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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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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觉寒意,便不敢强嘴,任他披上。须臾,一会冷似一会,秋鸿连披上三件皮衣上去,还觉寒冷,复又讨要,秋鸿道:“依着铁爷,一件也不须带,这会还受得吗?”慌忙又披上一件搭护,方不觉冷,只苦得满面如浸水凌,一片冷痛,把头缩在搭护毛里,说道:“脸上冷痛,太阳又不起来,咱们去罢。”春燕道:“兀的不是太阳出海了吗?”铁丐抬起头来,见海水大沸,如煎熬热油一般,飞溅而起,澎湃有声。果见露出一点日尖,比朱更赤,比锦更鲜,诲中各岛,如螺如蚌,如髻如鬟,皆成红紫之色,涂脂点绛,映着探碧的海水,千波万浪之内,都影入日尖,血色滴滴可爱。日尖一出,寒气即收,各人加穿的皮衣,便一件一件,脱卸下来。渐至半轮,忽发奇彩,日轮之上,射出数百道光芒,俱如赤线,每道长百千万丈,闪烁如电,变幻不测,映入碧波之内,飞舞上下,五色备具,正是观之不足,玩之有余。
素臣叹道:“此天下奇观也!书记所载各处观日之景,俱不足言矣!”春燕道:“各处或是看迟,或是离远,或是方向不准,看了侧面,又没这岛的飞崖铜柱,直出海中,今日这日,亦比皇上赏看不同,以前虚影还不相上下,这会子发出万道光芒,像与海龙王斗宝一般,分外精彩,想是特地放出毫光来,与爷看的,好造化也!”又停一会,金轮俱现,光芒愈足,铁丐狂喜大叫,几乎失足落海。春燕、秋鸿看得心花开放,虽不敢叫笑,却吱吱格格的,两张小嘴再合不拢来。素臣亦觉所见迥异所闻,叹赏不已。直至离海一二十丈,光芒方渐收敛。
素臣急欲见驾,不敢久留,即下台入内,嘱咐铁丐权理岛事,自带春燕、秋鸿下船。路遇虎臣、亚鲁,令去绝龙岛,接应天生等,事平之后,如此如此。两人得令而去。素臣于四更至岛,忙取清油碱水,擦洗假容,熏沐过了穿戴起灵座冠服。把前殿龙牌撤去,设了御座,与玉麟在廓下待漏。春燕等入内奏闻。五更三点,皇帝临殿,素臣、玉麟山呼舞蹈毕,传旨白祥退班,宣文先生上殿。素臣抠衣而上,皇帝赐坐。岛中并没锦墩,就把灵座前拜垫,铺上红毡,席地而坐。
皇帝道:“朕妄想长生,惑于僧道邪说,复信任宦寺,专权乱政,以致身辱国危,追悔无及!赖皇天赦罪,祖宗垂佑,诞降先生,为国家剿除好逆,拨乱反正,岂惟朕父子感激,自大祖、太宗实嘉赖焉!传闻先生凶信,朕连日哀苦,知大事已去,断无挽回。不意先生从天而下,出朕虎口,生死而肉骨之!古人有云:‘祭则寡人,’请自今以后,国之大事,一切委之先生!乞先生将近日之事,详悉奏知,朕当倾耳以听。”
素臣惶恐辞谢,因把病在长沙,闻有恩旨以后,救驾以前诸事,遂一奏闻。皇帝又惊又喜,极口赞颂。即传旨拜素臣东阁大学士,兼吏兵二部尚书,俟回銮后,再定分茅之赏。素臣苦辞不获,只得谢恩。皇帝道:“先生所进美女,朕已御过陆氏、何氏,俱封贵人,当带回京。余俱仍还先生。此番教朕出险,所有诸臣功绩,町分等次开造一册,朕将亲览。”素臣领旨。皇帝退朝。素臣知皇帝现住天生正寝,即收拾左右两院,为阿绣、白儿行殿。将美女、秀女仍拨去伏侍皂帝;在白、潘两家丫环内,选出八九,分拨两院,伏侍何、张两贵人。一面赶造功册,拟撰诏旨,令白祥齐赴莱州,委官分往山东各府宣布。并与何仁、元思准备回銮一切事宜。拟手诏敕知东宫,令金砚星夜入京,以慰太子忧念。
到得晚来,奉旨宣素臣入见,东西设席,延请入座。素臣汗流浃背,跪地力辞。皇帝道:“古来君臣常宴,原有此礼,何况先生!”素臣死不敢当。皇帝令把西席移上五尺,素臣只得就坐。皇帝道:“闻先生量极佳,今当为朕尽欢。”素臣不敢作假,一面问答,一面浮白,饮至八分,方敢告辞。皇帝令斟两大爵,着两贵人捧劝。素臣忙跪接而饮。皇帝道:“卿等皆先生旧人,岂可立奉,反辱先生长跪?”阿绣等本欲跪敬,因未奉旨,恐有不便,故俱立奉。今一闻旨,便俱跪下。素臣奏道:“两贵人已经事皇上,臣白昧死谨辞!”皇帝道:“以先生之功,即朕亲跪以奉,亦不为过;况三品女官耶?”素臣无奈,只得速干,让两贵人起立,然后平身。皇帝又亲捧一大爵,出席赐饮。素臣要跪下去,又奉旨着美女扶掖住了,不许跪饮。素臣只得又立饮一爵。那爵可容三升,素臣已饮至八分,如何能连受三爵?如李白在沉香亭上一般,两足交叉,只顾站立不定。皇帝命美女扶定,唤过春燕、秋鸿,说道:“救驾之功,除先生外,当以二女为最。彼曾受先生之记,不能再事他人;泣求于朕,朕已许之。今特赐先生为妾媵,两贵人可撤朕席,上宝炬送先生归洞房,与两女成婚。”素臣酒在肚里,事在心头,忽闻赐婚,早吓出一身冷汗!正是:
已知君意如流水,却仗皇恩作泮冰。
总评:
不信素臣会死,以飞娘为第一,至飞娘亦信其死,而欲以身殉,则素臣之死更无疑义矣。既被提醒,催促上楼,急欲了其心事。而一闻丝鹤之说,仍复晕倒,加一倍簇写。不特曲中至情,更见素臣之死千真万确,各无丝毫疑议也。文章至此,直是造化弄人。
素臣一跃离地丈余,飞娘跃起抱住,同落下地,妙极!神来之笔。非特奇情奇事撰出奇文也。非此,便须素臣自述,或飞娘识破,皆必呆钝,且黯然削色,落势矣。天生喜跳大笑,玉麟等围着跳笑,飞娘咬着牙龈,何等花色,何等声势,而灵活如水中月魄,盘内珠光,岂非神来之笔。
飞娘欲殉素臣,以头撞柱,此复紧紧抱住同落下地,而天生毫不见嫌,写豪杰胸襟,阔大如此。然正以表飞娘之素性,素臣之素行,写得出奇、出色,令人心花怒开。暗者歌,而悲者笑矣。尤妙在夹一莽撞之铁丐,以科诨之使色外有色,奇中有奇,而反通正文。非无端科诨可比,则又奇不诡于正,方是第一奇文。
看日者,表素臣赤日之祥也,使四人俱来见海岛日出,又何必知为赤日之祥?妙在铁丐固属见惯,素臣未见,而书记所载久已传闻,至春燕、秋鸿则更于此岛随驾见过,而皆叹为希有,其为赤日之祥,始无疑义。春燕、秋鸿之想“是特放毫光与爷看的”此一句点睛,回看前后,设色着彩处,俱如爪舞牙张,破壁欲飞矣,岂非绝世奇文。

第一百十四回 沧海玉堂双珠归母 白衣阁老只手擎天

素臣俯奏道:“臣昔年误行受记,已为择有年貌相当之婿,亦系救驾有功之人,一名成全,一名伏波。皇上既念二女之功,应使得所;臣已有—妻三妾,分沾余润,岂可独占全枝?彼原说必臣破体,方可适人;臣今承恩命,请即为设法,今其乐从便了。”皇帝道:“二女守彼国之教甚坚,恐非说辞可转;如能乐从,即遵先生之命也!”
因命宣成全、伏波入见。素臣尚不知其监禁,承应两贵人的丫鬟奏知,二人现在监中。皇帝道:“既系有功之人,怎反下了监?”丫鬟将前事奏闻。皇帝道:“如此则二人有罪于先生,无功于朕,何云救驾有功?”素臣道:“臣欲救圣驾出岛,差二人至岛前岛后,昼夜沉伏,伺候察探。岛前只一水可通,被逆阉于关口密排铁栅,栅上皆有锋刃,关前数里水底,布满蒺藜,触锋刃,蹈蒺藜,即皮破血流;二人没至关前,两足尽破,幸其水性熟谙已极,尚未伤命。因岛前无缝可钻,复至岛后探视,于水石冲击,刻死刻生之所,探出石碛可以藏舟,臣方得前去测量。测量之时,若非此二人下海,屈曲泅没,亦不能知勾弦数与确数,何从算出丈尺,知丝索之敷用与否。此二人实从万死一生中,拼命图功,俾臣得救驾出险;臣实深悉其劳苦困惫之极,故称有功之人。至臣之落海,因老蚌索珠,且报臣友被围之信,发于仓卒,鬼神亦无所施其巧,况此劳苦惫困之人乎?从臣之故,几致其丧身于海;岂反有罪于臣?惟陛下怜而察之!”
皇帝慨然道:“春燕、秋鸿隐形至观日台探信,以药迷闷卫士,及逆阉心腹内监宫人,使先生之计得行。成全、伏波沉没海底,拼命舍生,使先生之巧得施。先生之发踪指示固难,而韩卢、东郭之劳亦甚矣!当速召来,重加封赏!”素臣道:“此二人既久禁狱,自必污秽,恐冒触天颜;伏乞皇上赐以薰沐,然后召见。”皇帝道:“薰沐之后,暂令锦衣花帽入见,俟封职后。徐备服冠可也。”当即传旨提监,沐浴熏涂,前来见驾。
龙目一看,见二人年纪俱未满三十,相貌魁伟。大喜道:“真属年貌相当,可称佳配!成全封澄江将军,配以春燕;伏波封清海将军,配以秋鸿。俱食四品俸,给事先生府第。春燕、秋鸿俱封义勇淑人。先生可即为说法,以便完姻。”春燕、秋鸿想:成全等不过盘山小卒,并未留心观其容貌,甚是疑虑。今见钦赐官职,相貌魁梧,暗暗欢喜。却不敢悖本国之教,未免怀着鬼胎,鹘鹘突突的,随着素臣入房。
素臣并唤成全、伏波进房,正色而言道:“凡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只争在有廉耻。禽兽没廉耻,故无一定配偶,人惟有廉耻,故能不事二夫。你等如在本国,而遵本国之教,已属寡廉鲜耻,与禽兽无别。今在中国,而仍遵本国之教,则廉耻全无,更不如禽兽矣!我若依你邪说,先破汝体,然后赐婚。不特无颜以见同伴诸女,亦何面目以对成全、伏波乎?汝等既受我记,即当从我之命;既久中国,即当从中国之制。将来得奉皇上威灵,风行海外,用夏变夷,还要把大秦一国,俱秉中国婚姻之礼,不止全你两人廉耻,将并汝通国之人,都从禽兽中提拨至人类中来。妆四人可依我言,速就各房,我在此中间立侯,讨出喜来,同去复旨,即作成全、伏波代我破体可也。”春燕,秋鸿被素臣口口禽兽触动羞恶之心;又想素臣既相,必除灭佛、老,所云变易本国之教,亦必是真;且令成全、伏波代其破体,便不算全然叛教,只得听从。
成全、伏波讨出喜来,素臣领同缴旨。皇帝大喜,即命四人在御前先拜天地,次拜皇上,次拜素臣,然后夫妻捉对儿交拜,撤御前宝炬,送归洞房。春燕、秋鸿之喜,还是有限;只成全、伏波二人,才离黑狱,即解红裙,幸免极刑,翻膺上赏;这一喜直到尽情!江边掠燕,海上惊鸿,澄江直欲翻江,清海将为搅海矣!
次日清晨,素臣放出海师、水手,各加赏赍。正值飞娘同碧莲、翠莲回岛,丰城之事,素臣尚未细问,飞娘三人,把前后战胜及水夫人命其勤王之事述知,素臣大喜致谢。即拨兵一千,令其赴乍浦接应,授与密计,三人连夜去了。
日中,赐出素臣冠服,传旨道:“朕自进此岛,即令两贵人赶制,至今方得完备,勿嫌迟慢也!”素臣感激谢领。春燕、秋鸿打开锦包看时,是:
朝服全副.七梁冠一,赤罗衣白纱中单青饰领缘一,赤罗裳青缘一,赤罗蔽膝二,赤白
色绢大带一,革带玉饰一,玉佩二,黄绿赤紫丝织云凤花锦大绶二,青丝网玉拔环二,
白袜二;黑履二,常服全副,乌纱展角帽一,团领仙鹤补绯袍一,大独科花绽丝绯衬袍
一,玉带一,皂靴一,软底皮鞋二。
素臣命将朝服包好,把常服穿着,至行宫门口谢恩,即请定回銮日期。皇帝大喜道:“朕归心如箭,只恐孽氛未靖,今文先生云可归,朕放心即归矣!”因传旨,择吉于十七日朝见有功诸臣;十八日回銮。
次日平明,天生等回岛缴令。天生道:“以神等在淡水洋,已截杀困龙岛败兵一船。俺依文爷密计,令小矜子碧云领一船,伏绝龙岛左,翠云领一船,伏绝龙岛右,俺们在大洋候着。三只败兵船逃来,被俺们围住,先放走一船,俟他进岛,岛左之船便跟着进口。又放走一船,岛右之船又跟着进口。俺们拼力杀掉了一船,统着大兵攻岛。岛左岛右之船,俱是困龙岛岛船,又用了困龙岛旗帜服色,夹和败兵船内,守岛兵丁慌乱之中,不及辨别,一齐放进。随后大兵即至,里面两船—齐发作。俺们是有记认的,只拣贼兵砍杀。他们没记认,不知谁是困龙岛的兵,是护龙岛的兵,自相厮拼,心慌势乱。俺们内外夹攻,倾刻攻破。走索的岛兵,各处放火。碧云、翠云领着女兵,把封锁的嫔御宫人,一齐救出。咱夫妇令以神、卫婶子分头搜岛,现获陈芳、臧宁、汪彬、赵武及靳直之弟靳廉。留以神在岛镇抚。虎臣、亚鲁已奉文爷之令,去招降各岛。俺们先撤兵回来报捷。”素臣大喜,将嫔御宫人都送入内,领着一干男女朝见。
皇帝仍坐前殿,男女分班,嵩呼拜舞,此时已有锦墩设在御座东旁,宣上素臣赐坐。东班是玉麟、天生、有信、成全、伏波;西班是飞娘、飞霞、青云、翠云、春燕、秋鸿。皇帝问功名册有名之金砚、黑儿,素臣回奏:“金砚系臣之仆,已奉诏进京,敕谕东宫。黑儿系龙生之婢,未敢朝见。”皇帝道:“文子与僎同升,仆婢何害?金砚有十余日行一万七千里之功,太后东宫之幸,逆藩之授首,皆其功也!可封为飞虎将军,食三品优俸,给事先生府中。黑儿系贵人之姊,可即宣入,以受国恩。”素臣领旨,将黑儿宣入,朝毕,站立右班之末。
皇帝降旨,陛白祥为兵部郎中,并监督大恩仓。龙生以副总兵,兼宣慰司同知,仍管护龙岛事。施存义以守备提补。飞娘为神勇夫人。飞霞为英勇夫人。碧云、翠云为灵勇宜人。黑儿为奉恩君,食四品俸。以救出嫔御,俘获逆党,进素臣武英殿大学士。陈芳、臧宁、汪彬、靳廉同先获之靳直、凤氏、王彩,各打四十御棍,赵武免打,俱监候回銮处决。诸臣谢恩退班。
十四日,飞熊解到龙衣,赍奏翰林官一员,洗马连城。皇帝见太子表文,宣素臣入行宫,再三劳谢道:“前日令先生陈奏功绩,朕已惊叹为古今未有;今观东宫所奏,方知先生尚未道其十之一二,先生真只手擎天者也!东宫云,一切贰官闲职,不足以溷先生;拟晋先生内阁,兼吏兵两部,请朕圣训。其进先生为文华殿大学士,应加宫保及五等之爵,俟回銮再定。”是日,留在宫中。细问一生事迹,及父母兄嫂妻妾子侄婢仆锁屑之事,至夜赐宴,尽欢而散。
素臣方得与连城相见,连城再三谢罪。素臣道:“人孰无过,礼过不吝,乃老先生之盛德,前事何足挂怀!”因唤大怜出见:“此尊婢也,今日归赵矣!”连城问单姨之事,大怜招出聂元,连城切齿。素臣道:“邪道作孽,何所不至,特辩之不早耳!聂元前在此岛,已为龙夫人所诛,勿更念此婢之旧恶也!”连城唯唯谢教。
十五日,如包、以神回岛朝见,奉旨加铁面游击将军,兼宣慰司佥事,仍管生龙岛事;熊奇以参将题补;两人谢恩毕,将天生等约齐,同至素臣房内,根问落海后事,及假传死信之故。
素臣从头说出。原来:素臣那日落下海去,即落在一座白玉堂中,一张白玉榻床之上。只见一个年老妇人,缨络缤纷,向前敛衽。素臣忙下床答礼。老妇道:“前遭龙厄,藉相公福庇,以二女奉侍;今当见还。金面犼有难,相公当往救之!孽龙已为香烈娘娘收服,妾可无虑;但恐野性难驯,不日来见相公,乞相公受记一番,便与妾冰释前嫌,感激不尽!”素臣恍然,忙在袋内取出双珠递还,道:“承老妪赠此神物,救我之难.成我之功,正思图报!若果见孽龙,自必嘱咐,令其解释前嫌。金面犼现有何难?当往何处救之?”老妇道:“相公不听见喊杀之声吗?”素臣侧耳一听,果闻喊杀连天,心里着急,忽然惊醒,那有甚白玉榻,却仰卧在一片大蚌壳内。忙立起身,只见前面船只,被这蚌风驰电掣激起大浪,一齐翻转,船上兵将纷纷落水。将近一只船边蚌壳平空一起,把素臣颠落那船船头,那蚌便沉入海底,绝无踪影。
那船已将翻转,半船俱水,人尽吓坏。忽见半空落下人来,顷刻风恬浪息,便按定心神,向前细看,失声惊喊:“莫非是文爷吗?面色怎如此晦滞?”素臣睁眼看是,认得是方有仁、方有信,忙答道:“弟正是文素臣,闻人兄如何不见?”有仁等大喜道:“闻人二哥就在前船。有仁等被围至急,亏这大浪把一面冲破,正想逃走。今得文爷从空而下,便可杀上前去。”素臣问:“缘何被围?是何兵将?”有信道:“是靳仁的兵将,虽坏了几船,兵势还盛,水势一定,必更合围。靠文爷的威力,且杀了贼人,再细细告诉罢。”素臣便不再问,抖擞神威,拔刀在手。有仁忙令拨转船来,素臣一眼看见金面犼虎踞对船船头,大叫:“闻人兄,今日才会,快快转船杀贼!”金面犼大喜大笑,忙令海师捩舵。两只船上各家丁壮,久闻素臣杀夜叉,诛山魈的大名,兼且从天落下,越发认作天神,人人胆壮,个个心雄,忙忙捩舵转船,直冲上去。
贼船上呵呵大笑道:“若没那阵怪风,都做了海鬼了!怎敢回来送死?”把旗一挥,四散的船,都攒拢转来。素臣令众人“照旧厮杀,选几个有勇力,能跳跃的,各持短兵,随我而行。”有信在本船,拣出十几个,紧跟素臣背后,须臾,各船围上,两船内照前各持长枪大戟,互相击刺。素臣拣着最近贼船,大吼一声,平空跃上,手起两刀,已把当头两个杀人不转眼的凶和尚,连头带肩,劈做四段。就在红血中直滚进去,碰着刀的,非死即伤。背后勇士,陆续跳上,如一条长蛇直窜入舱,杀条血路,看着那两只贼船较近,复跳上去,如猛虎突入羊群,任凭咬嚼。杀过这船,跳到那船,杀过那船,跳到这船,纷纷头落,片片肉飞,颈血直喷,尸身平倒。金面犼看得兴发,也吼一声,跳入贼船,手中钢锤,雨点般打落,贼人筋断骨折,一片哭声。我兵将领及有勇力能跳跃之人,无不争先跳砍,咆哮剪扑,猛不可当。登时把贼人十几号船只,百十个和尚道士,大盗凶徒,一二千惯战水军,十停中杀掉九停。素臣因有正事,跳回本船,招呼金面犼等下来,放他各逃生命去了。
金面犼等一齐上前相见,叩谢援救之恩。通出姓名,方知福建六雄,除飞熊解衣在路,现在五榷俱集,内中林平仲、刘牧之、朱无党三人,尚是初会。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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