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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胡话可以不认账,但果子和面条总不是白吃的吧!
这混蛋!
婉拒了姚正的好意,我坐公车回家了。在公车上被汤水溅到的眼睛突然就发痒,揉了几下后居然肿起来了。经历过我开同学会扭伤脚,睡觉睡到发烧住院的状况后,对我探完病回来突然变成了独眼龙,老郝和他媳妇已经能非常淡定地面对了。
“你最近大概和什么犯冲。”老郝媳妇说道,“过几天我去求个符来给你戴。”
我表示说最近倒霉得特别厉害,最好能多求几个符戴戴。老郝媳妇一边斥我不懂事乱说话,一边递给我一个硬硬的红纸包,叮嘱说在符没求回来前先随身带着。可以不必贴身,放口袋或是包里都行。
是夜,我辗转难眠。林戬说的那句不负责任的胡话一直在脑瓜子里飘浮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横向竖向全屏显示。明明就是句胡话么,我却被骚扰得睡不着觉,掏出手机开始噼哩啪啦地玩起了游戏。
玩得正兴起,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眼睁睁地看着即将破关的游戏被强制关闭,跳到短信息页面。
新收信息,只有两个字:谢谢。发件人:小受他哥
我瞪着屏幕看了半天后,关机,睡觉。
睡是睡着了,但睡觉的质量不高。一整个晚上都在做梦,而且这梦和连续剧一样,内容大概是这样的:我逮了只小兔子准备带回家圈养,结果一只母兔子找来管我要儿子,我把小兔子还给母兔子后母兔子突然变身了,变成一只巨大巨大的母兔子,威胁着要吃掉我。我吓得屁滚尿流之际,只能听从母兔子的指挥,去拔很多很多胡萝卜赔偿。我拔啊拔,一路拔到了森林深处,萝卜越拔越大,越拔越吃力。就在我用吃奶的力气拔一根颜色怪异好似被辐射的萝卜时,突然萝卜就咆哮了起来。我定晴一看,尼玛的,这哪是萝卜,这分明就是老虎尾巴嘛。我哭号着拼命奔逃,一路洒下泪水与汗水。身后,那只斑斓大虎紧追不舍,我跑啊跑,远远地看到巨大巨大的母兔子,我哀嚎着求救。母兔子非常蛋腚地回了我一句:对不起,刚才骗了你。其实,我只吃素。
所以说,兔子和二爷一样,都是靠不住的。
求人不如求已!
在老虎的爪子差几毫米搭上我的肩膀时,我奋力一跃——跳到一个小山丘上,用力拔起一根看起来非常大的萝卜,旋身打了过去。老虎被打个正着,狠狠地摔在地上,它歪着脸斜着眼躺在地上哼哼着。我得意地扫了一眼武器,HLL地囧了——这哪是萝卜,这分明是一瓶2L装的贝奇野菜汁么。
整个晚上我都在这种无厘头的梦境里穿梭,痛且抽风着。睡眠质量不好人自然就憔悴了,我起了个大早,到巷子口买了豆浆和包子,无精打采地拎着去开张。老远地就看见有一团东西蹲在店门口,走近了看仔细,竟然是林栩。
不得不说,林家的这位小公子真是天生的萌物。要不怎么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换任何一个人,用这种猫腰弓背的姿势蹲在木箱子上都免不了落下个‘落魄’‘潦倒’甚至是‘猥琐’的形容词,可林栩往这木箱子上蹲着的时候,那些个不堪的形容词就变成‘卡哇依’‘激萌’‘萌到爆’这样的惊叹词,甚至可以落实为‘死也要拣回去养啊啊啊’或‘打昏拖走嗷嗷’这样的具体行动。
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心不在焉,等我走到眼前他才有所反应。小萌物激动地从箱子上跳下来,但重心不稳,人顺势就扑了过来。好在我前些天在医院吃好喝好养了些膘,尚能承得起他这一撞。也不知道这小子在这里等多久了,小爪子冰凉冰凉的。
“你怎么来了?”我精神萎靡,所以口气也不热络,“等多久了?”
“没多久。”他声音很低,头也埋得很低,“我有点事找你。”
我拉开卷闸门,“什么事?”
林栩的样子有些犹豫,但很快他就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说道,“你,你这里很快就要被拆迁了。”
我看了他一眼,“传是这么传,但事情还没真正定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自从圣诞节那天我生病爽约后至今,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他。而这小少爷也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他是怎么知道拆迁这种俗事儿的?
林栩咬咬唇,仿佛下了一个很痛苦的决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折成四折的薄牛皮纸袋,“这个是我在哥哥桌子上看到的,和这事儿有关。对不起,郝炯,真对不起……”他的脑袋埋得越发地低了,后面的声音细若蚊呐,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我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两眼都发直了。我的精神有些恍惚,但我却十分清楚明白那牛皮纸袋里可能装着什么。有那么些细细的线索突然在那一刻明晰起来,一点一滴地汇聚到最后像钨丝一样瞬间通亮。
林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他是第一次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纸袋里是几张薄薄的纸,虽然有很多专用名词与许多陌生的符号还有我最讨厌的英文,但这份合作协议的双方我是知道的,而且,还都认识。
易筑,许慎行。
林氏,林湛。
莫怪林戬对我臭脸,原来他就是我嘴里那脑袋被驴踢过又被门给夹过的KFS的兄弟。也难怪范卡时不时流露出的为难神色与莫名不忿,原来他们都是知道的。
看着陆陆续续来开门的店家,我心里突然就泛起了酸楚。面对资本雄厚的KFS,我们这些弱小的租户除了妥协外还有别的办法?林栩偷给我的文件里没有提到拆迁补偿这一块,而我却十分明白,撇开林湛不说,许慎行是绝对的铁腕手段。不要说我们这些租户了,就连业主都未必能从他手上讨得到什么便宜。
相较于我的凄风苦雨脸,林子倒是想得开。她一边挖着雪人杯一边口沫飞溅,“不赔我就不搬,难不成人在里面他还敢强拆啊!”
我摇头叹气,“你以为,他们真的敢。”
林子鼓起眼睛,“敢!我可是公民,受宪法保护的!”
我面色平静地说道,“有那么一片神奇的土地,那片土地上只有百姓,没有公民。”
林子摇头表示不解之余又叹气道,“早知道会有拆迁,我就不进那么多货了。这样我的损失也少点,嗳,还都是进口的,很贵啊……囧神,你说我转去桃包网开网店怎么样?每个月多花点电费,房租什么的也都省。干脆你也和我一样转去开网店得了,倒点H漫画和经典辣书来卖,生意一定不错。到时候我们还能交换友情链接,多好啊。”
“……”我比林子大不了几岁,却总觉得与她之间隔着无比宽且深的鸿沟。这不是教育层次与意识觉悟的问题,这是大脑的脑回与脑沟的基本结构不同造成的差异。
嘀~
春节越近,有关拆迁的流言就越多。沿街铺的老板们集合在一起开了几次会,对于他们草拟出来打算与开发商谈判的条件,我却不抱着十分的希望。用林子的话说,开高价就是用来打对折用的,能拿一点是一点了。相对于她的乐观,我却是很丧气。但丧气归丧气,生意还是得做。
小年夜的前一天去邮局领了今年的最后几个包裹,都是熟客托购的正版漫画。我呲牙咧嘴地把沉甸甸的包裹扛到管老郝媳妇借来的小油驴上,突突突地往回骑。
自从本市限电限摩后,像这种消耗能源的小油驴与破坏环境的大电驴都不允许在主干上行驶了。但像咱这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是知道许多许多可以通往城区中心地段的非主干道,所以才能这么蛋腚状地突突突一通。不过现在许多非主干道上也多了不少协警保安,管你是不是在主干道上行驶,人家逮一个是一个。逮到一次罚个二五十,最坏的情况就是扣车。我盘算着这小油驴也用了七**十年了,要被逮被扣了也就算了,正好找借口买小电驴。
从邮局回到店里单程不过二十来分钟,因为负重了所以走得更慢些。我也不赶时间,就这么悠哉悠哉地骑着。但是很快我就发现小油驴的声音开始不对劲了,从突突突到隆轰隆轰隆轰。从我身边骑过去的大小电驴还有双踏板人工助力车的车主们都非常厌恶且鄙视地扭头瞪我,看仇人似的。最绝的是一个大叔,人家一呼溜地从我身边窜过去,丢给我一句:姑娘,你丢东西了。
我停下车看地上,“我丢啥了?”
那压在纤细电驴上肥硕的身躯已经越变越小,但如洪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如雷贯耳,“道德!”
“……”
一股子乌青的烟雾从身后包袭而来,我被呛得咳了几下,这才明白过来怎么被人恨了——驴子坏了,喷出的乌烟漫了一路。在现下提倡节能环保的和谐社会主义背景下,这种行为怎么能被原谅?
我红了脸,跳下驴子手把车步行前进。但没走几步就累得够呛,不得已又骑了上去,这次我开得比较慢,喷出的黑烟也少了许多,但还是招来不少抱怨。我硬着头发安慰自己,快了快了,就快要到店里了。
从某小巷窜出后要横穿过一条主干道,我小心又小心,东张西望了很久后才探头出来。但是——但是又来了,它一来就没好事——但是就在我刚从小巷子探出个头来的时候,就这么巧地撞上一辆轿车的车头。车头上插着一个很漂亮的小豹子车标震动了几下,晃悠悠地垂下头,叭叽一声掉到地上。
那车,
是好车。
大概,
贵到死!
短短几秒间我前后右左一通看,想着是往前跑还是往后退。可是往前,或许有交警,多会被罚死。往后,后面的大小驴子双踏板涌泉一样地喷出,会被碾死。如果原地不动的话,就只能等车主下来打死我了。
我低下头,只听着车门又开又合,紧接着有人走到我跟前,“郝炯。”
是熟人!
有的商量!
大悲大喜之下我鼻头一酸,喉咙却是一甜,脸部神经抽动扯出一个笑容,“林……副总,还好啊…………”
林戬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还好,你看起来不好。”
“我……”我看向他的车头,欲言又止之际便看到穿着制服的交警往这里走。跑是跑不了了,我视死如归地把油驴上的书搬下来,垂首低头地准备接受处罚。只是没料到交警上来还没问上两句,一旁的林戬就接过话,打着圆场说是熟人,没关系,私了私了。
交警看了一眼案发现场,说,私了归私了,但这里是限电限摩区,那小摩托可得扣下。我木然地点点头,拖就拖吧。林戬不晓得为什么比我着急,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地死活不让人把车拖走。但人家交警哥哥说想要回来,就去登记一下,到时间去车场交钱赎车,这是原则问题。第一次看到林戬着急上火,挺凶地质问道,“你把车拖走了,让她一个人走着回去啊!现在直接交罚款不行吗?”
“不行,我们有程序的,得按程序来。再说了,你们不是熟人么,坐你车不就行了?”交警凉凉地应了他一句,回头一挥手,“喂,那谁。过来把这车弄到边上去。”
林戬瞪着那油盐不进的交警半晌,转身伸手要拿我的包裹。我比他快一步,抱起包裹低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这里公车和的士都挺方便的。”刚才的紧张劲儿过了,现在倒是想起来他不仅仅是个熟人,更是要害我血本无归的万恶开发商。要是现在承了他的情,以后谈判桌上红脸相见,如何以对?
林戬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掐着我的胳膊就往车上推,“上车。”我挣了一下没挣开,急了,“我都说我自己回去了,你少管我。”
“郝炯,现在是在大马路上。”他脸色略沉,声音也不对味了,“别这样。”
“……”我涨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委屈,“我,我……”这边正纠结着要说些什么来驳他,那边抬眼就看到小油驴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婶子给骑上,突突突轰轰轰地往对街交警亭骑去。我后知后觉地提醒道,“哎,那车子车况不太好,要小——”‘心’字还没说出口就听着不远处咣咣当当乒乒乓乓一通乱响。
眼前一片黑雾迷茫。
“郝炯。”
“嗯。”
“你车子排气管掉了。”
“嗯。”
“……上车吧。”
“嗯。”
抱着包裹爬上车后座,林戬回头看了我一眼,“回家里?”
“回店里。”我低头看着包裹,想了想问他,“林戬,你什么时候拆我的店?”
听得到一声低沉的叹气传来,“林氏和易筑合作的部分只包括建筑设计与部分实体承建,前期这一块不管。”
我‘哦’了一声。
他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找好新店面了吗?”
我摇摇头。
“我可以帮你看看。”
我摇摇头。
“虽然了解得不多,但据我所知,动迁的条件还是比较合理的。”他自顾自地说道,“你可以先找个地方过渡一下,用不了一两年,等商业区起来了……”他打住话,恐怕也是觉得自己的话挺荒唐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低头玩着手指,颇有些自嘲,“再不济我就到自家小区门口摆摊卖茶叶蛋。”
“你还真乐观。”
“不,我是假乐观。”我抬头看向前方,“老实说,店要是没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脸上仅有的一丝笑容消散了,“所以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都好,反正事情是不会按照我预想的去发展。”我用脚蹭了蹭车毯,“就好比我刚才还在想,自己可以顺顺利利地骑车回去不会被警察抓到。结果,你也看到了啊。”
他从后视镜里瞟了我一眼,“谁让你撞我来着。”
“我不是故意的。”又不是2到一定境界了,敢用小油驴去和他的黑豹子叫板。“那是意外。”
他微微一哂,“我知道。”
“……”知道就知道么,用这种口气又是神马意思?
车子即将行到三岔口,道路突然变得拥挤起来。车窗外晃动的人多是满脸焦虑之色,还有几个披头散发的。我的心突然就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而起。
这种不安与忐忑在看到不远处升起浓浓黑烟与火光的那刻,化成了一块冰冷的铅块狠狠地砸在心口。
人越来越多,车子被卡在中间,动弹不得。林戬扭过头来,很急地和我说些什么。我却什么也听不见,颤抖着手打开了车门。当脚刚接触到地面时,却没了半分的力气,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无数的脚在眼前晃动着,扬起的尘土扑到脸上,鼻腔里有着燃烧塑料与木材时特有的焦臭味。突然就喘不过气来,刚想站起来便觉得心口传来一阵炸裂般的疼痛,大脑渐渐成了一片空白,我的手指死死地抠着车门不让自己瘫软下去。可晕眩感却一直持续着,时间过了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有人把我扶了起来,拍着我的脸试图让我清醒过来。我整个人都是木的,像只牵线的木偶一样。只是有一股力量支持着我机械一样地往前走,一直走。有人把我往后拖,往后拽。力气很大,弄得我很疼。可是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甩开来了继续往前走。
现场一片混乱,浓烟,高温,还有哭号着的人。有我熟悉的,也有我不熟悉的。他们都在哭,嚎啕大哭的默默流泪的。一地的狼籍,纸张,玩具,被踩烂的食物与文具。
囧然小漫已经完全被火焰给吞噬,再看不到。我张着嘴,智障似地啊啊乱叫,疯了一样地想要冲上前去。可后面的人死死地反扭着我的胳膊,不停地在我耳边低吼着让我冷静下来。
怎么冷静?
让我怎么冷静?
我的店,没了。
眼泪在脸上张牙舞爪地爬行,可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看着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店,到了最后,我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几个嘶哑的音节来,
“求求你,放开我。放开啊……”
嗞
上小学的时候,我养过一缸金鱼。它们个顶个的漂亮精神。我很爱它们,怕它们冻到了,所以在鱼缸里铺沙子;怕他们缺氧了,所以买许多的水草和加氧器;怕它们饿到了,所以按着三餐给它们投食。
一天两天三天,到了第四天它们都像煮熟的馄饨一样顶着肚子翻上水面——我喂得太多,把它们活活撑死了。把它们埋进花盆的时候我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老郝安慰我说这些鱼是饱死的,不冤。老郝媳妇却说,这孩子抗压能力不行,太脆弱了。
可,待我长大后却明白,那时的脆弱与抗压能力强弱无关。最心爱最重视的东西被硬生生夺走后带来的痛楚,有几个能平静地承受?越是爱,越是在意,当它离开你的时候,你就会越痛苦。那种痛苦一点也不干脆利落,就像是一把带着豁口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地磨在你的心尖肉上,刮得你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从养死那缸金鱼后,我再不豢养宠物了,哪怕拣只流浪狗也是寄养去别人家里。怕,怕再次承受突然失去最心爱的那样东西的痛苦。不能把太多感情寄托在活蹦乱跳的宠物身上,因为它们有寿命,总会比主人先走一步。所以我傻乎乎地认定那一铺子不会走动的书本会永远安安静静地在书架上等我,等我开门,等各式各样的人把它们借走,阅读。它们的确不会走动,不会乱跑乱窜,也不会有自然的生命消亡。
但,只需要一把火,就什么也没了。
那把火烧得很大,持续了很久。半个城市外都看得到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