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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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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样子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略微有些发胖,可态度和蔼,不用看他的执照便能看出他肯定是干医生这一行的。

“你好,先生。”

“很好。速度放慢一些就更好。”他朝绑在他身上的机器装置瞥了一眼。“你觉得我这辆紧身坐车怎么样?大概并不时髦,但它却减少奇%^書*(网!&*收集整理了我心里的紧张。我直截了当对你说吧,我是卡佩克博士,彭福特的私人医生。我知道你是谁。我们听说你跟火星人有些别扭?”

我想尽可能冷静地把事情解释清楚。

卡佩克博士点了点头。“博罗德本特船长应该先跟我商量一下,那样,我就会改变一下程序,换个办法慢慢叫你适应。船长在他本行中是个能干的年轻人,但是有时却免不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的性格完全是典型外向的,我为他担心。不过这并不碍事。罗伦佐·思迈斯先生,请允许我给你催眠。请相信我,我是医生。在这儿只是为了对你有好处才用催眠,我决不会把你弄得失魂落魄的。”于是他扬出了那种属于职业标志的怀表,静静地给我诊脉。

我答道:“我很愉快地表示同意,但我看这无济干事,对我是不会起什么作用的。”我过去在表演心灵感应一场戏时,自己也曾学过催眠术,但是我的老师从来没能催我进入睡眠状态。稍微做一下催眠木,对表演可能会很有用处,但可惜的是,医疗协会订了一大套法规,禁止我们这样做,而当地警察又总是小题大作。利用这套法规来找演员的麻烦。

“真的吗?那我们也只好试试看啦。你先放松一点儿,别紧张,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在给我诊脉时,他手中始终拿着怀表不放,还用手不停地拨弄着,捻着表链。我所以要提到表链,是因为它把我头上方的台灯光线反射到了我的眼睛上,但是当时我只以为那也许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一种习惯性动作。这么小的细微未节何必去提醒他,分散他的注意呢。因为我没提这一点,只是说:“我肌肉放松了,”我向他保证说,““你要问什么就请吧。自由联想也可以。”

“那就让你自己飘浮起来吧,”他轻轻他说。“两个引力使你感到沉重,是吗?我自己通常就用睡眠来摆脱它。它使血液离开脑子,使人昏昏欲睡。他们正在再次加速。我们都要睡了……我感到沉重……我们要睡了……”

我想告诉他,最好把怀表放好,“不然会从他手中飞出去。我想说,可一句话没说完,我已经睡着了。我醒过来时,只见卡佩克博士躺在另一张加速铺位上。“你好,老弟,”他向我致意。

“我对那辆讨厌的坐车感到厌倦了,所以决定在这儿舒展一下,放松一下紧张情绪。”

“啊,我们又回到了两个引力?”

“嗯……不错,我们现在正处于两个引力。”

“对不起,我似乎是睡了过去。我睡了有多久啦?”

“唔,不算太久。你感觉怎样?”

“很好。休息得实在太好了。”

“它常有这种功效——我是说加速。想再看看电影吗?”

“那当然,听你的,博士。”

“那好。”他伸手关灯。室内再一次黑了下来。

我心里在想:他大概要给我看火星人的影片;我打定主意不再惊慌失措。反正我已经历过多次了。只要装作它们并不存在就是了。的确,关于它们的影片,不应该影响我。我以前大概是没做好思想准备。

他放映的是火星人的立体影片,有的有彭福特先生,有的没有他。我发现,这次我已经能看下去了,心情也很平静,不再感到恐惧或厌恶了。突然,我意识到我竟挺喜欢看下去了。

我惊叫了一声。卡佩克博士立刻停了电影。“怎么啦?”

“博士,你给我催过眠了!”

“是你要我做的嘛!”

“但是催眠对我不起作用。”

“太遗憾了。”

“啊,你可真有办法。我还没有蠢到不能明白这一点呢。”我补充说:“要不,我们再试试那些影片。我真不能相信有这码事。”

他打开电影机,我看着不禁惊讶起来。要是不带偏见来看火星人,它们也并不叫人讨厌;甚至也不怎么丑。事实上,它们还有点像中国古塔那样古雅呢。当然,它们的形象跟地球人不一样,但极乐鸟也不像地球人呀,极乐鸟是最可爱的动物。

我开始发现,它们的假肢竟也具有表现力,它们那笨拙的姿势有点像小狗那种冒冒失失向你表示亲热的样子。我这才发现,过去我大概是戴著有色眼镜来看火星人的。

当然,我沉思着,要对它们那种臭味习惯起来仍然需要时间。突然,这样想着的时候,似乎闻到了它们那种气味。一点儿不错,就是这股气味。不过我怎么一点儿也不在乎?

“博士?”我急切地说,“这台机器难道附有臭味发射装置吗?”

“哦?我想不会。不,我相信它不会有,游艇式飞船负担不了太多的额外重量。”

“但是它一定有。我明明闻到了。”

“噢,对了。”他看上去有点儿难为情。

“老弟,我给你做了一件事,希望以后不至于给你引起什么麻烦。”“什么,先生?”

“我们在研究你脑袋里面的东西时,发现称对火星人有许多神经过敏的倾向,这显然是由他们体内发出的气味引起的。我来不及做深入的研究,只能把它抵消了事。我向彭尼——就是刚才在这儿的那位女青年,借了一些她常使用的香水。我只担心,老弟,从此以后,火星人对你来说,闻上去就像巴黎陪酒女一样。要是有时间,我就会用某种朴实一些的芳香气味,比如成熟的草梅或者热烘糖饼之类的味儿了。但是我只得临时应付一下。”

我用鼻子嗅了嗅。一点儿不错,闻上去确是像味道浓、价格昂贵的女用香水味,怪不得这次我对火星人的气味不讨厌了。然而,糟糕,一点儿不错,这种火星人气味我竟喜欢上了。

“你不会不喜欢它。”

“但是,你大概把整瓶香水全洒上了。这地方浸透了香水呢!”

“唔?不,不。半小时以前,我只是在你鼻子底下把瓶塞子挥了一下,就把瓶子还给彭尼,他出去时已经拿走了。”他用鼻子嗅了一下。“香味已经消失。‘丛林情’,这是香水牌号,里面好像有不少麝香。我责怪彭尼想使旅客永远想邀游太空,她听了只是对我大笑。”博士随手关上了电影机。“这些东西我们已经看够了。我要让你接触一些更有用的事。”当影片图像消失时,芳香气味也随即变淡。我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不得承认香气使我陶醉。但是,作为一名演员,不管怎样,我在思想上还是意识到了这种做法的含意。

当彭尼几分钟以后又回来时,她身上的香味果然完全像一个火星人。我爱上了这种气味。

第四章一个大人物的诞生

我继续在舱室里进行训练。在这次特殊飞行之前,这问舱房是彭福特先生的会客室。除了进行催眠,我毫无睡意,看来也并不需要睡。卡佩克医生或者彭尼女士一直跟我在一起。

帮助我。幸亏我要扮演的人跟历史上的任何伟人一样,录音录像应有尽有,何况我还有他的贴身亲信随时给予密切合作。材料取之不尽,没完没了,问题是,所有这些在我醒着时和在催眠状态下究竟能产生多少同化作用。

我不知道从哪一点上或从什么时刻起,我终止了对彭福特的厌恶。卡佩克博士向我保证,在这一问题上他绝对没有利用催眠术来左右我的看法;我相信他,也没有要求他那样做,所以我十分肯定,卡佩克对于医生和催眠术者应负的道德责任是一丝不苟的。

我开始觉得,如果要我担任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我就要学会喜欢这个角色。

“了解一切便是宽恕一切。”我开始了解彭福特。

在翻转飞行时,我们处在塔克答应给的一个引力条件下,总算喘了口气。我们从未处于自由落体状态。他们没有叫火炬飞船停机。我猜想,在飞行中他们是不愿那样干的。飞船来了个塔克称之为180度的斜转,这种斜转要求飞船在整个过程中使用加速器。

我对宇宙飞船的了解,只知道由行星表面发动的是真正的火箭,但由于它们备有助水或氢的蒸气射流,宇航员们就把它们叫做“茶水壶”。即使喷气发动机是由原子反应堆加热,也不能认为它们是真正的原子动力飞船。像汤姆·潘恩号这类远程宇宙飞船,也就是他们对我说的火炬船,才是真家伙,是利帛D=MC2,还是M=EC2?你可知道?那是爱因斯坦发明的玩意儿。

塔克尽力地为我解释这一切。无疑,这对爱好这类玩意儿的人来说是十分有趣的。但是,我想象不出为什么一位绅士竟要去费这番脑筋。在我看来,每当那些搞科学的小伙子忙于拉计算尺时,生活就变得越来越复杂。原来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好呢?

在两个钟头内,我们一直处于一个引力,我已被转到彭福特的舱里。我穿的是他的衣服,按他的脸形化了装,而且见我的每个人都得记住,必须称呼我“彭福特先生”,或者“首领”,或者“约瑟夫”(这称呼只有卡佩克博士可以叫),当然,这样做无非是想帮助我演得逼真,确立角色。

人人都这样做,唯独彭尼例外。她,就是她不愿意称呼我“彭福特先生”。她尽力帮助自己配合我扮演,可就是力不从心。用不着说,她喜欢彭福特,打心里不承认我这个彭福特毫无疑问,她处境矛盾,内心苦痛。尽管她对我表示忿恨毫无道理,却也很自然。这种情况使我们两人都很不舒服。不过,我可不能反过来讨厌她,虽然我为此感到厌烦,但我对她深表同情。

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排演阶段,因为并不是“汤姆·潘恩”号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不是彭福特。我并不十分清楚哪几个了解我当替身的秘密,但规定,只有在塔克、彭尼和卡佩克博士面前,才允许我轻松一下和提问题。我敢肯定,彭福特的一等秘书华盛顿先生知道内情。但是他从不露声色,他是个瘦小的、上了年纪的黑白混血儿,圣人面容,沉默寡言。另有两个人也肯定知道,但他们不在“汤姆·潘恩号”上;他们是在“拼命号”上打掩护,处理发布新闻电讯稿和日常电文。他们是代彭福特负责新闻事务的出面人物比尔·科帕斯曼和罗杰·克立夫敦。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克立夫敦的工作。只知道他是彭福特任首相时的不管部长。说得通俗点儿,大体上他们的关系就是:彭福特出主意,做决定,克立大敦授权让人去执行。

这帮人心里明白,即使还有别人知道,也没必要告诉我。可以肯定,彭福特班子里的人以及这艘飞船上的全体船员,都知道一桩奇怪的事在进行之中,当然,他们不定知道究竟是什么。许多人曾经亲眼看到我上了飞船——但公开身分是“本尼·格雷”,而不是我罗伦佐自己。滑稽的是,他们再看到我时,我已经是彭福特了。

有人具有识别化装的能力,一眼便可识破,但我却几乎不用化装品。距离一近,化装肯定露馅,甚至最精妙的化学皮肤也不可能有天然、确切的皮肤肌理。我从来顶多用长效染色剂把我的天然肤色稍稍加黑一点儿,从内心刻划他的脸。我确实不得不牺牲了不少毛发,这是卡佩克博士替我干的。我不在乎,演员做这点牺牲是家常便饭,何况这样支付给我一大笔钱,足够我退休养老终生。

另一方面,有时我局促不安地想到,生命也许并不长久——说句心里话,我竟真的开始信任这些人了。相处下来,他们似乎全是挺好的人。这件事本身就度我认识到,彭福特确实不是一个人,他们是一个和谐的集团。如果彭福特不是叫个正派人物,就不会有这么多好人团结在他周围。

我决定按答应的去干了。

但最担心的是火星人的语言。我跟多数演员一样,很快学会了火星语、金星语、外木星语等等,这并不难,在摄影机前或者舞台上完全混得过去。不过,那种卷舌和颤动辅音非常难发准。我相信,地球人的声带没有火星人的那么灵巧。

好在彭福特语言上并无多大才能,我只需要学得像他那样能勉强说说火星语也就行了。

何况我是演员,听觉又灵敏,善于模仿任何声声,从锯木声到孵卵母鸡受惊时焦躁不安的叫声:都是我的拿手好戏。彭福特曾刻苦克服他所缺乏的语言天才。再说,他知道的每个火星词语,人家都先给他做好视听录音,纠正错音十分方便。

因此,我很容易研究他的语言习惯,尤其是他的错误。我把放映机搬到他的办公室里,彭尼就在旁边替我检索我所需要的录音磁带,并回答问题。

……

老兄,我可花了大力气来研习他已经掌握的几百句火星语!

彭尼在情绪上比我更显得紧张。她和塔克都会说一些火星语。但是辅导我的重担却落在她身上。塔克大部分时间必须呆在控制室里。

雅克的死,使他缺少了人手。在到达目的地的最后几百万英里行程中,我们从两个引力降到一个引力。在这段时间中,他忙不过来,因此根本就没下到舱里来。我在彭尼的帮助下,把这段时间全花在学习和熟练掌握我必须知道的“接纳仪式”和礼仪等等问题上了。

到眼下为止,我刚刚完成了我要被接纳到“卡”族时该发表的演说。这种演说的精神实质不像东正教犹太孩子宣誓承担成人的责任、而是像表演莎士比亚悲剧的内心独白。我朗诵了这篇演说,把彭福特的发音错误和面部抽搐全模仿到家了。我念完演说词便问道:“怎么样?”

“很不错,”彭尼挺严肃地答道。

“谢谢,卷发姑娘。”这句话是我从彭福特的语言学习录音磁带档案中学来的,也是彭福特高兴时对她的一种称呼。这句话我用得非常恰当,充分地体现了彭福特的性格。

“你怎么敢这样叫我!”

我惊奇地看着她,显得莫名其妙,仍旧用深入角色的语言回答道,“怎么,彭尼,我的宝贝儿!”

“也不准你叫我这个!你这个冒牌货!你这个骗子!你这……蹩脚演员!”她竟然跳起身来,奔到门口,站在那儿,背对着我,双手捂住脸孔,肩膀因哭泣而抖动。

我作了很大努力才跳出角色,深深呼了一口气,恢复了原来的心态,用我自己的声音答道:“拉瑟尔小姐!”

她止住了哭声,绷着脸,急转过身来看着我。我仍旧用我自己的身分补充说道:“过来坐下。”

我本料想她会拒绝,但她似乎经过思考而改变了主意,慢慢地走了过来,坐下来双手放在膝上。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像个不愿多讲话的小姑娘。我让她坐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说:“是啊,拉瑟尔小姐,我的确是个演员,这难道能成为你侮辱我的理由吗?”

她看上去就是那样固执,别扭。

“我是演员,我到这儿来是担任一个角色。这你完全清楚,而且你也知道,我是被你们骗来担任这个角色的。要是我知道真相,我也不会丧失理智来替你们干这种事。我是苦于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妥。老实说,这种苦衷远远超过你对我的痛恨。尽管博罗德本特船长轻松地向我保证,可我完全没有什么把握会保得住这条老命。谁知道能不能安然无恙?我非常珍惜我的生命,要知道人只有一条命啊!我完全相信,你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难以容我的。但是,这难道是你要让我的工作难上加难的理由吗:“

她咕哝了一下。我理直气壮地大声说:“你讲啊!”

“这样干是欺骗,不光明正大!”

我叹了口气。“确实如此。没有演员的全心全意给你们支持和帮助,这类事是绝对无法办成的。这样吧,让我们把博罗德本特叫到这儿来,对他把话挑明。这出戏我看还是别演下去啦!”

她把脸猛的一抬,说道:“啊,不!我们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这佯做?我们都认为这事不够正大光明。再说,现在撒手不干,总比登场演出时失败要强得多。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进行表演。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点,”

“可是……可是……我们一定得演!非演不可!”

“为什么非演不可呢?拉瑟尔小姐,是你还是你们的隐秘理由呢?我对这完全不感兴趣,我也怀疑你会真有什么兴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非做这种蠢事呢?”

“因为……因为他……”她噎住不说了,竟泣不成声,说不下去。

我站起身,走到地面前,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我知道,因为要是我们不干,他多年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还因为他现在自己身不由己,他的朋友和信徒们正在拼命努力掩盖真相,要为他效劳;也因为他的朋友对他忠心耿耿,最明白无误的是你忠于他。然而,你看到别人取代了理应是他的地位——尽管这只是一种表演——你还是伤心得不得了。除此之外,你还为他眼下的处境忧伤和担心,甚至痛不欲生。不是吗?”

“是的。”我几乎听不到她说这句话的声音。

于是,我托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斜抬起来。“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你为什么看到我在这儿取代他的地位心里会那么难过。你崇拜他,你爱他,就是这么回事!要知道,我在这儿献出我作为演员的全部才智,不是闹着玩儿的,是你们骗了我,说是把我请来的!天晓得,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难道你打算把我骂得一文不值,就是要我顺利工作吗?你这样干难道真想让我的工作难上加难吗?”

她显得震惊了。我顿时想到这些话会使她受到刺激而打我耳光。然而她却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我担保!”

我放开了她的下巴,轻松地说:“那么,让我们继续干吧!”

她没有动,只低声说:“请宽恕我!”

“嘿!说不上什么宽恕,彭尼!你刚才的冲动,是因为你崇拜他。你的忧虑可以理解。现在我们照常工作吧。只有几个小时啦。我必须对我所要扮演的角色了如指掌才行。”我立即进入角色。

她捡起一卷录像胶带,打开了放映机。我先从头到尾看了彭福特一遍,然后把声音抹掉,只留下形象,并对准彭福特活动着的形象和口形,配上我模仿、扮演他说话的声音,发表他那篇接纳演说。彭尼看着我,看看形象,又看我的脸,便显出十分迷惘的神态。结束后,我自己把放映机关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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