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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重器-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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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妇联主任的她,又在后来的几年里,知法犯法,顶风而上,先后生了两个女孩,分别取名叫虞小梅与虞小银。

    此时大哥已经转业,安排在县标准件厂,担任中层干部。

    到虞小银出生后,妇联主任是干不下去了,还被重重地交了罚款。但大嫂并未气馁,而是远走他乡,结果又生了第四个女孩,取名虞小晖。这个女孩不敢带到家里,便寄养在她大姐家里,很多年后,人们才知道,并接回家里。

    万事都有因果。

    这个命运多桀的虞小晖,因童年经历的坎坷,也让她的xing格发生了根本变化。一身戾气的她,在未来的生活里,给虞松远和大哥虞松东两个家庭,分别带来无穷的灾难。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李文怀第五胎时,大队书记周建国觉得时机成熟了。

    周建国与团支部书记康俊一起,先组织人到公社、县里告状。自己却躲在背后组织人手,给县、地区、省、国务院和全国人大写人民来信,直至国务院信访报都刊出《妇联主任带头超生五胎、计划生育政策形同虚设》的群众来信。

    天终于被捅破了,捅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一级一级压下来,李文成了各级督办的“超生钉子户”典型,县分管计划生育的黄副县长亲自坐镇处理。虞松东和李文被宣布“双开除”(即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不管多大月份,不管是不是会出人命,必须流产。

    在那两年,从县到村里,计划生育宣传口号已经变得很血腥、很恐怖,诸如“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谁不实行计划生育,就叫他家破人亡。”“一胎生,二胎扎,三胎四胎……刮!刮!刮!”“一胎环,二胎扎,三胎四胎杀杀杀!”“该扎不扎,房倒屋塌;该流不流,扒房牵牛!”

    为逼家里交出李文,公社计生办与大队计生小分队发出最后通牒,再不交人,就要采取严厉措施了。虞新河将全家召集到一起,可确实无人知道大嫂躲藏到哪了,哪能交得出人来。

    规定的时间了,全家眼睁睁地站在一边,看着房屋被拆毁,桁条和木梁被运走。粮食、猪、鸡、衣被等财产全被没收,锅碗瓢盆被砸烂,连自留地里的青菜、禾苗、树木,都被拦腰砍断。好好一个家,瞬间片瓦不存,连栖身之地都没有了。

    已经十七岁的虞松远握着铁拳把钢牙咬碎,三位兄弟则分别抱着虞小红、虞小梅和虞小银三个侄女,簇拥在虞松远的身旁,在父亲严厉目光的高压下,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被夷为平地。

    更悲惨的是,即便家被彻底毁了,灾难也才刚开始。李文此时已经怀孕近七个月,却被很快查获,并被强制流产。孩子在药水的浸泡下,并被逼着提前来到这个苦难的世界,李文清晰地记得,自己是被称为“钱大姐”的医生引的产。

    当孩子被钢钳夹住,强制拖出母体后,伴随着一声凄厉、响亮的啼哭,曾有医生或者护士发出一声惊叹:“哇,还是活的,好漂亮的男婴。钱姐怎么办?”

    钱医生急促地说:“别说话,产妇还清醒,交给我。”紧接着,孩子的啼哭被残忍地扼杀了。一双罪恶的女人的手,扼杀了这个弱小的生灵。随着这声啼哭的骤然消失,李文一下昏死了过去。

    强制引产后,很长一段时间,李文的神经处于混沌状态,她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从此,她远走他乡,直到几年后,她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时,却抱着一个漂亮的男婴。

    不甘失败的她,终于在第六胎生了个男孩。

    她曾自豪地说,如果还是女孩,她会继续生,真到生男孩。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被虞松东取名为虞尚,长相清秀,天智聪颖,成了全家的宝贝。长大后被保送到省城大学,毕业后考上省城公务员。但他的母亲李文,却因境遇的凄惨,生理的摧残,后来早早地就离开人世。

    就在那风雨飘摇的一年,虞松远和他的小兄弟们却要按时参加高考。

    高考期间,正在假期的秦红一直在陪伴他们。她刚刚知道虞松远遭遇的家庭劫难,她悲痛yu绝。临进考场前,她抱着情绪依然低落的虞松远说:“小弟,你基础很好,忘记一切,深呼吸,深呼吸,确保发挥正常。”

    但每次,看到总是最后一个走出考场的兄弟四人,她的心在流泪,在滴血,但却无能为力。天智聪慧的她无法代替他们出征,只能强颜欢笑,努力鼓励他们。但她心里知道,高考肯定是失败了,无力回天了。

    正如很多人预料的那样,考试结果,“虞氏四兄弟”集体发挥失常。“西施”勉强考入复旦,四年本科。陈岚仅考上地区财会学校,“胖墩”考入地区金融学校,都是学制二年的中专。

    而虞松远却落榜了,离大中专录取分数线还差两分。虞松远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此刻刚遭大难的家庭,多么需要一个惊喜,来让更多的人增强活下去的勇气,可他却让他们再一次地失望了。

    开学了,十七岁的虞松远到县城送走了他的三位好兄弟,然后一路步行回家。就象一头强悍的头狼,部属都离他而去,只剩他孤独地行走在故乡夜晚的南cháo河畔。他感到无助、彷徨、迷茫、甚至绝望,他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在南cháo河边坐了整整一夜,也无法清理出一个头绪来,只到天快亮时,他在晨曦中大步远去。只有村里的老鳏夫乔二爷,在凌晨起来拾粪时,看到他匆匆远去的背影。
第二十五章 补习班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虞松远才回家,回到那个临时搭起的简易草房里,全家都在焦急地等着他。他身上既无钱又无粮票,怎么活下去的?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内,很多人要去找,都被虞新河禁止了。

    大家每天晚上都会自发聚集到虞新河家里,默默地陪着佘文芳说话。佘文芳是个很坚强的女人,虽然心中是惊涛骇浪,表面上却强颜欢笑,一再安慰大家说:“都别担心,谁都能饿着,谁都会想不开,谁都能办傻事,松远不会。”

    作为母亲,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虞松远归来后,大家没有追问他到那里或干什么去了。他先逐个亲吻了睡梦中的三个可爱小侄女的脸庞,然后才主动告诉各位长辈:“这几天我一直在联系复习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我在过去的两周内,由于落榜病倒了,高烧持续不退,一直躺在家里。”

    说完,就去睡觉。大家预感到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都没敢追问。当天夜里,虞松远果然开始发高烧,虞新河的汤药也不起什么作用。虞新民当夜将村里的赤脚医生请来,检查后医生问:“烧多长时间了。”

    佘文芳流着泪说:“高考回来就这样,快半个月了。”

    医生说:“这么个烧法,水米不进这么多天,家里恐怕要做好准备了。”医生没说完,佘文芳就大哭开了。

    医生给他注shè退烧药后,体温只是略降,非但不退,反而变成了持续低烧。医生说:“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这孩子是因为高考失败引起的心理疾病引起的,心病没法用药来医啊。”说完就走了。医生走后,母亲也不再哭了,只是不停地用冷水毛巾给他敷着脑门。

    就在他生病这段时间,公社传开了一件大事。

    十多天前,公社医院宿舍发生了一起伤害案。医院主要负责给超生产妇强制引产的钱护士,与她的丈夫一起,两口子光着身子被人面对面捆绑在一起,嘴都被堵着,然后被双双挑断脚筋,且钱护士脸上还被破了相。

    而同时在家里的十一岁的女儿,仅被捆绑手脚,嘴被堵上,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只到第三天中午,小孩的爷爷nǎinǎi砸开门,才发现惨案。钱护士夫妇脚筋被挑断时间太长,肌腱严重损伤且严重萎缩,无法修复,后半生将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这是一起恶xing人身伤害案件。

    公社迅速报告县里,县公安局全力组织侦破,但勘察现场时发现,现场一点有价值的线索没有留下。钱护士家住在四楼,门窗完好无损,窗台无人员进入的痕迹,室内也未发生过挣扎打斗。

    由于钱护士为若干超生孕妇做过强制引产手术,很多都是大月份引产,伤害面过大,扬言报复的农民不在少数。因此,怀疑面这么大,无法一一排查,只能重点排查,此案最终不了了之。

    而民间则盛传,钱护士是缺德事做多了,是那些被她下毒手掐死的小鬼们,上门来算帐了。

    中国民间素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即怀孕七个月的早产儿有可能成活。对七个月孕龄的超生产妇进行强制引产,由于婴儿生命力过强等多种原因,经过药水长时间浸泡、借助钳子等各种工具牵引,往往婴儿出产道后偶尔也会有**。因此,对大月份产妇引产,偶有失败的先例。

    从人类爱惜生命的天xing而言,当一个小生命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或许他(她)实在不该来,也很少有医生护士忍心下手结束一个幼小的生命。

    可钱护士素以下手狠而著称,行内号称“铁钳子”、“一把钳”。钱护士遭伤害后,同情她的人并不多。那几天,各大队都有人在夜里放起鞭炮,且都是两万头以上的长鞭。

    虞松远生病后,整ri卧病在床,持续发低烧。他一家人是重点怀疑对象,曾有公安人员四度进村走访,上门询问,了解虞家人动向。村人都证实,案发当ri虞新河家人无人离开村庄,邻居和赤脚医生还证实,虞家小儿子高考失败,病倒快二十天了。

    公安人员走后,那天晚上,大家都聚在虞松远家里,都感觉出了一口恶气,象过节一般兴奋。

    教授是大知识分子,也说是报应,罪有应得。于月月则坐在虞松远床头,摸着虞松远的脸庞,亲吻着他的额头。小爷虞新民专门到河沟里去戽了十几斤鱼,来给他补身子。三个小侄女,都象温顺的小猫一样,蜷缩在她们的小爷病床头。

    烧终于退了,但虞松远却始终病殃殃的,他的师傅陈老师,这期间也“病”倒了。这天晚上晚饭后,王凤带着陈静一起,来叫虞松远,“你师傅叫你到家里去,有话跟你说。”

    虞松远满怀疑问,来到师傅家,只见大和小爷都在桌旁坐着,陈老师泡了一壶茶,三人正在等着他。见虞松远进来,三人也不叫他坐下,虞新河说,“把门关上!”

    虞松远关上门,腿肚子开始发颤。“今天没有旁人,你要说实话,钱护士受伤,是不是你干的?”陈老师问。

    “确实不是!”

    虞松远停顿了一下,又平静地说,“我是很恨她,也曾经有过要伤害她涉忿的念头。但后来我想通了,她仅是在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她有过,自会受到报应,不值得我去伤害?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听他这么一说,室内三人似乎都长吁了一口气。

    虞新河说,“人在做,天在看。如果是你干的,我和你小爷、你师傅,会废掉你一身功夫,还钱护士一个公道。你长大了,从今天开始,就算出师了。功夫要长练,不能荒废。下一步你打算干什么?”

    “我要继续复习,明年再考!”

    虞新民给他倒了一杯水,“好,有志气,小爷支持你!这些年,我们三人能教的,都教给你了。现在,论功力,论体力,我们三个单个人,都不是你对手了。你最大长处是体力好,不当兵可惜了。我们商量了一下,你复习吧,明年考军校!”

    陈老师咳嗽了一阵,“今后,你就算自立门户了,师傅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教给你了。十八岁,你该自己出去闯荡了。明天你就到唐响河镇中学去代课吧,初中语文和历史课。你姐虞琴也正在给你联系复习,那里离县中学较近,可以边代课,边争取到县中复习班旁听,明年再考。”

    唐响河镇中学仅是个民办初中,校长和陈老师同时从省城下放,小有交情。

    虞松远遵照师命,来到唐响河镇中学,给五十多个孩子上语文和历史课,说好每月十五元工资。刚教了不到一个星期,已经随军远在福建的姐姐写信通知家里,已经请同学张羽联系好了,让他到县中学的补习班去报到,参加高考补习。

    他欣喜若狂,马上辞退工作,带着行李和课本,赶赴县中报名。

    交了学费,报名手续很快办完,但问题接着来了。校务处老师告知他,无法安排住宿。原来,补习班早已满额,根本没地方安排住,现在允许进的都是凭关系进来的插班xing质的“走读生”,听课可以,但老师不负责改作业,学校不负责吃住。

    玩笑开得有点大,这里离家十几公里,身上也只有几块钱,这学还怎么上?

    县中高考复习班九月初就开学了,到虞松远来时,已经人满为患。原先六十余人的教室,挤进近百人。两个班,近二百名学生。恢复高考后,这条羊肠小道,已经成了农村孩子跳出农门的唯一的出路。

    现在凭关系进来的“走读生”,都是全县大队书记以上的有头有脸人家的孩子,没有“背景”的虞松远绝对是个另类。校务处明确表态,虞松远是临时插进,属于旁听xing质,听课只能坐最后一排,没有课桌。

    英语教研组的张羽老师匆匆赶过来了,她与校务处一番唇枪舌箭,终于达成协议,先办入学手续,学校不负责安排住宿,其余与正常生享受同样待遇。

    手续办完,上课铃也响了。张老师说:“你别愁,有地方住。我马上要上课,你先把东西放在传达室等我一会,课后我来找你解决住的问题。”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虞松远把行李寄放在传达室,决定干脆利用这个时间,熟悉一下学校周边环境,最好能找一个相对便宜一点的住的地方。

    学校孤悬郊外,离县城四五公里。除门前的几家小商店外,周边根本找不到民居。他干脆顺着学校中间的大道,从教学区、综合服务区、学生住宿区、老师宿舍区,从南到北走了一遍。出了老师家属区,面前出现一大片菜地,一直到延伸到树林旁边。

    学校在灌河边,他知道再往北就应该到灌河大堤了。穿过菜地,进入树林。林内长满各种高大树木,遮天蔽ri,密不透风。顺着蜿延的林间小路约走了五六百米,便出了丛林,又进入一片茂密的芦苇荡,苇丛稠密,随风飘荡。

    沿着芦苇荡内的羊肠小道约走了二三百米,到了一条四五米宽的河沟旁边。河沟上,是用两根粗大的原木搭成的简易桥梁,极其不安全。河沟里水草飘动,水流在平缓地流动着。

    虞松远是行家,向水里瞅一眼就能肯定,这河沟里肯定他妈的有很多很多鱼,而且还都是大鱼。

    心里不禁一阵兴奋,如果在老家发现这样的河沟,他肯定会带着兄弟们第一时间去戽鱼的。忽然又感到一阵失落,兄弟们都去上学了,嫡系只剩苏云与巧云两个丫头,虞司令现在已经是一个光杆司令、孤家寡人,这么大一条河汊,戽个毛。

    虽然有点失落,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充满期待,河滩对岸茂密的树林内,似乎有一片新天地在召唤着他。
第二十六章 ";鬼屋";主人
    走过木桥,又进入密林,约走了百十米,前面忽然豁然开朗。大堤下边,茂密的树林中间,竟然出现了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中间建着一排已经废弃、破败的宿舍,有七八间的样子。

    因长年无人居住,宿舍一片破败和荒芜景象。门窗残破,玻璃残缺。风儿从其间吹过,发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声音,不时有野猫、野狗从周围穿过。

    门前有水池,用劲拧开龙头,竟然有清洌的自来水流出。宿舍门都锁着,挂锁锈迹斑斑,室内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各种杂物。往左右一看,西边有一间专门的厨房,东面正房靠后建有男女厕所。

    他有点走不动了,这是好地方啊!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愁没处住的时候,发现了这么块宝地。从堆放的这些破桌椅看,这宿舍肯定是学校的。从宿舍的破败程度看,这里已经被废弃,肯定是长时间无人居住了。他一阵兴奋,既然无处安身,小爷我干吗不住到这里来?

    想着,又爬上大堤,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灌河和奔腾不息的河水。尤其是,河边还有一个长长的用圆木搭成的栈桥,约有十几米宽,七八十米长。虽然是浅秋,栈桥下已有芦花飘荡,芦絮漫天飞舞,沸沸扬扬,一片诗情花意。

    这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小爷我就在这住下了!

    侦察完毕,估计张老师也快下课了,怕她找,便急忙跑回传达室。张老师果然正气喘吁吁地找他:“你跑那去了,让我找了一大圈,快拿着东西跟我来。”虞松远提着铺盖、脸盆、暖瓶与书包,跟着张老师走进教职员工家属区。

    走到中间一排的zhong ;yāng,打开其中一间屋门,张老师说:“这是我家,你晚上就先住我这。你不要着急,学生太多,我再慢慢想办法找校务处协调宿舍。”

    张老师比虞松远大不了几岁,与姐姐虞琴年龄相仿,长相甜美。刚结婚,学校就给解决了两间双人宿舍,一间做饭,一间起居,加起来也就二十平方。虞松远只能在厨房搭行军床,做饭时就得把床折叠起来。

    他对张老师说:“我已经找到一个很好的住的地方了。”

    张老师说:“你都不认识人,怎么会?你不用担心我们,我和虞琴是同学,又是死党,你当我是你姐姐。都是自己人,不要不好意思。”

    正在这时,张老师的爱人推着自行车回来了,张老师简单做了介绍。原来张老师的爱人叫刘工,在县工业局上班。刘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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