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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观星会在你们东海是怎样的盛况,自我入这宫殿,阁下几人言辞咄咄逼人,责备李落不懂礼数。
不过既然邀我大甘与会,不外乎在战在和,礼数一道,以和为先,若是诸位有心与大甘交恶,李落不过区区凡夫,还没有奉大甘民脂民膏以饲虎狼的气度。”
“牙尖嘴利,大甘的人都是这么巧舌如簧么,哼,你先入为主,又怎么知道我们有心和大甘争锋?”
“如若诸位有心与大甘为善,此行是我无礼在先,李落诚心相邀,请诸位移驾大甘,李落必定倒履相迎,且叫诸位东海豪杰评断一二我大甘是否称得上礼仪之邦。
不过,”李落环目一扫,声音转冷道,“若我活着一天,除非是商旅,骅兜一国莫要再踏入大甘半步。”
男子纵声狂笑,指着李落须发怒张道:“果然有胆量,本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骅兜罕琛,看来大甘的皇子这次来观星会是要和本王论一论是非曲直了。
好,本王就在这里,有什么话要对我们东海诸岛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李落淡淡一笑,此人看似粗鲁张狂,字字句句却将李落言行对准东海三岛十盟,用心不外乎是要众人群起攻之。
这等心机虽说粗浅,不过倒是有用的很,殿中便有数人目露凶光,森寒的瞪着李落。
李落镇定自若,娓娓道来:“观星会是东海盛事,我已有耳闻。
此次前来扶琮,大甘亦是真心诚意,东海三岛十盟,除了骅兜尚有两岛十盟,我并没有厚此薄彼之心。
不过骅兜犯我大甘东府只在数月之前,大甘数州黎民百姓蒙难。
单单东炎初阳两州之地,骅兜兵将就残杀大甘百姓数万,尸骨未寒,你让我如何对你和颜相对?
诸位东海豪杰向来都是重英雄,恩怨分明,倘若前有仇杀,而后我又委曲求全,偌大一个大甘王朝便连自己的子民都无法护佑,不敢有只言片语,只怕诸位更瞧不起我,就算我在这里许下什么,你们又怎么敢信?”
殿中众人窃窃私语,骅兜出兵大甘东府一事已传遍了东海,不管与大甘骅兜近些的或是远些的都有所听闻,李落出言掷地有声,却也合了东海豪强的性子。
罕琛冷笑道:“这么说你一定要和我们东海过不去了?”
李落望着罕琛,清朗说道:“就看你骅兜一岛有没有资格替东海其余两岛十盟说话了。”说罢不等罕琛接言,向殿中诸人团团一礼。(。)
第五百四十九章 以人为本()
朗声说道,“大甘水师积弱,我并不想隐瞒,东海诸岛都在大甘千里之外,大甘鞭长莫及,我无心与东海诸位豪杰势同水火。
东海地广物丰,与大甘可互补长短,东南诸府也可以开商阜,取友之长,补己之短,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你说了这么多,又空着手来,谁知道你是不是空口说白话,要只是张嘴说话,这个谁不会,还要听你在这里卖弄。”右侧一个光头大汉摇摇头说道。
李落转头望了过去,说话者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壮汉,颇是魁梧,光头无须,脑门上纹着一个刺青,像是一个图腾图案。
大汉言辞无礼,神情倒是寻常,或许是本性如此,李落神情自若,轻轻一笑道:“不知尊驾怎么称呼?”
大汉挠了挠头,咧开嘴嘿嘿笑道:“铜昼盟君茧子憎,和你们大甘没什么来往。
老实说,你说的话我不感兴趣,还有你这个模样我瞧着讨厌的很,我们铜昼最看不起当面说的天花乱坠,最后一件事都办不成的人。”
“如果我这次来东海携带十船财宝,送你们铜昼一船,盟君觉得会如何?”
“这个么,当然会很高兴,觉得你是真心想和我们东海三岛十盟交朋友。”
“谁说他没有带东西来的,我船上的一只刺背龙鱼和一只游蛇就是他亲手猎来的。”琮馥突然插言说道。
茧子憎摸了摸脑门,大咧咧说道:“这怎么能成,就算他真像你说的有本事杀死刺背龙鱼和游蛇,那也是送给扶琮乐今的定情物,和我们这些粗人有啥关系。”
“你倒是替他着想,死了不知道多少弟兄才杀了这两只猛兽,还要算在别人头上,哼,看着你们钻一个被窝里倒是销魂的很。”罕章阴声说道。
琮馥大怒,冷厉叱道:“罕章,你要是出海也能猎杀刺背龙鱼和游蛇,姑奶奶陪你一个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就闭上你的狗嘴回家吃奶去。”
罕章怒气上涌,正要反唇相讥,琮司命大手一挥,扬声喝道:“都住口,等你们采红的时候再争个高下,大甘的王爷,你接着说。”
李落向琮馥颔首示谢,看着茧子憎接道:“盟君大人要一船财宝有什么用处?”
“用处?笑话,那不是想换什么就换什么。”
“盟君可是要拿着大甘的财宝再去大甘换东西么?”
茧子憎一怔,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有点道理,你们大甘的财宝在东海不见得有什么用处。”
“就算大甘的财物在东海一样可用,但你我还是初识,我便奉上厚礼,于大甘朝廷而言,一银一钱皆取之于民,没有用之于民,反而有资敌之嫌,这种事倘若是盟君,你会做还是不做?
大甘有句话叫顿饭养恩,千饭养仇。
今日我送盟君财物,他日盟君如果再想要时,若我不给是错,给也是错,有取有求才是常理,如若不然,单单只是东海三岛十盟就能搬空大甘国库,这样一来和杀鸡取卵没什么分别。”
“你这话说的很不中听,难道我们东海都是出尔反尔的人,拿了你的财物还要和你们为敌?”
“朋友相处在一个道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求而应,应必达,如此方能长久。
我此来东海,为两利而非求合,一船财物求数年平安,数年之后你我依旧形同陌路,对我大甘有什么益处?
到头来还不是兵戎相见。”
茧子憎愣了一愣,摸着光秃秃的脑门闷声说道:“听起来像是有几分道理。”
“我们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雌黄,说这么多话,依我看,还不如就像你刚才说的,拉几船财物过来更有诚意些。”
左侧一个俊朗英武男子朗声出言,见李落转头望着自己,微微拱手,不等李落相询便即说道,“明镇寒邪。”
李落颔首一礼,温言说道:“是寒盟主,李落有一问。”
“你问。”
“寒盟主以为立一城一国于东海诸强之中凭借的是什么?”
寒邪哈哈一笑道:“大甘的王爷是要考较我了,你先说说看,什么该是我们明镇盟在东海立足的本钱。”
“不敢,东海群豪并立,能在这里立足必有过人之处。
想封疆裂土首当要有战船、利箭、强弩、勇士,进可在海上争雄,退可守一方平安,所辖海岛百姓有屋可遮雨,衣可避寒,食可果腹,如此民心归向才能长治久安,屹立不倒。”
寒邪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如此种种,论起来只有一语,必须以人为本。”
“以人为本?”殿中诸人窃窃私语,有几人连连点头,颇为意动。
李落视若无睹,直言接道:“海上争雄,单有战船利箭强弩勇士却还不够,战船有快慢灵笨之分,同样是战船,优劣不同,胜负自然也不同,优者可以少胜多,劣者就算人多势众只怕也难逃败亡的结局。
利箭百支,远近不同,倘若敌人能在己方射程之外先行出手,便是占了先机,战场上我不说各位也都了然于胸,如果失了先机,再想要夺回来,损兵折将不说,能不能成恐怕还要看敌手会否出什么纰漏。
再说强弩,力道也有强弱,如果敌人的强弩可以入木三寸,而己方才可以入木两寸,优劣立判。
余下的将士更不用多说,兵将知命善战是重中之重,若不然空有战船利箭强弩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沙场争雄说的简单些,只有胜负之分,但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分一毫莫不都是在终局时显露出来,如此环环相扣才有胜算。”
李落顿了一顿,见殿中众人皆都凝神倾听,轻咳一声说道:“再说岛上城池,百姓要生生不息,钱粮水利缺一不可。
如果生病,有良药妙方治病救人,如果要开山种田,有趁手省力的工具,如此一来,须得有郎中工匠等等,百姓住的安定,吃的饱饭,老有所养,病有所医,才会有心思为国效力。(。)
第五百五十章 舌战群豪()
治理一方,兵强善战只是一处,如果穷兵黩武空耗国力,后力不继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难以长久。
这些说到终了莫不就是以人为本,有能够攻城略地的将士,还要有能为将士打造上好兵刃的工匠,行商聚财,农耕渔牧为食,相辅相成。”
说罢李落瞥了罕琛一眼,淡然接道,“若不然骅兜犯大甘疆土,也不会掠去数万工匠了。”
“放屁,老子劫就劫了,那管什么工匠不工匠的。”罕章阴寒的瞪着李落,大声骂道。
琮司命眼露精芒,扬声喝道:“这里是东海三岛十盟的观星会,不单是为了你们骅兜和大甘的恩怨。
罕章,你要是心有不服,有的是机会与定天王切磋。”
说罢不理睬罕琛父子择人而噬的凶厉,朗声问道,“说的好,东海不乏只重兵力而轻视其他的岛盟,不过你且说说,这些和你们大甘有什么关系?”
李落双眉一扬,清朗应道:“大甘东南所开商阜,除了行商交易之外再设学堂,东海诸岛有意者都可在学堂中与大甘师生切磋技艺,授机关、算术、医药、水利、农耕渔牧、占卜星象、记事译文等,这便是我来东海观星会的诚意。”
此语一出,殿中议论声骤然大了起来,还算不得一片哗然,不过也相差无几了。
寒邪神情大震,凝声问道:“当真会授我们东海诸族这些?”
李落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琮司命脸色一变,字斟句酌道:“此事非同小可,定天王你做得了主?”
李落和缓一笑,道:“如果我做不得主,此番东海观星会就不必来了。”
东海诸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如果大甘在东南诸地开设学堂,准许东海岛民入学堂研习,实乃功利千秋万代的事,也难怪琮司命这样将信将疑。
果然李落话语刚落,殿中就有人扬声问道:“你们大甘怎么会这么好心,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圈套?”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大甘的技艺未必就胜过天下别处,以学堂为媒介,与东海诸族切磋技艺,也能开阔大甘的眼界,固步自封绝非长久之计,认同旁人的长处,看得清自己的短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如此才可成强国之势。”
“那要是你们大甘从我们东海学不了什么,是不是就要关了这些学堂?”
李落微微一笑,和声回道:“国之重器,其一在度,君臣有度,则上下成气,气胜处,借力生势,无为可阻矣。”
说话者一头雾水,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就算大甘从东海这里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大甘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右侧上首一个中年女子淡淡说道。
这个女子自李落入殿以来就不曾睁开过眼睛,颇显另类,面容姣好,只是冷了些,仿佛是一尊石像。
身旁还坐着一个垂首女子,神色与这个中年女子极为相似,只是姿容胜过许多,恬恬静静,与琮馥的脱跳判若两人,不过却又不弱琮馥半分,春兰秋菊,各胜擅场。
李落看了中年女子一眼,也不管女子能否看得见,抱拳一礼,轻声说道:“恕我狂妄,学也就是学了,大甘如果没有这点气度,如何能让诸位信服?”
琮司命长身而起,眼中精芒连闪,沉声说道:“所授的只有这些?”
李落双目一扬,沉声说道:“开设学堂,不授冶炼、兵法、治国之道,国之权柄不可轻授予人。”
琮司命定神望着李落,两人四目相对。
良久,琮司命抱拳一礼,和声说道:“理该如此,来人,替大甘定天王看座,请。”
殿中侍从搬出一张木椅,放在右侧首座,请过李落入座。
罕琛见殿中诸人多有意动,心念急转,淡淡说道:“你们大甘好算计。
海上行船凶险的地方远胜过陆地,我们东海诸族辛辛苦苦操舟到你们大甘,运气差些的尸骨无存,你们倒可以坐享其成,等着我们送上门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不错,海上行舟委实凶险,此番我与乐今一道而来,所遇天灾险恶实是生平仅见。
不过今日之前大甘和东海就有行商往来,大甘有东海来客,东海亦有大甘商旅,两者并没有什么分别,阁下所说大甘坐享其成也对,日后凡大甘沿海所开商阜,东海行商皆可多取三分利,当作大甘酬谢诸位辛劳。”
寒邪哈哈一笑道:“定天王倒是个爽快人,如果你们大甘的商旅能来明镇,我也许你们三分利。”
李落淡然称谢,轻声说道:“多谢寒盟主,若是大甘商旅远来东海诸地,我没有其他强求,但有一处,请诸位护佑我大甘商旅平安。”
“此事就是你不说我们也要按海上的规矩办,定天王大可放心。”
罕章冷声说道:“说什么为了两利,不是为了求和,话说的好听,还不是怕了我们东海的水军,这些东西我们抢过来就是,还用这么辛苦?”
“东海水师强过大甘我并无微词,大甘水师积弱天下皆知,不过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谁人敢说大甘不会重建一支水师?
大甘与东海行商往来,是对大甘好处多些,还是对东海诸族好处多些,想必诸位心中早有定数。
再者就算东海强攻大甘沿海诸府,海上交战我不是你的敌手,但到了陆上,并非是我心高气傲,东炎初阳一战,我也领教过骅兜将士的手段,未必见得有多高明。”
“你!?”罕章大怒,作势欲出手教训李落。
只听李落身旁的中年女子清冷说道:“骅兜数万的将士,不到几个月光景就被大甘兵将杀的丢盔弃甲,狼狈逃回海上。
口口声声大甘庸腐软弱,东海就这些人,死一个少一个,禁得起几次折腾。”
“我还以为你们汐荛对东海的事都漠不关心,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罕琛冷冷说道。(。)
第五百五十一章 目生双瞳()
“身在东海,想不知道东海的事都难,何况还是动静这么大的事情。”
中年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李落在旁瞧的真切,暗暗吃了一惊,目生双瞳,似乎别有异彩,极是妖异。
中年女子转头望着李落,歉然一笑道:“我是汐荛祭崆寞离鼬,天生双瞳,旁人看见都有些害怕,所以我很少睁眼,不是有意怠慢大甘的尊客,还请见谅。”
李落连忙回了一礼,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女子。
中年女子温颜一笑道:“祭崆是我的名号,你就叫我寞离鼬吧。”
“哼,变脸比变天还快,恶人就我们骅兜来做,今天前谁看大甘不是块肥肉?
也好,我想抢什么就抢什么,大甘的将士总不能天天守在东南沿海。”罕琛寒声说道。
东海物产不丰,就算大如骅兜、扶琮、汐荛也比不上大甘五府,其余诸岛更不用说,海产虽说丰饶,但都是要用命才能换得回来,骅兜这般没本钱的劫掠确是合了不少人的性子。
李落刚才所说虽是诱惑极大,只是总归不如眼前来的实在。
李落嗯了一声,沉声说道:“大甘将士的确不能天天守在沿海州府,不过如果东海水师来犯,大甘沿海可清野百里,断绝与东海往来。
阁下纵然能抢得三年五年,但十年之后,我大甘必将加倍奉还。”
不等罕琛接言,寞离鼬悠悠一叹,轻声说道:“罕尊主,骅兜扼守东海与大甘往来咽喉要地已经好多年了,这些年你们从大甘商人手中得了不少好处,才生出这些心思来,如果我们与大甘交恶,对我们又能有什么益处。”
“你他娘的放屁……”罕章怒声喝骂道。
话音未落,殿中数人站起身来,拔刀相向,横眉冷目道:“罕章,你再说一遍!”
一语不合就要血溅当场,看来汐荛在东海确实是名望甚高。
琮司命大手一挥,怒声喝道:“住手,这里是捧月岛,还轮不到你们撒野。
罕章,汐荛祭崆在我们东海历来受人爱戴,岂是你能出言不逊的,莫非这些年你们骅兜翅膀硬了,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罕岛主,如果你管教不了罕章,那就让本岛君代劳了。”
“罕章,殿中议事不许再插口,给祭崆大人赔礼道歉。”
罕琛寒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面容冷峻,喜怒内敛,李落扫了一眼,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寒意来。
罕章嘟囔了一句,不情愿的向汐荛祭崆赔了一礼,寞离鼬淡然一笑,不曾在意。
大殿中东海豪强窃窃私议,一时半刻倒也难有什么定论。
琮司命明白李落在场,众人言语中都有些不尽不实,随即告罪一声,命琮馥带着李落先去歇息,容后再与李落详谈。
李落眉头微皱,虽知如此一来颇是不妥,不过身在东海,也不好喧宾夺主,应了一声,同琮馥离开石殿。
就在李落刚要出殿门前,琮司命突然扬声问道:“定天王,倘若是东海,有没有机会与大甘争雄?”
李落一怔,回头望着琮司命,两人眼中厉芒游荡,眼前空处仿佛激起了阵阵急电火花。
李落面容渐渐转和,展颜一笑道:“有的,如果有一天东海凝而为一,可与天下群豪争雄。”
琮司命纵声大笑,连声称好,沉声说道:“果然是国之重器,有气度,扶琮领教了。”
李落清朗回道:“不敢当岛君称赞,今日与诸位英雄一见,实乃大甘之幸,只是有俗务缠身,我不便久留,三日后离开捧月岛,不论最终结果怎样,李落都谢过诸位东海豪杰。”
说罢李落躬身一礼,飘然离去,留下殿中众人神色如天上云彩一般,阴晴聚散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