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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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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法子,田校长下了命令,我是不得不来呀!”他边说,边坐下择菜。

  王小兰一把夺过放蔬菜的竹篮,说:“不想来,谁也没逼着你来呀?!田校长是说叫你帮我,可也没有把这项内容列入考核目标哇?!你只管不来!”

  覃文锋不急不恼,笑道:“想来,想来!我真心真意想来辅导辅导你……”

  王小兰:“谁稀罕你来呀?!”

  覃文锋做出为难的样子:“喂!我不管说想来,还是说不想来,你都有意见!做个男人……怎么就这么难呢?!”说得王小兰扑哧一笑。

  花小朵插嘴道:“覃叔叔,覃叔叔!我妈妈不要你辅导,我要!你来教我画画,好吗?”

  覃文锋得意地:“哎!看看!我覃文锋还不是没人要的‘臭狗屎’!湾前一扔啊,湾后还一抢呢!好,小朵,你先跟我一起做饭,吃完饭,我再教你画画,好吗?”

  花小朵:“好!”

  覃文锋:“教你画画,你给我什么报酬啊?”

  花小朵不太明白:“报酬……”

  覃文锋:“就是……让覃叔叔在你们家里吃饭,行不行?”

  花小朵:“没问题!”

  覃文锋朝王小兰瞥了一眼,笑道:“好了!‘后顾之忧’解决了,至少没人敢撵我走了。”转身,他对花小朵说,“走,跟覃叔叔到厨房做饭去,让你妈妈安心复习。”

  王小兰感激地目送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王小兰家。厨房里。

  覃文锋在灶台上忙碌,花小朵坐在灶门口添加柴草。

  覃文锋:“小朵啊,覃叔叔打个谜语你猜,好不好!”

  花小朵高兴地:“好哇!好哇!”

  覃文锋:“你听好了!‘长长脖子小小口,只喝清水不喝酒,平时数它爱打扮,红红绿绿插满头。’……”

  话音刚落,花小朵就叫道:“我知道,我知道!覃叔叔说的就是我!”

  覃文锋问:“是你?怎么是你呢?”

  花小朵:“你看哪!我不是长长的脖子,小小的口吗?我不喝酒,光喝水。我妈老说我有个丑毛病——爱打扮。你看,我头上又是发卡,又是花,这不是‘红红绿绿插满头’吗?”

  覃文锋笑道:“不对!我打的这个谜呀,是个东西,不是人!”

  花小朵:“是个东西?!”

  “小覃!覃文锋!你来一下!”王小兰的声音从堂屋传来,显然她复习时遇到了拦路虎。

  覃文锋:“我去一下。锅里的饭……”

  花小朵像个小大人似的:“没问题!烧饭!我会!”

  王小兰家。堂屋里。

  王小兰和覃文锋的头凑在一起,覃文锋在演算一道数学题给王小兰看。

  花小朵把灶里多添了几把柴,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口,朝堂屋里张望,见母亲和覃叔叔如此“亲热”,欣喜地偷笑。

  浓烟从厨房里飘散出来,呛得王小兰直咳嗽。

  王小兰惊讶地问:“呀?!该不会是失火了吧?!”

  覃文锋大惊,朝厨房跑去。花小朵来不及躲闪,被覃文锋撞倒在地。覃文锋扶起她,惊问:“你……你怎么了?!”

  花小朵语塞:“没……没怎么……”

  覃文锋:“看看,看看这一屋子烟!”他赶紧退出一些柴草,说,“灶膛跟你的肚子一样,一次不能吃得太多,知道吗?”

  花小朵:“我知道!”

  覃文锋边示范,边说,“还有,这人要实心,火要……”

  花小朵抢先说:“……火要空心。我妈早告诉我了!”

  覃文锋疼爱地:“就你能!什么都知道!”闻到糊味,连忙手忙脚乱地退火,“看看。我一走,饭就烧糊了吧?!还逞能呢!‘烧饭,我会’!”

  “嘿嘿!”花小朵笑,她也被浓烟熏出了眼泪,两手一擦,脸上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

  十八盘小学。

  课间休息。田世昌问王小兰:“王老师啊,明天就要去考试了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小兰笑笑:“还行吧!多谢您给我指派的‘覃辅导’……”

  田世昌笑问:“怎么样?他还尽心尽责吧?”

  覃文锋表功地插话:“完成田校长布置的任务,我从来都是‘一不怕苦,二不怕累’……”

  田世昌逗趣地:“哎,这回可不一样。我交的任务啊,特殊得很,你只怕是‘一不觉得苦,二不觉得累’吧?!啊?哈哈……”

  “嘿嘿……”覃文锋瞥了王小兰一眼,笑而不语。

  王小兰红着脸道:“您这个‘田哈哈’,也被‘三肚子’带坏了!乱开玩笑!”

  覃文锋敛起笑容,认真地说:“明天,我送你去考场。路上有什么不清楚的,还可以再讲讲。”

  王小兰尚未答话,田世昌忙对覃文锋说:“不行!明天我们俩另有任务。”

  覃文锋:“任务?什么任务?”

  田世昌:“丁赤辉老师托人带信来,叫我们两个明天一大早上他那里去一趟。”

  王小兰问:“伤势加重了?”

  “不是。”田世昌摇头。

  “那是……”覃文锋猜测,“你在乡上请了一个人照料他,应该没什么急事啊?!”

  田世昌:“估计又是催缴医药费……”

  覃文锋:“不会吧?!为医药费,叫我去有什么用?”

  田世昌猛然想起:“喂!让王小兰顶替他去考试的事,你对丁老师说了没有?”

  覃文锋:“没有哇?!那天说起这事,我不是拒绝了吗?!”

  田世昌:“哎呀,你是拒绝谈医药费的事嘛!”

  覃文锋:“两件事,我一起拒绝了。我不是说了吗?‘您亲口去对他说吧,免得让我中间当传声筒,传走了样,惹出些是非’!”

  田世昌焦急地:“完了!你指望我,我指望你,把这事给耽误了。没准啊,丁老师还准备去考试呢!”

  王小兰:“不会吧?!他伤成那样了……自己心里会没个数?!”

  张德州的家里。

  教育局已经把招考的门关死,焦院长的那番话又如一记重锤,张念念失望至极,精神几近崩溃。此刻,她躺在床上,两眼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张德州端着一个小碗,走来:“念念,红糖冲蛋花,我又热了热。你快喝了吧?”

  张念念瞪着大眼睛,面无表情。

  张德州焦躁地:“咳!从医院回来,你就痴痴呆呆的,不吃,不喝,还不说话。这样下去,会憋出病来的呀!”放下碗,叹口气,他试探地问,“咱们还是去找许秘书……?”

  张念念怔怔地:“他送我一串破鞋,我还去找他?!”

  “咳!你错怪他了!”张德州赶紧解释,“你去省城以后,他来找过你。他说,鲜花是他送的,祝贺你考了第二名。至于破鞋,跟他毫不相干,你体检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张念念看看父亲的表情,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愣了一会,她说,“咱们跟许秘书啥关系也没有,咋好意思老去麻烦他呀!”

  张德州:“那……干脆,咱们直接去找县委唐书记吧?”

  张念念:“唐书记该有多少事要操心啊,咱们这点事,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麻烦他呢?!再说……这是个铁定的输官司啊!唐书记即使过问,也得找县医院调查,是不是?县医院若是一口咬定,说我去做了流产手术,咱们怎么说得清楚?!”

  张德州不再吭声。

  张念念依旧两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只是眼角多了两行清泪。

  张德州嗫嚅了半天,还是开口道:“念念,实话告诉你爹:你是不是真的去省城,做流产手术了?!”

  张念念惊诧地瞪大双眼:“您……您怎么问这话?”

  张德州:“我……我不能不怀疑呀!焦院长当初叫复查,你偏不肯;如今我叫你找许秘书、找唐书记去申诉,你又推三阻四的。俗话说,‘心中无冷病,不怕……’”

  张念念爆发性地痛哭:“呜……照你的意思,我是‘心中有冷病’了!别人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难怪人家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要是我的亲爹,能够问出这样的话来吗?!”

  这句话,犹如万钧雷霆,击打得张德州心头发颤、腿脚发软,他怔怔地问:“谁说我不是你的亲爹?!是哪个坏良心的,乱嚼牙巴骨,说我不是你的亲爹?!”

  张念念不回答,只是伤心地痛哭:“呜……呜……”

  乡卫生院。

  丁赤辉比以往气色好了许多。他朝窗外看了看天,问:“几点了?”

  丁志强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忽地又忍住了,道:“谁知道哇?!又……又没个手表……”

  丁赤辉自语地:“咳!要是能借个手表,考试的时候能掌握时间,那就好了。”

  丁志强又摸了摸口袋,道:“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借去呀?!”

  丁赤辉自我排解:“算了,不作这个奢望了。”他又朝窗外张望,“田校长、还有小覃,怎么还不来呢?可别误了我的大事啊!志强啊,你去问问护士,现在几点钟了。”

  “哦。”丁志强走出病房,在走廊上,从衣袋里掏出一只手表——就是覃文锋失窃的那只劳力士手表!他匆匆忙忙看看表,慌慌张张放回衣袋里,然后走进病房禀报:“我……我看……问过了,7点35 !”

  “啊,还早。去,你上街去买点吃的。我不能饿着肚子上考场啊!”

  “哎!”丁志强应声欲走。

  “等等!”丁赤辉叫住儿子,“你去护士的办公室,把我这支钢笔再灌点墨水……”

  丁志强:“昨天晚上刚刚灌了……”

  丁赤辉:“我昨天晚上又用了的!万一在考场上没水了,那可就糟了!我这叫‘有备无患’嘛!”

  丁志强为难地:“我……不想去找护士开口了,她老说,‘这墨水又不是自来水,不便宜呀’!‘免费给你爹看病,还得免费供应墨水呀’?!”

  “咳……”丁赤辉长叹一声,没再言语。

  丁志强从书包里拿出一支圆珠笔,递给父亲:“把我这支圆珠笔带着。”

  丁赤辉接过,仍然没吭声。

  “爹!我买早点去。”丁志强拿起床头柜上的搪瓷碗,走出病房。

  街头。小副食店门前。

  胖嫂在店里照应生意。

  张念念怏怏地朝小店走来。

  胖嫂看她忽然瘦了许多,精神萎靡不振,好似暴雨摧残的鲜花、寒霜打过的茄子,似乎天良发现,心中有些不忍,主动问道:“……念念,病了?”

  张念念还是那么冷淡:“……没病。”

  胖嫂:“没病,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啊?!”

  张念念嘴巴逞强:“瘦了好!好多人想减肥,还减不了呢!”

  胖嫂听着她像是在讽刺自己,不免有几分尴尬:“呃……那是,那是……”

  张念念意识到,自己无意之中又得罪了人,口气便有了些缓和:“我……打个电话。”

  胖嫂似乎不计前嫌:“打吧,打吧!”

  张念念拿起话筒,拨号。许秘书宿舍里的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她另外拨了一个号,通了:“喂!是县委办公室吗?麻烦您叫许秘书,许家明来听电话,好吗?谢谢您了。我?我姓张,我是他的……熟人。许家明不在?!上哪里去了?下农村住队去了?!啥时候回来呀?说不准……哦,谢谢,谢谢了!”

  张念念放下一元钱硬币,转身欲走。

  胖嫂客气地:“算了,算了!街坊邻居的……”

  张念念没吭声,缓缓离开。

  胖嫂在背后喊了声:“念念……”

  张念念停住脚步,回过头,愣愣地看着胖嫂。

  胖嫂面带愧色:“我……打听清楚了,举报我卖假酒的,是……是街对面的三麻子。跟你……没关系。对……对不起啊……”

  张念念一声不吭,转身回家。眼泪无声地从面颊上滑过,滑进嘴里,竟然是那么苦涩……

  乡卫生院。

  田世昌和覃文锋匆匆走进病房。见丁赤辉换上了虽然陈旧却还算干净西装,头发显然也梳理过了,神情也十分开朗,两人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担心。对视一眼后,问:“丁老师,还好吧!”

  丁赤辉:“好好好……”

  覃文锋:“你让我们来……”

  丁赤辉:“不好意思……可又没法子,只好麻烦你们二位了……”

  田世昌:“同事之间,帮个忙不是应该的吗?啥事啊,你就说吧!”

  丁赤辉:“今天不是‘民转公’的考试吗?担架我都借好了,麻烦二位把我抬到考场去……”

  覃文锋朝田世昌看了一眼,没接腔。

  田世昌问:“你还考哇?!”

  丁赤辉显然误会了,燃起了另外一种希望:“那您说,按我这情况,能不能申请免考,直接转成公办呢?”

  田世昌:“肯定不行。我曾经向上级请示过,门被关得死死的。我对你说过的呀,你忘了?”

  丁赤辉:“没忘。听你刚才那意思,我以为政策有松动呢。”

  田世昌:“……没有。”

  丁赤辉:“那没办法,只有去考啊。”

  田世昌和覃文锋均面露难色:“这……”

  丁赤辉误以为同事是为他担心,忙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就是走路不方便,两只手和脑子都是好好的嘛!只要你们把我抬到考场上,我保证……算了,不说大话。‘出水才见两腿泥’,公布了成绩,你们就知道了。实话对你们说吧,受伤以后,我复习的时间,比在学校里增加了几倍、几十倍呀!哈哈,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

  覃文锋怕丁赤辉猛地知道结果,接受不了,便稍微透一点口风:“丁老师,您想过没有?按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使考试通过了,也可能……”

  丁赤辉:“……也可能被刷下来是不是?怎么没想过?!我躺在病床上,是翻来覆去地想啊!我想,如今当官的,做私事像老鹰追兔子,办公事像老牛拖破车。七拖八拖,没准啊,在决定转正人选的时候,我的伤已经治好了?!”

  田世昌和覃文锋都没想到过这一点,却又一时想不到理由来劝阻他,相互看了看,没吭声。

  丁赤辉有些不悦:“你们……是嫌累?还是想要报酬?直截了当地说!我打听过了价码,你们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吧?!”

  田世昌赔笑地:“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是这样,你当时伤得那么重,把我们都吓坏了。也没有料到,你恢复得这么快……所以呢,就……就申请让你推迟一年,明年再参加考试……”

  丁赤辉:“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现在能够考……”

  覃文锋叹息道:“咳!能够考,也进不了考场了……”

  丁赤辉似乎听出了危险,眼睛一瞪:“胡说!准考证还在这儿呢!‘准考证’,‘准考证’——这是‘准许参加考试的证明’,他们凭什么不许我进考场?!”

  田世昌知道再不说明真相是不行了,便尽力口气和缓地说:“丁老师,你听我说,我……我已经让王小兰顶替你去参加考试了。你明年再考吧,伤治好了,身体养好了,明年……”

  “行了!别糊弄我了!”丁赤辉气得额上青筋突出,面色惨白,喝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你们把我的名额扣出去,做人情了!是谁的馊主意?是王小兰吧?乘虚而入,乘人之危,什么东西!”

  覃文锋挺身而出:“不要责怪王小兰。这个点子,是我出的。”

  丁赤辉憋了一腔怒火,终于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射出来:“我早猜死了是你!一肚子鬼点子,你用错了地方!光棍的日子难得熬,想打她的主意,是不是?想讨好她,把她娶到手,是不是?去呀!我又没有谁拦着你。你怎么拿我的名额,去讨好她呢?!你小子,缺德呀!”

  一向反应敏捷、口齿凌厉的覃文锋,此刻张口结舌:“我……我……”

  田世昌示意覃文锋不要说话,上前一步,说:“是我同意了的事情,责任由我来负。要怪,你就怪我吧!丁老师啊,您冷静一点,听我把话说完。我们是担心,万一您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考试转正,糟蹋了这个名额,太可惜了。不如先让别人去考,您再等一年……”

  覃文锋也劝解道:“不就是一年吗?三百多天,一眨眼,就到了……”

  丁赤辉竟然委屈得像个孩子,呜呜大哭:“一年,一年!我已经停药好几天了!这个伤……能不能治好,我还能不能活到明年,都还是个问号!我也想过,即使参加了考试,也可能体检不合格,被刷下来。可我愿意,我光荣!‘空蒸笼上灶——不蒸馒头,蒸(争)口气’!我就要向世人证明,我丁赤辉具有当一个公办教师的水平!”

  田世昌安慰道:“不用考试,不用证明,大家都知道……”

  丁赤辉愈加伤心:“盼着转公办,盼了多少年啊!怎么就盼来这么个结果呢?!呜……呜……”他放声大哭。

  看着丁赤辉脸上老泪纵横,田世昌更加内疚,一个劲地检讨:“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可是……”

  覃文锋主动承担责任:“怪我,这事得怪我。田校长让跟你谈谈,可我一忙起来就……”

  丁赤辉烦躁地吼道:“别说了!你们走,你们都给我走!”

  张德州的家里。

  张念念独自在窗前写信,写了一张,觉得不满意,揉成一团,扔到墙角里,重写。写了几笔,又不满意,撕碎,再重写。

  乡卫生院。

  田世昌和覃文锋痴痴呆呆地站着,留也不是,走也不行。

  覃文锋问:“你……真让我们走?那我们可真走了?”

  丁赤辉余怒未消:“走!你们走!看着你们,我心烦!”

  覃文锋拉拉田世昌的衣袖,努努嘴,示意离开。

  田世昌轻言细语地:“那你……好好养伤,我……既然到乡里来了,再去找找乡长,催一催医药费的事。”

  田世昌和覃文锋转身要走。

  “回来!”丁赤辉在背后喊道,“我有话说!”

  田世昌和覃文锋停下脚步,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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