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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哭了。我一下没了主意,手足无措想说些什么。她忽然抬起头,恶狠狠地对我说了一句:“你真的以为你自己是公子吗?醒醒吧!”
于是我醒了。太阳刚升起半个。我尝试着再睡一会,闭上眼睛翻来覆去,发现已无睡意。我坐起身,抄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是章小璐,她对我说:“我要结婚了。”
决不妥协 六
朱舜尧的伤势恢复得很好。我和张计隔三差五去看望他。曹卉卉一直在病房里照料他的饮食起居,晚上也陪到深夜才回家。护士们跟我称赞道:“瞧人家媳妇儿多好,长得漂亮,又知道疼人。”
朱舜尧也很感动,一手培养出那么多的美女,没一个对他照顾得这么周到的。他对我说:“这就叫患难见真情!等老子出院了,我要把她打造成一线巨星。”
我说:“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潜规则失败了。”
朱舜尧瞪我一眼,说:“你不明白。虽然我潜规则过的姑娘千千万,但是她不一样。她是个很正经的女人。……再说了,我那不叫潜规则,我那是帮她们处理负能量。”
我说:“你得了吧。你要知道,女人没有纯正经的。她们都是双重人格,一个人格正经另一个人格不正经。表面上再正经的女人也会因为某些东西展现不正经的一面,比如钱,房子,车子,……还有爱情——当然这个情况现在已经不多了。她对你正经,只说明你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朱舜尧说:“我不跟学法律的玩嘴皮子,你不明白。你要是真懂女人,怎么章小璐就要跟别人结婚了呢?”
我们沉默了一会,都在想换个话题。他忽然一拍大腿,不料拍到了伤腿上,疼得龇牙咧嘴地直叫唤,眼泪都出来了。他说:“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越狱的孙子,抓到没有?”
我说没有。已经一个星期了,高玉虎似乎人间蒸发掉一般,没有了任何消息。
朱舜尧说:“别怕啊,孩子,这事包哥哥身上了。”
我说我还真没怎么怕,再说高玉虎也不一定有心情来找我,搜查队就够他躲一躲的了,能逃掉比什么都强。
朱舜尧说:“跟我就别嘴硬了,你难道不记得当年哥哥为你打抱不平的峥嵘岁月了吗?”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那个白衣如雪的年纪。天空湛蓝,校园广阔。我们头脑简单,无忧无虑。
朱舜尧说:“还记得那次我们俩横扫播音专业吗?”
我说:“记得,一猥琐男调戏章小璐,我们就杀过去了,后来我们被十几人围殴,被打惨了。”
朱舜尧说:“值得啊。章小璐不是为你哭得稀里哗啦的吗?”
我说:“嗯,只是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被吓的。”
朱舜尧说:“那是赤裸裸的感动啊!我还记得你给她写第一封情书,我帮你送去的,哎,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偷偷看过了。”
我说:“我知道。你要能不看那才是见鬼了。我多了解你啊。你一撅屁股……”我本来想说“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这句话是老妈常常对我讲的。但话到嘴边我忽然觉得实在是太粗俗了,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证的人,于是我想改口说“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话”。
结果我说成了:“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意外,这是一个意外。
朱舜尧愣了一下,估计在思考这句话里的逻辑联系。思考未果后,他说:“我还记得你给章小璐写的那诗,写得真是好啊。……我都没看懂。”
我说:“那不是我写的,是海子写的。我写不出那么好的诗。”
他说:“那首诗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说:“早忘了。那时候傻,觉得写诗洋气,现在谁还写诗啊,写诗的就是鸿星尔克的代言人。”
他问:“什么意思?”
我说:“土逼。”
曹卉卉从外面打水回来,对朱舜尧说:“朱总,洗脸。”
我们都不说话了。我忽然发觉,虽然从小到大,我和朱舜尧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从前我们都是在海阔天空地畅谈理想,憧憬我们的未来,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说得更多的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有人说,当你开始回忆,你就已经老了。是啊,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了,已经过了憧憬的年纪,过了写诗的年纪,过了如诗的年纪。
唯一还记得的诗,就是曾经写给章小璐的那首,海子的《眺望北方》:
我在海边为什么却想到了你
不幸而美丽的人我的命运
想起你我在岩石上凿出窗户
眺望光明的七星
眺望北方和北方的七位女儿
在七月的大海上闪烁流火
为什么我用斧头饮水饮血如水
却用火热的嘴唇来眺望
用头颅上鲜红的嘴唇眺望北方
也许是因为双目失明
那么我就是一个盲目的诗人
在七月的最早几天
想起你我今夜跑尽这空无一人的街道
明天,明天起来后我要重新做人
我要成为宇宙的孩子世纪的孩子
挥霍我自己的青春
然后放弃爱情的王位
去做铁石心肠的船长
走遍一座座喧闹的都市
我很难梦见什么
除了那第一个七月,永远的七月
七月是黄金的季节啊
当穷苦的人在渔港里领取工钱
我的七月萦绕着我,像那条爱我的孤单的蛇
——她将在痛楚苦涩的海水里度过一生
其实当初我并不理解这首诗到底在说些什么,即便到了今天也还是不知道,我只是单纯地喜欢它而已。我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应该跟喜欢的姑娘分享。
临走前,听见朱舜尧对曹卉卉动情地说:“不要叫我朱总,叫我尧哥吧。”
曹卉卉甜甜地说:“好的,尧哥。”
我回到办公室继续上班。内勤黄娟娟送来一封信,打开一看是章小璐的请柬:
送呈桂公梓先生台启。谨定于二○○九年公历十二月二十六日(星期六)在金地大酒店为杨洋洋先生、章小璐小姐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恭请光临。
妈的!没想到是他!这个可以给恒源祥做代言人的杨洋洋,就是大学时欺负章小璐的猥琐男。这小子仗着老爸是市国土局的局长,从小横得要命,眼睛都朝天上长的,大学时死皮赖脸地缠着章小璐,被我和朱舜尧打了一顿,从此嫉恨在心。唉,章小璐啊章小璐,你何至于急着把自己嫁掉急成这样啊!
我想不通章小璐究竟图什么嫁给羊羊羊先生。图他帅?他那众星云集的尊容:赵本山的脸型,巩汉林的小眼睛,成龙的大鼻子,郭敬明的身高……我看不像啊,我比他帅多了。图他爸的权?那不如做他后妈,更直接。图钱?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当年我那么一个穷小子她都没嫌弃,现在的我怎么也不至于让她过苦日子啊!
百思不得其解,就像我至今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一样。自从章小璐离开的这一年来,我一直处在这样的费解里。可能女人这种动物,就不是可以用逻辑思维去理解和解释的。
决不妥协 七
下午孙芸有个故意杀人的案子开庭,审判长是老储,我是合议庭成员。
给别人的案子开庭是一件比较无聊的事情。审判长主持,承办人提问,书记员记录,从头到尾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我的作用就是坐在审判席上充人头。
我们在审判席坐定。老储抄起槌子清脆地敲了一记,说:“带被告人徐歆入庭。”
我正在琢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法警带着一个女人进来了,我吃了一惊,是我的小学同学。
徐歆抬眼看了看审判席上这三个即将决定她命运的人,随即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她认出来我没有。
审判长对她宣读法庭纪律和权利义务。老储说:“本案合议庭由审判长储爱军、审判员孙芸、桂公梓组成。被告人徐歆,你申请回避吗?”
徐歆又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不申请。”
我赶紧翻案卷。检察院的起诉书写得很简单:“被告人徐歆在2003年与被害人钱某结婚后, 因不堪忍受钱某长期的酗酒和打骂,产生了杀害钱某的念头。2009年7月21日,钱某因琐事再次殴打被告人徐歆,徐歆遂趁钱某不备,将事先购买的毒鼠强投放于钱某碗内。钱某不知,吃下含毒鼠强的食物,毒发身亡。”
我心里五味杂陈。小学的时候我和朱舜尧最讨厌的女生就是徐歆,因为她是班长,考试总是第一名,而我和朱舜尧每次都是争夺倒数第一的。差生总要有个差生的样子,在欺负女生尤其是成绩好的女生这件事业上我们向来是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的。于是我们整天想办法整她,在座位上涂胶水,往抽屉里塞蛤蟆,经常会把她气哭。我们幼小而扭曲的心灵在此刻就会获得巨大的满足感,以此奠定了我们在坏小孩们中至高无上的领导地位。小学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徐歆,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毕竟她只是个安静的小姑娘,不是话题女王。偶尔,只是偶尔,在和朱舜尧聊天时会提到她,我们都承认她是个好姑娘,自己当年只是孩子气的嫉妒。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被我们欺负了从来都没有向老师告过状,这让我们对她有点想念。我们一直觉得,这样品学兼优的女孩子,将来一定会找到份好工作,嫁给个好丈夫的,这一切就像国产电视剧本一样没有悬念。没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再次见到她,我坐在审判席上,她站在被告席里。
庭审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从头到尾我都低着头看卷宗材料,心里觉得莫名的愧疚。一直到老储宣布“庭审结束,择日宣判”,徐歆被法警押走后,她穿着橘黄色囚服的身影还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让我觉得造化真是弄人。
十几年的岁月发生过什么不得而知,我也不能想象是怎样的生活将这个勤奋单纯的小姑娘变成了杀人犯。原来生活不是永远只有一种套路的国产电视剧,而是希区柯克,天才,变态,最大的爱好就是拿人开涮。徐歆的丈夫能想得到昨天的结发妻子,今天就是送他一程的投毒犯吗?当两个人一起憧憬未来时,徐歆能想到将因为杀了爱人而身陷囹圄吗?——生活果然是最好的导演,你永远猜不到它为你安排的下一幕剧情。
命运真是太强悍了。我常常恍惚地觉得,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命运赏赐给我的,我曾经得到的,失去的,珍爱的,错过的,都是命中注定的。我的人生程序其实在我之前已经编写好,我所做的,只是践行而已。我的渴望,我的追求,我的不满,我的抗争……在这个程序面前,都是无关紧要的,没有意义的。街头步伐匆忙的行人们,每个人心里都塞满了千百种的欲望,但他们也都只不过是一颗一颗任人摆布的小棋子罢了。他们忙碌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吃饱穿暖,以免在设定好的程序结束之前就意外退出自己人生的舞台。我们对不可捉摸的命运是如此的逆来顺受,没有一点掌握自己人生的力量。“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之类的论调只是小人物们的意淫,互相给予的精神慰藉,自己的命运永远掌握在别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手里。号称要主宰人生的人也许明天就被生人宰了,叫嚣着要挑战命运的人最终都被命运挑了。所以,还是心存敬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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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妥协 八
徐歆的案子让我觉得,渺小的我们是禁不起命运开的玩笑的。大家都是命运的奴隶,而理想、爱情及其他,只是我们在苦难生活中意淫出来的精神消遣品。
打电话和朱舜尧聊了会,病床上的他对我的宿命论表示反对,他说:“未来是不可能被安排好的,未来都是随机的。给你举个例子,如果未来是安排好的,而我能预见未来。我预见到明天我出门会被车撞死,那我明天就待在家里了,结果我没被撞。那我预见并改变了未来这件事情本身是不是注定的呢?也就是说在那个注定的未来里,究竟是我被撞了还是没被撞呢?”
我说:“你不是预见了被撞了吗?”
他说:“那应该被撞的未来就被我改变了,说明未来不是注定的。”
我说:“那没被撞。”
他说:“那就和我预见到的被撞的未来矛盾了。”
我说:“那很简单,你预见错了。说明未来是注定不能被预见的。”
朱舜尧没声音了,明显在思考他的理论的硬伤。
我说:“别想了,我已经很欣赏你了,你居然开始有一点思想了。”
他说:“妈的,在医院太无聊了,曹卉卉给我带了一堆《科幻世界》。”
他想了想,说:“我现在觉得你刚才说得挺有道理,好像很多事情是注定的。比如我为什么是我啊?我为什么不是你呢?我为什么不能是陈冠希呢?我为什么不能是一只猪、一块石头呢?为什么我能思考呢?”
我赶紧打住他说:“你别再想了,这个问题稍微想一下就可以了,想多了容易疯掉的。”
他说:“我是一个热爱思考的人啊。……我们刚才算是在讨论哲学问题吗?”
我说:“算吧。”
他说:“以前我们晚上跑出去吃羊肉串,半夜回家总跟我妈说跟你去谈人生,谈哲学了。妈的,今天终于真的谈了会儿哲学。……哎,你说我究竟为什么是我呢?”
我觉得我的想法确实太消极了,让人一点动力都没有了,总不能每天吃吃喝喝一路等死吧。就往积极的角度想了想,反正也不知道未来究竟把我注定成什么样子,那现在还是可以有点目标有点理想的并为之而奋斗的,也许未来就是这样注定的呢?人活着总是要做点事情的,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尽人事,听天命嘛。对命运必须敬畏,但敬畏并不意味着完全的妥协。只是有一些事情,是应该向命运妥协的,因为已经注定,或者我们无力改变。比如投胎的技巧性,比如脸蛋的可观度,比如彩票的中奖率,再比如……爱情的得与失。
这样的想法让我心情爽朗,全身又重新充满了幸福感。下班后在食堂吃了晚饭,骑摩托车回到家,上网玩了会儿三国杀,登录天涯灌了灌水,把QQ农场里几天前就熟了的菜收掉,感觉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正在我到处乱窜偷菜的时候,门铃响了。
自从章小璐走后,家里晚上就很少来客人,一般也就是抄水表的和收煤气费的。
我趿拉着拖鞋,懒洋洋地走到门口。这个收煤气费的似乎很有闲心,把门铃按得响个不停。我一边开门一边说:“来了来了!再按就没电了!”
门外站着一个小姑娘,睫毛很长,她说:“你就是桂公子吗?”
我说:“是啊。”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言自语地说:“还真的有人叫这样的名字啊,我还以为是编的。”
我莫名其妙地问眼前这个姑娘:“姑娘,你找我干吗?”
她立正站好,对我伸出右手,说:“你好!桂公子,我叫小双,我是来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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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妥协 九
小双进到房间里,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说:“哎!真暖和!我坐的公交车都不开空调,冻死我了。”
我给她倒了杯水,然后跑到阳台上给朱舜尧打电话。
我说:“我家里来了个姑娘。”
朱舜尧说:“手足理解你,你也空窗期这么久了,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措施。你在百忙之中还不忘通知我,我很感动。我是一个乐于和兄弟分享的人,但是你看,我有伤在身,还下不了床,不方便去啊,你吃独食吧。”
我说:“不是我叫来的。”
他说:“嗬,现在服务行业很周到啊,主动送货上门。”
我说:“你还贫是不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曹卉卉还不知道你在粪坑里游泳的光荣事迹。”
他沉默了一下,坚定地说:“我保证,我一口屎也没有吃到。”
我说:“好,你没吃屎。告诉我这姑娘是哪来的。”
他很骄傲地说:“这是去年我们公司主办的不爱红装爱武装杯功夫美女选秀大赛的冠军。跆拳道黑带,再凶残的歹徒也能一脚秒杀。”
我回头看了看小双,她把电视捣鼓开了,正在炯炯有神地看韩剧。我对电话说:“不能吧,她好像也就一米五几,另外,她看上去还没成年啊。”
朱舜尧说:“不要以貌取人。她今年十九了。”
我说:“我觉得这样很不合适,孤男寡女的,放这么一姑娘在我家,我怕我把持不住自己啊。”
他说:“你还想物尽其用啊。你放一万个心好了。她的主要功能是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其他功能你想用也用不了,你如果硬是要用,你的人身安全就没保障了。我就被她踢过一脚,那是生不如死啊。”
我说:“我觉得我还有必要再推辞一下。”
朱舜尧说:“行了,你也别假装正经了,就这么着吧。这姑娘就交给你了,反正在我这也没用,天天上班就光看韩剧了。”
我回到客厅坐下,小双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我觉得有必要跟她交流一下,于是咳了一声作为开场白,遗憾的是没能吸引她的注意。
我只好说:“哎,那个……小双啊。”
她的眼睛盯着电视“啊”了一声。
我说:“你来的时候,你们朱总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朱总说,让我保护你的安全。”
我说:“你看,我一个大男人,能保护我自己。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家吧。”
她说:“我家在凤凰。”
我说:“凤凰?凤凰西路还是东路啊?”
她说:“湖南凤凰。”
我感到沟通上有点难度,俗话说“三年一代沟”,算一算,我跟这姑娘之间有差不多三代宽的沟了。这何止是沟,都快成大峡谷了。
我继续问:“你在涂城的家在哪?”
她说:“我在这没有家。我去年过来参加比赛的,然后就没回过家。”
我说:“你住哪?”
她说:“住公司。”
我说:“那我送你回公司吧!”
她终于将眼光从电视转移到我身上,她坚决地说:“不行!朱总说了,要我寸步不离地保护你。”
我说:“你干吗听朱总的?”
她说:“因为他会给我发工资啊。”
我算是没辙了。
我说:“那你就先住我这吧,反正房子大。你睡客厅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