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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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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六日
  我又做了几回信使,在中尉回前线以后。
  我们部队是支叛军,原来隶属南京国民政府,是替国民党打天下的元老部队,可蒋介石搞裁军,想弄掉我们。我们索性造反,退入广西。与我们结盟的广西军战斗力不强,我们三个旅,要对抗蒋介石八个师,情形很危险。那年春,我们在狭长的战线苦战四昼夜,勉强守住,此后防线相对平稳,中尉与藿的通信,就发生在那时。每次从前线公干归来,我都要给藿送信,她气色一次比一次差。
  与藿渐渐熟悉,我有一种感受,对这场将我和中尉都卷入其中的战事,对眼前的局势,她压根儿不关心,甚至可以说厌恶。后一点,很好理解,她的未婚夫为此而丧生,但她不关心我军胜败,就令我费解了。因为合围一日不破,她便一日不能走,她总不会想在部队呆下去吧,那需要一个理由。中尉的信是理由吗?我觉得不像。我的解释是,如一片浮萍,她仿佛听任命运摆布,随意飘零,落在那里,都无所谓。我很想为刀子做点什么,可除了带来的信,拿不出别的。见到她,我就变得笨嘴笨舌,丝毫没有平时的伶俐劲。倒是她偶尔请我坐,我找不着话题。论军情,旅长或龙夫人比我这排长清楚,我又不愿意谈中尉。我们的交谈通常三言两语。沉默后,如果她再没什么问,我便起身告辞,她也会进屋,拿出准备好的复信给我。她的信都很薄,像例行公事。我猜测,她之所以愿意接受中尉的信、或我这个信使,恐怕是排遣不了苦闷吧。
  五月中旬,我往广西军送文件,途中忽然遇上部队调动,卡车拉着辎重轰隆驶过,步兵们扛枪背包,沿公路两侧急行军。两天后我回柳州,城中到处是宰猪杀羊传来的嚎叫,各营房门口,风吹出鸡毛鸭毛和醺醺酒气。喝醉的伤兵倚在骑楼走廊下,跟人快活讨烟抽。其余士兵则三五成群,兴奋议论着什么。我看他们胸口的白布符号,三个旅都集结回来了。我带着公文,直奔旅长家,值勤参谋和卫兵正吃饭,让我自己进去。我问他们,发生什么重大变故?他们告诉我到客厅门候见,我喊报告,并注意到旅长一家在设宴。出乎我意料,不仅藿,连中尉都坐在席间。更让我恼火的是,和所有人一样,藿也显得快活。旅长带头,在喝酒说笑。绕过椅子背后时,我瞥见中尉凑近藿,小声念诗。中尉这家伙,平时就喜欢舞文弄墨,不像个军人。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我听他念这两句,藿则微微一笑。我心中一阵绞痛。你不知道,认识藿以来,我还从没有见过她笑,她不对我笑,可她对着中尉在笑。这意味着我那些她不喜欢中尉的猜测,他妈的错了?我正为藿的笑靥耿耿于怀,旅长却起身,说中尉念的诗好,提议为大军北上干杯。众人轰然答应,我灰溜溜的没人理睬,两个抱酒坛的老妈子将我挤开,上去倒新一巡酒。
  
  六月十七日
  你可以查到,那年初夏,蒋介石与割据军阀冯玉祥、阎锡山爆发中原大战,双方投入百万军队,战况空前惨烈。但大战却给了我们这支叛军喘息机会,我们加入冯玉祥、阎锡山一方,开始北上,准备打武汉。
  藿真正与中尉睡觉,把身体给他,在几年以后,这件事我最清楚。我想说的是,假如那次行军途中,藿便让中尉享用她甘美的肉体,中尉还会不会像其他军官一们,积极卷入内战?那时部队蜗居广西达半年之久,发不出军饷,所以军官们都渴望打回中原,但中尉不同,他应该赶紧和藿睡觉,改变与她的关系。这些假设,很难跟你说清楚,往后再讲。
  五月,我们攻入湖南,藿随军而行。她的目的地,也是武汉,因为她可以从武汉乘船回上海。中尉对此有什么想法?我不得而知,你知道我只关心藿。记得一天傍晚,部队前锋攻下湖南重镇零陵,各单位挤在渡口过河,敌机突然来投弹扫射,码头大乱,中尉那个连刚过去,我指挥部下扛起龙夫人的行李后撤,混乱中,我却见藿离开,她不顾危险,拎着藤箱挤向岸边最后一条船。她去找中尉,那一幕我印象很深。她一旦做出决定,你便很难拦住她。
  六月,部队横扫湖南全境,三号克长沙,八号占岳州。兵贵神速,我们抛弃辎重,直扑湖南湖北交界,眼看武汉就在前方,但这时,背后传来坏消息。蒋介石调两个师,从侧翼袭击,打垮我们后方慢吞吞的广西军,包括藿、龙夫人在内的军官家眷均在衡阳被打散。这一下,军心动摇,像旅长和中尉这样的军官不由脸色惊惶。于是紧急军事会议后,我们不得不放弃攻打武汉,回师先救衡阳。但强弩之末,难破鲁缟,结果在衡阳等待我们的,便是一场震撼三旅、使许多人丧命、也多少影响我和中尉一生的恶仗。
  
  六月十八日
  整个晚上,我们都在城外,与敌人争夺一处叫炭山的制高点。漆黑的岭上火光闪耀,燥热的空气被枪炮声震得发颤。我们几度攻上,阵亡一名副旅长,可仍被敌人压下来。中尉的连是预备队,在旅部旁边。午夜时,我去看他,说了两句闲话。中尉闷头坐在弹药箱上,四周是士兵们闪亮的刺刀和暗红的烟头。他牵挂着藿的下落秒太想搭理我。那时我不知道,藿曾经要求他脱离部队。后来我回旅部,到天亮,敌人转守为攻,出动飞机助战,我们的防线就垮了。
  先垮掉的是左右两旅。敌人居高临下冲锋,前沿阵地士兵被飞机炸弹轰得血肉横飞,旅长正准备组织反冲锋,忽然侧翼骚动,冒出许多端刺刀嗷嗷叫的敌兵。我们才知道,两个友旅支持不住,撇下我们撤退。人们旅突在最前,三面受攻。你想,我们长途急行军赶回,又打了一夜,哪里还有士气?于是不等命令,前面士兵都跳出阵地,往后头跑。战场上最怕这种情况,溃兵一旦失控,便像一股灰色潮水,把督战队、预备队和旅部统统冲垮。我领几个部下,奉命正守着电话机,可抬头看流弹打过,大家争先恐后朝公路跑,脚步噼噼啪啪。我再转头,见旅长挥着手枪,被两名参谋架出指挥所。我知道不妙了,顾不上收拾电话线,也跟着起身。你不知道,队伍败退时的那股乱劲。编制一散,跟串着珠子的线断了一样,长官管不住士兵,谁也不管谁。水壶、背包、铁锹、干粮,身上的东西恨不得有一样丢一样。有经验的老兵还抓着枪,因为枪最值钱,万一部队完蛋了可以变卖成十几块大洋,当回家路费。新兵们大多就跑得徒手,有些体弱的索性抱头坐在地上呜呜哭。跑了一阵,我随大队挤上公路。我左右的老兵把胸口白布符号都撕了,符号上有姓名番号,这样没人知道你的来历,可以放心妆逃兵。敌人容克飞机在头顶俯冲,我们黑压压上千人一起跑。突然前面机枪响,是敌人哈奇开斯重机枪,公路被截断。于是大伙轰地又像苍蝇受惊,散入两旁水田。那年天旱,水田表面结成硬痂,可底下泥巴仍湿烂,咔嚓咔嚓踩进去,没跑几步鞋子就给拔掉。敌人分成小股穿插追击,田野里到处是灰色人影,像乱窜的灰鼠。枪声不断,我喉咙烧得似火,肺都粘到脊背上。往南拚命跑了一天,退至零陵,我检束部下,通讯排竟全部覆灭,除了我,没有人跑回。
  我跑得算最快的,此后两天,陆续有残兵归队,各连排都有。我先看到旅长,被卫士搀扶着,脚脖子肿得很高。原来突围时,旅长肥胖,被敌人盯上,困在一处坟地,贴身参谋统统战死,幸好遇着中尉。中尉端一支花机枪,率十余人反复冲杀,替旅长荡开血路。据说中尉却落在后头。过一晚上,中尉给抬回来了。我简直认不出!他满身血污,眼睛鼻子全是烂泥,还不停在打抖。说起来他平时待人不错,才没有被士兵扔给野狗。但敌人尾追,零陵呆不住,于是我们又抬起中尉,继续过河撤退。
  我们最初叛乱时,号称万人,唉,没想到这仗打完,竟只剩七八百人。到桂林,中尉被送回独秀峰下医院,他腹部中弹,额头摔伤,还染上了疟疾。我去医院探望他,我替他搞到藿的消息了,不幸很糟糕——衡阳被占时,藿与龙夫人先退回桂林,恰好有一位广西官员躲避战祸,举家迁往香港,藿便决定跟着走。那是条漫长的线路,要绕道越南,藿打算去越南坐海轮。我怀疑,在藿与中尉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使她不等我们战败,便黯然选择了离开。但我没法问中尉,因为他缠着绷带,昏迷不醒。我把中尉的伤情报告旅长。几天后,我陪旅长再去医院。军医对旅长说,中尉枪伤导致坏疽,不要紧,但麻烦的是疟疾,中尉所患,为罕见的恶性疟疾,医院治不好。我走到中尉床边,他一头冷汗,眼睛紧闭,牙齿得得得颤抖,正处在疟疾发作时痛苦的打摆期。中尉,我喊他。水,他低声唤。我取来热水,用汤勺喂他。我们一同住院时,他喂过我,现在轮到我了。不过我主要做给旅长看。中尉抖得厉害,水一入嘴唇就喷开,旅长在旁边看得皱眉。尿,中尉又呻吟。我犹豫了一下,到床底拿出尿壶,揭开大夏天盖在他身上的棉被,里面臊烘烘。他尿出的液体,浓黑、腥臭,着实恐怖,让人想吐。可你想中尉眼看活不成,他是旅长的救命恩人,我得让旅长看看我同中尉的交情!我收起瓦壶,替中尉盖回被子。中尉略为睁开眼,盯着我说,藿。他认出我这名信使了。那时我真的犹豫。看他眼神涣散,不忍骗他,于是我便俯身下去,悄声说藿回上海了。不料,这话在中尉体内产生剧烈反应,他眼珠突然凸起,嘎巴咬牙,双手发力,像蚊子叫一样细,可我知道,那是他心里狂怒的呐喊,他大概想去追寻藿。记得同你说过,假如中尉提前与藿睡过觉,他还会在衡阳卖命打恶仗吗?真的不好说。但无论如何,中尉立下战功,即救过旅长性命这一事实,却使他命运得到改变。十天后,中尉枪伤初愈,但疟疾更重,拉的尿更黑,广西缺药,于是旅长大发慈悲,给了笔费用让中尉去香港治病,派卫兵护送,仍然走越南海路。当时我担心,中尉羸弱的伤躯,支持不完漫长的旅途——也许在半路,他就会发病身亡,被人抛下海喂鱼,而携带的款项也会被卫兵卷走。妈的,我是不是对钱过分关心?总之凭我直觉旅长给爱将花的钱,多半打水漂。
  
  六月十九日
  南中国海热风吹拂过来,第二年,一九三一年夏,我奉旅长命令往香港办事。哦,不应该叫旅长,要改称师长。短短一年,部队发生太多变化——军长兵败辞职,残部缩编为师,旅长升任师长掌握大权;我苦心钻营得到回报,我被提拔一级,做了师长参谋;我们与邻省及中央军的对峙,即将结束,师长正与政府秘密谈判,准备接受招抚。但陆路仍不通畅,无论中尉或藿,都没有给我任何消息。我到达越南海防,往香港的唯一中转站。我买了一张船票,并立即意识到,这是去年藿与中尉先后走的路线。其实我此行,还肩负着打听中尉下落的使命。虽然大家都怀疑中尉死了,但对这名骁勇善战的部下,师长一直挂念。船要过一天才开,我回旅馆。海防,一个土黄他城市,房屋大多由竹子黄泥搭成。越南人嚼槟榔,牙齿黑亮,女子都戴竹笠,穿类似旗袍腰间开衩的长衫,显得婀娜多姿。门房是华侨,我叫了一客河粉,吃了躺在竹床,听外面街上呱呱的越南话。我在想,一年前藿如浮萍一样,飘零到此,是不是也忍受寂寞,躺着等船?她诱人的身体,以后不知道托付给谁?想到刀子被陌生人占有,我很不痛快。窗外吹进海风,一翻身竹床便噼啪响。我继续想,当藿走后,中尉浑身伤病,拉着黑尿也流落来时,他会想什么?都只是匆匆的过客啊,我闪三个。你知道,我这人冷血,可那天独在异乡,遥望着窗外碧波涌动的大海,我不禁也生出飘泊感。
  一天后我登上客轮,叫长江号,经香港停靠再开往上海。内地战火纷飞,所以船上聚满不少中国来的乘客,甲板上随处听到中国话,使我忘却旅途之苦。说来也怪,中尉与藿,一个离开部队,一具杳无踪迹,我看不出我们的轨迹还会交叉,可我有一种宿命感,他们两个,仍需要我粘合,只是时候不到。
  我结识的乘客中,有一个云南来的小黑皮,活泼调皮,船刚开,他便在船舷快活模仿海鸥叫,惹得大批海鸥冲下来盘旋;另一个是贵州传教士,瑞典人,满口贵州土话。两个旅伴,都将去上海,小黑皮找了份商行稽查工作,牧师则去接欧洲未婚妻。他俩在我旁边,左一句上海右一声上海,搞得我心痒痒,因为我从没有到过上海。小黑皮也没去过,顺带说,他叫聂耳,当时毫无名气,还是小孩。于是我俩就一起问牧师,上海怎么样?牧师想了想说,很美,丑恶,有很多苦力和一条黄埔江。我记得这话。经雷州海峡,过两昼夜,香港到了,我提起箱子,跟旅伴告别。我挤在人流中,往舷梯走,可这时我心头一震,忽然意识到:假如一年前,中尉能活着上船并坚持来这里,他会不会觉得,船真正的目的地其实还在前方呢?和奉命行事的我不同,他身份自由。很难猜测中尉的心思,但我相信,他一定会面对诱惑——继续航行的诱惑!
  
  六月二十日
  咳咳,给我拿药瓶,过两天……
  
  六月二十一日
  咳咳咳咳。
  
  六月二十三日
  你不要急,很快会说回中尉与藿。
  一九三三年,我被派驻上海,看到黄埔江。部队已归顺蒋介石,扩编为军,师长升军长,我也升上尉,并深受军长宠信。因此当队伍在江西打内战,我却得到美差,部队和军长私人都有此事务在上海,需要我打理。我定期采购一些进口装备和药品,替官太太们买首饰时装。每隔半个月,部队来人把我弄的东西拉回去。
  我住在福建路大江饭店,别小看我这上尉。归降后,军长替政府冲锋陷阵,算军界走红的人物,而我又爱交际,出入我饭店房间的三教九流都有:商人、掮客、失意官僚、其他部队同僚、舞女、青红帮流氓、复兴社特务。我手里有钱,军长特别拨活动经费,再说对钱我一向精明,能把公私都兼顾好。我当然没忘记,上海的另一重涵义:藿在上海,自不必说,至于失踪的中尉,依我判断如果他不死,一定也跑来上海了。他和藿是不是已鸳梦重温?我不知道。我试图找过他俩,但苦无线索。
  一天宿醉,我中午醒来百无聊赖,便打铃唤茶房,叫送牛奶,一转念,又让他下楼捎些书报。茶房不识字,替我胡乱买了些报纸和杂志。我简要说,当喝着牛奶,翻完报纸又打开一本杂志时,刚扫几眼,我便呛了一下,像中了弹。我顾不上抹嘴,翻滚下床,火急火燎穿衣。我看到了什么?往后再提,先说我撕下杂志地址,火速出门。
  我坐黄包车到杂志社,叫什么名称,在哪条路我已经忘了,总之我索要新地址,又坐黄包车赶往法租界拉都路。到拉都路二十二号,进水泥门洞,遗憾的是中尉并不在。我向房东打听。房东是个秃头,仔细打量我。大概我一身藏青哔叽西装,模样体面,他才说中尉去很远的一家书店了,并教我乘一路电车。
  克零、克零的有轨电车铃声震破初秋空气,我坐在靠窗位置。街边绿色的法国梧桐滑过,我一阵阵战栗,很清楚这是一次冒险。我不见中尉,已经三年多,我拿不准他变成什么样?最主要,我担心中尉告诉我,藿已经属于他!我后悔刚才没有向房东好好打听了。我承认,我真正想见的是藿。而中尉的出现,不过勾起了我对藿的欲念。我混乱的脑中,尽是藿的影子。我曾经在幻想中,无数次剥去她的衣衫,可能再过一会儿,我的淫梦就要终结。说来很怪,刚得到中尉地址时,我心情异常迫切,可这时却希望电车开慢一些,我害怕承受打击。于是我不顾一切,尽情、色欲地妄想。我嘴巴发苦,呼出浊气,非常焦虑,颤抖的身体内可能还散发出恶臭。邻座一个年轻女子捂着鼻子,厌恶地避开,但我不在乎。我这才惊讶发现,为了得到藿,我不惜让自己腐烂。车过苏州河,到终点北四川路,我慢慢起来下车,往回走了三四十步,便见着房东所说的书店。
  书店门口朝南,我推开进去。里面由石库门房子改建,天井盖了玻璃,一束白光从顶上落入,所以四周虽有电灯反而昏暗。东、西、北三面都是书架,屋中央也是书架,客人不多,一个店员守在收银台。我听到人声,小心往里绕。几个人在天井下围住桌子,坐在藤椅里,旁边是闲置的冬天铜火缸。我一眼认出了中尉。他穿着件显然从旧货摊淘的法兰绒便装,虽有些落魄,气色还好。他左右都是男人,没有藿。我一阵欢喜,禁不住叫一声。中尉抬头,望着我站起来。啊,他惊奇地张开手,表情和以前一样单纯。但这时,桌旁一位蓄短胡须、穿竹布长衫的老者,却朝我投来了犀利的目光,很严厉,仿佛能看穿我。
  
  六月二十四日
  你不会想到,中尉成了谁的弟子?他踏上的,是一条一我完全不同的轨道。
  不出我所料,当年他辗转海防,买到往香港船票,立即发觉船的终点是上海。既然脱离部队,不受约束,经过香港时,他给钱把卫兵遣下船,自己又熬六个昼夜,直接抵达上海。他找了家小医院,究竟怎么把病治好,钱够不够,我没有细问,总之出院后,他打定主意不回部队。他干过图书馆看门人、小报记者、体育教员,期间作为义勇军,又参加了一九三二年初的一二八淞沪抗战。
  那是场令所有中国军人羡慕的战斗。日本已侵占东北三省,所以当日本海军陆战队又在上海挑衅,中国驻军拚死抵抗。命运真是巧合,驻守上海的十九路军,正是当年在衡阳与我们激战,并把中尉打成重伤的队伍,但国难当头,中尉捡起一支枪,加入到他们中间。那一仗,闸北一带变成废墟,最后以国际调停结束。大规模的抗战,要等到一九三七年。而中尉与日本兵巷战时,我与部队正被调往江西,去打内战。
  闲话少说——中尉又负了点伤,手指落下残疾,等伤愈出院,他发现自己虽然是女看护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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