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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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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道:“实是小人错了,昨日已讲至四鼓,今日又一天没住口,真个劳乏了文爷,不是耍处!”素臣道:“我不惟不劳乏,反觉精神顿长;沈兄不可躲懒!”云北大喜道:“若文爷不乏,小人断不敢懒!”于是出外复讲,直讲到月上东山,素臣才把明珠收起,仍复再讲。顿氏听打五鼓,叫应云北,方才大家安息。
一到天明,叩门声急,顿氏开看,仍是前日那两个苗婆,竟进素臣房中。却不似从前唣,在帐外唤醒了素臣,说有要紧话,请老爷去商量。素臣疑惑:“有何要事?”忙忙的赶至锁家,却并无要事,惟恐素臣不来故耳。素臣大笑。梳洗过,吃了早饭,即往关家说亲。关保之病,原为兰哥而起;及兰哥病退,不觉霍然。听报素臣在外,忙与萨氏出迎,齐跪于地,也依着锁家夫妻样子,俱拜认做叔爷。领至壶天书屋,兰哥拜见,亦称老爷,感谢救命之恩。素臣因为作伐,并篁姑五件条款说出。萨氏道:“这头亲事是好不过的;但篁姑忒也拗撇,这不成了个野人吗?”因问关保:“你依也不依?”关保道:“别的罢了,连拉手抱腰都不肯,怕招着亲戚们怪哩!”兰哥道:“他这五件事,孩儿求之不得;若要孩儿与此五事相反,也情愿一世不娶妻子!”关保道:“你没读过土圣人的书么?怎说这野话!”兰哥道:“土老生的书,都是乱道;孩儿只知道孔圣人,不知道土圣人。”素臣道:“你们峒礼,原听男女相愿,不以父母之命压之;难得他两人意见相同,将来和好可知,你夫妇只求儿媳和好,就招些怪头何妨!况峒中除了篁姑,谁人配得你的儿子?他两个不依此五事,便都不愿嫁娶,为父母者,岂可不成全他?香痨有法可治;害子相思,便是没法,到那时懊悔却是迟了!”萨氏与关保俱连忙答应:“听凭叔爷作主,就请叔爷择定唱歌日期。”素臣道:“兰哥还未复原,再缓几天,竟是七月初一罢。”萨氏道:“月头上最好。”当日大排筵宴,一则谢医,一则起媒,酒席丰盛,礼意殷勤,自不消说。席散,素臣回复锁住夫妻,俱欢喜诧异,自去准备不题。素臣次日复至沈家,与云北讲解,并授以炼神、炼气、炼力之诀。初一这日,素臣先至关宅,萨氏之弟关保在座,因其姊之言,亦拜认素臣为叔爷。同领兰哥至锁家。锁住妹夫索住,妹子锁氏,俱领回家,亦因锁住之言,都拜认素臣为叔爷。素臣无故添出许多侄儿侄女,在跟前百般亲热,暗自好笑。篁姑房中,早已预备,将内房门口挂一湘帘,帘内帘外,各设一座,外房窗闼洞开,内房窗闼紧闭,兰哥虽与篁姑对坐,看不见一些身影。兰哥并不学赶墟恶套,唱那秽语俚歌,款款的念出《关雎》三章,虽系自来之腔,却长短疾徐,自有节奏,娓娓可听。兰哥唱完,篁姑接念《鹊巢》三章,出自女郎香口,更加莺转花间,燕喃帘畔,清圆浏亮,真有绕梁之音。素臣击节叹赏道:“《关雎》、《鹊巢》,王化之原,人伦之始;他日桃夭宜家,螽斯衍庆,于此两歌卜之矣!”于是男亲俱向兰哥叫喜,女亲俱向篁姑叫喜,内外筵宴,席罢而散。初三日行聘,初七日迎娶,两家都是大户,聘礼婚仪,十分富盛。成婚之后,夫妻恩爱,自不消说。加以篁姑早晚服事翁姑,俱依着内则条款,先意承志,婉娩听从,把关保夫妻二人,喜透天门,爱之加宝。兰哥成婚后,与篁姑商议,将素臣接去,住在新房西间,晨昏定省,俨加子女一般。沐则篁姑捧沃盥,篦发梳头;浴则兰哥持巾澡雪,揩身擦背;素臣坚辞不获,深感其情。因把古文三昧,诗法真诠,倒箧倾筐,细细指教。夫妇二人,性爱文墨,质又聪明,如久旱逢霖,涸鱼得水,津津听受,其乐无涯!竟忘却新婚好合,日夜俱环坐求教,把同梦之欢,都丢向脑后!素臣定了十五日起身,两人于十三日私饯,愁眉泪眼,短叹长吁,令素臣好生难受。十四日,在云北家叙别,也是难舍难分,不能恝别。到了十五日,四大户公席饯行,行令猜拳,觥筹交错,苗童苗女,歌舞侑觞,才得欢笑了半日。席散起身,素臣忽然头晕,倒地不醒。正是:
莫道阴阳全懵懂,须知祸福半分明。
总评:
烧水安息,兰哥醒而称快,宜其以安息治之。却止是试探病情,可谓奇变。至兰哥病原,已经锁住说透,满屋香烟,满头香汗,更属信而可征,何必更加试探?缘彼七绝一首、萨氏数言逗起疑心。惟恐病由相思而起,慎之又慎,方是良医。匆轻议素臣之鹘突。
以臭治香,突有道理,而一切医书未见有此。作者灵心造出,可补轩歧及四大家所未备。
撞粪缸不得,即撞素臣。写萨氏爱子莽性,活现纸上。
七窍钻出白虫,一出即死。是否真有此事,抑系摸想出来?世上如有此病,急以此试之,得一实在下落,岂不快哉!萨氏失惊跪地一段写得精采之至!得后八语咏叹,教忠之意十分透足。玩夫廉,懦夫有立志,百世之下必有兴起者,此书之功大矣!
素臣欲亲至赤身峒之意,至此始尽情说透。观其人,度其地,大英雄举事,必期万全,如是,如是。
土老生一段议论虽甚可笑,却附会得好;若全说不通。便不足动愚失之听。文势得此一振,便有回波击石、斗鹘翻风之妙。
老聃至西域,禹适裸国,今之异学有以此助释攻儒者。今读此书,始知其沐浴于土老生之教者深矣,可胜长喟。
土老生云“风气所限,圣人不能立异”,作者云“豪杰生志,风气不能限之。”故于举峒若狂之中,特拈出云北夫妻,以作中流砥柱。而云北究自外来,非由土著;复拈出兰哥夫妇。素臣之答锁往也,曰:“一则男子中之豪杰,不为风气所易;一则女子中之豪杰,不为风气所囿。”然后知土老生之言,特为无志之徒籍口,不足供有志者一噱也。其有功于人心世道者,岂浅鲜哉!
   素臣喜讲,云北喜听,与教虎臣用弩,一手针线绣出两般花朵。“指画手挥”数语,写得兴会淋漓,增长读书人无限志气。
“云北忽然想起”一段,写得入神。几顿氏埋怨云北与石氏埋怨虎臣,亦是一手针线。遥遥对照,天然关锁,文法之秘。苗民唱歌,自开辟至今,未有唱《关雎》、《鹊巢》者。作者心灵手敏,忽拈得此,遂成夫妻唱和、求婚行聘、一定不易之歌。此亦为地老天荒,苗民所无之事;开山凿石,才子所有之文。

第九十五回  沈瞻赎子孔方兄能全骨肉  陈渊梦妻正气女便是神灵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扶起,纳在椅上,喊叫醒转。素臣闭目凝神一会,睁开眼来,便神清气爽,一如无事,立将起来道:“累各位吃惊了!”众人道:“叔爷向有头眩病没有?”素臣道:“向无此病。”
锁住道:“敢怕今日日辰不利,另择一日罢。”素臣道:“我一生不信阴阳,前岁出门时,酒忽变血,也没改期,各位但请放心!”因便辞别众人,至云北家,取药箱长行。只见顿氏两眼流泪,云北也是出门装束。素臣问故,云北道:“小人有个儿子,乳名虎儿,今年十岁。那年也因生病,不能打牲,饿不过,把他插标站在门首。有神狴峒一个大户,名叫封斗,怜念小人,给了五两银子,说:‘不须立契,我带去替你养着;你有了银子,原赎了去。’时常虽也想念,因没有孔方兄,便把骨血都靠后了。如今得了文爷的银子,妻子便整日想着孩子,要赎他回来,连夜里都睡不着了。催着小人说:‘文爷往赤身峒去,要过神狴峒,何不同去,也可代背药箱,替一替力。’故此扎扮着,等候文爷。文爷铺盖,同昨日带出来的药箱,已收拾好,装做一担,小人就去挑来。”素臣大喜道:“一向没见你们说起,只认做无子;见你与大嫂,都只三十多岁,生长得出,故没劝你置妾。那知道你现有令郎,真是意外之喜!”云北便挑出担子,素臣要夺,云北不肯道:“我原是一事两事,文爷不必费心!”云北见素臣起步甚快,问:“一日走若干路?”素臣答以:“二百多里。”云北道:“可惜起身迟了,赶不及神狴峒,只可奔乌石峒。”当日在百灵峒打尖,投乌石峒住宿。饭店隔壁,见一苏货铺招牌,上写着上林分铺,问知与卫中熟识。当修一书,令松纹打发奚勤向葵花峒沈云北家等候,凡事听云北调度。因向云北道:“奚勤到峒,可领至锁家住宿,日里照常买卖,但照本价,不必取利,夜里断不可做苟且之事。总等我有信来差遣他。”云北应诺。复说:“这书上要添写一笔:若问沈云北不出,只问沈呆鸟,便合峒皆知。”素臣大笑,真个添在书里,托货铺转寄。次日,至神狴峒,问到封家,传说进去,跑出两个苗丁,一个领云北进见,一个便令素臣挑担后边去。正走到转弯所在,却被一小孩子直跑出来,把药箱一撞,那箱子便如打秋千一般,直甩开去,素臣疾忙抢住。不防那小孩,一拳在肋骨上打来,猛吃一惊。苗丁喝道:“怎打起先生来?”那孩子道:“他把箱子碰我,我不打他!背后一个苗丁,跑得满头臭汗,喊道:“真个你老子来了!”素臣暗喜,一把拉住他右手;虎儿便起左手,素臣一并攥住道:“你父亲同我来赎你回去,怎还与人躲迷藏吗?”虎儿道:“真个我爹来了!快放手,待我去见他!”素臣放手,虎儿转身飞跑而去。素臣跟着苗丁,挑至空屋。不一会,吩咐出来,请那大夫西厢房去,与虎儿父子一处吃饭。原先那苗丁,便把素臣领到西边厢房门口,只见虎儿两只小眼挤得通红,拉着云北之手,站在膝边。云北慌忙接担,同进房去,叫虎儿磕头。虎儿道:“他方才撞痛了我的膝盖,我还磕他的头!”
素臣笑道:“是你撞我的担子,反说是我撞你!就是撞你,你打了我一拳,也扯直了!”云北道:“该死的杀才!怎好打起姑老爷来?快些多磕几个头罢!”一把住头颈,在地下连磕有八九个头。素臣拉将起来,虎儿骨都着嘴,两眼瞅着素臣道:“你是甚仔老爷,人家磕了许多头,不还一个礼儿?”云北喝道:“甚仔老爷,还是大老爷哩!四大户磕头,他不还礼,来还你这小杀才的礼吗?”素臣道:“隔墙有耳,沈兄怎这样口敞?”云北道:“文爷说的是,小人失言了!因这杀才放肆可恶,一时漏出话来!”忙站出院子一看道:“且喜没有人!方才老爷要留住两日,小人再三辞脱,吩咐吃了饭,还有话说,不知说甚话?总是饭后就要分手的了。”素臣道:“你这令郎,将来竟是一员猛将哩!方才那一拳,竟有一二百斤气力,不是我,便受不住!”因把衣服撩起道:“沈兄你看,这后肋上有些红影吗?”云北细看,并无红影,欲打虎儿。素臣拉住道:“我因爱他膂力,故与你说,怎反计较着他?”
须臾,厨下搬送酒饭上桌,三人狼餐虎咽,把一筲箕饭,六大碗菜,两大壶酒,连着葱蒜醋酱,都一卷精光。正要叫虎儿进去磕头,只见一个苗童出来,把三人直领进内室之中,封斗自外而入,开口便问:“文爷因何事改装至此?”素臣吃惊,知已漏泄,却不敢招认道:“医生实是姓文,与沈兄是乡亲;沈兄要赎他令郎,医生进峒里去行医,并没甚改装的事。”封斗道:“休说文爷相貌贵不可言;即沈兄之相,亦可至提督总兵之位;他这令郎,骨格耸异,将来定主掌握兵权。我前在葵花峒中,因见他父子仪表,有心结识,故把他令郎带回。两年来,任他性儿顽耍淘气,并未打他一下,只问他便知。方才二位私语,我已悉知;且内着珠衫,价值不赀,亦非行医者所能致。文爷可把名号官位,入峒何事,详细说知,或可助一臂之力;切勿以匪人相视,藏头露尾也!”素臣料是不能隐瞒,且看其相貌系端人长者;因便一切以实告之。封斗忙跪下磕头道:“苗民何幸,得见文忠臣老爷!”素臣跪而回礼。封斗道:“老爷休折坏了苗民!”因坚留住宿,吩咐备席,令妻妾子媳俱出叩见,说:“这就是吴江县的文忠臣老爷,也叫你们一见天上的人!”素臣坚辞不获,只得住下。晚上席散,送三人入密室中住宿,方说道:“亚峒主祖父相传,已十余世,忽为岑所杀,实为痛心!这峒离弥只五十里,淫暴之政,先受其害。苗民粗知风鉴,曾传去相面,只得曲意奉承。他信以为实,令遍相妻妾子女,并其宠童吕虎夫妇,大加赏赉,免了一切差徭。其实俱犯杀相,不得善终。现在岑已出峒去,求访什么异人,不在峒中。老爷当先到赤身峒,回来再到弥。苗民有一女,嫁于辟邪峒大户开星为媳;辟邪离赤身峒只一百七八十里,苗民写书带去,可作居停。开星亦深惧毒蟒之祸,只因坟墓产业,俱在辟邪,难于迁移。其人颇有智谋,老爷与彼商议而行,必有所益!”素臣大喜,因促其写书道:“我明日一早必行矣。”
次日,素臣把珠衫脱与云北道:“我因思君,故紧着在身,谁知屡次被人窥破;若是歹人,岂不利害!”封斗出陪早膳,却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子出来,令向素臣、云北磕头道:“此苗民次女也。”云北吓得忙跪下去,被封斗一把拖住道:“小孩子家,何必还礼?”磕过头,便自进去。袖中取出书信,交付素臣。云北叫虎儿进去,各处磕头出来,又磕封斗之头,两只小眼,流泪不止。封斗把泪拭干道:“后会正长,不必悲泪!”饭后,送三人出门,叮嘱后期。素臣道:“我回来必造府奉看。”出门后,复与云北父子作别,分路而行。
素臣于上午已至弥峒,问起峒民,知岑果不在峒。因直穿过去,走有一百余里,便是雁奴峒。见天已将晚,峒内不知有无借宿之处,正自疑虑。只见峒口一人,飞奔至前,跪在地下道:“文爷果然来了!”素臣不觉骇然,忙歇下担子,要回礼时,那人两手抱住素臣双膝道:“文爷休要折死小的!”爬将起来,挑着担子,说一声:“小的引导。”竟往前走。
素臣暗忖道:“莫非是个拐子?怎又得知我的姓字?”估量还制得住他,接脚跟进峒内,到一庙里。那人开进房门,把担挑进,素臣紧跟入去。那人纳头便拜道:“小的陈渊,主人即白玉麟也。蒙文爷辩白小的妻子冤枉,感恩不浅!”素臣方才放心。因问道:“你是几时回去的?如何又到此地?又怎生认得我的面貌?”陈渊道:“小的那年,领了主人本钱,至两广营运;因迁江县是主人旧治,有认识的人在那里,收买药材。起身没两站,即遭风沉溺。亏着葡萄峒一个峒民救起,光剩一个空身,进退无门,又替他挑担入峒,吃他一碗饭,留着性命。亏小的有些气力,替人拉木运石,在各峒串过日子。前年又流入这峒,也是帮人做工。因食量大,积攒不起盘费,不能回乡。直到去年十一月内,忽梦见妻子说,他因担了娠,羞忿自缢,蒙文爷辩明冤枉,土地申了文书,要封他做本地神。他因忆着小的,不愿受封,要到两广来寻我,本处城隍发了通关,给了路引,到处找寻,找了两三个月,才找到这里。因这庙原是峒母娘娘的香火,年久坍废;他便托梦与众姓,说是小的原配,上帝怜他正气,封为此峒土神,教众姓替他建庙。众姓因所梦皆同,就踊跃起来,去年就盖成此庙,接小的来看守。今年正月初一开了光,来求签笤者,无不灵验。施舍香钱者颇多,小的才得安享了这半年。前日又托梦,说今日申酉时分,文爷进峒,把相貌装扮一一说知,叫小的至期迎接。小的自午时就来候起,不料果然候着。这都是妻子托的梦,并没有回去过。”素臣不胜骇异。上殿看那神像,也仿佛如白家栖凤阁内梦中所见。见有现成香烛,便点将起来,作揖致敬。陈渊抵死推辞道:“文爷休折坏了他,叫他如何当得!”素臣道:“他一生正气,怎当不得!”陈渊没法,只得磕头回谢。饭后,问素臣在白家以后之事,及入峒之故。素臣一一说知。陈渊喜道:“主人得官,姑娘又嫁了好姑爷,感谢文爷不尽!但赤身峒俱是赤身人,文爷进去,也须裸体,若穿着衣服,怎得进峒呢?”素臣道:“赤身峒这边是甚峒?离赤身峒若干里?现在可也赤身?”陈渊道:“赤身峒这边,是孔雀峒,离赤身峒百里;敢在早晚也便要赤身了!”素臣道:“且到孔雀峒再处。”是夜,睡至三更,梦见峒母娘娘前来拜谢。
素臣问其此行凶吉,峒母道:逢沙则凶,遇石则吉;石马千里,沙射千日;神猿神虎,子孙惟亿;劈破天荒,纯阳之力!素臣醒来,详解不出。暗忖:纯阳又是世人所谓吕祖,我不信仙,何云纯阳之力?通八句看来,大约吉凶俱见,终得成功之意。天明起身,陈渊伺候梳洗,说道:“小的女人,夜间又托梦与小的,叫送文爷至弥猴峒,不知文爷一日可走许多路?”素臣道:“可走一二百里。”陈渊道:“这便恰好都有住处。此去过了断木峒,便是沉铁峒,共有一百六十里,小的有个熟人。再过去一百五十里,便是弥猴峒,小的也有个熟人,可以借宿。再过去就是辟邪峒、大鹏峒、孔雀峒。妻子说,辟邪峒文爷自有住处,孔雀峒有石兄来接,都不消小人跟随了。”素臣暗忖:辟邪峒有封斗之书;孔雀峒有甚石兄?又与梦中遇石则吉之言相合。这峒母怎灵显如此?因复到殿上,作揖致谢,嘱其暗中保护,成功后,当奏请封号,以酬神力。陈渊把庙门锁上,将钥匙交付庙邻,嘱其照管。替素臣挑着行李,一路闲讲,又知道张顺一家,俱送与素臣为仆。大喜道:“小的与张兄弟最相好,他的武艺比小的高,将来倘得回乡,必到文爷府上会他也。”
是晚,宿在沉铁峒内大户家中,那大户雇过陈渊做工,故此认得,次日,宿在弥猴峒中一个石匠家里,那石匠,是与陈渊同在沉铁峒大户家工作的。素臣暗忖:弥猴峒与神猿二字关合;逢石则吉,莫非应此石匠身上?因有意去兜搭,却蠢莽非常,问他言语,也不会对答,说不入头,只得罢了。
次日,陈渊辞去。素臣日午至辟邪峒,竟向开家而来,投进书去,开星出迎,自己替素臣担着行李,直进一密室中,殷勤叩拜道:“草民何幸,得瞻天人丰采!”素臣看那开星,面貌白皙,眉目秀润,竟不似峒中人物。茶罢,亦如封斗,令妻妾子媳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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