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着她即将远渡重洋,心底压抑了三年的热望终于火山一样爆发了。我爬到她身边,吻住了她的嘴唇,一只手狂乱地摸进
了她的内衣。
我以为她早已意会,会和我一拍即合。可是,我的快感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被她的一声尖叫斩断了。那声恐惧的尖
叫,使我感到自己像个强奸犯。我怕家人听见,情急之下,用手死命捂住了她的嘴,殊不知这么做是大错特错。她不知
哪来那么大力气,挣扎着坐起来,一下子就把我推掉在地板上。
我妈推门进来了,盯着地上的我,又盯着床上的朱笛,似乎洞穿了端倪。她的嘴唇都气白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我的继父也进来了,站在旁边阴笑。他是个野蛮人,我小时候,多次看见他对我妈施暴。就是他,在我幼小
的心灵里埋下了“男人即禽兽”的种子。长期生活在母亲的痛苦里,我对女性产生了深入骨随的悲悯。我想保护她们,
永远不让她们受伤。
继父的阴笑越来越狰狞,我终于忍无可忍,只想立即把那阴笑消灭掉。于是,我搬起窗台上的一个小花盆,朝他砸
了过去,砸得他浑身是血。朱笛则在一阵混乱中落荒而逃了。
十年过去了,朱笛没在我面前再次出现。可她并没恨我,每年元旦前,她都会从日本给我寄来小礼物,却从没留过
一字半句。她在我心中,成了一个忧伤的谜。
去年元旦,朱笛随贺卡给我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发胖了的她和一双可爱的儿女。看着照片上的她,我呆了,流
了好久的泪。我怎么也不能把一个如花少女和一个养育了两个孩子的妇人联系在一起。时光弄人,最残酷的也不过如此
吧。
风铃虚化成一片白光,我这才发现眼里蓄满了泪水。生命中走过的每一个人,越是试图抹去,越是历历在目。作为
一个Les ,我的记忆里,屈辱和伤痛更是无头无尾。
《赋格的艺术》停止了,突发的寂静使我感到了无处宣泄的烦乱。矮柜上摆着小满的照片,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她
的笑就是对我的蔑视。我把照片从相框里扯出来,慢慢地撕碎了,丢进垃圾桶里。
14朱笛的五官在我的印象里早已模糊了,清晰的只有她的某些神态,譬如说话时习惯咬住下唇;注视时眼睛里总是
盛满疑问;思考时喜欢用手指绞头发……即便是这些清晰的东西,也都是碎片式的。关于朱笛的记忆,稳定成型的,只
有“第一个单恋情人”这个带点儿感伤的符号。尽管我对朱笛有过肉体的侵犯,可是回忆起她时,却从没有过性的意念
和冲动。朱笛已成为我青春时代的一个爱的里程碑,缥缈得像一片没有家的云。
朱笛离去这么些年,我的爱情世界一直是空白的。小满和爱情无关,她不过是我用来填空的几个女人中的一个,尽
管只有她和我同居过,可相处时间的长短,和爱情的发生与否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而现在,我不得不承认,终于有个女孩向遥远的朱笛挑战了,她是桑子。我预言她将比朱笛更使我震撼。相对于桑
子在我心里的分量,朱笛显然是单薄的。桑子在情与性上都已经征服了我——当然,她可以不自知。每想起桑子,我动
荡的热望里总是夹杂着性幻想。更可怕的是,我的舌头竟有进入她的冲动!也正是桑子使我明白一个事实:舌头这个器
官也是有灵魂的,并不是任何对象都可以接纳的。
爱似乎又向我走来了,也许更多的将是折磨。但起码我的日子不再空虚了,濒临灭绝的热望又复苏起来——我竟开
始注意自己的生活习惯、谈吐装扮这等小事了,这真有点可笑。毕竟,有梦的生活还是可爱的。
大学要到正月十六才开学,咨询所也在放假。这个寒假包括春节,我都得一个人过。小满走后,我生活上有些不习
惯,但精神确实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除了必要的购物之外,我决定20天足不出户。这20天,我不想接触专业的东西,心理学着实侵蚀心性,很多研究心
理学的人反而缺乏心理健康。读小说、看影碟、听音乐足以消磨时间,并且都是我喜欢做的事。
一直喜欢《睡美人》、《洛丽塔》这两部文学上的顶级之作,我想利用这段空闲重读。一个文学造诣很深的朋友早
就告诫我,不要迷恋这两本书,它们都属于“魔书”,看多了容易被作者诱入无法自拔的魔境。《睡美人》的作者迷恋
熟睡的少女,《洛丽塔》的作者迷恋发育未完的幼女,实际上都属于“恋物癖”,就像有些人喜欢搜集女人的内衣,不
属于健康光亮的文学追求。我对这种论调一直不以为然,也许我的文学造诣还达不到那种程度,我只能感受到作者对青
春活力的刻骨眷恋。
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仅那开头,就不知迷倒了多少人:“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
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向上,分三次完成,自上颚往下轻轻地落在牙床上。洛—丽—塔……”
而川端康成之《睡美人》,其隽永之美,我以为是要慢慢才能被发现的。老去的人面对熟睡赤裸的青春肉体时,入
骨的向往和悲哀是需要设身处地才能体味的。“对这样的老人来说,也许那就是生命本身,就是可以放心去触摸的生命
……估计她不到20岁吧,老人觉得自己的另一颗心在振翅欲飞……在过去的六七十年间,自己究竟能触摸到人性的宽度
有多宽,深度有多深呢?这种寻思使自己感到自己的耄耋,对于完全衰老的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时刻,可以比得上被一
个年轻姑娘拥抱着更能忘我的呢……”
这次倍感幸福的重读,字里行间都闪动着一个人影,她是桑子。书中的少女,似乎已转世到我的生命里来了。
15元宵节这天,我从沉溺了半个月的文学气氛里挣脱出来。工作还是得继续,否则就不能稳当地生活。我打起精神,
来到了心理咨询所,为节后开业做些准备工作。
把所有客人的资料整理一遍,就到中午了。我在外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就去吃饭。一抬眼,却看见
田宇站在“才俊公寓”门口,朝我招招手,快步走了过来。
今天是个灰蒙蒙的阴天,黎明时下了一场小雨,直到现在,天空中还有薄薄的雨雾。冬天的这种天气很有杀伤力,
特别是对于多愁善感的人。望着这种背景下的田宇,我心头陡然升起一缕不可名状的悲悯。
田宇一头微曲的长发披在肩头、脸庞小巧秀气,皮肤嫩白得许多女人都及不上,然而略显病态。丹凤眼,眼皮很薄,
睫毛密集,鼻子挺秀,珍珠色的嘴唇常常性感地半张着。如果让他来演古装戏里的旦角,会比任何名流的扮像都漂亮。
他易感、怯懦、脆弱,却颇有艺术气质。他大学里学的是化学,但几乎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音乐上,结果三门功课不及
格,毕业没拿到学位。他一天到晚练琴酗酒,做梦都想出名,但几年过去了,仍是个在歌厅跑场的无名乐队键盘手。
也许这么表述我和田宇的关系最为合适:我对朱笛的感情,相当于田宇对我的感情。不过场景从我的高中时代换到
了大学时代。
“元宵节快乐!”田宇笑着说。
“精神不错啊,要去哪里?”我问。
“去附近的超市买些吃的,等会你去我窝里,一起过节!”
“好吧!我正愁一个人怎么过呢。”我欣然同意。
“咦?你的那个妞儿呢?”他疑惑地问。
“分手了。”
“怎么分手了?”
“难道不可以吗?”
“呵呵,当然能,合久必分嘛。”他没有深究,把一串钥匙递给我,“你先去把开水煮上。”
我锁好诊所的门,来到了田宇的窝里。田宇喜欢地毯和吸尘器,屋里虽然拥挤,但很洁净。一张单人床,床头有台
电脑。一套英国产的发烧音响,旁边是几个高高的唱片架。窗下是一台YAMAHA电子琴——他的吃饭家伙。墙上还挂着一
把木吉它,屋角有个酒柜。
我煮好开水,不一会儿,田宇就回来了。两个人到厨房做菜。
“咱俩干脆合买个大房子同住算了,反正都要孤家寡人一辈子的,互相也有个照应。”他洗着菜,淡淡地对我说。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还是要结婚的。”我笑了笑。
“不是开玩笑。”他认真地说,“我爱不上女人了。”
“什么意思!”我几乎跳了起来。
“别太敏感,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他没再说下去。
饭菜摆在矮桌上,两个人席地而坐。他吃得不多,酒却喝个没够。过了一会儿,他拿下墙上的吉它,开始试弦。
“今天元宵节,给你献上一曲,要听什么?”他望着我,把耷拉下来的长发拢到脑后。
“你选一个吧,看看能不能感动我。”
他刚弹出第一个音符,我的心就激荡了起来——是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他一开口唱,我的眼眶就热了。“流水它带走了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
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他唱到这里,竟变得和我一样泪水盈盈。
“大学毕业那阵子,学校广播里可是天天放这首歌啊……”我感慨地说。
“我记得那阵子,咱俩总是围着校园走个没完。”他痴痴地望着我。
“嗯,咱们是两个怪人。”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他笑了。
“你倒是给我掩护了四年的Les 身份。”我也笑了。
“说不定我骨子里就是个Gay 呢!”
16田宇的这句话像个晴天霹雳,粗暴地劈开了一个我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Gay 这个群落里,将包含明天的他。
大学四年,我和他几乎形影不离,没有人不确信我和他是一对儿。可大学四年,我和他从没有过肌肤之亲,连最原
始的冲动也没有过。只是像两个游魂,相互依靠着、扶携着,走过了大学时代。命运把我和他安排在一起,也许是有深
刻用意的吧?
我望着他,觉得自己正在往绝望的泥沼里深陷。
“我要是变成Gay ,你会难过吗……”他望着我,似乎动了情。
“不要变!记住,天堂和地狱只有一步之遥!”我也激动起来。
“Gay 是地狱吗?”
“反正不是天堂!”
“大学四年,我要是强行占有你一次,结果肯定不是这样了!可我不敢……”
“你在说什么!”我躲开了他颠狂的目光。
“我还有救,”他说,“你就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吗?”
“你在犯傻吗?”
“让我成为男人,你也成为女人!”他似乎要发起一场翻天覆地的革命。
“你可以找别的女人!”
“除了你,别的女人我一个也看不上!”
“你疯了!我是个Les !”我喊道。
我站了起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眼里露出令人担忧的光,孤注一掷地朝我迈进一步,我连忙后退。他就这么节
节相逼,一直把我逼到床沿边。我没有防备,腿一弯,便跌坐在床上。他扑到我身上,一下子吻住了我,急促的呼吸把
满嘴酒气送进我的口腔,我感到一阵眩晕,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根本使不上力气抵抗。他竟抓起我的左手,按在他的下体上。
“如果咱俩一开始就做爱,毕业就结婚,现在肯定孩子都有了……”他语无伦次,嘴却没放松对我的控制。
之后,他的手开始朝我身上摸索。我忍无可忍,咬住了他的舌头。他“啊”地一声惨叫,立即放开我,往后退了好
几步。之后,他伸出舌头,用手摸了摸,又看看手指,好在没有出血。
“今天你侮辱了我,友谊到此结束!”我急咻咻地说着,边整理衣服边朝门口走。
“等等!”他喊道。
这一声喊叫像是个溺水婴儿发出的呼号,异常揪心。我停下脚步。他走到我背后来了,我又警惕起来,条件反射地
挺了挺脊背。
“对不起!放心吧,从现在起,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他哀伤地说,“你今天不让我做男人,明天,我就心安
理得地去做女人了。”
我慢慢转过身。
长发遮住了他的脸颊,两条清晰的眉毛虬结起来,泪从眼里流了出来。他的嘴角向下轻撇着,表情很夸张,像舞台
上的悲剧角色,寸断肝肠。一种物伤其类的痛楚控制了我,我的心开始一阵阵发痛。
“你还有机会,世上的好女孩很多!”我哽咽了。
“不!试过不少了。对着她们,我怎么也起不来。”
“做同性恋者,要承受屈辱,你这样……行吗?”
“是你封死了我做男人的路!”
“这绝不是你去做Gay 的理由!”
他望着我,眼神迷离。他的眼睛使我恐惧,这是一双女人的眼睛,绝对是女人的眼睛!我转身,伸手开门,想从这
双眼睛面前逃走,逃到它们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可是,他却从背后把我拉住了。
“让我抱抱你,总要让一点儿友情留下来吧。”
我硬不下心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他。
他把我紧紧抱住了,没有激动,没有颤抖。我已不需提防他的下体,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第四章
17仓惶地逃回家中,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阴了一天,这时候有几丝夕阳露出了脸,稀薄得令人惶惶不安。冬日的这种辰光,残败而寂寥,似乎存心把我推向
深渊。也许残败和寂寥只属于我,窗外是混乱不堪的声音和行色匆匆的人流。人类无时无刻不在制造响动,并最终被埋
葬在那些响动之中。我关紧窗帘,半躺在沙发上,望着一片死白的天花板,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陷入一种无力回天的困境之中——关于田宇的将来。刚才他做出的蠢事,被他当成去做Gay 的最终借口,这显然
是荒唐的。也许,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刚才的事,不过是个火种,点着了他积聚多年的原始愿望而已。这么多年,他在
精神上一直依赖我,最根本的原因,也许就是惧怕自己倒向男人!而我,除了身体是女人的,其它方面和男人几乎没有
区别。
假如田宇这些年一直和柔顺的女孩相处,而不是和我。那么,她会不会变得更像男人一点?这个假设本身就有点儿
幼稚,命运没有让他选择柔顺女孩,而是让他选择了我——一个女人中的男人。是他的眼睛,具备了一种特异的辨认能
力。他把我当成了水,试图随时用来浇灭身体里的诡异火种。可是,纠缠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绝望了。
到底该怎么定义同性恋者?此刻,我的思路似乎清晰了一些。他们从生物学角度看,是男性或女性个体,而心理却
朝着性别的反方向发展了。既然身心分裂,就必须承受因之而来的痛苦。这也许就是同性恋者与生俱来的、永远也卸不
掉的悲哀。
天黑透时,烟灰缸里已堆满烟蒂。我喉咙发干,打开冰箱倒了一杯果汁。刚端起来,手机就响了。一看,竟是小满。
“我被锁了半个多月,今天开学注册,他们才放了我。”她的声音,涩重而又无助。
半个多月没听到小满的声音了,我心里泛上一缕怜悯之情。分手之后,我一直在心理上抵触她。也许是刚才发生的
事,使我宽容了些,小满也一定有她的苦衷。各人的情感,在某个时间段,只能处在某种境界上,任何强求都是不理性
的。
“你们家怎么会这样?”我问。
“我妈给我介绍个男朋友,我死活不从。她就气得打了我,我回了手。我爸就把我关了起来。”
“是那个美国留学生?”
“你怎么知道?”她很惊讶。
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这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可我不愿再回忆她妈说过的话。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我现在学生宿舍,东西都收拾好了,想去你那里住。”她的声音很小,像在乞求。
“不行!”我立即回绝。
“我们,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完了。”
“你有了新欢,是吗?”她明显地激动了起来。
“跑题了。”我说,“根本问题是,再相处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小满还要说什么,我果断地关掉了手机。
18心理咨询所开门的第一天上午,没有客人。蓝玉倒是接了几个预约电话。
蓝玉清瘦,细眉眼,薄嘴唇。不用化妆,五官也很清晰。难得的是她面善,容易使客人接近。她才二十五岁,经历
却很坎坷,目前的身份应该是个小寡妇。她学的是心理学,成绩不错。但大四那年,她和一个副教授在床上被副教授的
妻子逮个正着,致使她没拿到学士学位。幼稚的初恋破碎之后,她来到了这个城市,做了我的得力助手。
她家境不好,父母没有养老金,哥哥好吃滥赌。为了养家,她毕业不久就嫁给了一个做橡胶生意的民营企业家。那
人文化不如她,却善良淳朴,把她当成了宝。然而那男人时运不济,结婚不久,就破了产,最后喝了毒药。她几近崩溃,
但还是撑过来了。她是个极顽强、极隐忍的女子——这样的女子非常可敬,也非常稀少。
蓝玉在咨询所的外间办公,负责安排电话预约、处理上门预约和一般咨询。
我则在里间,负责心理咨询。没有客人的时候,我总是温习一下客人的资料,或者阅读心理学著作。读本科和研究
生期间,我对弗洛伊德不是很感兴趣,可做了心理咨询工作之后才认识到,从实践方面来说,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确有
其不可替代的价值。“泛性论”历来因其偏激极端而遭诟病,但“力比多”的存在和作用却不容忽视。
十二点到十二点半,是午饭时间。蓝玉准备去学校食堂打饭了。
“冯翎,有你的电子邮件。”她拿着两个饭盒,探头进来,丢给我一个微笑。
蓝玉身上的一套粉白色西服套裙很得体。她的衣服几乎都是我送的,而这些衣服又是一个名叫嘉峰的客人送给我的。
嘉峰做服装进出口生意,他当然不知道我是Les。因为要在社会上立足,我一直没有忘记掩饰身份。即便蓝玉对我的身份
有所察觉,也绝对不会道破,她是个叫人放心的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