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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岭城也就是县城,他们每个人干一天的工分,还不够一张车票钱。
“我爹正好在家,我骑我爹的自行车捎一个,再叫上小羊,明天是星期天,他爹也在家,自行车也空着,叫小羊再捎一个。”
全蒋家村也就这两辆自行车,因为全蒋家村就这两个工人。全蒋家村也只有小羊和夏信发两个工人的后代会骑自行车。
夏信发向远处插秧的小羊喊过去。小羊说“好”。
“我家里有事,不去。”晶华说。
她是不想去。
“你不去,我们都不去。”夏信发说,“上次我爹从象岭城带了一热水瓶绿豆汤来,一口口地喝,就像把一根根软棒冰吞下去一样。”
“哼,谁相信!”晶华说,“绿豆汤是用火烧成的,不可能像棒冰那么冷的,你骗外国人?”
“你可以眼见为实!如果不冷,我从象岭越爬回来。”
于是晶华同意去了。
象岭城离这里五十来里路。第二天一早在村口会齐。
夏信发想捎晶华,但晶华预先就把手抓在小羊的自行车后座上,夏信发只好捎俞思。
一路上大家都很兴奋。俞思和晶华还是第一次上县城。
不一会儿,田野对面的山岗上的红日斜照过来,照红了他们草帽下的半个脸,随着车轮不停地旋转,路边树木的影子不断地在他们脸上、身上划过。田畈里这里那里还有别的生产队在插秧,这些人在真辛苦地劳动,而他们在公路上飞行,他们就很有一种优越感。
太阳马上变黄变白了,阳光变得像针刺一样,夏信发和小羊气喘吁吁,晶华和俞思也是汗流浃背,肚里着了火一样,口里似乎在冒烟,他们这才知道炙烤在马路上远比在水田里劳动难受。偶尔还有汽车从边上开过,尘土扑向他们,让他们不能喘气。最难受的还是汽车带给他们的那种气味,小时候马路刚刚建成通车的时候,他们结伴到马路上看汽车,还特别喜欢嗅这种气味,就是平时,他们也不觉得这种气味有什么难闻,现在这种气味让他们只想呕吐。
不过,他们一想到“一根根软棒冰”等着他们,就把一切置之度外了。
快到中午时,他们进了城。街上零零散散有人在梧桐树的阴影里走。下车问了一下冷饮店的地方,一会儿门前搭着布篷的冷饮店出现了。
一走进冷饮店,他们就感觉到了一个清凉世界。有一些人在喝冷饮。比起其它店的空荡荡,这里是最热闹了。
夏信发给每人买了一碗绿豆汤。大家嘬着,慢慢地抽下肚去,觉得夏信发没有说谎,确实有把一根根软棒冰吞到肚里去的感觉。随着口中“滋滋”的声音,他们浑身的汗水全慢慢地收进了身体里。
“你还不想来呢!”夏信发责怪晶华。
喝完了绿豆汤,夏信发又去点了四杯桔子水,一人一杯。
喝了桔子水,他们还想坐一会儿,一个女服务员走上来吓唬他们,说店里一碗或一杯冷饮只能坐十分钟,超过时间要收费的。他们信以为真,赶忙跑出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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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我爹和娘不同意
到了外面,小羊开自行车锁时,看到俞思呆呆地看着马路对面。
只见对面布店里门口站着的一个年青女营业员。那营业员看到他们在看她,骂了一声:
“乡巴佬!”
她转身进了店。
“你要看姑娘?要看我带你去看那个漂亮姑娘的!”小羊对俞思说。
俞思红了脸,说:
“我是觉得她有点像我画的人。”
“我只听说书呆子的,没有听说过画呆子的!”晶华笑着说。
大家都愿意跟着小羊去看“漂亮姑娘”。
他们早在村子里听小羊等小伙子说起过在象岭城有这样一位绝色美人,说每天有男人跑去看她,有的甚至是专程进城去看她的。她是是一家饭店的收银员,小羊和村里的几个小伙子以前曾在象岭城给一家大厂拉煤做临工,有时为了看他一眼还特意绕远路从那饭店经过。
四个人到了那里,果真有几个农民站在马路对面的法国梧桐下,假装乘凉,不时偷偷地往饭店看。那姑娘白的是皮肉,黑的是头发,确实漂亮。他们转身走时,夏信发说“比你图画里的女人还漂亮多了!”
俞思不同意。夏信发就嘴、眼、鼻子一个个地比照分析。
“俞思只喜欢他画的女人,以后和画里的女人结婚,连聘礼也省了!”晶华说。
这时,他们看到了路边一个单位门口放着的免费茶摊,一来刚才的冷饮不足以解渴,二来想到来时路上的口渴难熬,每人就像牛喝水一样,把肚子喝得像斗鼓,又像斗鼓里放了个铃铛一样会响。
然后他们上车。
这次夏信发说要由他捎晶华,说女人轻点,这样才公平。
太阳不那么猛了,还有点凉风。
骑了一会儿,夏信发说要和小羊比赛,两人就拚命地骑。小羊力气大,但蛮牛一样的身坯搁在车上,也把力气抵消了。
“骑车儿,三桩乐:顺风、下坡、带老婆。”夏信发得意地叫。
他带着晶华,比带着老婆还来劲,他马上赶到了小羊前面。
一会儿,前面出现长满了芦苇的塘埂,夏信发骑得越来越慢,小羊马上超过了他。公路随塘埂大转弯,小羊的车子很快看不见了。晶华说能不能骑得快点,不要让他们拉下太多,夏信发说他累了,是不是到芦苇荫里休息一下,说小羊和俞思会在前面等他们的。
让人捎,晶华已觉得过意不去,只得同意。
夏信发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就和她一起攀着芦苇到塘埂上面去坐。
晶华在塘埂面上坐下后,夏信发在她边上坐下。芦苇有两人多高,埂面两边的芦苇把他们埋进一个阴凉世界里。
夏信发摘了一片苇叶放在口中吹出调子来,吹了几下又吐出叶子,说:
“章文嫂对我娘说,你爹问你,你说‘我还小’,你是不是心里有别的人了?”
“我哪里会有人!”晶华脸一红,说,“有人也瞒不住。”
“我想你也许看中了一个人。”
“谁?”
“俞思。不然,你怎么会常常到他家去?”
“我和阿缨是好朋友。”她眼睛往边上看,“其实是我爹和娘不同意。”
夏信发惊讶。
“你爹和你娘不同意?”
“他们不让我嫁到自己村里。”晶华把预先想过的应付夏信发的话说出来,“他们说,和自己村上的人家结亲以后不亲的。他们怕得罪人,就推到我身上。他们有他们的道理,大家不是一向说‘亲戚亲戚,越远越亲’么?还有句话:‘远是香,近是臭,隔河对岸哭个够。’”
晶华突然想到:这样一编,她以后不是不能嫁在蒋家村了?自从俞思约她在村西大路会面后,俞思的影像就总是出现在她脑子里。以后的事,管它呢!
“要是你爹娘不同意,我会想办法的。”夏信发胸有成竹地说。
“你还是省点力气。我爹我娘都是很固执的人,他们要是想了,是永远不会改变主意的。还有,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你是外姓,我爹我娘也以为不好。”
说到“外姓”,夏信发一时相信了,目光也变得暗了。
他叫晶华在桃树林里写了检讨,原本以为牵上她的牛鼻子了,晶华父母这一头,他当初没有考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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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屈服
他横了一眼晶华,见晶华高耸的胸脯起伏着,就激起一阵情感,心也快跳起来。这让他更灰心:她以后将不是他夏信发的!
他心里说:
“我就是要你做老婆!”
他移近晶华去,一手搂住晶华,一手摸她的胸脯,——他不是在摸,是在捏。她两手扳住他的手,终于把他的手扳开。
“你!”她涨红了脸孔。
她霍地站起,坐到离开夏信发几步远的地方。
她不是不给夏信发面子,夏信发也不是没有摸过她,和蒋家村所有姑娘一样,在她的思想上,她的胸脯生来就是给男人摸的,但是过去被男人摸都是在嬉闹中,就像戏文开演前得有开场锣鼓,至少先得有挑逗的语言,夏信发直接下手,就让她心里不舒服。
试试看,要一个蒋家村姑娘路上走,要是你像窃贼一样挨上去直接下手,保证挨骂。有一样东西某人本来是愿意给你的,可是你二话不说去抢,人家就不愿意了。
而且,夏信发动作离奇,太粗野,又弄痛了她。
这一切夏信发本来是应该想到的,但他现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想到,还觉得晶华不给面子,让他蒙了羞,又想,现在完全清楚了,她为什么不肯嫁给他,现在就是看不起他的真凭实据,他是她的恩人,尚且不能得到村里一些男人的待遇,足可见她看不起他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夏信发立刻认定,不是她爹娘不肯把她嫁给他,是她自己不肯!
夏信发也霍地站起,向她走去。
她越不给他,他越要,为了自尊,他也得让她愿意。
晶华见他向她走去,向他笑笑,虽然那笑形生硬得像铁,又像凝固的铁波一样僵在脸上。看来她已经意识到刚才的“忘恩负义”。
夏信发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他又挨晶华坐下。这次挨得更近。晶华似乎想往边上移,但终于没有动。夏信发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摸她的胸脯。晶华的右手下意识地去扳他的手,但还没有碰到他的手,她的手垂了下来。
夏信发的动作越来越情绪化了,他做出了一个出格的举动,他突然把晶华的衬衫撩了起来。
这一举动对蒋家村的女人来说,尤其对姑娘来说,是最犯忌的。蒋家村的女人能让村里的男人摸乳,但决不让村里的男人看乳。除了不能观瞻,蒋家村的女人也决不让男人们贴肉摸她们的胸脯,似乎在她们看来目光接触和手接触是同一回事。她们的贴身内衣是分界线,线外是交谊,线内是性骚扰,是弓虽。暴。
夏信发当然知道这个规矩,他正因为明白,才做出这个举动,他就是要做她的老公,老公是没有这个分界线!
夏信发没有看到希望看到的,他想不到晶华贴身还穿着一个白背心。蒋家村的女人中,只有很少几个考究的姑娘才会加穿这样一件白背心。
夏信发就去扯背心。背心扎在裤腰里,晶华本能地弹出肚子,同时两手赶忙捉住夏信发的手。背心被扯出了一点,夏信发的手伸向扯出的地方,晶华又赶忙捏住他的手。
夏信发的手无意间碰到了晶华的裤带头,他拿住一拉,那结头噗的一起散了。夏信发就去剥晶华的裤子。晶华赶忙死死扯住裤子。夏信发两次把晶华的裤子剥下,晶华两次将裤子扯上。夏信发看到她的三角短裤,看到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特别白的大腿,他的**起来了。
“我今天就要得到你!”他心里说。
他像一只猛虎扑向她,晶华双手扯着裤腰,被一下子扑倒地上。
夏信发要达到目的也非易事,晶华就在地上滚,夏信发一时压她不住。晶华边滚边咬住嘴不让自己喊出来。
以前蒋家村就发出过这样的事,那个姑娘喊起来,想弓虽。女干她的人逃了,那姑娘找对象时男方知道了这事,就不要她了。
晶华毕竟双手扯着裤腰,夏信发个子虽然不高,却比一般男人有劲,最后还是骑到了晶华背上。晶华跪着俯身在地上。夏信发要达不到目的还是不容易,他俯身下去,轻声说:
“你是肯嫁给我的人,是我的心肝宝贝,你放心,偷桃子破坏批林批孔的事,我不会去报告的。我怎么舍得让自己的老婆打成反革命,戴高帽游街,跪台板批斗呢!”
晶华的身体慢慢软陷下去。
夏信发接着说:
“你是我的人了,现在就是有人揭发你,我也不让人看检讨书了。有苦同吃,有难同当,我宁可陪老婆去戴高帽游街,跪台板批斗。”
晶华的身子完全翻倒在了地上。
那天回到家里晶华饭也不吃,说是不舒服睡到了床上。她偷偷地哭了一夜。她的身子给了夏信发,当然只得嫁给夏信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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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喜出望外
俞思对圆圆的思念与日俱增。
那年风雪特别大,山全白了,龙珠湖上空不时传来毛竹被压断的声音。他从公社画宣传画回来,总是站在窗前,画几笔圆圆的肖像画,看看飘着雪花的窗外,盯着龙珠湖的出口那一方天空。听说高中毕业后,圆圆支农在那里。
他有时不免悲观失望。特别是他没有机会上大学。
上大学是要村里推荐了。文革前的高考制度被废止了,现在称“工农兵学员”。俞思的政治标准首先够不上,要“三代红”,俞思的爷爷是地主,俞思的父亲因为政治问题才被下放到家乡,前两代不“红”,俞思自己就永远红不起来了。另外,在蒋家村,俞思是外姓,村里人排外。
“俞思,腾龙叫你去填表!”阿缨从村庄里回来,像个雪人似的,远远地喊。
是上大学的推荐表!
因为俞思的批林批孔宣传画搞得出色,上河公社成了批林批孔先进典型,这年,大学的名额下来,许虎根把艺术学院绘画系的一个名额给蒋家村,让蒋家村干部推荐俞思。
俞思上高中前已经放了几年牛,符合上大学必须在生产队参加劳动三年以上的条件。每年的招生文件上都有一句话,“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实际是一句空话,按照以往,俞思肯定不会被批准,但这年偏偏全省有两个这样的名额,其中一个给了象岭县,象岭县招生办选中了俞思。
俞思本打算在绘画上功成名就时和圆圆取得联系,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克制不住地以同学的名义向圆圆写了一封报喜信。
他很快收到了她的回信。那是个黄色的信封,里面的信纸折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解开蝴蝶结,那工整秀丽的字迹令他怦然心跳:
俞思同学,你好!
来信收到。你能被推荐上大学,成为一名光荣的工农兵学员,我们为你高兴。
二年的高中学习,我们或多或少互相有点了解。希望你在大学里再接再厉,不辜负党和人民对你的期望,在继续革命的大道上勇往直前!
此致敬礼!
年月日他一遍又一遍地读着,目光总是停留在“我们或多或少互相有点了解”上。
进入大学后,他比以前更想圆圆了。有了报喜信的开头,他写信变得一发不可收。
他仍然以同学的名义,但字里行间越来越闪烁起爱的火花。
她的回信仍然是寥寥数语,字迹总是工整秀丽,也总是那个漂亮的蝴蝶结,永远是黄色的信封。她始终那些类似的话,那些话可以同认识和不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说,──他在信里一点看不到她的影子。
她没有把他推开,也没有把他拉拢,始终是不不离不即。
每当寄去信后,他总是带着期盼等着她的回信,与其说他是在期盼着她的回信,不如说是在期盼她透露她的心意,像长夜里的行者期盼着第一束晨曦一样,因为他觉得他信里的话是一次比一次说得明白了。因为一次比一次说得明白,所以他的期盼也是一次比一次强烈。
他等到的永远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他便又一次比一次地失望。
好在他以前不曾奢望在他的事业没有成功时能和圆圆热恋上,这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的心稍为宽解。
他知道做事得专心致志才能成功,又总以为自己在艺术上至今离成功很远,是思念圆圆分了神的缘故。因为这样以为,他往往又害怕相恋真的到来,他不敢想像那时他会怎么样!他觉得他那时心会被烧焦,事业会被冲垮。这也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的心稍为宽解。
他于是像以前一样每每勉励自己,努力把对恋爱的期盼转化作事业的动力,决心捧着事业的辉煌去向她表示他的爱,那让她感动,让她敬慕,让她对他充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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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求爱信
可是,他的爱又总像洪水猛兽一样撞击着他的心房,让他心神不宁,让他难受。
要是一个星期过去没有和圆圆通信,他的感觉上像是过去了一年半载,原来的失望和“再不向她写信”的发誓在脑子里早就不留痕迹,还每每觉得她能够遥感到他的思念,他有一种“我思君处君思我”、“两处红丝千里系”的感觉,甚至看到她发着愣思念他的神情,而且以为他一定在等着他的信了。于是他又克制不住地急不可耐地给她写起信来,在写信示爱和收到信后的失望中,心灵得以暂时的平静。如此循环往复。
当他努力克制的时候,他也用以前的办法,画圆圆的记忆画,可是这一招这时不那么灵了,因为他已经和真实的圆圆通上了信,他可以和真实的圆圆对话了!
有时,俞思的思念因为偶然的触动,又像暴风骤雨似的突然而至。
这天自修课,书中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让他突然起身,拿了画架、画框和一只背包,到到校园外的机耕路上。
他摆好竖式画架,卸掉画框上的风景画,把画框放到画架上,从背包里拿出画笔、调色油和颜料。出现在画框上的是圆圆的半身像,──平时在画框上放一张风景画遮住半身像,是他在家时养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