:“老傻其实一点儿也不傻啊。这家伙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怪招儿,在严管队里整天干呕,肚子上自残的伤口也整天往外淌脓水儿……严管队的伙计们说,这是个保外就医的口子。听说,这会儿他去老残队等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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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外就医算什么?傻哥的身体也完蛋了。人暂时获得了自由,但是你能多活几年?我不想再去考虑这些窝心的事情了,随手把《判决书》撕成碎条,用力往马桶里扔去。这些碎纸片很不听话,纷纷扬扬飘在了半空,然后忽忽悠悠落在一堆黑乎乎的被褥上,弄得这里就像过年上坟祭祖后放完了鞭炮的坟地。
吃完饭,宫小雷掐着瘦猴子的脖子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把我笑得不轻:瘦猴子第一天被送到严管队的时候,恰巧当班队长没在值班室,郑队长不知道,直接把他往门口一推,径自走了。瘦猴子因为刚入监没有劳改服,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昂首踱了进去。两个值班的见来了一个衣装整齐的人,还以为是检察院来提审哪个犯人呢,点头哈腰地把他请进了值班室。一阵递烟敬茶过后,毕恭毕敬地蹲在了瘦猴子的脚下。瘦猴子感觉有些不妥,正要解释,一位年轻队长进来了。队长见瘦猴子在桌子后面正襟危坐,也以为是哪个干部下来视察工作,领着瘦猴子挨个号子巡视起来。瘦猴子“得得”的皮鞋声惊醒了正在便门打盹的当班队长。队长看了看瘦猴子,二话没说,当头便是一巴掌……最后,铮明瓦亮的皮鞋上了房顶,其中一只搭拉在房檐下,悠荡了半天,被风一刮,那叫一个臭啊……
“李检察长将来肯定做大官儿。”宫小雷总结道。
晚上,瘦猴子扯着嗓子唱黄|色小调儿,大膘子拉着宫小雷他们开起了下半身研讨会。
我倚在墙角捧着《射雕英雄传》急速地进入了辉煌的武侠世界……我打小是第一次看这么精彩的书,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长这么大算是白活了,你看看人家江湖好汉们是怎么生活的?俩字:潇洒。我最佩服那些会飞的人,感觉他们真是扯蛋得有趣。
看完了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了,估计是上午九点多了。
匆匆吃罢了饭,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我把书递给了宫小雷:“看看吧,接受接受教育,看看里面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怎么生活?共产党抓国民党特务呗,”瘦猴子拍了大膘子的脖颈一下,笑道,“人家膘子哥早看过了,里面有一位英勇的好汉名叫郭靖,跟国民党美女蛇梅超风在床上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呢。”
“真的?那我得看看,”大膘子又上了膘劲,伸手就从宫小雷手里抢过了书。
我对他这种半文盲很是不屑,顺手把书拿了过来。
瘦猴子更是扬扬自得,翻着眼皮又唱上了:“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绿帽走天涯……”
“猴子哥,这本书你看过?”我对瘦猴子肃然起敬,这么个地痞无赖竟然比我看的书还多?
瘦猴子很是沾沾自喜,拿过《射雕英雄传》,“啪啪”地拍着封皮,昂然宣布:“我还不是跟你吹,金庸的小说我全都看过,这小子吹牛×不论爹娘的!一巴掌打过去,轰!比炸弹还牛×。他还写过别的,什么笑傲江湖、She精英雄传,什么林海雪原、八大锤,什么七侠五义,小八义……”这小子越吹越离谱了,后面的那几本书我也看过。对他刚刚生起的一丝敬佩,登时烟消云散。这小子可能也就比我先进了那么一点点,还吹呢。
瘦猴子似乎没有觉察到大家不屑的目光,歪躺在一旁兀自喋喋不休。一时间唾沫乱飞,胸前的衣服很快被他的分泌物溅湿了一大半。算了吧哥哥,兄弟我得“觉觉”啦……
睡梦中,我变成了郭大侠,站在高高的山顶上,长啸一声对天引弓——“嗖!”一只大雕落在了我的脸上,砸得鼻尖儿生疼。我睁开眼睛一看,瘦猴子呲牙咧嘴地趴在我的脸上,像是要吃我的样子。
我吃了一惊,一骨碌爬了起来:“猴子,你干什么?兄弟我没怎么着你吧?”
瘦猴子的手臂被宫小雷硬生生地别在背后,脑袋紧紧抵住我的枕头,大唱河北民歌:“哟,哟哟……”
宫小雷笑眯眯地朝我眨巴眼:“没什么,我跟猴子比手劲儿呢。”
瘦猴子歪着脸,带着哭腔嚷道:“老四,快叫公鸡精撒手!小雷兄弟,我不跟你玩手劲啦。哎哟,你老人家这是玩真的啊你?好了好了,哎哟,哟……好兄弟快撒手。”
宫小雷松开手,倚着墙,大口地喘气:“小子,知道你大爷的厉害了吧?”
瘦猴子坐起来,揉着肩膀哭出声来:“嘻嘻哈哈办真事儿啊你?你不得好死啊你……呜呜,有你这么玩儿的吗?”
告别禁闭室
十天的上诉期就这样无精打采地过去了。
这期间,小号里的人流水一样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孟姐也走了,临走时扯着男人嗓子嚷鸟语:“玛戈壁地,草尼玛,拜拜!”
这话估计是在感激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上午,我们整理好了被褥,早早起来挤在门口等着来人提我们走。
高队长还真准时,阳光刚刚照上墙的时候就站在门口开门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好啊,我终于可以下队啦!我终于可以跟别的犯人享受一样的待遇了,我终于可以要求家人来接见了。回头看了看宫小雷,这小子的眼圈红红的,估计他此刻的心情跟我差不到哪儿去。大膘子和瘦猴子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嘿嘿笑着往前猛挤。
跟在高队长后面刚走出第一道铁门,外面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政府,我是入监队犯人康杰,我们队长让我过来给胡四带个话。”
高队长招手让站在门口擦汗的小杰进来:“有什么话就说,跟我不必玩心眼儿。”
小杰贼笑着挤了进来:“政府真体谅人,”把我往旁边一拉,小声说,“祥哥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小迪也去了三大队,你去了以后跟他联系一下,有什么困难就告诉他。还有,小广也在三大队。祥哥嘱咐你,见了小广别跟他提蝴蝶的事情,他们之间的事儿很‘糟烂’,别把自己也搀和进去。听说蝴蝶判了,本来留在看守所服刑,后来被人咬了,也许会加刑,加了以后就不一定在看守所了,没准儿能来劳改队。蝴蝶那个人很记仇,龙祥怕你跟小广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