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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之侯-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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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唯望子侄辈如愿以偿。潜心茶学十分可我心意,望汉儿

  善始善终,万勿半途而废。家中诸事,总以不变应万变,你

  在时如何度日,如今也无大变化。你母亲因你的前途有望,。C

  境踏实,嘱我再三告诉你,安心读书工作,不要挂心。数年

  前夜半灵隐山中翠微亭上所虑所言,今日终有结果。千山万

  水之外,伯侄当问心无愧。又,接忆儿消息,得知你们有过

  一次意外相逢,且阴差阳错,险些铸成千古之恨,知后不免

  心惊。在外行事,处处小心,我什]等着合家团聚之日。切切

  嘉平没等杭汉细细回味来信,就急着问:“上次回浙江遇见了杭忆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提?”

  “我不是告诉你我见到他了吗?”

  嘉平皱着眉头说:“这能算提吗?你伯父来信告诉我,说你差一点被杭忆给活埋了,有这件事情吗?”

  杭汉愣了一下,说:“这纯粹是个误会,他们手下的人,把我给当成日本汉奸了。怎么,他们怎么也晓得这件事情了?”

  “你以为你不说,就没有人说了。”

  杭汉就不再解释了。他本来以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兄弟之间,是谁也不能够再提起的。

  差一点被杭忆活埋的事情,的确就如杭汉自己所说的那样,纯粹是一种误会。他曾经押着一条装有茶箱的茶船,在经过杭嘉湖平原的某一条河流的时候,半夜里被人截了。黑灯瞎火的,一开始他还以为对方是汉奸强盗来拦路剪径的呢。没想到一句话不说,这伙人就给他们一人一把铁锨,让他们在河边挖坑,等坑挖好了,又命令他们往下跳。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潮湿的泥土就往他们身上扔了。杭汉这才急忙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还不明白,要你们这些狗汉奸的命!”其中一个人喝道,还是个女的呢。

  杭汉听了松了一口气,连忙说:“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汉奸,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跟你说什么话?说日本话啊。你这家伙,头一个就是汉奸。一路上哇啦哇啦,中国人的茶叶,偷到上海去卖给日本佬,当我们不晓得?我们队长说了,你们这种卖国贼,统统弄死,一个也不能留!”

  此时土已到了腰间,杭汉开始感到气透不过来,一面他又感到哭笑不得。这些茶叶都是通过伯父收集来的。一路上,为了蒙骗日本人的关卡才冒充汉奸船,而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冒充日本翻译了。谁知不但蒙了敌人,也蒙了自己人。

  眼看着土往上堆,他们这一行几个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杭汉突然急中生智,他想到刚才那女人说到了他们队长,也不知哪来的灵感,他突然想到了杭忆。杭忆不也是当了游击队队长了吗,或许提到他的名字,他们会听说过,因此解除误会也未可知呢。他就喘着气再叫道:“等一等,有一个人可以证明我们不是汉奸。杭忆这个人你们听说过吗?水乡游击队的队长。”

  有人拿小提灯照了照他的脸,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我哥哥,我怎么能不认识?”

  填土的那些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手。杭汉看见他们围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办。那个女人,他们都叫她茶女,说是可以把队长叫来认一认,真是个骗子,再杀了也不迟。杭汉听了一阵狂喜,他忘记自己险些丢了性命,一下子就沉浸到兄弟重逢的喜悦中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杭忆就过来了。用马灯一照被土埋了半截的杭汉,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杭汉那还没入土的半身,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想埋个汉奸,结果把我兄弟给埋进去了。茶女,还不快点把他给挖出来!”

  那叫茶女的惊叫道:“真是队长你的兄弟啊,怎么我一路上也看不出来你们哪一点像啊?他还一路的日本话。对不起,我这就叫人挖你出来。”

  杭汉抖着土往上爬的时候,不禁心有余悸地说:“好险啊,幸亏我想到了你,要不然我可就成了一个冤鬼了。你们怎么也不弄弄清楚再下手,再说,真是汉奸,也不见得就活埋嘛。”

  “抗日,又不是写诗,哪里来的那么些微妙之处,吃误伤的事情总还是有的,谁叫你一路上日本人装得那么像。我们盯你们,可是已经盯了两天了。你要是真死在我手里,那也是为抗日牺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杭忆大踏步地往前走着,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内疚,惊吓。

  那天夜里,他们畅谈通宵。杭忆介绍了他的那支抗日部队,叙述了他是怎么样走上这条路的,他一点也没有回避他的第一次杀人。在黑暗中,他躺在床上,伸出一双手,欣赏似地说:“你看,现在我的这双手,可是血淋淋的了,全是法西斯的血!”

  杭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杀过人!”

  “这也没什么奇怪!”

  杭汉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是楚卿告诉你的?”

  黑暗中他看不到杭忆的表情,只听到他的不一样的口气:“她会告诉我,她还会是她?不过我知道她去了一趟杭州,你们对谁下了手?”

  “不能说。”

  “我知道是谁了。”

  “你不要说!”刚刚躺下去的杭汉又跳了起来。

  “好的,我不说,不过你看上去还是杀人太少了。”

  “伯父说了,让你去杀人,我去建设。”

  杭忆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想不到父亲这样的温良君子也会这样说话了。”

  杭汉侧过脸去看看躺在对面床铺上的杭忆,烛光下他的这位久违的堂哥的面部侧影和神态,和身陷杭州羊坝头大院的伯父惊人地相像。他吃了一惊,手就揪在了胸口上。

  “我听说赵先生蒙难了……”杭忆一只手举在半空中,抛扔着手枪,若有所思地说。

  “本来伯父和我妈都要出来的,他们留下来操办赵先生的丧事了,然后就被软禁起来,不准出杭州城了。”

  “我知道。”杭忆回答,“杭州的事情,我都知道。”

  杭汉想到了奶奶和大姑妈,他想要是杭汉知道了这一切……

  “——你为什么不提奶奶和大姑妈?”

  杭汉的气都屏住了!真的,杭州发生的事情,杭忆都知道了。正这么怔着,杭忆就跳了起来,冲出门外。杭汉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也冲了出去。门前是一条河流,草腥气和鱼腥气弥漫在河畔。偶尔,水波一亮,便有鱼儿跳动的声音响起。草丛中,不知什么野禽在咕咕咕地叫着。杭忆蹲在河边,呆呆地看着河水。杭汉站着,不知说什么。很久,杭忆才问:“汉儿,你在河里看到了什么?”杭汉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天太黑了。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血。”杭忆回答。

  他们各自的双眼都湿润了,但都不想让对方知道。

  他们总算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但他们都没有睡意。也许是为了寻找轻松一些的话题,杭汉提到了楚卿:

  “她常来吗?”

  “常来。”

  “你归她领导?”

  “不,我归我自己领导。”

  “那她还常来?”

  “她来说服我,说服我归她领导。”

  “那你怎么办?”

  杭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在黑暗中爆发出轻笑,说:“我嘛,有时听听,有时不想听了,就不听……”

  “她曾经动员我和她一起上根据地。”

  “她也动员我,她还动员我去陕北呢!”

  “你怎么没去?”

  “我嘛,我还没杀够日本佬啊。”黑暗中杭忆就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他懒洋洋的口气听上去非常残忍。

  “那她还来找你?”杭汉迟疑地问。

  “来啊,她是代表组织来的,我是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的力量中的一支力量啊。她的组织,把团结我的任务交给她了。”

  “那你们俩就吵个没完了。”

  “可不是吵个没完了!”

  “她跟你讨论共产主义吗?”

  “怎么不讨论,来一次讨论一次。不过这和抗日还不是完全一码事,这是信仰。你读过《共产党宣言》吗?”

  “没有。”

  “这是他们的《圣经》,我不想在没有搞明白之前就进去,我不想因为喜欢她就进去。明白吗?”

  “我可真没想到你一下子成了一个这么沉得住气的人。”

  “那是因为我欠了人家的命。”杭忆声音发闷地回答。

  “你说什么?”

  “不谈这些了,谈些别的吧,你有女朋友了吗?”

  “哪里的话。你呢?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怎么不知道。她每次来,我都和她睡觉。”

  杭汉的脊梁骨一下子抽直了,他盯着发黑的河水,半天才说:“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和她、和她——”他牙齿打了半天架,也说不出那“睡觉”二字。

  “那你叫我怎么办,像从前那样给她写诗?”

  杭汉好久也没有再说话,杭忆站了起来,说:“老弟,是不是不习惯我的变化了?我让你吃惊了。你晓得这里的人们叫我什么——冷面杀手!可是在她眼里,我依然是一个黄毛小儿。”

  杭汉这才说:“我晓得她喜欢你,她从一开始就喜欢你。那时候你的手指白白的蘸着墨水写诗,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喜欢你,可是……”杭汉叹了口气,“你不要随便和她……”他还是没能够把“睡觉”两字说出来,“她这个人,心重得很。”

  杭忆沉默了一会儿,说:“汉儿,你可是一点也没有变。有些东西你还没经历。你不晓得,我做不到不和她在一起;你不晓得那时她是怎么样的,她像一片春风里的新茶嫩叶,就完全是另一个人了。你不懂,小孩子,你不懂……”

  “你爱她?”

  “我爱她,爱她,爱得有时恨不得朝自己脑袋上开一枪……”

  他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搂着杭汉的肩膀,离开了河边。天快亮了,他们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弟,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那一次从江浙回来,杭汉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江南了。不过他还是不断地给家里写信,告诉他们种种事情,其中包括意外地与小姑妈寄草在重庆的相逢。

  自从寄草出现之后,亲情就开始热闹和错综复杂起来,比如今天的约会,就是寄草特意安排的。杭汉拉开竹椅,让小姑妈坐下了,对面几张椅子还没有拉开,寄草就皱起眉头说:“我在保育院值班,还担心着迟到不礼貌呢!怎么,我们倒是先到了,他们却是迟到一步的,什么礼数?二哥这个人也真是的。是不是那女人使的鬼?”

  杭汉摇摇头,小姑妈的想法总是那么出人意料之外。从前在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亲戚间对小姑妈的一种评价——林藕初加沈绿爱,等于杭寄草。杭汉想,刚才他坐了好一会儿了,也没想到什么女人搞不搞鬼。

  杭汉到现在也没有谈过恋爱,他也不太了解女人们,更不了解他的那位后妈。虽然他已经在重庆呆了两年了,但他还一次也没有见过这个神秘的南洋富商的画家女儿,他甚至连一次也没有到过父亲在重庆的家中。他只看到过那母女两个的照片。寄草不停地问他,那女人到底漂不漂亮?到底是她漂亮还是他母亲叶子漂亮?还是她杭寄草漂亮?杭汉实在是弄不懂这些女人之间的差别——他从小就在美人窝子里长大,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再说他天性和杭忆不一样,他们两个,在女人问题上,可以说是一个早熟一个晚熟,他实在没法回答这问题,只好说:“我看,还是那个小女儿漂亮。”

  其实这话也是随便说的,从照片上看,那女孩子还没长成一个人呢,睁着一双木不愣登的大眼睛。如果说这也算是个美人儿,那么,也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小木美人儿吧,和杭家那些一个个人精儿似的女人可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寄草一听到这话就笑了,说:“你啊,大傻瓜一个。那孩子才多大?我听说,她可不是你爸爸生的,是那女人结婚时带过来的呢。”

  “谁管谁生的,反正现在她叫我父亲爸爸。哎,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先喝茶吧。他们来了,你自己看到了就知道。爸爸不是说了,今天把她们母女两个都带来吗?”

  “什么你爸爸说的,还不是我说的!”寄草就很得意地说,“你爸爸才怪呢,老想着让我到他的新家去见他的那个新女人。我可不去她那里。她呢,当然也不会去我那里。最后我才提出了这么一个方案——茶馆,中立地带。”

  杭汉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这个大茶馆。他们是坐在半露天的走廊上,隔着走廊可以看到茶馆里面的戏台子上,有一个人正在说着评话。说的是杭汉在江南茶楼里时常听到的那种根据话本改编的故事。一听这说书人的口气,就知道这也是从他们江南一带流落到此地来的艺人,说的是一段元代《清平山堂话本·快嘴李翠莲记》中的片段。只见那艺人捏着小嗓说:

  公吃茶,婆吃茶,伯伯姆姆来吃茶。

  姑娘小叔若要吃,灶上两碗自去拿。

  两个拿着慢慢走,泡着手时哭喳喳。

  此茶唤作阿婆茶,名实虽村趣味佳。

  两个初偎黄栗子,半两新炒白芝麻。

  江南橄榄连皮核,塞北胡桃去壳祖。

  二位大人慢慢吃,休得坏了你们牙!

  两个听到这里,都会心地笑了起来。这可是久违的乡音啊,难为能在这里听到。寄草心里好像很高兴,捂着嘴笑个不停,还说:“我记得从前在家的时候,大哥常常要出我的洋相,叫我快嘴李翠莲的,那时倒也不觉得李翠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反倒是在千山万水之外再听了这个段子,才知道她的趣处来。”

  杭汉见小姑妈高兴,才说:“你们想见就你们见吧,何必又一定要拉上我呢?我自己的那一摊事情还忙不过来呢。前日检验茶,在码头,又差点和他们孔家的人打起来,这帮青皮!”

  “你懂什么,正是因为你的那摊子烦心事儿,我才约着他们一家出来喝茶,你以为我小姑妈那么吃得空啊。”寄草突然说,“我就想看看这女人靠不靠得住,对你好不好?你爸爸从来就是一个没脚佬,天涯海角到处在飞的人。我这一走,你在重庆连个依靠的人也没有,小姑妈我不放心。”

  杭汉很吃惊,说;“怎么你又要走?你不是在保育院好好地当着你的老师吗?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才没过多久,你怎么又要走了?你说我爸爸是个没脚佬,只晓得飞,你自己可不也是一个没脚佬了吗?”

  寄草摊摊手,苦笑了一声,说:“你可别把你爸和我扯一块儿啊。我是为了谁变成没脚佬的,你爸爸是为了谁变成没脚佬的?”

  杭汉愣了一会儿,才问:“有罗力哥哥的消息了吗?”

  这也是一种很奇怪的称呼,杭忆、杭汉都叫寄草姑妈,但是却叫比寄草还大的她的未婚夫罗力为哥哥。也许潜意识里,寄草就是他们的姐姐,他们就是同一代的人吧。

  提到罗力,寄草就来了劲。原来她已经打听到了,太平洋战争一爆发,罗力就上了中缅边境,这一次消息确实,有人正从那里回来,说他们亲眼看见了罗力。他本来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作战参谋,可是因为他会开车,现在却成了一支车队的队长,日夜在前线拉运战备军需物资。

  从J;冲到中缅边境,那是什么样的距离啊?杭汉也不顾辈分大小了,就几乎气急败坏地说:“你疯了,跑那么远去!我听说日军正在那里大规模调兵,英军和印度军队还有缅甸军队,再加上我们中国军队,都在那里准备打大仗。你去了,未必找得到他。再说,你即便找到他,他一个军人,看到你这么一个女人去了,又能帮他做什么,你不就是给他添乱去吗?”

  寄草倒是一点也无所谓,一副横是横拆牛棚的架势,说:“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本来就是一个疯子,我们家的女人都是疯子。嘉草姐姐不是疯了吗?你们却不晓得,她疯的那会儿,我也就疯了。你不要对我再说那些不让我去找罗力的话了。我找不到他,我就得死,我找到了他,也可能是一个死。两死相比,我还是选择了找到了他死的路。……你啊,小毛头孩子哪,你晓得什么叫疯狂啊!我能跟你说什么呢?你这个毛头孩子,有一天,到依洛瓦底江去收我的疯狂的尸骨吧……行了,我们来喝茶吧,记得西晋文学家张载的《登成都白茹楼》吗——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人生苟安乐,兹士聊可娱……来,我们也学一点古人的洒脱。此地不是江南,此地惜别,无柳可折,我们入乡随俗,还是点一道茶吧——”

  不远处的茶房看到她举起了手,走了两步,又看到对面坐着的小伙子把那年轻女子的手又按了下去。他认识这个南方人大学生,他常常是心事重重的——不要去打搅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们吧,他就知趣地又退了回去。然后,他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惊慌失措地跑进了茶馆,东张西望着,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跺着脚。茶房又看到那大学生模样的人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和那女孩子说了几句话。然后,急急地走到刚才那女子身边,那女子听了没几句,就尖叫了起来,一茶馆的人几乎都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一行三人,已经消失在茶馆里了。立刻就有人凑过来打听那是怎么一回事。那茶房摇着头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谁出事了。也许,就是那小女孩子的亲人,没听清楚,这年月,不是每天都在出事吗……”

  第二四章

  杭嘉平亲自驾着一辆吉普从川西雅安往回赶,车后坐着他那个画家妻子黄娜。一路奔波,妻子早已连画夹子也拿不动了,头就不时地垂下来,打着瞌睡。嘉平自己也因得不行。最难的一段路已经过去了,昨日他和黄娜整个儿就在蜀道中盘旋,今天,他们已经进入了四J!D盆地的丘陵地带。

  从车窗往外看,嘉平可以看到无数紫红色砂页岩层构成的平顶山丘,重重梯田一直就修到山顶。去雅安的路上,黄娜对这样的由亿万年流水切割而成的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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