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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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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荒原,杳无人迹,此草从何而来?其为贼人所留,毒我马匹可知!”众人方才慌了,死力将马打开。走不半里,那吃草之马,已滚倒在地,不能活命了。卫士吐舌道:“文爷说饮食内下了毒,俺还不信;如今见出来,好不怕人!”众人检点,死了五匹马,两匹是驮行李的,三匹是骑马。
素臣一行人,原是一员解官,一名跟役,四兵四快,两个卫士,连素臣共一十三人;当即挑去三名老弱,令其分带行李,在后慢行,俟素臣等冲过,再行赶上。其余九人,捏着一把冷汗,跟着素臣前进。约莫走了二十余里,只见尘头起处,一彪军马摆开,截住去路。大叫:“文白快快下马纳命!”素臣将九人分作三队,更不答话,先领一队,冲入贼军,吩咐:“各人紧跟马尾,不许继续,只施展器械,不许四顾贼势。”素臣当先,右手挥刀,左手发弩,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刀过处人人落首,弩到处个个穿喉,从西而进,自东而出,如一条白练,霍霍地旋的人目不及瞬。刚到原处,又领着那一队三人,自北而进,从南而出,轰雷掣电的,搅得贼人队里雪乱,这一出来,又杀了一二十个贼人。看那戴毡笠的大汉,多半是和尚,剁下头来,光光的没根儿头发。
素臣正待领着第二队人进去,只听得海螺吹响,轰天一声大炮,四面接着无数的连珠小炮,背后及两边侧肋里,都有人马杀来。东首一座小土岗上,一簇人马,扯起一面大旗,对面人马,纷纷的往两边八字分开,中间拥出一队精兵,个个身长膀阔,马壮人强。簇拥着一个和尚,一个道士:那和尚打扮,就是那伏虎降龙的罗汉,那道士装束,就是那拿妖捉怪的天师;那和尚身披大红锦袈裟,那道士身穿八卦九宫法服;那和尚光着一颗滚圆的肥头,那道士搭着几绺焦黄头发;那和尚右手执一根镔铁禅杖,左手明晃晃托一个紫金钵盂,那道士右手仗一把松纹古剑,左手红闪闪拿一个朱漆葫芦;那和尚口中喃喃不绝,那道士嘴里念念有词;那和尚钵盂内放出许多毒虫猛兽,那道士葫芦内冒出许多烈火寒沙。说时便迟,那时却快,齐向素臣等身上,张牙舞爪,鼓翅舒箝,趁着那沙威火焰,泼风也似的直掩过来。众人魂不附体,走投无路。素臣大怒,挥退众人,各逃生命;猛喝一声,目光迸出,正气发越,神威赫然,虫兽烟沙,一件不能近身;单把坐下之马,吓得屁滚尿流,爬伏不起!素臣拔刀在手,横跃一丈,竖跃八尺,快疾如风,旋身如电,冷飕飕百道寒光,闪烁烁千条白练,就那寒沙烈火中,把那些毒虫猛兽,搅得纷纷滚滚,如榆钱柳絮,堕落满地,却都是些柴心纸片剪扎而成的东西。素臣得势直冲而入,当着的斩头沥血,带着的断体折股,杀得浑身血测,遍体朱殷。
和尚、道士忙又作法,把手一指,地下便成火坑,焰腾腾的截住素臣之足。素臣大笑:“此宋子贤之故智也!”直奔入坑,却仍是平沙之地。和尚、道士没处使法,收过葫芦钵盂,各仗手中兵器,飞扑而出,双战素臣。素臣无马,仰面迎敌;这两个释道又是狠手,复有长枪大戟、冷箭暗弹从旁协助,只得虚掩一刀,假败下来,侧肋里一个和尚,不知好歹,拍马直出,一面刺一枪来。素臣随手一拉,夺枪在手,和尚倒撞下马。素臣在他背上,用脚一登,飞身上马。那和尚口吐鲜血,肋骨尽断,呜呼死了。素臣转身,正凑着和尚、道士,三匹马丁字头敌个正住。战了一二十合,和尚、道士气力不加,刺斜而走。
素臣不赶,正待冲出阵去,忽听炮声震天,梆子响处,千弩俱发,石弹齐飞,素臣舞刀遮隔,叮叮当当,迸得刀背刀刃火星爆发。急掣身望南,四下人势齐往南运,强弓硬弩,手发镖弹,如雨点般打来。素臣只得回身,望东落北,俱是如此。远者枪挑,近者刀斫,虽也杀得十数个贼人,叵耐箭弹稠密,不能透出重围。素臣暗思:贼人号令,全在小岗上那面大旗:我往西走,旗便西指;我往东走,旗便东招;岗侧树木丛杂,岗前土性不齐,必有陷坑,兼多埋伏;必得转至岗后,方能斩将搴旗。因把马勒住,定一定神,歇一歇力,四围贼人虽故围拢转来,却虚张声势,不敢十分逼近。素臣喘息稍定,出其不意,把马一紧,飞奔岗子半边东北角上,迎头的被枪尖挑死了几个,近身的被宝刀砍杀了好些,素臣使出浑身本事,遮拦架格,摇拨勾挑,滚滚风吹白雪,纷纷雨打梨花,可怜箭如羽堕,弹似球抛,休想到得身上,阵势堪堪待破。那岗子上守旗贼人,见事决裂,忙挥埋伏的弓弩手,就近救援。这一阵狠射,把素臣又射退下去。四面的射手、弹手,亦如飞陆续而至。只听岗了上鼓声大震,那兴妖的和尚,作怪的道士,领着几十个剧贼,泼风般赶上,撒个栲栳圈儿,团团围住,拚命死战,口中大喊:“不杀文白不休!”四面贼人,渐裹渐紧,有进无退,誓死不生。素臣自辰至申,转战五时,勺水未沾,粒米未食,弩空枪折,马乏人疲,那里还支撑得住,暗暗叫苦!勉强挣扎,抖擞精神,指东击西,指南击北,横冲直撞,侧搅斜挑,杀得汗似油浇,气如火发,虽又杀伤了几个贼人,越攻越紧,焉能得脱!岗子上的鼓,越擂得震天的响,夹着那喊杀之声,真个天崩地塌!素臣见事危急,猛然用力提刀,没头没脑,横七竖八的乱砍,杀得贼人心胆俱碎。无奈鼓声更紧,箭弹愈密,素臣身上已着了几枝弩箭,几个弹丸。正在万分危急,岗子上鼓声顿绝,外围忽解,大势纷纷散开,两条大汉,恶狠狠的直杀而入。正是:
拿云手自空中落,破浪人从海外来。
总评:
素臣不夺门而发壁,最是急智;独不料其邂逅无外也。飞来之峰,宵出之日,宁过于是?无外不从天外飞来,即向道中偶逢耳。是书全部无此等呆板出落之法.
无外从天外飞来,不特解员卫士谓其必助素臣,即读者亦必为素臣加额。乃卫士进言,素臣力恳,而无外断然不肯援手;此种变头,岂复食烟火人梦想得到者?大奇大奇!
无外不肯援手,而素臣绝无芥蒂,此方是第一等人胸襟学问。以父母在,不许以死之言为汉儒附会,足刊千古之误!必如素臣,始可与读《戴记》。
无外赶不绝口 更为宝刀加一倍声色;必如此始无后竭之病。且下文即需此奏功,合与磨洗一番也。
无外如肯援手,何故辞绝?无外终不援手,作者何故忽扯入本文?是又驱人入疑阵也。迨众人俱讪讪而散,素臣复以为正理,则无外之终不援手明矣。乃于素臣初恳时即下“沉吟”二字,于索纸笔作书时又下“沉吟”二字,曰“也罢”,曰“少不得要回”,则又将金针全度与人。既布七里雾,复作指南车;读者着迷而作者快,读者谜豀而作者愈快。人知读奇书之快,而不知作奇书之快,聊以自娱悦,不堪持赠君。请为作者颂之。
陆续人马,有更不回头一直跑过者,有估量而过者,有飞拥过去者,有抢至近身扬鞭而去者,有赶兔拥獐者,有但见炊烟者;如生马长蛇不可擒捕,如五花八门不可呆着,真是奇观!
不宿中所,最是上着。道截一队,乃拦截脱逃之用,不谓反见头阵也。后文不食草,皆见素臣心灵机敏。稍一呆钝,便无生理矣。吁!可畏哉!
遁甲本有其术,素臣是否得传,未易推测;但据落落写来,便若实有其理,实有其事。实奏其效者,岂非奇文?
林中众人吃吓,一层进一层.一步险一步;而大汉气得暴跳如雷,自必另有法制;乃忽收兵疾走,霎时去尽,不留一个;尤属神鬼于文者矣!
九子分作三队,似仿垓下之战而已;领第三队,即拥出精兵,平空截断。另换一副笔墨,并不是旧本新翻也。妙妙1
妖法幻术,自古有之,总缘人心有邪,信之畏之,方能为害。番僧咒人立死,卫士信畏,故效傅奕;不信畏,故不效;此其验也。史载宋子贤于官兵捕捉时急作妖法,满地皆成火炕,烈焰难犯。主兵者云:“此地向无火坑,必系幻术。”策马竟进,则皆复平地矣。不信不畏,故其法立破,况素臣之心正无邪,如赤日中天者乎?然则素臣之遁甲亦火坑之类,彼僧道等惟心有邪,信之畏之,故不能破耳。素臣云:“侥幸成功,明日须要出头露面,脚踏实地而行。”旨哉言乎!可以知遁甲之说矣。
或问素臣既信通甲之幻术,身行其法,则心有邪矣,何以能破两门之法?曰:素臣特知其术,而非信之也。祸且不测,行权以济,非邪心也。
孔子曰:要盟不信;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故释氏之无故乞食为无耻;而子胥之乞食于吴市,韩信之乞食于漂母者,非无耻也。

第四十五回 虎口行奸赝虎恶于真虎 僧寮放火生僧烧作熟僧

素臣急看,却是匡无外主仆二人奋勇杀入,心中这一喜,不觉精神顿长,气力尤加,拍马挥刀接应。这贼人等被素臣杀了一日,心胆俱裂,怎当得加上这一枝生力军,不由不离披解散!又因岗侧埋伏,俱出环斗,被无外乘虚直入,登坛斩将,碎鼓搴旗。旗鼓为行军耳目;耳目乍失,合军惊慌。素臣等三把宝刀,如三条毒龙,飞腾夭矫,在贼人队中,忽而自内搅出,忽而自外攻入,忽分忽合,忽东忽西,光若雪霜,势如风雨,把贼人一个栲栳圈儿,杀得七穿八漏,七零八落,抱头鼠窜,不敢交锋。霎时间,尸横旷野,血染平沙,十停狂贼,只剩一二停,大半尚是伤弓之鸟,破网之鱼。匡义也有几分本事,杀得高兴,加鞭疾赶。素臣连忙喝住,道:“穷寇莫追,且寻安宿处。”匡无外亦喝令弗追,匡义方勒住了马。三人慢慢寻路,不敢走向大路,只拣小路行去。
约走六七里路,天已昏黑,远望见火光,连辔行来,却是一个独家村,三四间土房,破窗里一片通红。三人下马,匡义上前叩门,里面人开出来,见有马匹,不肯招留。素臣再三求告,那人没法,才把马牵到后面柳树下系好,领三人进去。失声道:“啊呀!这位爷怎浑身都是血,好不怕人!爷们是怎么来?还是别处去的好,不要连累咱们淘气!”素臣看那人,约有五十以外年纪,黄须曲背,甚是呆实;把厮杀之事,略说几句,坚求借宿。那人吐舌,不敢再言。素臣问他名姓,家中还有何人。那人道:“咱姓宋,还记得小时先生题一个甚么英字。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媳妇,都不在家里。爷们既没处去,只好拿些高粱秫秸来,就在这地下睡觉。大米没有,小米还剩些,却不多,煮稀饭爷们吃罢。”说罢,进去。
素臣扯过板凳,与无外坐定,问其:“前日决意分手,今日何又来援?”无外道:“素兄未曾启齿,弟已心许,欲伴送到辽;后转一念,事欲其密,兵不厌诈,若明在一处,无从察看贼踪,路上便难照应;故决意辞兄。这夜追赶下来,打听贼人机械,好不担忧!中所这几家客店,都被宝音僧人埋下火雷、火车,讲定:烧去一间草房,偿还十两银子;只待吾兄下店定更以后,便要行事。亏吾兄躲脱此难!我急急赶将下来,总不见吾兄踪影,重复回到中所,叫店家做饭吃饱,喂好头口,趁着月色,一路找寻。赶到这里,见吾兄正围在中间,被我直杀入岗来,把守旗贼秃,擂鼓强徒,一齐杀死,破了他的号令,抢下岗来,才得与吾兄相会。只是来迟了一步,累吾兄多费了气力!”素臣大喜道:“不迟,不迟!若再迟数刻,弟的性命便难保了!只看我这臂膊上、腿上便知!”因在身边取出道士的刀疮药来敷好。宋英已拿出粥来,却没小菜,只一碟子裹灰泥也似的盐屑。无外道:“可惜我食斗还有路茶,连铺盖都寄在店里。”素臣饥饿,拿起一碗粥一呷,便觉甘美异常道:“芜亭麦饭,何异海错山珍,但嫌少耳!路菜尽可不必。”吃粥后,连衣带刀,放开身体,与无外两人,在那草上睡得正是酣适。不料匡义睡中大喊大叫,把素臣、无外一齐惊醒,问其缘故,却是梦呓。无外骂道:“蠢才!文相公杀了一日,也没见一毫声息;你刚杀得一会儿,就是这般魂梦不安!”
正说不了,素臣肚里一阵作响,觉要出恭,忙起身来开门,转过后边,星光之下,看清了一带村塍,蹲身下去解手。摸着腿上伤口,全没疼痛,臂膊上也是一般;暗忖:真是灵丹!正是欢喜,只听见大远里,隐隐有喊哭之声,侧耳细听,却在东南角上。因心中大疑,解毕起来,迎着哭声,飞步寻去。越走越远,待要转身,哭声又像在前面,因发狠赶去。堪堪至近,却是几间瓦屋,外面一带芦笆,隐隐射出火光,听那哭声,却并无踪影。因将身一纵,跨进芦笆,窗眼内望着亮处,瞥见一只黄虎,爬在炕上吃人。如猫嚼鼠骨□□有声,狗吃残羹啁哳作响。不觉怒从心起,腰间拔出宝刀,把门一脚踹开,直抢入去,向那虎背上用力一刀。那虎大叫一声,鲜血飞溅。屋里又撞出一只虎来,因定睛一看,勃然大怒,猛喝一声,飞起一腿,正中那虎肩窝,仰面一交,跌倒在地,闭着气儿,晕了过去。
素臣恐有余类,携过灯来,四面一照,炕上那虎,直翻下地,爬出一个赤身女人。里边屋里,色勒勒抖出一个,也是赤身女人。一齐跪下,连连磕头道:“但凭爷爷,只求饶命!”素臣道:“你们休怕!我是过路客人,听着哭声,特来剿除这两个孽障,并不是歹人。”那两个女人方才住抖。素臣叫将起来,令其穿好衣裤,问道:“你们怎住在四面无人的所在?”那女人道:“不要说起,咱们丈夫,也是有名目的,等闲也不敢有人欺侮!”素臣急问道:“你丈夫何等人?姓甚名谁?”女人道:“说起咱们丈夫来,两个强人,真个死也没有他的死处!咱们丈夫,兄弟两个,叫莫有仁、莫有义,是宝音寺里第五个房头寻源老爷座下第一等得力道人,现充着大殿上香火庄头。掌管着洋里十几号渔船,卫里几十处铺面,收放租债,有一身好武艺,寺里老爷都喝过彩。这远近村里,但提起他兄弟名头,梦里都是害怕,好不好就打一顿死,硬些的,便对寺里说了,把他一索子锁去,细细拷打。晦气撞着京里下来什么姓文的死囚,倒着远偏与寺里作对,两三日前,老爷们叫去帮着打架吃紧的,才被这两个强人装着假虎来唬咱们。咱们眼里着落得这模样的强人么?咱们不是夸口说,拳头上也立得人,臂膊上也走得马,只吃那黑夜里看不清的亏,认是真虎,才被他欺了!青天白日,他敢正眼儿觑咱们一觑!也亏着客官在这里过,这也是天爷爷眼睛近,也是客官造化,明日咱们对丈夫说了,敢也不亏负着你!你若在卫里做生意,只对各铺家说,照看你一分,也就够你一生的受用哩!”
素臣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转过念来,甚是懊悔。又想:“假虎行奸,一死不枉,只索罢休!”因去提起两个假虎,一个被刀的,背破肋断,早已不活。那一个被踢的,肩窝骨损,右臂虽废,却不妨命;拍醒转来,放他逃命。那两个女人齐嚷道:“这贼装着假虎,欺负咱们,现犯着斩头沥血的罪,怎便容易放去?咱们丈夫回来,须不干休!”素臣睁圆两眼,大喝道:“只我便是京中下来姓文的死囚!寺里贼秃,今日倒运,撞着我,杀得非伤即死,火工道人约莫杀死百十个;你们的丈夫想也只在数内!你丈夫不过寺里一道人,狗一般贱的,便敢无法无天,欺压村坊;你这两个贱人,口舌利便,狐假虎威,应得此报!初时认不得假虎,落后怕不知是个人,怎不大声叫喊,任凭他淫污?还敢说拳头上立得人,臂膊上跑得马?那一个我已杀死,这一个已作废人,便饶他一死,亦不为过!”飕的一声,掣起宝刀,喝道:“你们再敢放一个屁儿,便吃我一刀!”唬得女人重复发抖,连连磕头道:“但凭爷爷,只求饶命!”素臣问假虎:“宝音寺离这里还有多少路?”假虎道:“只这正东上四五里便是。”
素臣喝令驮那死尸回去,改过安分,勿再作孽送死。把两个女人提进里间,将门扣上。移过灯来,四面照看,见西首一间房子,铁锁锁着,扭开进去,见有三五条火腿,五七方盐肉,挂在梁间。地下三五坛酒,一囤小米,半囤高粮,瓶罐筐篮,七横八竖。架上一个小竹篮,上用木盆盖好,揭开看时,上面一大碗猪肉,两只鸡膀,一碗素菜,底下半篮小米干饭,饭上堆着一二十个米团,一二斤冷结水面。暗想:今日正是灶神生日,这里风俗,也与江南一般,替灶神上寿。因把灯放在地下,一手提了竹篮,一手提了一小坛酒,跨将出来。不防门外一条大汉,候在暗中,猛把素臣两臂拿住,喝道:“好滑贼!敢是饿得慌了,到人家来偷饭吃么?且送你到官,问个夤夜入人家,非奸即盗!”素臣道:“怎黑暗吓人一跳!这坛滑下来,打碎了不打紧,泼了一地的酒,岂不罪过?”那大汉笑了一声,忙进里边,提了灯,同素臣到灶下来。
那大汉是谁?原来即是匡无外。素臣一面起火,一面问道:“兄怎知弟在这里,直寻到此?”无外道:“我因出来寻你,听远远有哭声,想必你是听着哭声,跟寻去了;因也迎着那哭声一路走来。忽听你大喝一声,知有缘故,忙赶上来到这里,听你发落。却便宜这两个女人,那嘴好不利害,不杀便罢,该割掉他两个舌头!”素臣道:“弟亦隐隐听着哭声,寻声至此,岂知寻到这里,并没哭声,在窗缝中,见一只虎爬在炕上吃人,咬嚼作响。如今想起,却是交媾之声。必是那假虎命算该绝,致有此声。”无外道:“兄只顾说话,不要弄出火烛来,这酒饭即吃不成!”素臣道:“不妨,别事不能,这烧火煮饭,尽自去得!”无外笑道:“吾兄在家,成日烧过火来,怎容易说此大话?”素臣道:“凡事总只一理,何独烧火为然?就火言火:大约柴过多,则塞而不通,火性便抑;柴过少,则寡而无助,火力便微。欲物之速成,则柴把宜松;欲物之徐化,则柴把宜紧。视乎灶之大小,为用柴之权衡,而皆以疏通为主,则炊爨之道在是矣!”无外大笑道:“此论不独用柴,用人亦然;不独治爨,治国亦然。吾兄他日为相,其有如此灶矣!”二人一会谈论,酒饭俱热,搬到处边,狼餐鲸吸,须臾,把一篮饭、一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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