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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爷说:“你这是欺负老实人!”
杜大爷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了。我生怕被他发现,一矮身蹲在了窗前。但他从灯
下刚出来,眼前一摸黑,根本看不到我。我看到他头重脚轻地走了出去。我趁机溜
到灶间,掀开锅,伸手往里一摸,果然摸到一个碗。再一摸,碗里果然有东西。我
一下子就闻到了炒牛蛋子的味道。麻婶真是个重合同守信用的好人。我端着碗就窜
到院于里。这时,我听到杜大爷在大门外喊叫起来:“队长,毁了!队长,毁了!
牛都趴下了!”
我可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蹲在草垛后边的黑影里,抓起牛蛋子就往嘴里塞。我
看到麻叔和老董同志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我听到麻叔大声喊叫:“罗汉!罗汉!
你这个小兔崽子,跑到哪里去了?”我抓紧时间,将那些牛蛋子吞下去,当然根本
就顾不上咀嚼,当然我也顾不上品尝牛蛋子是臊还是不臊。吃完了牛蛋子,我放下
碗,打了一个嗝,从草垛后慢悠悠地转出来。他们在门外喊成一片,我心中暗暗得
意。老杜,老杜,你这个老狐狸,今天败在我的手下了。
我一走出大门,就被麻叔捏着脖子提起来:“兔崽子,你到哪里去下蛋啦?”
我坦率地说:“我没去下蛋,我去吃牛蛋子了!”
“什么?你吃了牛蛋子?”杜大爷惊讶地说。
我说:“我当然吃了牛蛋子,我吃了满满一碗牛蛋子!”
杜大爷说:“看看吧,队长,你们是一家人,都姓管,我让他看着牛,他却去
吃了一碗牛蛋子,让这些牛全都趴在了地上,不死牛便罢,死了牛我一点责任都没
有!老董同志您可要给我做证。”
老董同志焦急地说:“别说了,赶快把牛抬起来。”
我看着他们哼哼哈哈地抬牛。抬起鲁西,趴下双脊;拉起双脊,趴下鲁西。折
腾了好久,才把它们全都弄起来。
老董同志划火照看着牛的伤口,我看到黑血凝成的块子像葡萄一样从双脊的肿
胀的蛋子皮里挤出来。老董同志站直腰,打了一个难听又难闻的嗝,身体摇晃着说:
“老天保佑,还好,是淤血,说不定还有好处,挤出来有好处,留在皮囊里也是麻
烦,不过,我要告诉你们,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们,千万千万,不能让它们趴下了,
如果再让它们趴下,非出大事不可。老管,您这个当队长的必须亲自靠上!干工作
就是这样,抓而不紧,等于不抓……”
麻叔说:“您放心,我靠上,我紧紧地抓住不放!”
五
麻叔根本没有靠上,当然也就没有抓住不放。送走了骑着车子像瞎鹿一样乱闯
的老董同志,他就扶着墙撒尿。杜大爷说:“队长,我白天要喂牛,还要打扫牛栏,
您不能让我整夜遛牛!”
麻叔转回头,乜乜斜斜地说:“你不遛谁遛?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遛?别以为你
有几个女婿在公社里混事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杀猪的,做饭的,搁在解放前都是
下三滥,现在却都人五人六起来了!”
杜大爷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不如解放前!?”
麻叔道:“谁说现在不如解放前?老子三代贫农,苦大仇深,解放前泡在苦水
里,解放后泡在糖水里,我会说现在不如解放前?这种话,只有你这种老中农才会
说,别忘了你们是团结对象,老子们才是革命的基本力量!毛主席说‘没有贫农便
没有革命’,你明白吗?”
杜大爷锐气顿减,低声道:“我也是为了集体着想,这三头公牛重要,那十三
头母牛也重要……”
麻叔说:“什么重要不重要的,你把我绕糊涂了,有问题明天解决!”
麻叔进了院子,恍当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
杜大爷对着大门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麻子,你断子绝孙广
我说:“好啊,你竟敢骂我麻叔!”
杜大爷说:“我骂他了,我就骂他了,麻子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怎么着,
你告诉他去吧!”
杜大爷牵着双脊,艰难地往前走去。双脊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像二个快要死
的老头子。想起它在东北洼里骑母牛时那股生龙活虎的劲头,我的心里感到很不是
滋味。
我拉着大小鲁西跟在双脊尾后,我的头脸距双脊的尾巴很近。我的鼻子与双脊
的脊梁在一条水平线上,我的双眼能越过它的弓起了的背看到杜大爷的背。
我们默默无声地挪到了河堤边上,槐花的香气在暗夜里像雾一样地弥漫,熏得
我连连打喷嚏,双脊也连打了几个喷嚏。我打喷嚏没有什么痛苦,甚至还有那么一
点精神振奋的意思,但双脊打喷嚏却痛苦万分。因为它一打喷嚏免不了全身肌肉收
缩,势必牵连着伤口痛疼。我看到它每打一个喷嚏就把背弓一弓,弓得像单峰骆驼
似的。
杜大爷不理我,都是那碗牛蛋子闹的,我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他把双脊拉
到一棵槐树前,把缰绳高高地拴在了树干上。为了防止双脊趴下,他把缰绳留得很
短。双脊仰着脖子,仿佛被吊在了树上。我不由地佩服他的聪明,这样一个简单的
办法,我怎么想不出呢?我学着他的样子,将大小鲁西高高地拴在另一棵槐树上。
我也获得了自由。我说:“杜大爷,您的脑子可真好用广
杜大爷蹲在河堤的漫坡上,冷冷地说:“我的脑子再好用,也比不上你老人家
的脑子好用!”
我说:“杜大爷,我今年才14岁,您可不能叫我老人家!”
杜大爷说,“您不是老人家谁是老人家?难道我是老人家?我是老人家我连一
块牛蛋子都没捞到吃,你不是老人家你他妈的吃了一碗牛蛋子!这算什么世道?太
不公平了!”
为了安定他的情绪,我说:“杜大爷,您真的以为我吃了一碗牛蛋子?我是编
瞎话骗您哪!”
“你没吃一碗牛蛋子?”杜大爷惊喜地问。
我说:“您老人家也不想想,麻叔像只饿狼,老董同志像只猛虎,别说六只牛
蛋子,就是六十只牛蛋子,也不够他们吃的。”
杜大爷说:“那盘子里分明还剩下半盘嘛!”
我说:“您看不出来?那是他们给麻婶留的。”
杜大爷说:“你这个小兔崽子的话,我从来都是半信半疑。”
但我知道他已经相信我也没吃到牛蛋子,我从他的喘息声中得知他的心里得到
了平衡。他从怀里摸出烟锅,装上烟,用那个散发着浓厚汽油味的打火机打着火。
辛辣的烟味如同尖刀,刺破了槐花的香气。夜已经有些深了,村子里的灯火都熄灭
了。天上没有月亮,但星星很多。银河有点灿烂,有流星滑过银河。河里的流水声
越过河堤进入我们的耳朵,像玻璃一样明亮。槐花团团簇簇,好像一树树的活物。
南风轻柔,抚摸着我的脸。四月的夜真是舒服,但我想起了地肥水美的杜五花,又
感到四月的夜真真令人烦恼。大小鲁西呼吸平静,双脊呼吸重浊。它们的肚子里咕
噜咕噜响着,我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响着。因为我跟牛打交道太多,所以我也学会了
反刍的本领。刚才吞下去的牛蛋子泛上来了,我本来应该慢慢地咀嚼,细细品尝它
们的滋味,但我生怕被比猴子还要精的杜大爷闻到,所以我就把它们强压回去。我
的心里很得意,这感觉好像在大家都断了食时,我还藏着一碗肉一样。现在我不能
反刍。我往杜大爷身边靠了靠,说:“大爷,能给我一袋烟抽吗?”
他说:“你一个小孩子,抽什么烟?”
我说:“刚才你还叫我老人家,怎么转眼就说我是小孩子了呢?”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人哪,只能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的话!”他把烟
锅子往鞋底上磕磕,愤愤不平地说:“退回20年去,别说它娘的几只臊乎乎的牛蛋
子,成盘的肥猪肉摆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馋!”
我说:“杜大爷,您又吹大牛啦!”
“我用得着在你这个兔崽子面前吹牛?”杜大爷说,“我对你说吧,那时候,
每逢马桑集,我爹最少要割五斤肉,老秤五斤,顶现在七斤还要多,不割肉,必买
鱼,青鱼,巴鱼,黄花鱼,披毛鱼,墨斗鱼……那时候,马桑镇的鱼市有三里长,
槐花开放时,正是鳞刀鱼上市的季节,街两边白晃晃的,耀得人不敢睁眼。大对虾
两个一对,用竹签子插着,一对半斤,两对一斤,一对大虾只卖两个铜板。那时候,
想吃啥就有啥,只要你有钱。现在,你有钱也没处去买那样大的虾,那样厚的鳞刀
鱼,嗨,好东西都弄到哪里去了?好东西都被什么人吃了?俺大女婿说好东西都出
了口了,你说中国人怎么这样傻?好东西不留着自己吃,出什么口?出口换钱,可
换回来的钱弄到哪里去了?其实都是在胡弄咱这些老百姓。可咱老百姓也不是那么
好胡弄的。大家嘴里不说,可这心里就像明镜似的。现在,这么大个公社,四十多
个大队,几百个小队,七八万口子人,一个集才杀一头猪,那点猪肉还不够公社干
部吃的。可过去,咱马桑镇的肉市,光杀猪的肉案子就有三十多台,还有那些杀牛
的,杀驴的,杀狗的,你说你想吃什么吧。那时候的牛,大肉牛,用地瓜、豆饼催
得油光水滑,走起来晃晃荡荡,好似一座肉山,一头牛能出一千多斤肉。那牛肉肥
的,肉膘子有三指厚,那肉,一方一方的,简直就像豆腐,放到锅里煮,一滚就烂,
花五个铜子,买上一斤熟牛肉,打上四两高粱酒,往凳子上一坐,喝着吃着,听着
声,看着景,你想想吧,那是个什么滋味……”
我咽了一口唾沫,说:“杜大爷,您是编瞎话骗我吧?旧社会真有那么好?”
杜大爷说:“你这孩子,谁跟你说旧社会好了?我只是跟你说吃肥牛肉喝热烧
酒的滋味好。”
我问:“你吃肥牛肉喝热烧酒是不是在旧社会?”
他说:“那……那……好像是旧社会……”
我说:“那么,你说吃肥牛肉喝热烧酒好就等于旧社会好!”
他恼怒地蹦起来:“你这个熊孩子,这不是画了个圈让我往里跳嘛!”
我说:“不是我画了圈让你往里跳,是你的阶级立场有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问:“小爷们儿,您给我批讲批讲,什么叫阶级立场?”
我说:“你连阶级立场都不懂?”
他说:“我是不懂。”
我说:“这阶级立场嘛……反正是,旧社会没有好东西,新社会都是好东西;
贫下中农没有坏东西,不是贫下中农没有好东西。明白了吗?”
他说:“明白了明白了,不过……那时候的肉鱼什么的确实比现在多……”
我说:“比现在多贫下中农也捞不到吃,都被地主富农吃了。”
“小爷们儿,你这可是瞎说,有些地主富农还真舍不得吃,有些老贫农还舍得
吃。比如说方老七家,老婆孩子连条囫囵裤子都没有,可就是好吃,打下粮食来,
赶紧着祟,换来钱买鱼买肉,把粮食糟光了,就下南山去讨饭。”
我说:“你这是造谣污蔑老贫农!”
他说:“是是是,我造谣,我造谣。”
我们并排坐着,不言语了。夜气浓重,而且还有了雾。河里一传来蛤蟆的叫声。
他自言自语道:“蛤蟆打哇哇,再有30天就吃上新麦子面了……新麦子面多筋
道哇,包饺子好吃,擀面条好吃,烙饼好吃,蒸馒头也好吃……那新馒头白白的,
暄暄的,掰开有股清香味儿,能把人吃醉了……”
我说:“杜大爷,求您别说吃的了!您越说,我越饿!”
“不说了,不说了,”他点上一锅烟,闷闷地抽着,烟锅一明一暗,照着他的
老脸。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罗汉,咱不能这样傻,”他说,“反正咱不让牛趴下就行了,你说对不对?”
我说:“对呀!”
他说:“那咱们俩为什么不轮班睡觉呢?”
“万一它们趴下呢?”我担心地说。
他站起来检查了一下牛缰绳,说:“没事,我敢保证没事。缰绳断不了,它们
就趴不下。”
我说:“那我先回家睡去了。”
他说:“你这个小青年觉悟太低了,我今年68了,比你爷爷还大一岁,你好意
思先回去睡?”
我说:“你这个老头觉悟也不高,你都68了,还睡什么觉?”
他说:“那好吧,我出个题给你算,你要是能算出来,你就回家睡觉,你要是
算不出来,我就回家睡觉。”
不等我答应,他就说开了:“东南劳山松树多,一共三万六千棵,一棵树上九
个权,一个权里九个窝,一个窝里九个蛋,一个蛋里九个雀,你给我算算一共有多
少雀?”
上学时我一听算术就头痛。十以内的数我掰着手指头还能算个八九不离十,超
过了十我就犯糊涂。杜老头子开口就是上万,我如何能算清?再说了,我要能把这
样大的数算清楚,我还用得着半夜三更来遛牛吗?
我说:“杜老头,你别来这一套,我算不清,算清了我也不算,我凭什么要费
那么多脑子?”
杜大爷叹息:“现如今的孩子怎么都这样了?一点亏都不吃。”
我说:“现如今的老头也不吃亏!”
杜大爷说:“碰上你这个小杂种算是碰上对手了。好吧,咱都不睡,就在这里
熬着。”
杜大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巴嗒巴嗒地抽烟。
我背靠着一棵槐树坐下,仰着脸数天上的星星。
六
在朦胧中,我听到三头小公牛骂声不绝。它们的大嘴一开一合,把凉森森的唾
沫喷到我的脸上。大小鲁西骂了我几句就不骂了,双脊却不依不饶,怒气冲天。它
说:你这个小杂种,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说我把十三头母牛都跨了一遍?你
让老董同志下那样的狠手。把我的蛋子骟了。你不但让老董同志把我的蛋子骟了,
你还把我的蛋子吃了。大小鲁西帮腔道:他把我们的蛋子也吃了。双脊说:“想不
到啊想不到想不到你这个小杂种是如此地残忍。我大喊冤枉,但我的喉咙被一团牛
毛堵住了,死活喊不出声来。双脊对大小鲁西说:伙计,咱们这辈子就这么着了,
虽然活着,但丢了蛋子,活着也跟死了差不了。咱们以前怕这小杂种,现在还有什
么可怕的?大小鲁西说:的确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双脊说:既然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那咱就把这小杂种顶死算了,咱们不能白白地让这小杂种把咱们的蛋子吃了。大鲁
西道:兄弟们,你们有没有感觉?当他吃我们的蛋子时,我的蛋子像被刀子割着似
地痛。我真纳闷,明明地看到他们把我们的蛋子给摘走了,怎么还能感到蛋子痛呢?
双脊和小鲁西说:我们也感觉到痛。双脊说:他们不仁,我们也不必讲义。我看咱
们先把这个小杂种的肠子挑出来,然后咱们再去跟麻子他们算账。我把身体死劲地
往树干上靠着,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大喊,但只能发出像蚊子嗡嗡一样的小声音。
我说:牛大哥,我冤枉啊……我也是没有办法子呀……队长让我干,我不能不干……
双脊,双脊你难道忘了?去年冬天我用我奶奶那把破木梳子,把你全身的毛梳了一
遍,我从你身上刮下来的虱子,没有一斤也有半斤,大鲁西,小鲁西,我也帮你们
梳过毛,拿过虱子,如果没有我,你们早就被虱子咬死了……你们当时都对我千恩
万谢,双脊你还一个劲地用舌头舔我的手……你们不能忘恩负义啊……我的声音虽
然细微但它们听到了。我看到它们通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温情。我抓紧时机,
摇动三寸不烂之舌,尽拣那些怀念旧情的话说。我看到它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像
有放过我的意思。我说:牛兄弟们,只要你们饶了我,我这辈子不会忘了你们,等
我将来有了权,一定把最好的草料给你们三个吃。我保证不让你们下地干活,夏天
我给你们扇扇子,冬天我给你们缝棉衣。我要让你们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牛,最最
幸福的牛……在我的甜言蜜语中,我看到大小鲁西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双脊说:
我们不用你扇扇子,你也不可能给我们扇扇子;我们不用你缝棉袄,你也不可能给
我们缝棉袄。你自己都找不到个人给你缝棉袄。你的好话说得过了头,所以让我听
出了你的虚伪。你的目的就是花言巧语地蒙混过关,然后你撒开兔子腿儿,跑一个
踪影不见。我说:牛大哥呀,村里人说话说了算,一片真心可对天。双脊道:你甭
给俺唱戏文,您这几句俺们从小就听。接下来是“擒龙跟你下海,打虎跟你上高山”,
对不对?我连声说对。双脊对大小鲁西说:伙计们趁着天还没亮,咱们把这小杂种
收拾了吧!它们竖起铁角,对准我的肚皮顶了过来。我怪叫一声,睁开眼,看到一
轮红日已从河堤后边升起来。
一轮红日从河堤后边升起来,耀得我眼前一片金花花。我搓搓眼,看看眼前的
情景,不由地叫了一声娘。我的娘哟,三头牛都趴在了地上,尽管缰绳没断,但它
们把脖子神得长长的与树干并直,龇着牙咧着嘴翻着白眼,好像三个吊死鬼。我更
加仔细地看了一眼,它们的身体的的确确是趴在了地上。我不顾被夜露打湿了的身
体又僵又麻,蹦起来,跳过去,拉牛缰绳。牛缰绳挺得棒硬,如何拉得动?拉不动
我就踢它们的屁股,我踢它们的屁股它们毫无反应。我的心里一片灰白。我想坏了
事了,这三头牛死了。这三头牛一定是趁着我睡着了时,商量了商量,集体自杀了。
它们这辈子不能结婚娶媳妇,所以它们集体上了吊。这时我就想起了杜大爷,这老
东西趁我睡着了竟然偷偷地跑了。他想把死牛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心中顿时充满
了对杜大爷的恨,忘了我对杜五花的爱。杜鲁门!杜鲁门!我明知杜鲁门不可能听
到我的喊叫,但我还是大声喊叫。杜鲁门我饶不了你!如果杜鲁门此时在我眼前,
我会像狼一样扑上去把他咬死。三头牛其实是死在他的手里。我扑上去把他咬死实
际上是替牛报仇雪恨。我撒腿往杜鲁门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