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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30年中国短篇小说精粹-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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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等儿子衔住了才把上身直起来。惠嫂喂奶总是把脖子倾得很长,抚弄儿子的
小指甲或小耳垂,弄住了便不放了。有人来买东西,惠嫂就说:“自己拿。”要找
钱,惠嫂也说:“自己拿。”旺旺一直留意惠嫂喂奶的美好静态,惠嫂的乳房因乳
水的肿胀洋溢出过分的母性,天蓝色的血管隐藏在表层下面。旺旺坚信惠嫂的奶
水就是天蓝色的,温暖却清凉。惠嫂儿子吃奶时总要有一只手扶住妈妈的乳房,
那只手又干净又娇嫩,抚在乳房的外侧,在阳光下面不像是被照耀,而是乳房和
手自己就会放射出阳光来,有一种半透明的晶莹效果,近乎圣洁,近乎妖娆。惠
嫂喂奶从来不避讳什么,事实上,断桥镇除了老人孩子只剩下几个中年妇女了。
惠嫂的无遮无拦给旺旺带来了企盼与忧伤。旺旺被奶香缠绕住了,忧伤如奶香一

样无力,奶香一样不绝如缕。
    惠嫂做梦也没有想到旺旺会做出这种事来。惠嫂坐在石门槛上给孩子喂奶,
旺旺坐在对面隔着一条青石巷呢。惠嫂的儿子只吃了一只奶子就饱了,惠嫂把另
一只送过去,她的儿子竟让开了,嘴里吐出奶的泡沫。但是惠嫂的这只乳房涨得
厉害,便决定挤掉一些,惠嫂侧身站到墙边,双手握住了自己的奶子,用力一
挤,奶水就喷涌出来了,一条线,带着一道弧线。旺旺一直注视着惠嫂的举动。
旺旺看见那条雪白的乳汁喷在墙上,被墙的青砖汲干净了。旺旺闻到了那股奶
香,在青石巷十分温暖十分慈祥地四处弥漫。旺旺悄悄走到对面去,躲在墙的拐
角。惠嫂挤完了又把儿子抱到腿上来,孩子在哼叽,惠嫂又把衬衣撩上去。但孩
子不肯吃,只是拍着妈妈的乳房自己和自己玩,嘴里说一些单调的听不懂的声
音。惠嫂一点都没有留神旺旺已经过来了。旺旺拨开婴孩的手,埋下脑袋对准惠
嫂的乳房就是一口。咬住了,不放。惠嫂的一声尖叫在中午的青石巷里又突兀又
悠长,把半个断桥镇都吵醒了。要不是这一声尖叫旺旺肯定还是不肯松口的。旺
旺没有跑,他半张着嘴巴,表情又愣又傻。旺旺看见惠嫂的右乳上印上了一对半
圆形的牙印与血痕,惠嫂回过神来,还没有来得及安抚惊啼的孩子,左邻右舍就
来人了。惠嫂又疼又羞,责怪旺旺说:“旺旺,你要死了。”
    旺旺的举动在当天下午便传遍了断桥镇。这个没有报纸的小镇到处在口播这
条当日新闻。人们的话题自然集中在性上头,只是没有挑明了说。人们说:“要
死了,小东西才七岁就这样了。”人们说:“断桥镇的大人也没有这么流氓过。”
当然,人们的心情并不沉重,是愉快的,新奇的。人们都知道惠嫂的奶子让旺旺
咬了,有人就拿惠嫂开心,在她的背后高声叫喊电视上的那句广告词,说:“惠
嫂,大家都‘旺’一下。”这话很逗人,大伙都笑,惠嫂也笑。但是惠嫂的婆婆
显得不开心,拉着一张脸走出来说:“水开了。”
    旺旺爷知道下午的事是在晚饭之后。尽管家里只有爷孙两个,爷爷每天还要
做三顿饭,每顿饭都要亲手给旺旺喂下去。那只不锈钢碗和不锈钢调羹和昔日一
样锃亮,看不出磨损与锈蚀。爷爷上了岁数,牙掉了,那根老舌头也就没人管
了,越发无法无天,唠叨起来没完。往旺旺的嘴里喂一口就要唠叨一句,“张开
嘴吃,闭上嘴嚼,吃完了上床睡大觉。”“一口蛋,一口肉,长大了挣钱不发愁。”
诸如此类,都是他自编的顺口溜。但是旺旺今天不肯吃。调羹从右边喂过来他让
到左边去,从左来了又让到右边去。爷爷说:“蛋也不吃,肉也不咬,将来怎么
挣钞票?”旺旺的眼睛一直盯住惠嫂家那边。惠嫂家的铺子里有许多食品。爷爷
问:“想要什么?”旺旺不开口。爷爷说:“克力架?”爷爷说:“德芙巧克力?”爷
爷说:“亲亲八宝粥?”旺旺不开口,亲亲八宝粥旁边是澳洲的全脂粉,爷爷说:

“想吃奶?”旺旺回过头,泪汪汪地正视爷爷。爷爷知道孙子想吃奶,到对门去买
了一袋,用水冲了,端到旺旺的面前来,说:“旺旺吃奶了。”旺旺咬住不锈钢调
羹,吐在了地上,顺手便把那只不锈钢碗也打翻了。不锈钢在石头地面活蹦乱
跳,发出冰凉的金属声响。爷爷向旺旺的腮边伸出巴掌,大声说:“捡起来!”旺
旺不动,像一块咸鱼,翻着一双白眼。爷爷把巴掌举高了,说:“捡不捡?”又高
了,说:“捡不捡?”爷爷的巴掌举得越高,离旺旺也就越远。爷爷放下巴掌,
说:“小祖宗,捡呀!”
    是爷爷自己把不锈钢餐具捡起来了。爷爷说:“你怎么能扔这个?你就是这
个喂大的,这可是你的奶水,你还扔不扔?啊?扔不扔?——还有七个月就过年
了,你看我不告诉你爸妈!”
    按照生活常规.晚饭过后,旺旺爷到南门屋檐下的石码头上洗碗。隔壁的刘
三爷在洗衣裳。刘三爷一见到旺旺爷便笑,笑得很鬼。刘三爷说:“旺爷,你家
旺旺吃人家惠嫂豆腐,你教的吧?”旺旺爷听不明白,但从刘三爷的皱纹里看到
了七拐八弯的东西。刘三爷瞟他一眼,小声说:“你孙子下午把惠嫂的奶子啃了,
出血啦!”
    旺旺爷明白过来脑子里轰隆就一声。可了不得了。这还了得?旺旺爷转过身
就操起扫帚,倒过来握在手上,揪起旺旺冲着屁股就是三四下,小东西没有哭,
泪水汪了一眼,掉下来一颗.又汪开来,又掉。他的泪无声无息,有一种出格的
疼痛和出格的悲伤。这种哭法让人心软,叫大人再也下不了手。旺旺爷丢了扫
帚,厉声诘问说:“谁教你的?是哪一个畜牲教你的?”旺旺不语。旺旺低下头泪
珠又一大颗一大颗往下丢。旺旺爷长叹一口气,说:  “反正还有七个月就过年
了。”
    旺旺的爸爸和妈妈每年只回断桥镇一次。一次六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到正月
初五。旺旺的妈妈每次见旺旺之前都预备了好多激情,一见到旺旺又是抱又是
亲。旺旺总有些生分,好多举动一下子不太做得出。这样一来旺旺被妈妈搂着就
有些受罪的样子,被妈妈摆弄过来又摆弄过去。有些疼。有些别扭。有些需要拒
绝和挣扎的地方。后来爸爸妈妈就会取出许多好玩的好吃的,都是与电视广告几
乎同步的好东西,花花绿绿一大堆,旺旺这时候就会幸福,愣头愣脑地把肚子吃
坏掉。旺旺总是在初三或者初四开始熟悉和喜欢他的爸爸和妈妈,喜欢他们的声
音,气味。一喜欢便想把自己全部依赖过去,但每一次他刚刚依赖过去他们就突
然消失了。旺旺总是扑空,总是落不到实处。这种坏感觉旺旺还没有学会用一句
完整的话把它们说出来。旺旺就不说。初五的清早他们肯定要走的。旺旺在初四
的晚上往往睡得很迟,到了初五的早上就醒不来了,爸爸的大拖挂就泊在镇东的
阔大水面上。他们放下一条小舢舨沿着夹河一直划到自家的屋檐底下。走的时候
当然也是这样,从窗棂上解下绳子.沿夹河划到东头,然后,拖挂的粗重汽笛吼

叫两声,他们的拖挂就远去了。他们走远了太阳就会升起来。旺旺赶来的时候天
上只有太阳,地上只有水。旺旺的瞳孔里头只剩下一颗冬天的太阳,一汪冬天的
水。太阳离开水面的时候总是拽着的,扯拉着的,有了痛楚和流血的症状。然后
太阳就升高了,苍茫的水面成了金子与银子铺成的路。
    由于旺旺的意外袭击,惠嫂的喂奶自然变得小心些了。惠嫂总是躲在柜台的
后面,再解开上衣上的第二个纽扣。但是接下来的两天惠嫂没有看见旺旺。原来
天天在眼皮底下,不太留意,现在看不见,反倒格外惹眼了。惠嫂中午见到旺旺
爷,顺嘴说:“旺爷,怎么没见旺旺了?”旺旺的爷爷这几天一直羞于碰上惠嫂,
就像刘三爷说的那样,要是惠嫂也以为旺旺那样是爷爷教的。那可要羞死一张老
脸了。旺旺的爷还是让惠嫂堵住了,一双老眼也不敢看她。旺旺爷顺着嘴说:
“在医院里头打吊针呢?”惠嫂说:“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去打吊针了?”旺旺爷
说:“发高烧,退不下去。”惠嫂说:“你吓唬孩子了吧?”旺旺爷十分愧疚地说:
“不打不骂不成人。”惠嫂把孩子换到另一只手上去,有些责怪,说:“旺爷你说
什么吗?七岁的孩子,又能做错什么?”旺旺爷说:“不打不骂不成人。”惠嫂说:
“又没有伤着我的,就破了一点皮,都好了。”这么一说旺旺爷又低下头去了,红
着脸说:“我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那些,从来没有。都是现在的电视教坏了。”惠
嫂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难受,说话的口气也重了:“旺爷你都说了什么嘛?”
    旺旺出院后人瘦下去一圈。眼睛大了,眼皮也双了。嘎样子少了一些,都有
点文静了。惠嫂说:“旺旺都病得好看了。”旺旺固家后再也不坐石门槛了,惠嫂
猜得出是旺爷定下的新规矩.然而惠嫂知道旺旺躲在门缝的背后看自己喂奶,他
的黑眼睛总是在某一个圆洞或木板的缝隙里忧伤地闪烁。旺爷不让旺旺和惠嫂有
任何靠近,这让惠嫂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旺旺因此而越发鬼祟,越发像幽灵~
样无声游荡了。惠嫂有一回抱着孩子给旺旺送几块水果糖过来,惠嫂替他的儿子
奶声奶气地说:“旺旺哥呢?我们请旺旺哥吃糖糖。”旺旺一见到惠嫂便藏到楼梯
的背后去了。爷爷把惠嫂拦住说:“不能这样没规矩。”惠嫂被拦在门外,脸上有
些挂不住,都忘了学儿子说话了,说:“就几块糖嘛。”旺爷虎着脸说:“不能这
样没规矩。”惠嫂临走前回头看一眼旺旺,旺旺的眼神让所有当妈妈的女人看了
都心酸,惠嫂说:“旺旺,过来。”爷爷说:“旺旺!''惠嫂说:“旺爷你这是干什
么嘛!”
    但旺旺在偷看,这个无声的秘密只有旺旺和惠嫂两个人明白。这样下去旺旺
会疯掉的,要不就是惠嫂疯掉。许多中午的阳光下面狭长的石巷两边悄然存放了
这样的秘密。瘦长的阳光带横在青石路面上,这边是阴凉,那边也是阴凉。阳光

显得有些过分了,把傍山依水的断桥镇十分锐利地劈成了两半,一边傍山,一边
依水。一边忧伤,另一边还是忧伤。
    旺爷在午睡的时候也会打呼噜的。旺爷刚打上呼噜旺旺就逃到楼下来了。趴
在木板上打量对面,旺旺就是在这天让惠嫂抓住的。惠嫂抓住他的腕弯,旺旺的
脸给吓得脱去了颜色。惠嫂悄声说:“别怕,跟我过来。”旺旺被惠嫂拖到杂货铺
的后院。后院外面就是山坡,金色的阳光正照在坡面上,坡面是大片大片的绿,
又茂盛又肥沃,油油的全是太阳的绿色反光。旺旺喘着粗气,有些怕,被那阵奶
香裹住了。惠嫂蹲下身子,撩起上衣,巨大浑圆的乳房明白无误地呈现在旺旺的
面前。旺旺被那股气味弄得心碎,那是气味的母亲,气味的至高无上。惠嫂摸着
旺旺的头,轻声说:“吃吧,吃。”旺旺不敢动。那只让他牵魂的乳房和他近在咫
尺,就在鼻尖底下,伸手可及。旺旺抬起头来,一抬头就汪了满眼泪,脸上又羞
愧又惶恐。惠嫂说:“是我,你吃我,吃。一一别咬,衔住了,慢慢吸。”旺旺把
头靠过来,两只小手慢慢抬起来了,抱向了惠嫂的右乳。但旺旺的双手在最后的
关头却停住了。他万分委屈地说:“我不。”
    惠嫂说:“傻孩子,弟弟吃不完的。”
    旺旺流出泪,他的泪在阳光底下发出六角形的光芒,有一种灼人的模样。旺
旺盯住惠嫂的乳房拖着哭腔说:“我不。不是我妈妈!”旺旺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
话回头就跑掉了。惠嫂拽下上衣,跟出去,大声喊道:“旺旺,旺旺……”旺旺
逃回家,反闩上门。整个过程在幽静的正午显得惊天动地。惠嫂的声音几乎也成
了哭腔。她的手拍在门上,失声喊道:“旺旺!”
    旺旺的家里没有声音。过了一刻旺爷的鼾声就中止了。响起了急促的下楼
声。再过了一会儿,屋里发出了另一种声音,是一把尺子抽在肉上的闷响,惠嫂
站在原处,伤心地喊:“旺爷,旺爷!”
    又围过来许多人。人们看见惠嫂拍门的样子就知道旺旺这小东西又“出事”
了。有人沉重地说:“这小东西,好不了啦。”
    惠嫂回过头来。她的泪水泛起了一脸青光,像母兽。有些惊人。惠嫂凶悍异
常地吼道:“你们走!走——一!你们知道什么?”

徐  坤
厨    房
    厨房是一个女人的出发点和停泊地。
    瓷器在厨房里优雅闪亮,它们以各种弯曲的弧度和洁白的形状,在傍晚的昏
暗中闪出细腻的密纹瓷光。墙砖和地板平展无沿,一些美妙的联想映上去之后,
顷刻之间又会反射回眸子的幽深之处,湿漉漉的。细长瓶颈的红葡萄酒和黑加仑
纯酿,总是不失时机地把人的嘴唇染得通红黢紫,连呼吸也不连贯了。灶上的圆
火苗在灯光下扑扑闪闪,透明瓦蓝,炖肉的香气时时扑溢到下面的铁圈上,“哧
啦”一声,香气醇厚飘散,升腾出一屋子的白烟儿。莴笋和水芹菜烹炒过后它们
会荡漾出满眼的浅绿,紫米粥和苞谷羹又会时时飘溢出一室的黑紫和金黄……
    厨房里色香味俱全的一切,无不在悄声记叙着女人一生的漫长。女人并不知
道厨房为何生来就属于阴性。她并没有去想。时候到了,她便像从前她的母亲那
样,自然而然走进了厨房里。
    这个夏天的傍晚,在一阵骤然而至的雷阵雨的突袭过后,燠热和喧嚣全被随
风吸附而走。大地逐渐静止了。城市一枚火红的斜阳正从容地在立交桥上燃烧,
一层层散漫的红光怡然飘落而下,照耀着一个在厨房里忙碌的叫做枝子的女人。
女人优美的身体的轮廓被夕阳镶上了一层金边,从远处望去,很是有些耀眼。女
人利手利脚无比快活地忙碌,还不断在切洗烹炸的间隙,抬头向西窗外瞟上一
眼。夕阳就仿佛跟她有某种默契,含情脉脉地越过一棵临窗的茂盛玉兰树枝头对
她俯首回望。
    枝子的目光,也便跟着燃烧在一片红辉之中,润润的,柔柔的。
    厨房并不是她自己家里的厨房,而是另一个男人的厨房。女人枝子正处心积
虑的,在用她的厨房语言向这个男人表示她的真爱。
    一条鳜鱼浑身被横横竖竖切了无数刀后,周身码放好了蒜片、葱丝和姜条,

然后放进锅屉里热气腾腾地蒸着。卷心菜和河藕也油亮亮地沾着水珠儿洗好,与
沙拉酱~起错落有致码放在盘子里边等待搅拌。水汽正顺着不锈钢盖子的缝隙慢
慢地一点点往上溢起来。枝子停下手,幽幽地喘了一Kl气,转头偷眼向客厅里望
了一眼。透过宽大明亮的钢化玻璃厨门,她看见男人松泽正懒散地蜷坐在沙发
上,一张报纸遮住了大半个脸。男人的身子、手、脚都长长大大的,T恤的短袖
裸露出他筋肉结实的小臂,套在牛仔裤里的两条长腿疏懒地横斜,大腿弯的部分
绷得很紧,衬出大腿内侧十分饱满,很有力度——枝子的脸突然莫名其妙地红
了,浑身迸过一阵难以自抑的幸福。她赶紧收回自己潮润润的目光,慌慌转回身
去放眼观望窗外斜阳。
    夕阳巨大的圆轮现在只剩下半个,它正在被树梢和钢筋水泥的建筑物奋力衔
住,一口一El激情地往下吞吻。枝子的脸庞转瞬间又被烧红,周身辉映起一阵盲
目的幸福。
    我爱这个男人。我爱。
    枝子在心里这样迷乱地对自己说。在这样说着的时候她的心里充满了羞涩。
    枝子是被称作“女强人”的那种已然不惑的女人。爱情到了她这个年纪并不
容易那么轻易来临。经过了岁月风尘的磨洗,枝子早年的一颗多愁善感的心,早
就像茧子那样硬厚,那样对一切漠然、无动于衷了。多少年过去,一番刻苦的拼
搏摔打,早年柔弱、驯顺、缺乏主见、动辄就泪水长流的枝子,如今已经百炼成
钢,成为商界里远近闻名的一名新秀。
    她这棵奇葩,将自己的社会身份和地位向上茂盛的茁茁固定之后,却偏偏不
愿在那块烂泥塘里长了,一心一意想要躺回温室里,想要回被她当初毅然决然抛
弃割舍在身后的家。
    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回到厨房,回到家。
    事业成功后的女人,在一个个孤夜难眠的时刻,真是不由自主地常要想家,
怀念那个遥远的家中厨房,厨房里一团橘黄色的温暖灯光。
    家中的厨房,绝不会像她如今在外面的酒桌应酬那样累,那样虚伪,那样食
不甘味。家里的饭桌上没有算计,没有强颜欢笑,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或明或
暗、防不掉也躲不开的性骚扰和准性骚扰,更没有讨厌的卡拉OK在耳朵边上聒
噪,将人的胃口和视听都野蛮地割据强奸。家里的厨房,宁静而温馨。每到黄昏
时分,厨房里就会有很大的不锈钢精锅咕嘟咕嘟冒出热气,然后是贴心贴肉的一
家人聚拢在一起埋头大快朵颐。
    能够与亲人围坐吃上一l21家里的饭,多么的好!那才是彻底的放松和休息。
可她年轻气盛的时候哪儿懂这些?离异而走的日子,她却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
她受够了!实在是受够了!她受够了简单乏味的婚姻生活。她受够了家里毫无新
意的厨房。她受够了厨房里的一切摆设。那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全都让她咬牙切

齿地憎恨。正是厨房里这些El复一日的无聊琐碎磨灭了她的灵性,耗损了她的才
情,让她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女才子身手不得施展。她走。她得走。说什么她也
得走。她绝不甘心做一辈子的灶下婢。无论如何她得冲出家门,她得向那冥想当
中的新生活奔跑。
    果真她义无反顾,抛雏别夫,逃离围城,走了。
    现在她却偏偏又回来了。回来得又是这么主动,这样心甘情愿,这样急躁冒
进,毫无顾虑,挺身便进了一个男人的厨房里。
    真正叫人匪夷所思。
    假如不是当初的出走,那么她还会有今天的想要回来吗?
    她并没有想。
    此时她只是很想回到厨房,回到一个与人共享的厨房。她是曾经有过婚姻生
活,曾经爱和被爱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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