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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重器-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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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抱着她,过了好一会好一会,她才终于缓过气来,但脸sè依然煞白煞白,无一丝血sè。终于,她挣开他的怀抱,低声说:“我好了,谢谢你。”

    “一个人不敢走,你中间还回来干吗?”虞松远问。

    林雪说:“早上走得急了点,咋天晚上统计好的《裁剪报表》忘了拿。我原想跑回来拿了就跑回去,谁想……”

    原来,林雪跑到桥面时,正好看到两条狗从对面树林里走出,站在路上看着她。她心里害怕,便想退回去。可没想到后面也出现了一条狗,退路也被堵死了,她越是喝叫狗离开,狗们越是看着她不动。她越是胆怯,土狗越是威风。就这样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后,巨大的恐惧让她崩溃了。

    虞松远有点恼怒,“这样不行,这样不行,你吓死我了。你中间需要回来,可以到补习班找我,我陪你回来不就没这事了。”

    林雪低声说:“我哪好意思哩。”

    “我们是邻居啊,你师傅说什么来着,她可是专门托付我照顾你的。再说,也就十几分钟的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没想想,你要出事了,我能脱开干系?我也就完了,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咱们说定了,以后,中间再需要回来,你就去找我。补习班和其它班级不一样,相对宽松,你明白了吗?”

    她说:“那谢谢你。虞大哥你回来干吗?”

    “我是回来拿资料。今天要不是我恰好有事回来,你怎么办?”

    她这才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我都以为今天要死了呢。”

    虞松远和她一起往回走,他看出,虽然她感激他的相救,但对他仍保持着一定的戒心。于是边走边说道:“我有三个妹妹和你一样大,我还有三个很可爱的宝贝小侄女。我拿你就当我妹妹或小侄女们一样,你不要总防着我,弄得我好不自在,感觉自己象是一个坏人似的。”

    林雪徒劳地辩解,“我哪有。”

    虞松远看她很不自信的样儿,便又叮嘱道:“我是认真的,象今天这样的事,想想就后怕,以后绝不允许再出现。以后一个人不敢干的事,你都要叫我。我是说包括晚上上厕所这样的事都包括在内,你听明白了吗?”

    见林雪羞红了脸低垂着小脑袋,他赶忙又安慰说:“我话重了点,我是怕出事。你说,就我们俩住在这荒郊野外,你是小孩我是大人,你要出事,我要跟着受连累不说,一辈子心里都会不安哪。你理解吗?”

    “……”

    “再说,我们本来都是穷透了的最底层的百姓,更要挺直腰杆好好活。你好歹是城镇户口正式工,学校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女工住的地方。我也一样,好歹我也是学生,而且比那些人学习还好,学校这么大,竟搁不下我一张床。越是别人瞧不起,越要好好活,少出事,活出尊严来。从小,我教授nǎinǎi、父母、小爷、师傅、婶子们,总这样教诲我,‘再穷也要活出个人样儿来!’”

    林雪腰杆挺直了些,庄重地点点头。

    这件事着实把虞松远吓得不轻。

    从此,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出现奇怪的一幕。他都会拍拍她的门说:“去上厕所,我要睡觉了。”林雪就会从室内拿着手电走出,虞松远和大将会陪着她到厕所门外不远处站着。等她上完厕所,又把她送到门前,只到她关上门,他才会回屋睡觉。

    有时,当她即将进门时,他还会叮嘱她:“夜里假如要上厕所,你就敲敲中间这道墙,我就会起来陪着你,听到了吗?”

    她说:“听到了,谢谢你虞大哥。”

    天是越来越冷了,连着下了两场大雪,大地被铺上了银装,白皑皑一片。

    一天晚上,雪倒是停了,但风很大,刮到脸上如刀子一般。大堤上的树木不停地发出啸叫声、嘶鸣声。晚上睡觉前,虞松远陪她上厕所,大将也漫不经心地跟着。在厕所外边,虞松远和大将站在风口里,让她一个人进厕所。

    谁知,她刚走进女厕所,就象是被火烧着了似的,“妈呀”大叫一声,飞速逃出来,一下拍进虞松远的怀里。一只白猫与她同时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几乎同时冲出厕所,狂奔而去。

    虞松远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别怕别怕别怕,没什么,只是一只野猫。”一边对大将说:“大将,逮住它。”

    大将立即飞奔而去。一会儿,叼着一只拚命求饶的大白猫的后脖颈,慢慢跑回来。

    虞松远仍在拍着她的背说:“你先不要怕,你看大将抓来什么?”

    她这才敢回头看,只见大将正叼着那只大白猫,此刻,大白猫正“喵喵”地一个劲地苦苦哀求着。

    林雪惊魂甫定,离开虞松远的怀抱,仍心有余悸地说:“真该死,它跑厕所干吗,我一脚踩到它身上,软软的,还在拚命动,真是魂都吓丢了。”

    虞松远对大将说:“放了它吧。”大将一松口,白猫立即仓皇逃向黑暗之中。

    虞松远逗她:“这肯定是一只母猫,你看大将就从来不进女厕所。这只母猫可能刚上完厕所,你就一脚踩着它了,它都给你吓死了。然后,又让大将捉来示众,你说它多倒霉多冤枉。”

    林雪“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其实,林雪对“鬼屋”的恐惧,让她即使是白天,也不敢一个人在宿舍呆着。周末时,有时虞松远需要外出,就会告诉她,她有时会跟着他到街上去逛逛,但从来不买东西。

    她坐在虞松远车后面,虞松远常常觉得和在家时,带着虞雅、小惠或陈静兜风一样。有时,她会到校办纺织厂的传达室或学校的传达室,看看报纸,打发时间。只到他返回时,再到传达室把她接回。

    虞松远慢慢感到,虽然她在逐渐信任他,对他再不象过去那样jing觉了。但对他,仍然保持着jing惕xing。尤其是,她讨厌狗,不喜欢大将,对它高度jing惕,甚至是极度厌恶。可大将偏就喜欢逗她玩,有时晚上上厕所时,大将会跟着虞松远一块陪着她去厕所,她总是紧紧抓着虞松远的衣服,刻意躲避着大将。

    相反,大将不断受到她的冷落,会厚着脸皮围着她打转,或主动蹭她的衣服示好,她则被吓得干脆站在原地不动,闭上眼睛。大将则会露出莫名其妙的神sè,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虞松远。那意思分明是:“她到底怎么了?莫名其妙!”

    虞松远一再跟她说:“大将与那些当地的土狗、野狗是不一样的,他对熟悉的人很友好,他可以保护你,你要试着慢慢接受它。”

    她嘴上虽然一再表示,“好的好的,我试试吧。”但当大将再次主动向她示好时,她还是会表示出强烈的厌恶和抗拒,弄得大将进退两难。

    又一个周末,虞松远在水池前洗衣服,大将在门前独自玩得不亦乐乎。

    林雪穿着肥大的校办工厂工作服,脚上穿着工人们常穿的哪种翻毛牛皮黄棉鞋,也怯生生地端着脸盆来洗衣服。平时,她都用与工作服配套的帽子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的,今天,帽子也洗了,露出活泼俏皮、左右甩动的马尾辫。

    大将讨好地跑到她的身边,她被吓得“嗷”地大叫了起来,声音凄厉,脸sè煞白,双手捂在胸前,脸盆脱手扔到水泥地上,发出“咣”地一声巨响,里面的衣服撒了一地。

    大将显然感觉到自己吓着女孩了,很抱歉地坐在原地,一会看看虞松远,一会又歪着脑袋友好、调皮地看着女孩。那意思是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虞松远见林雪被吓得不轻,立即冲过去,双手在身上擦掉水,抚摸着她的头,安慰说:“不怕不怕,没事没事了,这条狗绝对不咬自己人的。”

    林雪心有余悸地说:“它怎么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突然就冲过来了,吓死我了。”

    虞松远说:“愁死我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心里的结今天必须得解开了,不能再拖了。”

    她带着哭腔说:“我努力了,可我真的怕它。你能不能别逼我,我慢慢适应它还不行吗?”

    虞松远拍拍她的肩头,然后走到大将跟前蹲下,用手抚摸着大将的脑袋,对她说:

    “你这会忘记害怕可以吗,我在这里你怕什么?你听我说,这不是一条普通的狗,这是一条身价很高、血统纯正的德国牧羊犬,是一条军犬。它对自己人、战友绝对友好、忠诚,对敌人敢以命相搏,不惜流血牺牲。她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能与战友良好互动,互相配合。很守纪律,令行禁止,它对没有把握的食品,再好吃也不会贪吃。”

    见她还是不信,虞松远换了一个思路,“你看,它刚才做错了,它很难过,现在就是在向你道歉呢,你只要看着它的眼睛说一声‘没关系’,它就会高兴起来。你别怕,现在就试试看。”

    林雪很好奇:“你吹的吧,这么玄,这么神啊?怪不得它从来不乱叫”。她壮着胆子走向大将,低下头对它说:“刚才没关系,是我胆太小,不怪你的。”

    大将果然高高兴兴地站起来,用脑袋蹭蹭她的棉裤腿,再次表示歉意。它显然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又不停地围着她打转,眼神里充满欢快的神情。
第三十六章 很象一个人
    虞松远说:“一般的狗,是不喜欢人摸它的脑袋的。因为狗看不到头顶,摸脑袋它会产生压力,于是,极易受到它的攻击。但大将不一样,它能知道是战友在摸它,你抚摸它的脑袋,它能理解你友好的表示,它会很高兴与你亲近。”

    见她仍然很怀疑的样子,虞松远又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它最喜欢人摸它的脖子和背部,你奖励它时就摸摸它的脖子,它会很高兴。你现在就试着摸摸看。”

    她果真试探xing地摸摸它的脑袋和脖子。大将立即高兴得高高竖起尾巴,左右摇晃着,围着她不停地跳跃、打转。

    虞松远说:“你现在不害怕它了吧。它完全能听懂人的话,仅仅是不会说罢了。你再试试,随便让它干什么。”

    她说:“大将,坐下。”大将立即坐下,歪着脑袋,调皮地看着她。

    “大将,不准歪头!”大将立即高高地昂起脑袋。

    她说:“大将,跳!”大将立即腾空高高跳起,然后又坐下。

    她说:“大将,跑!”大将迅速象箭一样冲出,但很快又竖着两只大耳朵,茫然地掉头望着她,然后又望了望虞松远。

    虞松远说:“这个口令有问题,它在抗议。”林雪不解地望着他,虞松远说:“它在问你,光是让我跑,跑到哪啊?”

    林雪恍然大悟,兴奋地道:“是是,这个不怪大将。”

    话刚说完,大将就跑到她身边坐下,歪着头,眼睛依然很调皮地看她,仿佛说,“你看,是你的错,不怪我吧。”

    林雪被它逗得拍着小手咯咯大笑,快乐的天xing又回到小女孩脸上。显然对狗的恐惧终于慢慢地消失,这既令虞松远感到欣慰,心里又感到丝丝苦涩。

    为了让她抛弃对这个所谓“鬼屋”的恐怖感,他又给她讲起了大将舍命斗蟒蛇的传奇故事,她睁大眼睛听完,忘记洗手里的衣服,“虞大哥,你不会是编的吧?”

    虞松远说:“是真的。哪天我带你到那个地方去看看,你就相信了。”

    林雪开始与虞松远和大将友好相处,距离感在慢慢消失。与大将又玩闹了一会后,便开始坐在虞松远旁边洗衣服。

    这是虞松远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看着她。这之前,虽然也是近距离接触,但从没有时间观察她,也没有见过她全部的面貌。他看到女孩面黄肌瘦,身材瘦小,营养明显不足,一看就是苦大仇深的穷人家孩子。

    但她五官jing致,皮肤细腻。衣服虽然破旧,但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头上的马尾辫,更是俏皮可爱。而且,xing格还很要强,很有主见。越看,她分明越象一个人,太象了,长相、说话、动作、气质无一不象。

    虞松远感到有点吃惊,天哪,这也真是太神奇了吧。

    “虞大哥,你盯着我看干吗?我哪不对吗?”她有点慌乱地用手理理头发。

    天,连理头发的动作都分毫不差,造物主真是太神奇了。虞松远见她问,便只好实话实说,“小不点,你很象一个人。”

    “谁?”

    “我婶子。”

    “怎么会?我才十五岁不到。”

    洗完自己的衣服,她又拿过虞松远的盆说:“虞大哥,你也不会洗衣服,还浪费肥皂粉,以后你的衣服我给你洗吧,你用功学习。”

    虞松远看着她纯净、无邪的目光,知道她幼小、封闭的心灵,已经照进一缕阳光,便甩甩手上的水说,“那好吧,小丫头,先谢了。”

    林雪不满地说:“我叫林雪,别叫我丫头,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小丫头了。就因为我是丫头,大大和妈妈从小都不喜欢我。”

    虞松远赶紧说:“好好,林雪同志,难为你了。”又没话找话地问她,“你是校办工厂正式工人,你们不是有专门的宿舍么?”

    林雪的眼睛又红了,“我是顶替大大进厂的,女工宿舍没地方。厂里找校务处,校务处推托说只有这里有空房子,让我先住这里,等调出宿舍再搬去。”

    虞松远又问:“你多大?怎么不上学?”

    林雪说:“过年我就满十五周岁了,大大身体不好,只好提前退休。家里穷,还有两个弟弟在上学,我初中没上完就顶替上班了。”摸了摸坐在她身边的大将,又说:“其实,你不知道,我学习可好了,初二时基本就把高一课本自学完了。不信你考我。”

    虞松远真的提了几个高中一年级问题,她果然都对答如流。这让虞松远心里感到很欣慰,这是一个要强的、聪明的女孩,同时,她是真正地信任他和大将了。

    “你学习能力这么强,完全可以自学考大学。”

    “哪里那么容易,都是命。我们家我是老大,我得挣钱供两个弟弟上学哩。但我以后会在职学**学课程,比如电大、自学考试什么的。”

    虞松远无言,又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的可怜虫。林雪在洗衣服,见他陷入深思,便让他回宿舍复习。虞松远便走进室内,拿着秦红用过的古汉语复习资料开始复习。

    林雪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和大将在一块疯闹开了。真是小女孩天xing,刚才还吓得不轻,就差哭了,这会又嬉闹开了。不一会,大将懒懒地走进来,躺在他的脚边打起了盹。外面,则不时传来林雪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声音。

    周末学校食堂一般不替学生蒸盒饭,一上午时间很快就过去,午饭时间到了。虞松远便拿出干冷的烙饼和盐炒黄豆,将开水倒进饭盒,准备开饭。大将也将自己的饭盆叼过来,虞松远也给它倒了点开水。

    正在这时,林雪敲敲门,甩着马尾走进来,这也是她第一次走进虞松远的房间。她拍拍大将的脑袋,大将欢快的围着她打转,还咬咬她的裤角,邀请她共进午餐。虞松远也发出邀请说,“一起吃吧?”

    林雪却有些害羞地鼓起勇气对他说:“虞大哥,谢谢你照顾我,中午我想请你吃饭。”

    “你请我?吃饭?”虞松远好奇。

    她认真而又自豪地说:“对,只要你不笑话。”

    “好,有人请吃饭,多好的事。我当然不笑话。”虞松远说。

    他跟着林雪来到厨房,只见这里已经彻底清扫过,锅碗也清洗得干干净净,破旧的门窗用旧报纸糊得严实,桌子上一大盆清炒罗卜,两口锅里热气腾腾。虞松远揭开锅盖一看,大锅里用大麦采子和山芋干煮了干饭,小锅里是大白菜汤。

    虞松远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真是穷人的孩子,将来绝对是持家好手。自己莫是因祸得福,捡着一块石头,突然变作宝了。

    林雪兴奋地说:“以后学校不开饭,我们就在这里吃。这里的宝贝太多了,哇,哪垄下全是大白菜和大罗卜,每个垄下都是,排得密密麻麻的,好多好多。”

    “油盐酱醋呢,是你买的?”虞松远问。

    “不是,前天路过老师宿舍,有两个老师阿姨硬塞给我的。”

    虞松远是真饿了,顾不上刨根问底。三个人围桌而坐,虞松远与女孩对面坐,大将坐侧面,俨然象模象样的一家三口人,吃得其乐融融。

    如此丰盛,大将也敞开肚皮,面前的盆里吃完了,就抬起大脑袋,静静地一会望着虞松远,一会望着女孩。意思是,“二位,能别光顾着自己吗?”二人便立即哈哈笑着齐动手,又给它添了一盆。

    吃完饭,虞松远拍着肚皮说:“好吃,太好吃了。”

    林雪紧张地问:“真的吗?别骗我。”

    虞松远说:“真好吃。不过,我们搞个分工,以后偷菜的事归我,做饭归你。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被学校抓住可就不美了。”

    林雪欣喜地点头称是,“那天我路过老师宿舍院时,两个阿姨叫住我,给了我一些油盐酱醋,一瓶面酱。她们说,学校菜地里埋的大白菜与罗卜,每年都吃不完,到天热的时候就烂掉扔了。老师们家家都吃地下的这些菜,你们周末没地方吃饭时,就悄悄挖出些菜自己做,别让学校知道就成。”

    虞松远鼻子发酸,心中好不感慨,天底下好人还是多。又问她:“你平时都在教工食堂吃吗?”

    她说:“按规定我应该在食堂买饭吃,但我没钱,平时都是和学生一起蒸饭盒。我从家里带来不少罗卜干,都是我自己在老家用盐腌的,可好吃了,下次吃饭你尝尝。”说着,脸上漾满自豪。

    虞松远突然很想让女孩快乐起来,就象妹妹虞雅、虞小惠和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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