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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岁保姆
四
即使在农村，10岁的孩子也该上学了。小来好自然也向往美丽的校园，也希望和同龄的孩子一起天天背着书包去上学。可是来好明白，她家和别人家不一样，没有人供她读书。这时家里也确实离不开她。姐姐整天下地干活，争的工分换成的粮食都没有多余的，只能够两人的口粮。而油盐酱醋的开销，全靠她小小的一双手。家里养了几只鸡，还养了两只长毛兔。她白天要上山拔兔子草、拾柴火、割茅草（可编草绳）、挖天罗星（一种草药，可卖钱），抽空要做两顿饭，还要喂鸡喂兔。那点油盐钱就靠从它们身上索取了。
晚上，来好和姐姐一起编草绳，编玉米叶的垫子或草鞋，姐俩跟街坊大娘大婶学过以后，回家来再创新，
她们编出全村也没有的新花样。这时的来好，知道自己不能离家去上学，但她也知道不能当睁眼瞎。她有她的办法。
来好发现村里中心小学王老师为人和善，每次看见来好都爱怜地摸着她的头，还时常送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来，让她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最近王老师遇到点难事，丈夫在外当兵，婆婆不幸病势，刚满周岁的小女儿没人照看。来好是个有心计的丫头，她主动提出要照顾王老师的女儿小英，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教来好识字算数。
王老师不肯答应。一个10岁的孩子能照看一个1岁的孩子吗？
来好并不气馁，她知道，要让事实说话才能行。她天天去王老师家玩，想尽各种办法逗小英玩。很快，小英就依恋上了来好，见了来好就离不开半步了。王老师也答应来好的条件了。
这以后，街上坡地上，经常可以看见这样的一幕，要么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嬉戏，要么来好背着英子在坡地上拔草。来好一边拔，一边用花啊草啊编成小动物逗引着英子。前后叠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时而低头，时而互视，时而一起仰头大笑，空旷的田野里不时传来她们愉快的笑声。
玩够了，就回家。英子的头上戴着花环，手中拿着编得栩栩如生的蚂蚱小鸟，睡着了。来好提着篮子，嘴里哼着民歌，一路走回家。
醒了的英子，在院子里一会追鸡，一会喂兔，忙得开心极了。晚上，玩累的英子早已熟睡。王老师就开始给来好上课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三年过去了。这一年的雨季，姐妹俩居住了6年的小厢房，因年久失修被一场暴雨冲塌了。五姐不得不提前半年出嫁了，而13岁的来好再一次失去了家。王老师不久随军了，她没有了家，也没有了老师。
第五章 穷孩当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对13岁的来好来说，尽管生活多灾多难，可磨难丝毫也阻挡不住生命的火花，却使她出落成一个人见人爱的一棵红高粱………秀外慧中。米的身高，不胖不瘦的腰身，红扑扑的脸蛋，笑盈盈的眉眼，结实有力的腿脚，灵巧能干的双手，加上她传奇的出身，来好早已是家喻户晓远近闻名了。
虽说来好的嫂子容不下她，可许多人家都看中了她。村里人最质朴，也最讲实惠，象来好这样的好手，谁家收留她都不会吃亏。更深层次的想法是给自家的儿子订了一门好亲事。
这时全国正在轰轰烈烈地搞*，来好所在的小山村除了墙上多了几条标语之外，村民们关心的还在能不能吃得上穿得上，男人能不能讨上老婆，其它的对他们来说都是扯淡。
精明的村里人为省一大笔彩礼，往往收留外地讨饭的小丫头，或是成了孤儿的当地女孩。经邻居的劝说，来好做了张裁缝家的养女。
张裁缝天生残疾，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但老天是公平的，他手极巧，脑瓜极灵。从小跟人学裁缝，很快成为这个行当的高手。因此也娶了个好媳妇，给他生了4个小子。张裁缝儿子多了就想女儿，媳妇不能生了，就想领养一个，一直没有合适的。妻子桂花伺候五个男人也需要帮手，再说4个儿子将来也要讨媳妇，那要剥四张皮啊。能省一个是一个吧，夫妇二人一听是来好上他们家，巴不得呢。对于来好来说，
她还是个孩子，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走进了这个新家。
在一个男性居多的家庭里，来好的到来打破了一种平衡。张裁缝和妻子发现，儿子们说话文明了，打架也少了，很少光膀子了，知道爱干净了。虽说这四个儿子都喜欢接近她，但是来好还是喜欢和老三在一起。老三读五年级，学习成绩好。来好有三年级的学习底子，最喜欢和他接近，看他的书，听他讲学校的事，跟他聊天说笑。
这种情况，引起老大老二的不满。他们知道来好是来做将来的媳妇的，就是论年龄，也不应该是你老三啊。老大老三不是读书的料，早就在队上干活了。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看见家里来这么个活泼漂亮的妹妹，
联想到农村的习俗，赛着法儿的讨好来好，以期将来做自己的媳妇。因而出工回来，不是老大捎把酸枣，就是老二带一扎野草莓。他们手里若有几个小钱，赶集日来的那天，来好的桌上就会多点女孩的稀罕物。平日里，哥俩会借故手上扎刺了，衣服破了，呆在来好的房间里。因为来好，兄弟们之间争风吃醋，互相之间有了隔阂，这引起了养母的不满。
且不说养母的嫉妒心，她只要想到来好这样被宠坏了，儿子们不爱干活了，学习注意力不集中了，就有怒气。她先是给来好脸色，再就是故意摔东西。来好心无杂念，自然不管养母的那一切。这更让养母生气了，这么个小人，现在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将来还了得？养母耍恶妇的威风，历来是没有道理的。来好做事，她稍有不满，就破口大骂，什么“骚狐狸”啊，“欠操”啊这些脏话，象泼污水一样向来好身上泼。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少女，虽然伤心落泪，但是自小的磨练，让她知道眼泪救不了自己，她忍了下来。转眼一年多过去了，来好更出挑了，少女的身段更加迷人，养父的眼里也冒出了*，兄弟之争也更加明显。养母变本加厉地指使她，又象防贼一样防着她。
来好每天被安排了满满的活儿，清早上山拔猪菜，回来做完早饭后，再洗一家大小七口的衣服。然后是做午饭，下午上山拾柴禾。做好晚饭后，晚上做手工。
活多，来好不怕，因为她习惯受罪了。她怕母亲的眼神，怕母亲的怒骂。这种怕，是一种说不出的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能到来，所以来好整天提心吊胆的。一天，老三带回几本小人书，下午拾柴时，来好带到了上山。她没有忘记先把活干完，然后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来，结果误了时间，忘记了做晚饭。当来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背着柴跑回家的时候，母亲满脸怒容，掐着腰站在门口，一见来好，甩手就是一巴掌，嘴里随之冒出这样的话：“又野哪里去了？又去勾哪个野男人的魂了？”
母亲的骂声越来越大，手下得越来越狠，来好屈辱的泪水从惊愕的脸上满满流了下来。一个单纯无邪的小女孩就这样被一盆污水浇了个透心凉。她明白了，这里也不是她的家。
此时，从北京来村里几个知青。大概是从老乡嘴里知道了来好的事情，就对来好关注起来。来好天生爱接受新事物，她喜欢这些喜欢说笑的大哥大姐。家里的气氛已使来好喘不过气来，她想方设法往知青点跑。15岁的来好，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思考自己的未来。她在知青的点教下，明白了要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离开那个家的念头在一天天地长大。
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使她坚决地离开了家。那天干了很多活，天又热，出了很多汗，爱干净的来好就端了一盆水在自己的小屋里洗澡。等去拿挂在门后的衣服时，无意间瞥见门缝处处有一只直勾勾的眼睛。来好大叫起来，母亲赶来，问明情况，不单没有安慰的话，反而对她一顿臭骂，嫌她故意留门缝招惹人。来好彻底心凉了，在知青和村干部的干预下，她来到了知青点，成了不是知青的“知青”。
第六章 交往知青
来好的理家才能在知青点得到了很好的发挥。
首先她给这个“狗窝”来了个彻底大扫除，该洗的洗，该涮的涮。然后给这些不会做饭的知青改善生活，什么荠菜馅的水饺，槐树花包子，三合面（白面、地瓜面、榆钱面）面条，萝卜缨小豆腐等等，把知青们吃得心花怒放，连连称赞，纷纷拜来好为师，好将来把手艺带回家。
晚上，是知青点最热闹的时候，知青们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卡秋莎》、《三套车》、《山楂树》一些苏联歌曲，当然是悄声唱的。也高声唱样板戏，有板有眼的。大家都把她当小妹妹看待，给她讲故事，讲大城市里的生活。
来好好象童话里的女孩，怀着激动不安的心开启了闪闪发光的仙宫大门。天文地理、政治历史、文人逸事。。。。。。象一个个的仙子纷纷进入来好的心灵。知青们嘴里的城市里生活，那高楼，那柏油马路，那琳琅满目的商店，尤其那带卫生间的既可洗澡又可如厕的住房一下子就刻入了她的脑海。她暗下决心，将来我一定要住进这样的房子里。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来好的生活就有了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我一定要有自己的一套房子，而且要住进城里的那种房子。
第七章 战山斗河
转过年来，在轰轰烈烈的全国农业学大寨的同时，大规模的“战山河”运动也在农村里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当来好听说村里要成立“铁姑娘战斗队”的时候，高兴得跳了起来。大显身手的机会终于来了，她这样想。
她立马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妇女队长眼前。队长姓车，健壮的中年女性。她刚从公社下来，望着两眼发光、风风火火扑进来的来好时，心里不由一颤，这个小姑娘多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啊。那时候自己一听有任务就是这样的神采奕奕，这样的争先恐后，这样的迫不及待。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的女儿也像她这么大了。
在车队长一愣神的时候，来好已经放好了行李，满脸期待地望着队长，一串坚决请战的话语像爆豆一样从小嘴里蹦出来。说得车队长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当队长听来好叙说自己的身世后，就满口答应了她的请求，她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孩子。这样来好就把临时指挥部当成了自己的家。
“战山河”，是个特定时期的词语。顾名思义就是要人定胜天，发挥人的力量，把荒山变成梯田，把沙河变良田，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需要强壮的身体和顽强的毅力。强壮的体格才能移得动山，填得平河；顽强的毅力，才能忍受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的工作。
对于刚满16岁的来好来说，不适合干这个活。队长也只想让来好做饭，不让她干重体力活。可来好不干，非要和大姐们一样吃住在山上。这样做，一方面来自于她的争强好胜，另一方面她也下决心要把夺去他父亲生命的这座山打败。所以她以超强的毅力和不屈的精神战斗在挖山整田的第一线。
人们慢慢地从开始的担心变成了现在的佩服。来好就像一只不知道疲倦的的陀螺不停息地转着，一会儿铲土，一会儿砍树，一会儿搬石。并且一边干活一边给大家讲从知青点听来的故事。她人永远是那么精神，永远是那么快乐。队长打心里喜欢上了这个不屈不挠乐观向上的小姑娘。回到家里，经常以来好为例子教育自己的女儿郭小雯。小雯天天听母亲唠叨这个来好，就一直想见见她是怎么个不平凡的人。她在心里已经认识并接受了来好，这为以后两人的友谊打下了基础。
后来的几件事，使队长更感觉来好不是一般的女孩，这种感觉也为来好的命运带来了不寻常的转机。一件是工作初始一个面目可憎的骷髅头一下子出现在毫无准备的一群姑娘面前，她们个个吓得花容血色，尖叫着跳离了工地。只有来好面色平静地用铁锨把那骷髅铲离了此地， 和其余的尸骨一起掩埋。这里出现死人骨头并不希奇。过去这儿山根处曾是穷人的乱葬岗，只是姑娘们没有心理准备罢了。来好的沉静勇敢给了队长很深的印象。再一件事是一个姑娘在搬石头时不小心碰破了手，血流不止。姑娘只会捧着手哭，其他姑娘也束手无策，在队长派人去取药的时候，来好不知道从哪里拔来一株带刺的野草，用石头捣碎后敷是伤口上，血马上止住了。这让大家吃惊不小。来好告诉大家这是从姐姐那里知道的爸爸曾经用过的办法。后来，来好还教大家怎样防蛇，怎样防虫咬的方法，年纪最小的来好，已经成为大家的“大姐姐”。
这段生活是来好一生中重要的一个过渡阶段，既锻炼了体魄，又养成了品德，更发挥了她潜在的能量，这使她以后的路越走越宽。
第八章 情窦初开
村里的“铁姑娘战斗队”很快在公社里出了名，车队长也声名大震。公社调她去负责供销社的工作。那时候是七十年代中期，国家是计划经济，买什么东西都凭票。什么粮票、布票、油票等等。供销社里的人员都是国家正式职工，拿着固定的工资，卖着国家统一调拨的物资 ，迎接着方圆几十里的农民顾客。她们个个表情冷漠、态度生硬、工作懒散、情绪低落，经常和顾客争吵。公社领导的驻地就是供销社的隔壁，受气的顾客经常找领导来评理，吵闹得领导无法正常办公。在这种情况下，车队长带着来好走马上任了 。
车队长争取到这个临时工的名额，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就是想给这些正式工带来一面镜子，树立一面旗帜。来好一上柜台，什么也不说，就麻利地动手干了起来。先整理好货架上的商品，再收拾好卫生。顾客只要来到她的面前，她总是满面春风，热情招呼。她不厌其烦地给给顾客耐心讲解不明白的地方，任他们挑三拣四，使得个个顾客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这时候的正式工们，冷眼看着这一切，你不是能干吗？使劲干，累死你。来好没有怨言，依然和气地和大家相处。人心都是肉长的，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大家心里都明白。有的人坐不住了，开始动弹了。有的人嘴上不服气，这有什么啊，谁不会啊？一实践，还真不行，突然给人家个笑脸，差点把人家吓跑了。
车队长没费多少口舌，也没费多少时间，就让供销社的工作作风改变了。来好的能干也出名了。
供销社里柜台有分工，卖布的专卖布，卖鞋的专卖鞋，来好负责日用百货，都是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来好比谁都忙，还不忘帮其他职工的忙。清早，她收拾了所有的卫生，等着大家来上班。晚上，所有的值班她都包了，就是平日的休班她也替了别人的班。她说：“你们拖家带口的，我一人吃饭，全家不饿，有事就找我吧。”来好用自己的真诚，用自己的热情，赢得了大家的尊敬，到了年底，一个临时工当了供销社的先进。
18岁的姑娘，本来就象花一样的好看，再加上来好的能干，自然吸引了不少好小伙的眼光。往供销社里跑得最勤的还是对面饭店的吴文亮。这小伙子是饭店的临时工，长得白白净净，机机灵灵的，身材顺顺溜溜，站在那里，就像雨后一棵雨后的小白杨，清新挺拔，招人喜爱。刚开始谁也没太在意小吴，但他频频光顾这里，人们自然要多看几眼。看着看着就看出问题来了。小吴进了供销社的门，先是转一圈，最后停在来好的柜台前。顾客多的时候，他就看来好在忙活；来好闲的时候，他就磨磨噌噌地看看这，看看那，不时地没话找话说。这叫大伙看出了里面的名堂。
但很长时间来好丝毫没有察觉，要不是大姐大婶们的极力撺掇，来好根本没发现吴文亮的异常。既然有所察觉，见吴文亮再来时，来好就有点不自然，脸先不自觉地红了，动作也有点慌乱，可见来好对吴文亮还是在意的。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少了一年多的风吹日晒，来好本来黑红的脸蛋变得粉红了，配上弯眉大眼更显得妖媚生动了。尤其见了吴文亮时，脸就像一朵粉面桃花，越发的惹人爱了。那个时代谈恋爱可不像现在大张旗鼓的，而是遮遮盖盖、羞羞答答的，大多数时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仅此而已。也许你不相信，近两年的时间他们连手都没有拉过。最大胆的行动也就是晚上一前一后去看了一场电影。最多的交流是书，吴文亮是高中生，父母又都是中学的教师，家中藏书较多，他不知从哪得知来好愿看书，就过一段时间送一本书来，书是二人这两年见面的唯一联系，交流也绝大部分是围绕书展开的。可以说吴文亮给予来好更多的应该是知识，而并非真正的爱情。所以当77年恢复高考后，吴文亮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一年后又断绝了与来好的联系。来好伤心是必然的，但远没有达到悲痛欲绝的地步。没了爱情的牵挂，来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干得越来越出色，几乎供销社中所有的业务都精通，成了本社中不可缺少的人物。
已经23岁的来好，出落的更漂亮了，按理说早该有男朋友了，好心的同事，不知给介绍了多少个，来好就是不动心。也许是吴文亮的事让她不大相信爱情，也许是机缘不到，那么多好小伙来好硬是没看上。
有些事情就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不知怎么的来好竟和每天给对面饭店送海货的田宝根对上了眼。
来自离本镇6里地小鱼村的田宝根，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家里的独根苗，父母的宝贝疙瘩。按说海边长大的孩子应该高大粗旷，黝黑粗糙才是。可宝根却恰恰相反，长得还算高大，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打眼一看和吴文亮还真有点像。大多数人都是这么猜测二人的交往的。
宝根每天清晨挑着一担海货从家出发，到饭店上班时，他就赶到了饭店，交了货吃点带的干粮，然后到对面的供销社给家里捎点东西，碰到了热情周到又长得美丽可人的来好，怦然心动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从此就管不住自己的脚，交完了货就跑到供销社，有时甚至连饭都忘了吃。一开始宝根还找各种理由进供销社，几乎给每位邻居都捎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